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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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只是为了，和他说这个？”谢今朝问，“你整晚不肯，和我，单独对话，只是为了这个？”
　　齐胤一时没回答上来，两人在万籁俱寂的黑夜里心思各异地沉默着，他最后才说：
　　“是也不是。今朝，其实这些年北江发展的理念已经不太适合我了，诸如何宣云之类的那些人才是主流，我不太认可他们消耗艺人名誉来换取短期流量的做法，或许对我来说，早点再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才是最好的前途。”
　　齐胤顿了顿，又道：“我早就这么想，李知行事件之后就更是如此觉得。前段时间我和师兄聊了聊，他同我讲，北江最近会进军短视频界，对接一些网络红人，这是大趋势，也是好事儿，但是北江急着赚快钱，路已经走偏了，恐怕做不出什么名堂来。”
　　北江是齐胤和谢今朝现在共同的东家，老板是齐胤大学时高几届的直系师兄，两人关系一直不错。
　　这师兄毕业后白手起家，北江短短几年就在业内做出了不少成绩，后来齐胤毕业，就直接签入了这家公司——其实真要说，算是小半个有实权的老板，师兄也动过让他加入管理层的念头，只是他自己不愿意担这个名分，才推脱了。
　　早些时候的谢今朝还只是个乐坛新人，连公司都没有，且精神状态不太乐观，有了绒绒之后慢慢好起来，才开始陆陆续续地发一些歌；再后来就是被齐胤看中，刚好当时北江要扩音乐区，就顺理成章地签入了。
　　这些年齐胤借着他师兄的名号帮谢今朝挡去不少麻烦，也是托这层关系的福，两人慢慢熬到了现在，师兄对他们的照拂和齐胤这些年投在北江的心血都作不了假，做出这个决定，应该是真深思熟虑过。
　　“师兄看出来了，”齐胤苦笑道，“他说如果我想走，绝不会拦我，但近几年除了你，我已经不太参与艺人管理了，他说我自立门户是好事，但总得有个人能——”
　　“齐胤，”谢今朝打断他，“你要走，不打算带我一起？”
　　“哎呀哎呀，”对面的齐老师满面愁苦地叹气，又小心地往屋里熟睡的老婆那儿瞄了一眼，压着声音说，“你跟我一起干嘛呢？北江尽管要转型，但师兄还是自己人，只是我们对艺人的理念不同；而且北江对你来说很合适，无论是资源还是其他，我也肯定会和师兄交代好好对你，你干嘛没事找事和我吃这个苦？”
　　“所以你真不打算把我也带走？”谢今朝皱起眉，气得说话都连贯了，“我说你怎么不敢和我打电话，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你就不怕你那师兄毁约，到时候让我也和你不喜欢的那些人一样？”
　　“……”
　　谢今朝说话像连珠炮：“齐胤，你真烦人。你不把我带走我就退圈变成素人去结婚。”
　　“…祖宗，你和谁结？和你那架宝贝钢琴还是你那个高价托人从国外买回来的话筒？”
　　“你管我！”谢老师气得快喘不上气了，“我爱和谁就和谁！你又不想当我经纪人了你管我干什么！我、我和男的结，我和季恕结去！你不是要让他当你的新艺人吗！”
　　季恕＆齐胤：“……”
　　季恕都在旁边听懵了，感觉今晚实在有点太动魄惊心，面前这两人的每一句话透出来的信息量都能把他掀翻一跟头，他弱弱地喵了一声，心想自己不也还没答应要当这根独苗苗，犯不着这么激动；可是谢今朝眼圈已经红了，只是说话声音不显：
　　“齐胤，我不知道你是这么爱扶贫的人，一个我一个季恕，你带艺人的原则，是不是就是谁惨带谁？然后等我们都好了，再拍拍屁股就走？你在犯什么圣母病？”
　　其实事实好像就是如此，正如像这种威胁自家经纪人说要退圈结婚的戏码，放到其他任意一个做这行的经纪人身上恐怕都没什么用，但齐胤偏偏就是吃这一套；他当时把谢今朝从茫茫人海里选中，尽心尽力养到今天，用心程度连雁荷都真心实意地在别人面前说这是她干儿子，现在也是他，说走就走，哪怕心血全都要付诸东流。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谢今朝说话的语速慢下来，“你一直觉得对不起我。从我因为季恕、或者是圆圆，开始变得不一样的那时候。”
　　“你肯定觉得，是因为你一直捂着我的伤疤，不给别人看、也不许别人碰，所以我才一直好不了。我猜你可能甚至觉得，要是季恕，说不定早几百年我就正常了，也用不着多痛苦这么些年。”
　　“难道不是这样吗宝？”齐胤眼泪汪汪地问。
　　“是也不是。”谢今朝用对方说过的话回答，“我说过，季恕是不一样的。但我现在没办法向你说清楚，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我只能说如果不是他，其他人都不能让我变得好起来。”
