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孩子，哪怕没有她的陪伴，也长成了最好的样子。
　　她要好好谢谢苏阖。
　　玉壶一边想着，一边在一个名为八里镇的小镇子外面下了马。这里算是离大漠最近的几个城镇之一。她记得，她的父亲曾经有一个兄弟，就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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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出腹肌。


第395章 乱兵
　　马甲被陆朝风猛地拽下来之后，玉壶就再也没戴过那张平平板板的面具。尽管战时物资紧俏，但陆朝风还是给她搞来了一件火红色的裙装。白发红衣的异域美人甫一进镇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然而下一刻就因为玉壶周围的一圈士兵火速收回。
　　玉壶有些无奈地看着那群人，她常年行走江湖，一个人走南闯北，何曾有被这么周密的保护过，但是陆朝风死活不肯她一个人走，非要找人随行她左右。
　　为首带兵的人是燕禹歌，当年陆朝风收他为徒的时候，玉壶也曾照顾过他一段时间，只不过那个时候燕禹歌还小，只是记忆中有一个白头发的美人姐姐对他很好，但是之后再也见不到了。所以之后看到阳关，燕禹歌便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此时终于见到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不禁一直盯着玉壶看。
　　不过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士兵就算收敛着也掩饰不住通身杀气，于是所到之处家家关门闭户。玉壶本想找人打听打听她那叔父的下落，结果看所有百姓都落荒而逃的样子，转过头对那些兵士怒目而视，那些士兵也有些不好意思。
　　正想着把这些士兵赶回去，玉壶却突然发现一幢小房子后面有两个一闪而过的影子，看样子没什么武功，甚至能看出这两个人是个半大的少年。
　　玉壶这些年也练就了一些识人辩谎的本事，她可以感受到那两个少年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甚至对她似乎有着很大的善意。
　　摆摆手示意周围的士兵散开，玉壶理了一下头发，朝那个角落走过去，她走得并不快，但是走到巷子口的时候，却是正好将那两个少年抓了个正着。
　　那两个少年长得倒是独特，一个胖滚滚的，一个瘦条条的，一个白花花的，一个黑漆漆的，完全形成两个对比，看起来特别逗，年龄倒是跟阳关相近。玉壶不禁扬起一个慈爱的笑来，不知道为什么，把燕禹歌笑得一抖。
　　两个少年倒是没逃，不过看向她的眼神有一种莫名的热忱，而且还在窃窃私语。
　　“是阳关吧？”这是那个白胖子说道。
　　“有点不太像。”黑瘦子摸了摸下巴。
　　“哪儿不像了？”白胖子继续道。
　　“阳关没有胸口那玩意儿。”黑瘦子声音冷酷。
　　“那万一……胸肌练出来了呢？”白胖子的声音也有些迟疑。
　　“……”黑瘦子已经对自己的同伴无语了。
　　“你们……认识阳关？”玉壶已经知道漠牙现在叫阳关，就算是她，也不得不感慨这确实是一个有气魄的名字。
　　“原来真的不是啊……但是姐姐你长得跟阳关好像啊，是阳关的姐姐吗？”白胖子挠了挠脑袋，“啊，我叫虎头，是阳关的朋友。他是黑耗子。”
　　“哎呀，好可爱。”就算心里揣着事，玉壶也被这一声声“姐姐”喊得心花怒放，“我是阳关的娘亲啦~”
　　“噗。”黑耗子一个没忍住，被口水呛到了，“娘……娘亲？”
　　“嗯嗯！”玉壶翘着嘴角，点了点头，接受着两个少年惊羡的目光。
　　“原来他真有娘亲啊……”黑耗子咳完了，突然感慨了一句。
　　虎头看向他，歪了歪头：“哪儿有人没有娘亲的呀？”
　　黑耗子也有些好笑：“你不知道吗？那群人可一直说阳关那小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爹是老天怕他学坏，特地派个菩萨来约束他的。”
　　“为什么这么说？”玉壶原本翘起的嘴角渐渐垂下，皱着眉问道。
　　“呵，姐姐您可不知道您儿子打架有多凶，那叫一个把人往死里揍，但偏偏只要他爹一句话，他就能停手。对旁人简直就是活脱脱一头小凶兽，但是只要他爹一抬手，他就乖顺得跟小狗似的。”
