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鳞看着陆霁就有些出神，这两天陆霁把其他东西都抛在了一边，一直在做着类似于打杂的工作，烧水送水换水，做饭端饭喂饭——对，青鳞刚刚知道原来陆霁是会做饭的，堂堂一个少将军身上一股子油烟味儿——有时候把林玉晚喂饱了自己却还饿着，仅仅过去了两天，眼底就出现了淡淡的青黑。
　　他是为谁做到这个地步的呢？只会是因为林玉晚。
　　她只和林玉晚相处过短短几年的时间，尽管后来她阴差阳错地成为了林玉晚的师妹，却也一直没有跟她见过一面。她喜欢阿晚，在她懵懂的那段岁月里，阿晚是她的全部，但她又不得不承认，陆霁对林玉晚太好了，好得她都无话可说。
　　是时候，她来为阿晚做点什么了，一些只有她能做到的事情。
　　……
　　出乎阳关预料的，来飘香馆外面找李异这个“奸夫”麻烦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为首一人穿着一身灰色的斗篷，帽子终于被摘下，露出一张异常年轻的脸来。
　　算算岁数，尚曦现在已经三十二了，就算尚伦十几岁的时候生的尚曦，这老家伙也要五十多了。但是灰袍下那张沐浴着月光的脸看起来最多只有三十几岁，皮肤算不上白嫩，但也没有什么皱纹，眉眼都很普通，但是联想到到他的年龄的话，就越看越觉得诡异了。
　　在那一瞬间，阳关的脑内在飞速转动，一个个猜想盘旋在脑中，又一个个被排除，他想到了林夜心如同二十多岁的容貌，想到陆霁对林玉晚的评价——明明已经十几岁了，却像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一样娇小。最后他联想到之前林白崇的话：一对夫妻闹了矛盾，因为孩子生下来的眼睛是翠绿色的。
　　阳关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伸手一指刚想说些什么的尚伦：“你他妈当初宰了你老婆，难道就是因为尚曦的眼睛是绿色的？”
　　“我当年果然没有杀错人，你就是是那个奸夫！”尚伦一听脸色就变了，拔出腰间的长剑指着阳关。
　　“哈？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阳关差点被气笑了，“你儿子多大我多大？你这人是有被绿妄想症吧，看到个男人就觉得他抢了你老婆，你老婆是天仙不成，全天下的男人都要抢，还是你觉得自己废物到只要是个男人都比你优秀，都能吸引你妻子的目光？”
　　尚伦却是被气得脸都红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激动：“住口！她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我就知道她不会让我好过的！”
　　“哈？”阳关挑眉，这人真的正常吗？
　　其实一开始阳关是不太赞成李异这个计划的，虽然这招能狠狠地踩住尚伦的痛点，但也无异于是坐实了卓氏“红杏出墙”的罪名，不管是对卓氏还是卓家唯一幸存的卓尔来说都是不小的伤害——尽管卓尔明确地表示了只要能让他手刃尚伦他都无所谓。
　　最后还是元嘉裕，也就是元亲王拍了板，说就按这个计划来，还给阳关找来了几套女装，不过都被阳关婉拒了，他自己却不知道从哪儿摸来一套胡姬的衣服，这才把这场戏唱了下去，成功地钓出了自己想要的人。
　　既然目的达到了，那阳关也不再手软，抽刀就冲着癫狂中的尚伦砍了过去——为了防止伤了他的性命，他第一招用的是裂地斩，原本还算平整的地面瞬间划拉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周围一阵地动山摇，尚伦背后的那些小混混模样的人都开始东倒西歪起来。但是出乎两人意料的是，尚伦却站在原地巍然不动，好像刚刚阳关的攻击只是一个形式上的动作一样。
　　尽管他们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同尚伦打过照面，但是李异通过整合各种消息还是做出了“尚伦起码是个地字级别的高手”这样的结论，现在看来李异的推断并没有错，阳关呲了呲牙，双手握紧了月影刀，嘴角上挑，久违的斗志昂扬。
　　毕竟这是他会武功以来第一次在李异不能出手帮忙的情况下跟一个地字级别高手较量。
　　“不要走神！”正想着，李异恼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阳关下意识地回手一挡，正挡住了来自尚伦的攻击，那力气大的让阳关手臂发麻，仿佛撞击在他刀上的不是一柄宝剑而是一把巨大的铁锤或者狼牙棒之类的巨型兵器。
