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什么东西?”阳关张大了嘴,喃喃道。
“这是蜃城。”
“圣城?”阳关听岔了,转头看向刚刚骑着骆驼赶来的难波。
“蜃城,蜃地的蜃,当然,你要说圣城也没错。”难波一翻身下了骆驼,朝阳关笑了笑,耸了耸肩,“对了,赤瞳鬼那边怎么样?”
“救了他们一大帮子人,应该不至于容不下几个金瞳鬼妇孺吧,不同意就打到他们同意咯。”阳关完全不看难波,反而被骆驼吸引了视线,一边观察着骆驼一边随口答道,然后接着问道,“所以蜃城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嘘,不能问。”难波摇了摇手指,年轻的脸上露出几分诡秘的笑容。
“蜃城,是我们蜃地四鬼共同守护的,最大秘密。”
“……不说算了。”阳关看了一会难波,转身就走。
“哎,不是,你就真的不好奇?”难波倒是诧异了一下,追上两步。
阳关继续往兵线的方向走,声音淡淡的:“我的目的从来都是极大可能的保住我同胞的性命,至于你们究竟有什么秘密,我从来都无意窥探。”
“哎,等等,我伯父让我跟你一起去!”难波跑了两步跟上阳关,“不是我说,兄弟,你到底是什么人啊?看样子,你也就是一个小孩儿,年龄不知道有没有我的一半,但是现在看着,总觉得不像个普通的小孩儿……普通的小孩儿不会像你这样有这么强的目的性,也不会像你这样这么……没好奇心。”
“其实我已经八十岁了,夺舍了这小孩儿。”阳关转头看了他一眼,挥了挥胳膊,“这具身体用着不错。”
“……”难波难得地无语了一下,“随口就能胡说八道这点也不像个少年人。”
“行吧,那我就当个少年人。”阳关停下脚步,一指前面能够遥遥看见的平明城,“这到底怎么回事?”
“师父说,跟第五个风沙域有关。”
“什么意思?求解释。”
“简单来说,之前大漠中出现了第五个风沙域,但是这个风沙域中是可以移动的,里面塞了很多很多的人,然后这些人借着风沙域遮掩行踪往前移动,等到移动到沙漠边缘的时候风沙域散去,那些人就能给那些边关镇甸杀个措手不及。从而在最短的时间内击溃南唐西北部的边关。”
“跟我猜得差不多。”阳关点了点头,“所以那些人是谁?”
“我伯父猜……”难波顿了顿,“是辽、西夏、回鹘三家的所有兵将。”
饶是阳关原本就有一些心理准备,听到这个答案后,还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所以……大圣母要控制地下水脉?”阳关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要改变风沙域的方向,那就必须要改变地形。而地下水脉不仅仅是沙漠中的民族的生命之脉,更是改变地势的一个极为关键的因素。
“哦哦,跟聪明么,我伯父也是前不久才想通的。”舒维两根手指一摆,做了个自以为帅气的动作——不过配他这张脸,确实也很帅气。
阳关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谁刚刚说自己比他大一倍的:“别贫了,赶紧走吧!”
“等等,你就这么走着去?”难波拉住他。
阳关回过头看他,抽了抽嘴角:“不然呢?坐着骆驼慢慢走?这玩意儿打完了咱们还没到吧?”
“谁说骆驼就慢慢走了?上去试试?”
阳关犹豫了一下,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匹骆驼,土黄色的毛发,黝黑的眼睛,以及奇长无比的睫毛,阳关竟觉得这骆驼的面相颇为英武憨厚,却又夹杂着几分媚色。
最终还是抵不过内心的好奇,阳关轻轻一跃,跳到了驼鞍上坐好。难波轻轻一拽缰绳,拍了拍骆驼的脖子,那骆驼突然撒开四蹄往前跑了起来,扬起沙土无数。阳关“哇”地一声,结果吃了一口沙子,还没来得及吐,就觉得下面的骆驼飞快地往前一冲,阳关险些翻下骆驼摔了个倒栽葱。
阳关对骆驼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那些西边来的驼队车前的那些骆驼,脖子上拴着驼铃,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悠悠地走着,没想到跑起来竟然这么快!看这速度,赶到平明城连一炷香的时间都不用!
不过阳关仅仅欣喜了片刻,很快,他就在骆驼背上被颠得七荤八素。而且难波这匹骆驼似乎是最高大的一匹,耐力好的不行,带着阳关一路连蹦带跑的居然都不带停的。阳关学会骑马都勉强,别说骑骆驼了,根本控制不住这大家伙,到最后只能抱着骆驼的脖子,起码不让自己掉下来。
于是脱了缰的骆驼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一样撒了欢儿地往前冲,甚至到了平明城前都没有停下来,径直撞到一个人的身上!
