谢展用力地嚼着刚刚才放下的那块白宰鸡:“答案都在谭灼身上。”
“谭灼?!真的是谭灼杀了方......”
“谭灼原来读的那所高中在哪里?”
“杭城市啊。”
“他爸呢?”见小王好像还没明白过来,谢展的脸上不禁露出了关爱留守儿童的神情,伸手把桌子上谭灼父子的档案扔给了他:“自己看!”
Z省省会,平州市平城区,金马花园。
中午11点左右,几辆武装巡逻车和警车浩浩荡荡的开进了金马花园,一见又是这么大阵仗,小区居民们还以为又出什么事了,赶紧围在一起忐忑不安的议论着。
——不会吧,这是什么小区?不会又出命案了吧?
——就是!房子就这一个月跌了好几万,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办哦?
——我反正是打算搬到我女儿她们小区去了......
——嘘!别说了,看!警察下车了!
——哎?那不是钱康那个挨千刀的混蛋吗?!
——终于要把他判死刑了,太快人心!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就是,谁能想得到,天天睡在一起的男人竟然会杀了自己?
......
看到金马花园杀人案重大犯罪嫌疑人钱康穿着平城区看守所的衣服,带着沉重的脚镣和手铐,周围还跟着好几个荷枪实弹的警察,大伙儿这才明白,原来是来指认现场了,这才放下心来!
钱康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十分配合的跟着警察朝自家方向挪动着因为带着脚镣而格外沉重的脚步,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居民们一看毫无悔过之心,不禁一边对着他指指点点吐着口水,一边继续感慨着受害者马琴的悲惨遭遇。
熙攘的人群中,谭灼幽幽地盯着如同行尸走肉般的钱康,忽然无声地笑了起来,那笑容根本不像是一个高中生或是大学生会有的,而有种说不出的令人作呕的意味。
“爸,那个倒霉鬼......”
“你给我闭嘴。”
依然保持警觉的谭伟强瞳孔骤缩,正打算拉儿子挤出人群,不想手腕忽然被紧紧扣住动弹不得,他条件反射就是抬臂挣脱逃走,却早已被人料到了动作,手臂被一双大掌用力抓住的同时还使出了几乎能捏碎骨头的力度,双腿更是被卡住了可以移动的身位,一抬头就看到了张咬牙切齿的脸。
“谁——”
“你以为,你和你儿子真的可以逃脱?”
面前这人人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语气很冷很沉,再一看,儿子谭灼也被几个人牢牢控制了,瞪着眼、缩着脖子,哆哆嗦嗦的如同老鹰利爪下毫无还手之力的雏鸡崽儿。
小王冷笑一声,取下腰间的手铐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谭伟强,这一次没人能救谭灼了,因为你也一样跑不了!”
这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的话不仅落在了浑身发抖倒吸着冷气的谭伟强耳朵里,也落在了瞠目结舌略显激动的围观居民们耳朵里。
在几乎算是已经定罪的犯罪嫌疑人指认现场时,抓到另外的犯罪嫌疑人,不知道是庆幸还是不幸。
但对于金马花园小区的居民来说,邻居是杀人犯和物业保安是杀人犯好像也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围观人群虽然爆发出一片哗然,但依然在拿出手机拍照上传朋友圈的同时,纷纷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让小王带领的便衣们押着谭伟强、谭灼父子上了警车。
小王一看这两人的神情心里就大大松了口气,要知道他可是越了级、撂了警官证,拍了胸脯保证只要带钱康去指认现场,就一定能取得犯罪嫌疑人认罪的口供——只不过,他所说的犯罪嫌疑人并不是钱康,而是谭伟强和谭灼。
Z省省会,平州市平城区,安泽文家。
只要沈茹一带苗苗去公园玩儿,安泽文就知道没有两个小时一定不会回家,瞅准机会就拉上两个儿子一起过过烟瘾。
老爸放在办公室的烟是不敢带回家的,安灏禹点了一支递过去,见徐子轩其实眼巴巴的也想抽,还是塞了一支到他嘴里却不给他点燃:“你闻闻味儿就行了,不准点。”
在安灏禹凌厉的眼神警告中,徐子轩把烟拿下来,两指夹着闻了闻,问道:“爸,平城区刑侦支队是不是专门组织厅里的专家制定了审讯方案,谭伟强应该全部交代了吧?杭城市那起坠楼案是不是他干的?”
没等安泽文回答,安灏禹就朝他竖起了大拇指:“老徐,光是看到谭灼的父亲谭伟强是金马花园小区的保安,再结合他去年那么巧也在杭城市坠楼案的小区工作,你就锁定他了?”
