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灵异] 弥蓝渡—— by作者:别雀 CP完结
佚名  发于:2023年05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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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像一个疯子一样,与见到的每一个人说,救了晋州的神兽现在在上界受罚,只要他们肯在神兽庙前的白卷上写下自己的名子,神兽就能解脱。从城东说到城西,一遍又一遍,日出到日落,不厌其烦。
  然而他走遍晋阳城,没有一个人肯跟这个疯子去做一件做了可能会对自己不利,但不做一定不会不利的事情。
  城东神兽庙在俞瑕被天谴那日,一道雷火劈下来,塌陷了大半,俞彰茫然出城,往日香火络绎的神兽庙仅仅一个月便已经萧索不堪,断壁残垣。
  空阔天地,安宁祥和,嘲讽至极——这是俞瑕宁愿违抗天意也要救的晋州。
  这便是他呕心沥血,想要让百姓安居乐业的晋州!
  俞瑕因此被剥夺飞升、剥龙骨、受刑一千年,俞瑕没什么怨怼,此刻还在期待自己救过的百姓能救自己于水火。
  断流后重新丰沛的无定河汹涌起来,巨浪卷着泥沙扑向河岸,岸边正在嬉戏的小儿被这大浪吓得往家里跑,俞彰双目赤红,回头看着恢复繁盛的晋州,苍凉又讽刺一笑。
  时序见状正要现身阻止水君,然而明月仪拦住了他,他着急道:“他要入魔了!”
  “那又如何?”
  “你……”时序语塞,他不过看地太投入,以为这是现实,看到明月仪淡然的神色他才想起,这只是一段回忆——入魔与否,都不是他能改变的,
  明月仪拧着时序后脖颈,示意他看前面:“时序,因果不假的。”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一手端着破碗,一手牵着小孙子,步履蹒跚往这边走。
  风沙弥漫中,老乞丐看到了俞彰。
  他觉得这位大人远看有些眼熟,走近了再看,更眼熟了。
  像是之前那位府君,传说他不是飞升了?
  他站在风眼里,浑身上下都是阴郁冷冽的气息。
  “大人?府君大人?是您吗?”老乞丐两眼昏花,在大风里更看不清那人究竟是不是前任府君,他只能大着声音喊,问他是谁。
  衣袂翻飞,狂风巨浪,俞彰依稀他听到有人说话,不过此刻他听不进去一句话——他说话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听。
  现在说话的人又在说什么呢?
  “大人?是您回来了吗?”老乞丐顶着大风靠近,身边小乞丐拿衣袖遮着眼睛抵挡风沙。
  “果然是您啊,正好,老乞丐我不识字,正想着怎么写自己名字呢,大人您帮帮我,教我写写自己的名字?”
  风沙逐渐平息。
  俞彰赤目散发看着老乞丐:“写名字?”
  “是,这位神兽大人是不是就是俞小郎君啊?是他罢?”老乞丐从袖子里摸出半截烧过的树枝,见俞彰盯着他手里烧焦的树枝,有些局促:“大人您别见笑,我早上去书斋乞讨,老板给了我半个馒头,说笔墨对老乞丐没用,所以……”
  咆哮的无定河渐渐安静下来。
  俞彰哑着嗓子施礼道了一句谢。
  “谢什么呢?我这孙子那天险些发热烧死了,要不是俞小郎君那碗水,都撑不到第二天那场大雨,要说谢,老乞丐得谢谢小他才对!”
  一碗水的恩情,尚且能得来一句诚恳道谢。
  俞彰低头,苍凉一笑。
  “你怎知他便是他?”他说了两天,就算那些人都知道是神兽违反天条降雨,也没人肯来,老乞丐又是凭什么确定,给了他一碗水的人就是神兽?
  老乞丐指着神兽庙的柱子,上面是狎鱼戏花的图案,木芙蓉,狎鱼衣服上也喜欢绣这个。
  确实独一份。
  老乞丐没有名字,他只知道成为乞丐前,从前的宗族姓陈,于是那白卷上便有了第一个名字:老陈。
  他手里牵着的小乞丐看着俞彰素手在土里写字,盯着那双干净修长的手,问:“我也可以给神兽大人写名字吗?”
  俞彰沉默半晌,终于有了丁点释然:“自然,你叫什么?”
  小乞丐也没有名字,他愣住,俞彰看出来,温和一笑,说这是个好孩子,老乞丐忽然跪下,说:“请大人为小儿赐名。”
  颠沛流离太苦了,要是可以不必再跟着自己四处流浪……
  俞彰没拒绝:“好,你对他可有什么期许?”
