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话就是私兵，但罗姑娘家应该没这个能力替罗相豢养私兵，那么应该就是钱了，要么罗姑娘知道那笔钱在哪里，要么罗姑娘本身就是拿到那笔钱的重要条件。”
　　“结合一下她堂兄逼她自尽，也就是说不希望从她嘴里问出点什么，最符合可能的就是她背上纹了藏宝图什么的。”陆霁朝林玉晚眨眨眼睛，“她不是也说了吗，家里的老太爷，给她留下了好大一笔‘体己’。”
　　林玉晚定定地看了他很久：“为何你如此通透？”
　　陆霁笑了笑：“只要是活在京城且要继承家业的孩子，没有一个会是单纯的，有些事情，但凡想简单一些，少做一步，都有可能是灭顶之灾。”
　　“你不觉得我们周围少了几个人吗？”
　　林玉晚一愣：“你的那些影卫？”
　　“全部派去保护碧鸢姑娘了，不能把她接到玉虚宫来，城里一定有罗相的探子，会打草惊蛇，到时候派杀手把碧鸢杀了把她身上的藏宝图什么的割下来这种事也不是没人做过。”陆霁摇了摇手指，面上却是波澜不惊，“我嘱咐了他们明天一早悄悄地把碧鸢送到你这里。”
　　朔风夹着雪抚过陆霁深沉的黑发，陆霁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现在就是不知道罗相、天山派还有哪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金瞳鬼小姑娘三者之间有什么关联了。”
　　“你觉得有关联？”林玉晚跟上他的脚步。
　　陆霁看了看她冰雪似的脸庞：“出现的时间都大差不离。而我从来不相信巧合。”
　　林玉晚突然停下来，抬眼望他：“既然如此，你不怕我接近你，也是别有用心？”
　　陆霁愣了一下，林玉晚依旧站在原地凝视着他，嘴角挂着的，是独属于他的微笑。
　　“你……什么意思？”陆霁觉得自己的声音在抖。
　　林玉晚抬起手，抚上陆霁的脸颊，他们之间差了两个石阶，将他们那本就不多的身高差无限缩减。陆霁银色的眼瞳染上了林玉晚幽绿的眸子，就听她轻轻道：“我本是不祥之人。”
　　陆霁的眉头还未拧起，却听林玉晚继续说道：“长得也不像寻常女子，起码这么些年扮男装，寻常交往之人并没有识破我女子身份的，有的时候我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男子还是女子。”
　　“最重要的是，我性格不太好，当时发生那桩惨事，虽说你弟弟说可能是栽赃的，但究其原因，还是我太过偏执。”
　　“所以这些年，我很少会让自己沉溺于一件事情当中。我敬爱师父师娘，但也仅仅只是尊敬而已，我甚至连师父的儿子都没有见过几面；我勤奋练武，但也仅仅只是只把它当做自保的手段，选硬剑只是因为师父说它最适合我；我喜欢给自己买裙装，并且跑到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穿，但我也只是为了提醒自己，我不是男子，我是个女子。”
　　“但是，陆霁，和你在一起不一样。那段时光，我知道我肯定会陷进去的，我知道的。”
　　“我不知道我一旦和你在一起后会做出什么，也许我会非常爱吃醋，也许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抛下，也许我会变得歇斯底里，也许我会变得再也不像自己。”
　　林玉晚眼角的泪不知从什么时候落了下来：“我好怕啊陆霁，你帮帮我，帮帮我……”
　　陆霁默不作声地抬手抱住她，林玉晚为了扮演好玉虚宫大师兄，总是会把肩膀垫宽垫厚，昨晚上她也垫了，但是今天晚上没有，所以陆霁入手就是一惊，没想到竟然瘦削如斯。
　　两人静静地抱了一会，陆霁方才开口：“你不会因为我变得不像自己的。”
　　“我不会做出让你吃醋的事情，就算有，我也不会因为你吃醋而生气，我只会想尽办法的哄你要你不再不开心。”
　　“歇斯底里没有什么，是人都有崩溃的时候，我不能保证说我每次都能接住你的情绪，但是我会帮你平息你的崩溃，尽我所能。”
　　“毕竟，你是我的阿晚啊。”
　　林玉晚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他。
　　“最后，我不会让你抛下玉虚宫的。”陆霁笑了笑，眼角处却依稀有泪光闪烁，“玉虚宫身处边境，本就是我朝和辽人一道隐形的屏障。就算你没学过兵法也应该知道边境绝对不能乱，牧天游那个不靠谱的，外加一帮子拎不清的天山派，除了你，谁能保证玉虚宫上下平稳和睦？”
　　“当然了，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把你绑在玉虚宫，你要是想离开随时也可以离开。”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需要你，非常非常的需要。”