“钱康报案后,警方对小区内所有住户都进行了走访询问,不仅开展了地毯式排查,甚至还出动了警犬,完全排除了藏匿可能。”徐子轩那双眼睛里像藏了些什么,似乎让人看不透也看不懂:“如果钱康不是凶手,那么真正的凶手在金马花园里既没有充足的时间也没有合适的地点可以完成碎尸,所以他只是造成了尸体已经被碎掉而且全部冲进了下水道假象,但杀人分尸的工作却不是在金马花园里完成的。因此,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方琴早就被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了小区。”
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故意模仿杀人案件——
7月下旬,受害者方琴在小区里不小心撞到了保安谭伟强,谭伟强在帮忙拾捡掉落的物品时发现了她写给榆林高中校领导的情况报告,他正要捡起来,却在看到性侵两个字的时候瞬间想到了自己的儿子,赶紧缩回了手。回家后,谭伟强在确认儿子谭灼真犯了事后,想到儿子好容易才上了专科线,为了不影响他能去读个大学,于是又一次起了杀心。
第18章
金马花园地处老城区不是电梯公寓,小区内的监控也存在不少死角,加上谭伟强十分善于伪装,反侦查意识极强,他曾经辗转多个城市务工却长期从事公司、单位或是小区的安保工作,十分熟悉金马花园的监控布置情况,也了解钱康因为家庭生活矛盾而正在和方琴闹离婚,杭城市那起杀妻案侦破之后网络上不少无良商家还直接在自家产品上特意标明“同款碎肉机”。
因此,谭伟强认为,方琴的丈夫钱康正是自己杀人灭口最完美的替罪羊,于是他在网上买了两台和杭城市杀妻案一模一样的同款碎肉机,收到后将其中一台的收货地址重新写方琴家的门栋号,然后在某天喊住了钱康。
——钱师傅,您等等,这好像方老师买的什么东西,有点重。要不,您帮着拿回去?
——她又买了什么乱七八糟没用的东西,真是的。谭师傅,交给我就行。
——哎呀,女人嘛!都喜欢买买买,不买东西就不舒服。我看好像是个什么机器,应该是方老师上课时需要的吧。钱师傅您放在一边就行了,为这事儿和方老师吵架邻居们都得说是您的不是了。
就这样,谭伟强成功让钱康误以为是老婆方琴又在为教学实验乱花钱,便直接扔在家里的角落处没再理会了。
8月6日早晨,方琴一大早出门准备去学校上自习,被借着值夜班守在附近的谭伟强十分轻易控制住,麻布袋一套塞在封闭式三轮电动车里,让假装开车来给自己送早饭的儿子就这样带离了小区,回到了自己家中。8月6日上午,值完夜班回家后的谭伟强和儿子谭灼一起在杀死了方琴,分尸后分散抛弃在不同的河道、公园中,并留下一部分血液和碎尸。8月6日晚上,趁着方琴的丈夫钱康回丈母娘家之际,谭伟强潜入方琴家,把专门留下的那些血液和碎尸冲入了厕所下水道中,伪造成是钱康在毁尸灭迹。
安泽文支起身子把烟灰抖进阳台上栽着吊钟海棠的花盆里,又坐回藤椅里:“不只是谭伟强,他儿子谭灼也交代的干干净净,杭城市那个坠楼案也是父子合谋干的。那个女生虽然没有坚持报警,却被谭灼发现她在到处提醒别人小心自己,谭伟强知道后怕传得多了会影响儿子转学复读,所以一不做二不休让她彻底闭嘴。”
“小轩啊......”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笑了起来,拍拍儿子的手臂:“你这次让小王在指认现场重新抓人做得不错。厅里现在态度暧昧,我又必须回避不能发表任何意见,这下舆论一起来,大家都知道是谁在关键时候力挽狂澜却把功劳双手奉给了平城区公安分局,连带着平州市公安局,甚至是省厅都避免了这起冤假错案带来的无限危机。”
徐子轩微微瞠目,自己这点手段虽然瞒过了八面玲珑的唐延,倒是瞒不住在官场浸淫已久的老爸,他垂下眼帘抿了抿嘴角,算是默认了。
既然老爸能瞧出来,自然也能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他不能坐在家里干等着厅里用一纸文书就决定了自己后半生的命运,如果真因为政审问题而被调离警队系统,那么安泽文、沈茹、安灏禹甚至是以前跟着自己干过的那些兄弟都不免会受到牵连。
从前,他其实极少放任自己去做这些事,怕的就是踩不住刹车会就此迷失底线滑落深渊。而现在他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这世界上也没有什么比守护身边的人更值得去拼去搏的事情了。
安灏禹也这才明白为什么那天喝酒的时候他一再强调小王不要向平城区刑侦支队报告榆林高中性侵事件,说是先稳住谭伟强、谭灼父子,原来竟是这么计划的!