　　季恕听愣了，心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像有一只蝴蝶马上要振翅而出，它呆呆地仰头看谢今朝，后者却并没察觉这种目光，还在继续说：
　　“但如果季恕能让我好起来，能让我之后的每一天，都像今晚这样和所有人好好交谈，享受正常人拥有的七情六欲；那你就是我不正常人生里最好的朋友，你不能觉得对不起我，那让我觉得太愧疚了。”
　　谢今朝很缓慢地道：“如果不是因为你，那我就一直是躲在角落里发歌的小可怜，也不会有今天了。”
　　在这个不一样的夜晚，谢今朝终于姑且愿意承认自己的扭曲人生还是有一点幸福在的，这种幸福像一场漫长的接力，雁荷和她带回的小狗是第一棒的引路人，再后来齐胤于一个晴朗的下午接棒，捡起他蒙尘的音乐梦，然后季恕出现，让他的这么一点幸福尽管细如蛛丝，却总留有一缕不断，牵着他，强行地把他留在人世间。
　　“齐胤，”谢今朝要在这一秒彻底变回那个少言寡语的怪胎了，他像午夜十二点就要归还水晶鞋的灰姑娘，缓慢无比地说，“我准备去，看医生了，我觉得我会好，你不想见证，这一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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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胤后来发现谢今朝对事不对人，一骂人说话就顺溜，气得牙都咬碎了，心想亏自己还因为季恕把谢今朝惹毛这事让给对方好大一个人情，结果家都被人给偷了，真是岂有此理！
　　另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向大家传达：
　　亲爱的读者小宝们，由于我要准备一场考试…其实就是研究生复试，可能老朋友们记得去年我有三四个月没在写文，那时候就在准备初试。本来想闷声干大事，等全部都结束了再分享出来和大家一起乐呵乐呵，但现在同时更新和复习有一点吃不消了。
　　因此，为了保证更新质量，【从现在到本月底】会短暂地从日更改为隔日更，隔日更呢会每章长一点，周更也依然会过万，月底结束就会恢复现在频率，带来的困扰，我深感抱歉，无以言表，磕个响头。


第66章 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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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能的齐先生在他的独苗苗艺人面前总是显得不够巧舌如簧，此时他张着嘴，在深夜灌进一口刀子似的冷风，于是连说话的声音都艰涩：“我当然……”
　　他穿着单薄的家居服，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在风里不自觉地打着颤，正欲再说，肩上却忽然落下一阵温暖的重量；他下意识回头，看见刚才还躺在床上的人睡眼惺忪地望着自己，两人对视，他苦笑：“吵醒你了？”
　　“没有，刚好醒了。”对方回答，探着头看他的手机屏幕，“在和今朝打电话？……今朝！听得见吗！最近——怎么——样？”
　　通话模式被调成扬声，谢今朝的声音清晰传出来：“……小竹姐，晚安。”
　　“什么意思呀，”被叫做小竹姐的人插腰，肚皮微微隆起，昭示着新生命的孕育，此时理直气壮地夺了她老公的电话，“和你齐胤哥有话聊，和我就是晚安？你自己说，你多久没来找我玩了！”
　　谢今朝又陷入一阵长久的沉默，最后说：“我过年会去。”
　　季恕蹲在他脚边，隐约意识到话筒对面这个女人好像有点东西，因为谢今朝脸上的表情简直算得上精彩，整个人都突然变得十分手足无措，讲话规规矩矩，透着一种荒谬的僵硬感——真是稀了奇了，谢今朝还有这种克星？
　　“过年啊？”电话那边似乎是在思索，过了会儿才勉强认可，“行吧，打扮喜庆点，一天到晚穿得像要去打劫……齐胤你笑什么？你也是！你回头把我给今朝买的红裤衩捎过去，这个年我必须看到你们哥俩红红火火地出现在我面前，不然谁也别想在我家吃年夜饭！”
　　齐胤引火烧身，当即就叫道：“我俩又不在本命年！”
　　本命年？谢今朝捕捉到这个关键词了，他调动思绪慢吞吞地想了一下，然后不紧不慢地给齐胤火上浇油：“可以，送过来吧。”
　　“我就知道我们今朝最听我的话！”对面立刻喜气洋洋地笑，非常好哄的样子，然后又想起什么，问道，“对了，我听你小齐哥说，你最近认识季恕了？我跟你说正好，你帮我托他要张李知行的签——”
　　齐胤非常有危机感地打断了：“签什么签，我不能帮你要吗？”
　　“哎呀，你又和他们团不熟，我找今朝，不就是顺嘴的事儿么！……今朝，听到没，你小侄女的胎教就拜托你啦！”