　　尾音消失在唇际，陆霁保持了好一会惊愕的神情，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恍惚间，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跟林玉晚的声音很像，但是没有她平时讲话那么低沉，反而轻轻柔柔的，隔绝了漫天的风雪，像早春的阳光那样柔软。
　　这才对嘛。陆霁想。二十多岁的女子怎么可能声音低成那样，又没长喉结。还是这样说话听起来顺耳。
　　“我也……要你。”
　　“从今往后，不许离开我。”
　　然后第二天，陆霁失踪了。
　　林玉晚被阳关喊醒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阳关此时也顾不上擅闯嫂子闺房的羞耻，把自己一大早醒来就发现陆霁房间空荡且凌乱的事情以一种极快的语速在林玉晚耳边过了一遍，并排除了他自己出去的可能——两只靴子还放在床尾，但是靴子里的匕首不见了。
　　然而说了半天，林玉晚依旧是一副呆愣楞的样子，阳关恨铁不成钢地拍了她一下子：“我师父说过了，方圆十里没有陆霁的气息，玉虚宫那么大，就算是我师父都不一定能找得到人。你才是这里的地头，你不振作谁去救我哥？”
　　林玉晚猛地一抬脸，嘶声喊道：“我要写字！”
　　阳关二话不说上楼给她拿笔墨，甯步流默不作声地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刀宣纸，灵牙乖巧地给她捧来了砚台，阳关亲手磨墨，林玉晚拿着一支大毫随意地蘸了蘸，在巨大的宣纸上笔走龙蛇。
　　作为玉虚宫首徒，林玉晚的字势必差不到哪里去，哪怕写得潦草也颇有张旭怀素之风。阳关一边看她写一边念道：“谁拐……我的……男人，我必……屠他师门……林道长，这……”
　　林玉晚随手在右下角写了个“晚”字，拿起上面一张甩给灵牙：“去贴在太清殿三清像贡桌前面，务必贴得醒目点。”然后转头看阳关：“我清醒了。”
　　阳关顿时抓过她手中的毛笔开始在纸上画示意图：“现在有两种猜想，分为陆霁身份暴露和陆霁身份没暴露。没暴露的话就是天山派的人为了控制你所以抓走了他，试图对你形成掣制，这边我交给师父了，你得带他去找那六个天山派老不死的。”
　　“如果陆霁身份暴露的话，那就是罗相那边动的手，动机有很多我也不想一一解释了，总之我跟灵牙一起先去找昨天你们所说的碧鸢姑娘。”
　　“事不宜迟，我们分头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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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段容我致敬一下我最喜欢的一本小说里面的名场面，发狠的林道长真是太帅了嘿嘿。


第305章 窑馆大作战
　　阳关带着灵牙急吼吼地就往山下走，走到一半发现自己忘了问那个霜叶楼在哪儿了，但是又不好折回去问，好在虽然他们起来的早，但是等到了山脚下很多买卖已经开张了，遂随便拉了一个小摊贩打听路线。
　　小摊贩狐疑地看着面前外貌怪异少年和金发金瞳少女的组合，阳关耐心赔笑，过了好一会小贩才抬手：“沿着这条街直走，经过第二个路口右拐，再在第一个路口左拐就到了。”
　　“多谢大叔。”阳关行了一礼，那小贩忍了又忍，方才开口：“白天就不要去逛窑子了，年轻人，就算是外族人，好歹带着妹子呢，就正经找点事情做，也好养家糊口。”
　　阳关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哭笑不得，但他也没时间解释了，敷衍了两句：“好的大叔我知道了。”便拉着灵牙匆匆走了，走出半里地呢还能听见那小贩叹气的声音，搞得阳关也想叹气。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灵牙算是第一次跟阳关这个师兄单独相处，之前阳关跟她掰扯了一堆历史典故，后来又跟文真还有甯步流的内力对刚导致内伤晕厥，导致阳关给这个小姑娘的第一印象是——嘴皮子很利索的弱鸡。
　　然而她的师父很严肃地告诉他，不要小看她的这个二师兄，更不要打他的主意。
　　跟阳关生活了两天，灵牙并没有刷新对于阳关的印象，这个少年比起她，似乎更像一个孩子，做事没什么计划，不管是熟人还是陌生人态度都一样轻松写意，整天乐乐呵呵的，也不知道在开心什么。