　　玉壶就这么静静地听着，她从未有像现在这样，为自己未曾陪在阳关身边如此后悔。
　　“你们……知道一个叫库卢弼曦的人吗？”玉壶张了张嘴，但还是没说出来什么，只是问道。
　　“好奇怪的名字……”虎头挠了挠脑袋。
　　“但是感觉有点耳熟？这个奇奇怪怪的名字……”黑耗子摸下巴。
　　“有印象吗？”玉壶知道自己有个叔叔还是好几年前，现在人在不在八里镇还两说呢，所以也没抱有太大的希望。但是现在看到两个小孩儿抓耳挠腮的样子，竟然又燃起了几分希望。
　　“库卢……库卢……啊！我想起来了！骷髅爷爷！”黑耗子用拳击掌，随后一把抓住玉壶的袖子就往外跑，“我知道他住哪儿！晚了就没辙了！”
　　玉壶一边跟着跑一边挠头，什么叫晚了就没辙了，难道此人病重？不能啊，他爹才六十多，他叔叔不至于身体差成这样吧？
　　半个时辰后，玉壶一脸无语地跟库卢弼曦抢他手里的酒坛子。
　　原来，玉壶的这个叔叔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醉鬼，一天也就一两个时辰的时候是清醒的，不过人很不错，醒的时候会做木匠，那手艺真叫一个漂亮。而且人也慷慨，有时候会做一些极为精巧的小玩意儿，还不收钱，就散给附近的小朋友们，所以附近的孩子们都认识他。
　　库卢弼曦曾经说过自己的名字，可惜太长太难念，又因为喝酒喝坏了肝所以长得瘦，所以周围的小孩子就把他的名字谐音成“骷髅爷爷”。
　　库卢弼曦自从大儿子被大圣母吸干了精血成为一具干瘪的尸体之后就染上了酒瘾，他是知道自己的哥哥有个失踪多年的女儿的，但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
　　老头听说玉壶是请他来对付大圣母的，登时手里的酒坛子都扔了，连行李都不收拾就要往外走，原本佝偻的身躯瞬间变得挺直，双眸一睁，竟颇有几分他哥当年银瞳鬼第一高手的气魄。玉壶在一边看着不禁有些辛酸。
　　或许旁人会不解，库卢的大儿子死了也有二十多年了，更何况他还有另一个儿子，也很优秀，想来也不至于颓废成这般。
　　然而只有玉壶能够感同身受，终究是丧子之痛，非亲历，不可妄言。
　　于是向导问题顺利解决，玉壶带着人就打算出城和陆朝风会合，一行人快马加鞭，两个时辰不到就看到平明城——也就是陆朝风在八里镇等边陲镇甸后方几天内建立的那座简易城池了，玉壶正打算上去叫门，却发现原本城门上值守的士兵竟然一个不见！
　　正犹豫思考着是怎么回事，却见前面几个身位的燕禹歌突然猛地掉头，双脚一蹬马鞍，带着几个士兵直接往她这边扑来！
　　玉壶被扑了个正着，下意识地挣扎时，就看见平明城的后城门突然间被整个炸开了，铺天盖地的碎石木块朝他们这群人砸去，燕禹歌只来得及护住玉壶的头，随即背后一痛，竟是直接被一大块石头砸到了！
　　燕禹歌痛得闷哼一声，眼前发黑，却依旧惦记着要护着玉壶不能让她受伤，声音干涩而含糊：“师娘……快跑……”
　　玉壶猛地一皱眉，将燕禹歌拽到身后，随手双掌齐出，将面前飞来的两块巨大的木板直接拍碎，大声喝道：“怎么回事？”
　　“回……回夫人！”城门内跟豆子似的瞬间散出了很多嘲风军士兵，有人一眼看到了玉壶，大声喊道：“突然来了好多辽兵！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对！是西夏兵！”另有人争道，“我不会认错他们的衣服的！”
　　“还有回鹘兵！我跟他们打过仗！我知道！”另有一人吼道。
　　“怎……怎么，三家的兵马都来了？”饶是玉壶见多识广，也不禁有些结巴。
　　“而且，完全不知道怎么出现的！太诡异了！而且跟个木头人似的，砍他也不知道痛的，就知道一个劲儿的杀人，还到处乱砍，一群人硬是把城门都干碎了！”
　　“那羽赋（陆朝风字羽赋）呢？羽赋怎么样了？”玉壶急道。
　　“将军先让我们分散开来，分批次引开乱军，自己还在乱军中心呢！”第一个发现玉壶的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哑声道。
　　“什么？我要去找他！”玉壶一下子就急了。
　　“夫人！夫人三思啊！”嘲风军这些年招了不少年轻人，大多数是不认识玉壶的，但是嘲风军是出了名的纪律严明，让喊夫人就喊夫人，一点都不见尴尬的，“将军身边还有李异周澄澄等高手，一时半会不会有事的，现在夫人您进去才是太危险了！”
　　玉壶咬牙，握紧了腰间的宝刀，半晌才从牙缝里蹦出一句：“抄好家伙，我们突围出去，我倒要看看，这群狗崽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