　　向清竹——也就是谢今朝二十来年人生遇到的最大克星，小竹姐，是个究极无敌的颜控，齐胤和她五年恋爱长跑，到后两年甚至一度怀疑对方是为了套娱乐圈帅哥签名照才和自己谈的恋爱；
　　自从怀孕，她这种属性就愈发外显，主要表现为坚定自己这个还未出世的娃一定是个闺女，而审美从娘胎抓起，帅哥素人啦，帅哥明星啦，有多少看多少，简直来者不拒。
　　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齐先生曾经酸溜溜地问他老婆，你就不怕是个儿子？
　　结果向清竹疑惑反问：“那不更好？看这么多，生出来不得是个帅哥？”
　　舌灿莲花的齐经纪惨败，谢今朝这种口才在她面前就更像盘菜了，兄弟俩遭受此女无差别多年欺压，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因此他很快地答、甚至没打磕绊：“李知行是吧？好。”
　　“那就拜托我们小谢啦，快睡吧，晚安！”向清竹笑嘻嘻地按了电话。
　　她挂了电话，转头看旁边的齐胤，后者不敢直视她，含糊其辞：“我们…我们也回去睡吧。”
　　“睡什么睡？”她眉毛一竖，“当我没听见吗，你和今朝吵架啦？”
　　“不、不算吵架。”齐胤苍白地解释，“我们就是有点误会。”
　　“少来这一套。”向清竹说，“你们能有什么误会？他那么听你的，你就算今天让他退圈他也不会吭一声，而且转头就去写声明。……齐胤，我警告你啊，你可不能对今朝这样，不然我肯定和你没完。”
　　齐胤心想，倒真是这样，谢今朝从不和自己生气，让对方做的事，即使在现有能力之外，也还是会尽力完成；这大概是他们作为同事和好友多年的默契，彼此都觉得于心有愧，所以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想要对方觉得失望。
　　“真没吵架，”他低声说，“……但是我不对，我会和他道歉的。”
　　“这才对嘛，”向清竹的眼睛已经有些睁不开了，她倚在阳台门上，睡意浓重，“今朝和你和我认识这么多年，早就是我们编外的家人了，一家人有什么可误会的呢，你好好和他说，让他、让他来家里——”
　　她没说完，声音就彻底地消失了，湮灭于睡梦里；准妈妈总是会比其他人耗费更多的精神，齐胤轻轻拥住她，将她抱回床上，她咕哝一声，翻身抱住那个谢今朝送给她的玩偶，床头摆着的合影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那是谢今朝和他们的第一张合照，照片里，齐胤穿着滑稽的小碎花围裙，而青涩的谢今朝嘴唇紧抿，后面她笑容灿烂，揽着他的肩膀在笑。
　　齐胤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不知道在回答谁：“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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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季恕是在谢今朝家客房里醒来的，梅开二度，他本人已经完全能做到面不改色，甚至走出房门看到端坐在沙发上的谢今朝都波澜不惊：“早安，起这么早？”
　　他这话完全就是睁着眼睛在胡扯了，事实上谢今朝昨晚根本没睡，孤独寂寞地坐在客厅一整晚没挪窝，被坐过的地方都有一个小小的凹陷，作为猫的他本人对此一清二楚。
　　可这话又不能当面说，毕竟他现在人设是一杯倒的酒鬼，对昨晚一切都不应该有印象，于是他兢兢业业地继续挑起话题：“说起来，昨天我……睡过去了，还没来得及问何爷爷他们——”
　　“崔叔，和我打电话了，”谢今朝说，“已经都处理好了，叫我们别担心。”
　　“啊，这样。”季恕便没了话，还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
　　明明昨晚发生了许多，放到他和别人身上，都可以聊上三天三夜也不停歇，但现在对象变成谢今朝，毫无来由的，他就是感到一种微妙的紧张；更何况昨晚他在对方不知道情况下擅自听了那么久的电话，谢今朝还说，他是……不一样的。
　　救命，更紧张了！
　　谢今朝眼睁睁看着他的脸全红了，滞后地感到一丝诧异：“热吗？”
　　“不热……啊对，热！”他用手扇风，波澜不惊的表情裂开一条缝隙，“今天天气挺好的，艳阳天！”
　　且不说艳阳天这个词和冬天到底搭不搭，反正谢今朝的表情已经完全变得奇怪了，他站起来，在剩下一猫一人的注视里走到窗前，哗一声把拉着的窗帘给掀开了；雨痕蜿蜒，他回过头无辜且困惑地说：“季恕，今天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