玉壶带着她的叔父,护着受了伤的燕禹歌,率着一众轻骑兵绕到了平明城的西门,那里敌军较少,且有大量的奇崛山石,玉壶简单排兵布阵了一下,一群人包抄到西城门伏守的敌军身后,悄无声息地将其灭了个干净。
众人处理好尸体,玉壶把那些士兵都在犄角旮旯里面塞好,让他们没事儿躲着别出来,还让库卢弼曦简单给燕禹歌治了治伤。库卢弼曦表示没问题,简单的皮肉伤而已,很快就能好。
紧接着,玉壶略收拾了一点东西,执意潜进平明城中探查情况。在场士兵中唯一能做决定的燕禹歌被木块伤到了,一下子说不出话阻止玉壶,库卢弼曦表示自己跟这侄女还不熟不好开口,于是竟然一下子没人拦她。
结果玉壶刚刚走下一座土坡,就跟一头骆驼狭路相逢。
玉壶也不是没反应过来,但她常年混迹中原,估计也是根本没见过这骆驼狂奔的景象,外加骆驼体形巨大,不比马,玉壶往后退了一步,但还是被狠狠蹭了一下。
得亏玉壶下盘稳,身形一晃,好歹算站稳了,然而没提防骆驼上还有一个人,就听一声“哇啊啊啊啊啊”,那人直接从骆驼身上飞了出去,好巧不巧把玉壶给撞了个正着!
“卧槽……痛死了……不对,对不起,您没事……吧……”阳关脸上的面具在路上就已经飞了,这下脸对脸头对头一记猛撞,估摸着脑门已经肿了。
头晕目眩间阳关还不忘看向也捂着脑壳坐起来的玉壶。在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阳关道歉的话在唇边戛然而止,竟然整个人直接呆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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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 打响,最终战役!
阳关是曾经在陆朝风的秘密收藏室见到过玉壶的画像的,那张画像上的玉壶,集美貌、锐气、高贵于一体,兼之又跟他长得像极,所以很难让他不承认这就是他的亲生母亲。
但是不知道是因为阳关从小没有母亲的缘故,他对画像上的那个“玉壶”并没有什么一见如故的感觉。而且这是画像,画面所表现出来的内容跟绘画者的心性是息息相关的,所以阳关怎么看画像上玉壶的神情,都能看出那一股子独属于陆朝风的见鬼的傲慢来。
倒不是他不喜欢骄傲的女子,只是他总觉得,能生出他和陆霁这两个人的女子,应该会是一个更有趣的人。
但现在阳关看到那个在他不远处呲牙裂嘴揉脑门,跟他的长相有七八分相像——虽然他爹总说他和他娘长的一模一样,但是阳关完全不觉得——的玉壶,突然一颗心就放下来了。
她,应该就是自己的母亲。
阳关再一次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这个人,玉壶的身材看起来比她还娇小一些,但是手长脚长,宽肩窄臀,一看就是练家子,长相虽然确实跟他很像,但是能很明显地看出女性的特征,非要阳关形容的话——脸部线条柔和,眼角微微下挂,没有他那么锋利,眼瞳清亮,鼻子小巧,嘴唇丰满且嘴角微微上翘,还是跟自己长的很不一样的,阳关想。
不过,自己现在应该也不长这样了吧……
虽然面具在骆驼背上被甩丢了,但阳关身上的兜帽斗篷还在。趁着抹了一把脸的功夫,阳关飞快把斗篷戴好,遮住自己的大半张脸。
阳关并没有见过重度烧伤的人,但是他曾经被烧伤过,那一块的皮肤哪怕过了好几年,还都是凹凸不平,哪怕在损伤愈合后瘢痕仍然继续增生,突出于皮肤表面,呈紫红色,质地硬韧,怎么去都去不掉,泛着丑陋的光泽,有时还会有灼痛感,时不时地昭示一下自己的存在。
他过去的十几年中,但凡身上有了伤疤,那是永远都不会退掉的,烧伤……应该也会是如此。
他不敢想象,自己全身上下都是这样的皮肤的话,会是怎样一番恐怖狰狞的景象。
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这样的自己。
哪怕是自己的母亲。
阳关站起来,朝玉壶行了一礼,努力压低自己的声音:“是在下失礼了,不过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可否等在下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再容我郑重告罪?”
玉壶也直愣愣地看着他很久,闻言还没反应过来,只是点了点头,随后反应过来,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两人却闻得地动山摇一声响,两人同时往地上一踩稳住身形,紧接着不约而同地望向城内,异口同声:
“李异的内力!”