　　阳关越接近沙漠边缘，就发现那边的兵线铺得越开，人数越多，杀气越足，心也就越凉。
　　不管是针对谁的，如此数量惊人的士兵，一旦聚力进攻这几个边陲镇甸，南唐的西北甚至西北的防线会被瞬间击溃。不，不止南唐，整个西域，可能会被直接瓜完。
　　然而，还没等他喘匀气，阳关又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沙漠中虽说气候炎热，但是图兰碛之所以会成为这么一个有死无生之地，就是因为里面变化多端的天气。下雨打雷什么天气都不会少，但是就算是下雨，也是带着热气的，落在皮肤上，烫的人皮肤一阵发疼。更别说刮风，风卷着沙子，跟卷着刀子一样，简直就是移动的凶器。
　　但是，阳关此时却觉得，风渐渐停了。
　　阳关甚至停下脚步仔细感受了一下，风真的停了，他连一丝儿风都感受不到。而原本糊住了眼睛的风沙也渐渐平息下来，眼前的视野从未有过这么清晰。
　　而一些被风沙遮掩住的声音，此时也明显了起来。
　　纷繁复杂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来势汹汹，阳关猛一回头，却被身后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第396章 脱缰的骆驼比马快
　　虽说蜃地四个区域各有特色，虽说后期改造的几乎面目全非，但是阳关匆匆几眼还是能看出原本的些许端倪。
　　金瞳域应当是比较肥沃和富丽堂皇的，毕竟是蜃地四鬼很长一段时间的领袖，所以占地面积很广，房舍也较为精致，土地平旷，屋舍俨然。就算后面倾尽整个金瞳鬼之力造了座圣母宫，但是原本的百姓房屋还是很有些派头的，还有很多独显特性的小装饰物，比如花草树木、池塘菜园等景物。
　　碧瞳域阳关仅仅只是跟着难波看了几眼，不过阳关对碧瞳域唯一的印象就是里面有很多形状扭曲又硕大膨胀的植物，也只有碧瞳鬼用血浇灌植物不像是被逼迫的，他们似乎真的能跟这些植物交谈，所以住所大多也靠着这些植物，颇有几分野趣。
　　银瞳鬼人数不多，留在蜃地的基本都是一个一个家族，所以银瞳鬼的房屋基本都是一座一座庄园，风格各异，不过银瞳域里盛产白沙，银瞳鬼也喜欢用白石建造房屋，配着火辣辣的太阳，整片银瞳域都跟银砖铺地似的，亮得晃人眼。
　　赤瞳域算是变故最大的，因为赤瞳鬼的鲜血铸造而成的龙血石价值连城，所以不管是大圣母还是金吾一旦开始有了野心，最开始迫害的就是金瞳鬼。
　　之前只是把所有赤瞳鬼的私人财产没收，大部分建筑夷为平地，只建造一些简陋的屋舍将所有赤瞳鬼集中起来放血。后来又建造起白色的城堡让那些赤瞳鬼自愿放血——保守估计，在酒和娱乐的催化下，龙血石的产量起码比之前高了一半多。经过这两番的摧残，赤瞳域原本的痕迹也消磨的一点不剩了。
　　然而此时阳关一转头，就看到的四处风沙域因为停下来的风，原本隔阂在其中的风沙墙瞬间消失，原本泾渭分明的四处区域也在顷刻间将原本的面貌也显露了出来。
　　那竟然是一座，原本就应该浑为一体的巨大城池。
　　碧瞳域多树多水，与其说是绿洲不如说是一片吞噬活物的沼泽地，形成一条环带生在外围。往里是赤瞳域，地势比碧瞳域要高一些，占地很大，光秃秃的很是显眼，不愧是人数最多的种族。
　　地势比赤瞳鬼又略高一些，并且延伸着往外面扩张的两大块地方的是金银两个区域，临向沙漠外围的是银瞳域，靠沙漠中心的是金瞳域。尽管二者建筑风格差异巨大，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个区域改造的区域最少，阳关总觉得……挺和谐的。
　　仿佛这四处区域，原本就是一体。
　　碧瞳域泥沼毒物横行，充当护城河之用；赤瞳鬼生性凶悍力大无穷，足以充当侵略者的第一波缓冲，金银二族一个天性霸气有统帅之风，一个聪明绝顶辩眼识人，简直是一座牢不可侵的堡垒。
　　而位于这座堡垒后方的，是一扇门。
　　尽管周围没有任何风沙，但阳关却只能看清一扇门，不是因为太模糊而看不清，而是因为阳关的眼睛中只能装得下那一扇门——这扇门足有几十丈高，又有几十丈宽，白花花的一片，似乎有什么隐隐约约的纹路在上面，因为距离太远所以阳关看不清上面画了什么。但仅凭那一扇门，就能让阳关感受到一股慑人的气势。
　　阳关转了转眼珠子，试图想要看清什么样的建筑才能配得上这样的大门，然而，仅仅过了一盏茶时间不到，那扇门连带着旁边影影绰绰的城池的痕迹却是像云雾一样“呼”地一下散去了，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