　　但不知道为什么，周围人似乎都很愿意就这么由着他，就连她，也觉得待在他身边似乎心情都松快了不少。
　　昨天晚上那对不男不女的两个人离开之后，阳关就在院中试她的武功。灵牙被甯步流林玉晚陆霁还有几个影卫虐了两天，跟阳关甫一交手就感觉到了，这个人的武功明显不如那几位，但是她却觉得比跟之前那几位对打的压力还要大——也许是因为血脉的原因吧，这个少年和其他赤瞳鬼一样，一旦找到了目标，眼中认真到近乎执拗的神情竟莫名让她感到心惊胆战。
　　正乱七八糟地想着心思，阳关突然脚步一停，灵牙没防备，险些撞个倒仰，却见阳关抬着头看着面前一栋白色的小楼，眉头微微皱起。
　　灵牙也抬头看，虽然她不认得多少汉字，但门牌上的三个字她还是认识的：“霜……叶……楼……”
　　“这里应该就是碧鸢姑娘所在的地方了。”阳关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观察周围的什么动静，随后大声说道：“走吧，碧鸢姑娘昨晚上说了有东西要交给我们的。”
　　阳关的尾音刚落，灵牙只觉得周围的空气一滞，随后六楼的地方发出了几声巨响，木棱窗伴随着石块的炸裂冲出了六楼，然后在破洞处冲出来一伙黑衣人和一伙白衣人。
　　白衣人自然就是陆霁的影卫，虽然都是一身白衣，但是围巾却是花里胡哨什么颜色都有。黑衣人在前白衣人在后，阳关眼尖地发现黑衣人手里抱着一个青色的身影，听这撕心裂肺的尖叫，应该是那位碧鸢姑娘无疑了。
　　周围的百姓都骚动起来，一个个地跑到霜叶楼的附近，阳关和灵牙周围瞬间围上了一圈人。好奇的，看热闹的，盼着出事的，无数人在他们俩耳边叽叽喳喳：“小兄弟你看到什么了？”“出什么热闹了跟我说说？”“怎么窑子白天还做生意啊……””一群狐狸精，勾搭我男人，死了活该！“
　　阳关摸了摸下巴，转头看了一眼那个骂狐狸精的女人，好家伙，那一脸的横肉，身上围着围裙，手里还提着两把肉刀，那油光锃亮的。不禁哆嗦了一下，为她的男人默哀三秒，要么别娶这个婆娘，娶了还有胆子出去喝花酒，小爷敬你是条汉子。
　　就在这时，阳关突然发现六楼缺口处有一个白衣人并没有像另外几个同伴一样追出来，不知道在摆弄着什么，只能看到那东西在早晨明亮的阳光下闪出了一道晃眼的银线。
　　不禁“卧槽”了一声，阳关一扶灵牙的肩膀往上一跳，一边喊着“借光”一边踩着围观群众的肩膀就窜出去了，随着“嘣”一下轻轻的一道机括的声音，一抹银光掠过，挟持着碧鸢的那个黑衣人应声而坠。
　　此时阳关也恰好赶到，飞起一脚踹开想要拿碧鸢当肉垫的黑衣人，自己拉过碧鸢的手借着倚风势以一种诡异的身形落到了附近的屋顶上。
　　灵牙小小地“哦”了一声，倚风势本就是运用反向内力，所以可以让人滞空，现在阳关抱着穿着一身薄纱的碧鸢，飘飘悠悠地降落下来，别说，还挺有些唯美浪漫风花雪月的情调。
　　如果阳关没有放下碧鸢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的话。
　　碧鸢死里逃生，被这个少年救下还有点心动，结果就看阳关那一脸的嫌弃哦……“不是说早上不做生意的吗？怎么身上香味那么浓啊？”
　　碧鸢微笑的脸一瞬间就垮了：“我一晚上没睡好不好！”
　　阳关抬头看了看半空中那一群已经打起来的黑衣人和白衣人，瞬间对碧鸢表示了理解，恳切道：“要换做是我，我也睡不着觉。”
　　说罢，不等碧鸢抬起手来打人，阳关便三步并作两步蹿出去帮忙了。
　　陆霁的影卫武力依旧不俗，阳关过去帮忙的时候还被刚刚摆弄着弩箭的影卫白硬生生砸了个白眼子——他本身就算好了才发射弩箭的角度，碧鸢姑娘正好能被旁边的绿接住，结果没想到阳关横插一脚，英雄救美没救到不说，绿还差点被那个黑衣人砸到。
　　灵牙也爬上了屋顶，来到碧鸢旁边。一个长相精致，金发金瞳的小姑娘很难不引起别人的好奇，碧鸢蹲下身，戳了戳灵牙的腮帮子：“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灵牙没搭理碧鸢，反而专注地看着前方。阳关下手依旧保持着快准狠的风格，就像昨天晚上那样，不管是对上比自己内力高的还是内力低的，都是全力以赴。陆霁的十个影卫就算放在江湖上也是排的上号的好手，一群人切瓜砍菜一般将那群黑衣人揍得屁滚尿流。
　　但是灵牙看着看着却更觉得迷惑，为什么有人在打架的时候——甚至是不小心被揍了的之后，还能笑嘻嘻地跟旁人插科打诨，旁边几个影卫都快被阳关噎得翻白眼了。莫不是天生心态好？
　　然而下一刻，灵牙就看到阳关捏起其中一个年纪较小些的黑衣人的脖颈，把他举过头顶，殷红的唇角勾起：“只给你一次说实话的机会，告诉我，你们是来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