“朝风的内力!”
两人又对视了一眼,随后转身以一种近乎一模一样的姿态往前冲去,一个抽刀一个掌火,切瓜砍菜一般地将还留在西城门的兵将屠戮殆尽。
两人微微喘着粗气来到西城门底下,门纹丝不动,也不知道是没被破开还是被打开了之后被敌人反手堵上了。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时候破门比不破门要有利一些。
阳关就见玉壶深吸一口气,走两步上前,纵身,跃起,抬脚,狠狠地往西城门上踹去!
地面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阳关捂着耳朵感叹自家亲娘腿功了得,同时再次打量了一下玉壶匀称但娇小的身躯——究竟是哪里来的爆发力啊,腿不会骨折吗?如果不会的话是不是自己也能做到?
军镇的城门向来是往高大厚重了造的,虽说玉壶年轻时是著名的“破关一腿”,但此番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抵着,虽城门略有松动,却是没有被破开。
玉壶“啧”了一声,看了阳关一眼,阳关竟然一下子会意,照着玉壶的样子运气,回忆着周澄澄教他的腿法口诀,往前跑了数十步,跟玉壶同时跃起,将所有内力灌注在腿上,狠狠一脚踹在西城门上!
“轰!”一声巨响,西城门直接被两个人踹飞了出去,露出了门后黑压压的一群人,长长的门板打着旋儿地擦着他们头皮飞过去,随后重重地“砰”一声,将一群人压在门板下面。
两个人并没有下落,而是借着刚刚的势头再次一踹墙壁,跃上了数丈高的墙头,往下一望,同时面色凝重。怪不得刚刚门怎么也推不开,跟有人堵着门儿似的,结果好家伙,真堵着呢。西城门后面满满当当的,全是士兵!
平明城是一座长条形的城市,造得坚固且简易,与此同时长条形的地形很适合伏击。还留在城内的将士们大多在城头手持弓箭瞄准下方,但是却很少有人真正把手中的剑发射出去。
原因无他,在人群最中央的地方,陆朝风等人正和人混战着,准确地来说,是陆朝风一群人打一个人,还是个女人。
而且让玉壶感到很奇怪的是,陆朝风似乎是自己把嘲风军赶到外面去的,导致他们周围全是辽西夏回鹘三家的士兵,如他所料,那些士兵似乎并没有自己的意识,只是机械地乱砍乱杀,陆朝风一行人虽说躲开这些人的攻击并不吃力,但是他们正在对付一个棘手的敌人。
阳关一眼就认了出来半空中那个衣着华丽的老妇。
是大圣母。
“朝风做什么呢?怎么把人都赶走了?”玉壶并不认识大圣母,却依旧皱着眉头,看着下面的战况。要知道,虽然陆朝风武功不低,但是作为一个将军,身边有人和身边无人是完全两样的,这无疑是再把自己置于相当不利的境地。
阳关也是死死盯着包围圈中央的那一群人,大半年不见,原本熟悉的人身上都发生了或多或少的变化。
其中变化最大的是周澄澄,原本这家伙是从来不下死手的,而且打架的时候最划水的就是他了,恨不得敲一棍子喊一声“阿弥陀佛”,那叫一个将“慈悲为怀”叫贯彻到底。原本他和唐鹞两个人在一处,都是唐鹞这个小杀星一个劲儿往前冲,周澄澄在后面拉着。
但是此番,却是周澄澄一马当先冲在前面,左手盘花棍,右手一把暗器直接散出去,溅起一阵飞扬的血花,有不少血都溅到了他的身上。但是周澄澄却丝毫不管,只顾一门心思杀出去,端的一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样子,一头黄色的短毛都快被鲜血染成红发了。唐鹞在后面拼命拽着他都拽不动。也就是周澄澄还俗了,不然活脱脱一个凶僧。
扆眉是在装上义肢之后第一次动手,原本澹台瑾死活不让她上战场,说是半年内跟义肢的磨合程度不够,贸然动手肯定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负担。
不过扆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身毒功天赋异禀,外加阎秋绫定时定期地给她调养身体,保养义肢,所以恢复得特别快。这次的敌袭突如其来,扆眉把澹台瑾和苏阖阎秋绫等完全不会武功的人藏了起来,转头就上了战场,澹台瑾跑出来拦住她结果被扆眉一掌劈晕。
也就是扆眉用的原来的那只手,要是用义肢,估计那一手刀澹台瑾得被劈傻了。苏阖赶紧抢上来接住他,看向扆眉的目光也是有些担忧:“扆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