  老乞丐想了很多——世上的好去处很多,人间繁华处、高官厚禄、锦衣玉食、金榜题名……
  但最后,颠沛一生的老乞丐记起了他逃荒路过过的一个地方。
  “若是将来,他能在淮水有几分薄田,有间茅草屋,娶个温良能干的妻子,不必再当个乞丐四处流浪,老乞丐便心满意足了。”
  俞彰点点头,在地上写了两个字。
  小乞丐比着地上的字,用那半截焦枯树枝,在白卷上一笔一划,照样描摹下来。


第15章 以身替之
  时序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疑惑——为何后来俞瑕依旧未能解脱?
  然而四周空间扭曲,回忆片段就到这里了,关于之后的事情如何发展此处并没有记录。
  “不走打算留在这里终老么?”明月仪见时序还在发愣,难免又刻薄他,时序撇嘴:“不过有些好奇后来究竟如何了而已。”
  “后来?”明月仪笑了笑,含笑说出不近人情的话:“后来万民书未成,狎鱼依旧为囚,俞彰胆大包天做了偷梁换柱之事,以身替之包庇上界逃犯——这需要用脑子想?”
  “……”
  时序被堵得没话说,他自然知道后来是这样,他是好奇为何会这样——俞彰难道没再做什么别的努力吗?
  出去时时序依旧不解,正走神,眼前一花,他陷入又一点零碎片段。
  凡间俞彰长跪街前,面前长卷陈列,有人上前落笔他便叩首,他心想果然,俞彰肯用仙身叩谢凡人,凡人自然是受不起——俞彰跪求来了一张万民书。
  可万民书既成,又怎么会?
  疑问未能被解答,画面一闪紧接着又是俞彰抱着浑身上下惨不忍睹的俞瑕,替他挡下雷火。
  俞瑕问万民书什么时候能写完,俞彰说很快了。
  “你让开吧,雷火很疼的。”俞瑕蹭了蹭俞彰胸口,血迹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俞彰勉勾起苍白唇角:“没事,我不疼。”
  俞瑕受了那么久的雷火,疼不疼他怎么会不知道?
  他恼了,要推开俞彰:“俞彰!你让开!”
  “你别动,我没力气了,乖,明天,明天是最后一次。”俞彰嘴角留下血线,语气依旧温柔:“明天之后你就自由了。”
  俞瑕注意力果然被转移:“是吗?万民书写好了?”
  俞彰沉默了一会,轻轻嗯了一声。
  雷火之后,俞瑕忍不住疲惫困倦睡过去了,缚龙台上八根柱子,四条铁链。俞彰见俞瑕闭上眼睛,轻轻放下俞瑕,走到一根龙柱前,将一条锁链扣到了自己身上。
  他身上已经扣了三条链子了,俞彰身上金光闪烁,丝线一样的东西一闪而逝,快的叫人难以捕捉,时序自然没有看见。
  难怪后世见他他那么虚弱,原来缚龙台锁住的是俞彰真身。
  眼前血腥场景就是明月仪轻飘飘说出来的“偷梁换柱、以身替之”。时序叹了一口气,心说他们萍水相逢却亲近至此,真是叫人羡艳。
  也难怪府君想要覆灭晋州,他这样欺瞒上苍到最后就算不被发现,一千年期限到了俞瑕也还是不能飞升,他们如此看重彼此,他必定要为俞瑕寻得转圜,晋州消失,因果消散,理所当然。
  正叹着气,后脑忽然一痛,俞彰和俞瑕消失了,时序站在一片虚空里,眼前一片漆黑,有人在说话。
  “窃命本就是逆天而行,何况窃天命?”
  “苍生可怜。”
  “为苍生赴死,吾之所愿也。”
  声音很熟悉,但时序不记得在哪里听过了,他四处张望却什么都看不到,仔细听只有很隐约的金钟鸣颂,和一点点风声。
  “松雪劝我慎用此法,可……”
  巧的很,时序出现在这里之前的师门也有个人叫松雪,正是他倒霉鬼投生的大师兄,武力强悍但是运道极差,这个名字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格外令人不解了。
  话音消失在耳畔,时序还没从松雪两个字带来的震惊中回神,睁眼看见明月仪冷眼瞧着自己,后背不由自主出了冷汗,他猛地记起初见那天,明月仪瞧见自己胸口的月牙痕就是这种表情。


第16章 普渡众生
  冷汗出了一后背,时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听到那点不知何人落下的记忆,睁眼又看到大魔头的时候这么心虚,想不出结果,又看到大魔头只是冷冷瞥了自己一眼,没别的反应,便暗自摸着小心脏安抚自己没事——都相安无事这么久了,大魔头已经很久没说要弄死自己了。
  回到须弥,时序莫名其妙叹了一口气,三百年前的回忆过于漫长,险些忘了无定河地下还飘着个奄奄一息的府君。
  看完三百年前的往事,他觉得这两个人要是死了一个,另一个也不会好活。
  “觉得棘手?”明月仪看他愁眉苦脸,带着点嘲弄:“是还没弄明白他想要什么?”