不是不知道他家老徐真是切开黑,表面上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拒绝,甚至可以一忍再忍、一退再退,可一旦触及底线,那可是个吃人连骨头都要嚼碎了咽进肚子里的主儿,在刑警学院的时候安灏禹就领教过不止一回了。
那会儿,他和徐子轩刚在一起正热乎着,一天二十四小时几乎都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转,恨不得每时每刻黏在一起,难免就有人说三道四。起初,只是在背后嚼舌根,后来那些人见徐子轩没什么反应就渐渐发展成当着面也要冷嘲热讽几句,再后来甚至有了动手动脚的趋势,他摔了桌子冲上去就要揍人,徐子轩却一把拉住了他。没过几天,一段领头那人虐猫的视频传遍了学校,原本学校打算给个记过处分,可野生动植物技术中心主任发表了意见之后,这小子直接就被开除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儿是徐子轩干的,安灏禹也知道,可就是想不通怎么会从“记过”一下子变成了“开除”?
——如果连警察都欺凌弱小,那人民群众还能相信谁?何况,那不是普通的野猫、家猫或是宠物猫,而是被列入国家保护的有益的或者有重要经济、科学研究价值的陆生野生动物名录的,豹猫。
说这话的时候,徐子轩正懒洋洋地靠在宿舍床头吃橘子,“豹猫”两个字的声音微微一挑,拖腔带调的慵懒随性模样如同是在评价安灏禹这回买的橘子还不错似的。
徐子轩身上总是有种说不清的特质,他不仅能把那些听起来喊口号般的话说到人心里去,让人感同身受。还能把那些看起来打擦边球的事情做得势在必行,让人觉得早就该这么干了。
干得漂亮!安灏禹扑过去搂着人就狠狠亲了一嘴。
但这回他不能扑过去抱着人亲了,只能默默地伸出手,再次朝他家老徐竖起了大拇指。
儿子们晨跑回来的时候,安泽文已经带着苗苗去医院排队接种疫苗了,沈茹正在厨房里做早餐。
“这是什么汤?好香!”徐子轩指着锅里小火炖着的玉白色汤汁问。
“就是豆腐鱼片汤。”沈茹笑了笑关上火,把案板上切好的葱花放了进去:“又清淡又补身子,最适合你了。”说着,她用汤勺盛了一小碗递给儿子:“你尝尝......”
清香扑鼻而来,徐子轩接过碗吹了几下轻啜一口,只觉得豆腐清嫩,鱼片可口,汤味清甜,口齿生香:“真不错,很暖胃。”
沈茹看了眼一进屋就先去冲澡的另一个儿子,冲他眨了眨眼睛:“他说你最近胃口不大好,又在忙金马花园那个案子又在给自己加训练量,怕万一不知道什么时候晕倒了,所以......”
徐子轩腾得一下脸红了:“妈,您别听他瞎说,怎么可能晕倒?太夸张了!”
“我可不管。你待会儿反正要乖乖的给我喝上一大碗。”沈茹拍了拍他的脸:“帮我端过去,还有这些鸡蛋卷,我要炸油条了。”
耳朵尖的安灏禹老远听到炸油条三个字,立即收回了都已经迈进浴室的脚,从房间里探出半个身子时还使劲咽了下口水:“妈,您刚刚说要炸油条?”
“你不是最喜欢吃了?”话音刚落,就听安灏禹穿着拖鞋吧嗒吧嗒跑过来,带着一身还没干的汗就站在沈茹身边看着。
把发酵好了的面团拿到案板上,沈茹先是用擀面杖擀了几下,然后切成了长条状,紧接着将两条重叠一起拿筷子使劲压出一道沟,直接放进了沸腾的油锅。一下膨胀起来的油条在锅里不停翻滚着,发出“吱啦吱啦”的声音,颜色也渐渐变成了金黄色,看得“油条+豆浆”不二爱好者安灏禹警官口水直流。
徐子轩在饭厅里摆好碗筷,又给安灏禹冲了杯豆浆,抬眼便看到对方站在厨房里一脸馋虫都被勾出来,瞪着眼睛恨不得把锅里那些油条全都看进肚子的模样,再看着桌子上精致的早餐和专门为自己准备的豆腐鱼片汤,心里暖暖的。
沈茹让他们两个先吃了去上班,自己则等安泽文、苗苗回来再吃,她一边从冰箱里拿出两瓶沾酱,一边指着鸡蛋卷道:“小禹,这个火腿乳酪酱给你,小轩想保持身材,诺,你就吃柠檬果酱味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