  这语气,就像是在说:都给你喂在嘴边了,你该不会还不知道怎么吞下去吧?
  难得有了些感时伤春,就算解释了,料想魔头也大约不会明白,时序没再逞口舌之快,摇了摇头:“尊上大约不大能理解凡人纠结。”
  想起那两个人时序又叹气:“您觉不觉得天道也太苛刻了,多大的因果,应验到狎鱼身上罚的这么重?”
  “严苛与否,照着规矩办事罢了。”
  他说话时背着手仰头,颇有些故作高深,时序心说何必装神弄鬼说些没营养的话,都是道门修士,就算不是一个尊神,谁还能不知道谁的话术了?
  不说就不说吧。
  他撇撇嘴去看奄奄一息的府君了。
  时序给府君止血,又拿出一张符咒燃尽化在府君口鼻,试着帮他恢复一些生机,忍不住吐槽:“什么规矩?我看就是眼瞎。”
  时序背着身子喃喃低语,明月仪闻言却信步走到时序面前,指着差不多死绝了的府君,森森道:“天道瞎不瞎本座不清楚,你再多话,本座掐不死你也能掐死他。”
  时序动作一顿,虽不懂他怎么忽然发难,但他观颜察色的功夫日渐增长,于是立刻改口:“没别的意思,那个……贫道只是好奇,为何因果还能转嫁?——原本的祭品不是府君吧?”
  小废物如今越发得寸进尺,打探消息都敢这么明目张胆了。
  “须弥自有须弥的规矩,他们照着规矩做事,天道照着规矩允许罢了。”
  “须弥的规矩?”时序立刻抓住重点。
  明月仪森然一笑,指着地下:“河这边的事情,归河管,河那边的事情,归本座管。”
  “河那边?”时序动作顿了一下,记起来当日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深渊,祥瑞天相都映不亮河对面。
  时序叫人买了还在兢兢业业给人数钱,一边救人一边问:
  “河那边是什么?”
  明月仪眯着眼笑了:“想知道?”
  被这个和蔼的笑弄得后背发毛,时序连连摇头,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身在其中:“不不不,不想知道不想知道!尊上不要告诉我了!”
  明月仪呵笑一声,时序被嘲笑也只能干笑着继续救人,努力了半天毫无成效,气馁问:“尊上,他是不是没救了?”
  明月仪叹气:“你没发现,他的生机被河水抽干了吗?”
  “……”时序木然:“您怎么不早说?”
  “你问了?”
  行吧,没有。
  “再说,是你要救他又不是本座打算救他。”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是见死不救的大魔头了!
  时序手忙脚乱扶起府君拖着他上岸。
  雨快停了,阴翳散去,似乎有欣欣向荣的景象,但时序知道,这都是假象。
  看多了三百年前的晋州,今日再回来看见这个样子的晋州,除了天气不一样外,也物是人非。
  捞完浮尸的时序有些脱力,顺势仰躺在河边沙滩上长出一口气,明月仪看他又滚了一身泥沙,稍微叹着气,转过身不去看他了。
  时序粗喘着问:“我曾见过府君深夜在河上放灯,尊上刚说河这边的事情归河管,意思是不是说,那条河就是此界天道,只要对着河祈愿,便能得到天道回应?”
  “不算太蠢,但也不是事事都能成。”
  他猜到的正是晋州的规矩。
  “……”又被说蠢,时序如鲠在喉,但面子丢多了也就无所谓了:“所以上次府君祈愿什么?”
  明月仪看了时序一眼,低笑一声。
  他吞了一口唾沫:“尊上怎么忽然那么看着我。”
  “没什么,只不过想提醒你,他快断气了而已。”
  “……我靠!我靠!”时序这才记起来上岸还要救人,他翻身起来拿救治溺水之人的法子按压府君腹部,按了两下才记起来人家是水君。
  他停下来念咒施法,试着唤回他意志,然而府君脸色没有丝毫起色甚至更加苍白。
  明月仪更加愉悦:“甚好,你以后若是开药堂一定告诉本座,本座必定送一块杀人害命、普渡众生的牌匾。”
  讥讽浑然天成,时序嘴角抽搐却不知道怎么辩驳。
  罢了,听多了也就习惯了。
  时序甚至很没有出息地求助嘲讽自己的人:“尊上……”
  明月仪又指了指河面:“本座说了,河这边的事情,归它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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