　　但那的确是一把宝剑——剑身通黑，隐隐泛着一丝血光，材质甚至不是阳关的月影刀那样的乌金，看上去细而薄，所以刚刚沉浸在夜色中阳关甚至都没有发现。
　　抬脚踹开旁边一个意图偷袭的小混混。阳关反手一握刀，顺着对方的剑身滑了上去，卸掉了大部分的力量，但尚伦的反应明显更胜一筹，并没有因为阳关的力道而改变剑尖的方向，依旧直直地朝阳关刺去，阳关尽力躲闪，但肩头还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血洇开了浅绿色的外套。
　　李异皱了皱眉，虽然他事先就做好了阳关对上一个地字级别的高手可能会受伤的心理准备，但是等真的看到阳关受伤，他又不可抑制的心疼了起来，并且再一次痛恨自己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没有办法使用武功。
　　因为那些小混混的存在，阳关难得地打了次群架，不过好在除了尚伦之外其他人都很好对付。甯步流在阳关练武前期对他进行的严苛的训练还是很有效果的，基础打得牢的结果就是除了刚刚尚伦给他的那道伤痕之外没有被任何人伤着。
　　李异就见阳关就跟多长了两条腿一样游刃有余地在人群间游走，月影刀舞得密不透风，精准地拦下来自尚伦的每一次攻击，并试图在尚伦的攻势下找到突破口。
　　当然，阳关也没有放过那群小混混们，刀柄和手肘齐出，不时有人从人群中飞出来，捂着胸口哎哟直叫。
　　然后在阳关看不到的地方，给了李异一个眼神。
　　尽管那些小混混并没有办法给阳关带来什么阻碍，但在人群中央的阳关还是陷入了苦战。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内力本来就是起到了增加出招的速度和力道的，所以内力高的人就是打得过内力低的人。阳关拧着眉，一双眼睛赤红，白发纷飞。尚伦死板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你是赤瞳鬼？”
　　阳关还没说什么，尚伦却退后一步，喃喃自语：“不对，赤瞳鬼的话眼睛是红色的，可你只有使用内力的时候眼睛是红色的，也就是说，你是赤瞳鬼和中原人的混血？”
　　阳关喘着气，没说话。虽然他一路走来找到了很多族人，除了金瞳鬼之外寻了个齐全，但实际上蜃地四鬼依旧是不太的种族，而每一个从嘴里说出这个种族的人，都带着浓烈的功利性，让阳关非常的讨厌。
　　不过“混血”这个概念，阳关倒是第一次从敌人的嘴里听到。
　　他突然知道自己一直感觉不和谐的事情是什么了，根据林白崇所说，当年的事故，只有林夜心的两个姐姐被抢走了，但是身为纯血碧瞳鬼的翡翠则只是被打晕了，并没有被掳走。再加上之前陆霁告诉他的，那些西谷弟子被灭口之前，曾经一直想抓的是陆霁和林夜心两个人，如果说这两个人之间的共同点，那可能只有他们两个都是蜃地四鬼——银瞳鬼和碧瞳鬼的混血了。
　　碧瞳鬼的血可以让动物和植物产生异变，银瞳鬼的血……目前为止不知道有什么用处，但就从他放过了翡翠来看，他所要的并不是纯血的蜃地四鬼，似乎是要……混血的？
　　林玉晚应该是和尚伦交过手的，身上虽然多出重伤，但是并没有大量失血的症状，也就是说，尚伦并没有要她的血。而林玉晚跟陆霁以及林夜心的区别就在于，陆霁和林夜心是一代混血，而林玉晚混了两代中原人的血……所以，尚伦要的是蜃地四鬼的一代混血吗？
　　阳关继续发散思维，“混血”在当下百姓的观念中并不算一个好词儿，这玩意儿还有一个别称叫做“杂种”。四大门派中位处西北的乌岩堡堡主万俟烈就是因为专门收养那些没人要的杂种所以被人称赞“古道热肠”，但也由此可见“混血”是多么不招人待见。
　　但是阎玉却对他说过，其实父母双方血脉隔得越远，生下来的孩子资质反而越好，不少中原人和外族人生下来的孩子都很漂亮，也很聪明。相反，越是追求纯血，生下来的孩子就越容易出现畸形，她曾经见过不少小的部落，为了追求血脉的“纯净”，近亲相交，反而灭了族。
　　而且就他这段时间对蜃地四鬼的了解，他们几位混血的后代确实有不少优势。纯血的碧瞳鬼短命且痴呆，但是林夜心就非常聪明，而且似乎老得还比别人慢；纯血的赤瞳鬼虽然力大无穷，但是大多思维简单且残暴，但是他自己——虽然大部分是苏阖教育的功劳——还是很讲道理的。
　　金瞳鬼就不说了，阳关觉着这个种族大概本身就没什么人性；至于银瞳鬼，之前弥乐摩巽评价银瞳鬼是“最为入世的一个种族”，也就是说，银瞳鬼可能本身血脉也不是很纯，说不定隔个两三代就是一个混血，只不过银瞳鬼的特征各方面都跟汉人差不多所以看不出来。
　　尽管脑内一直在思索，不过阳关的动作却没有迟钝半分，往后一撤，阳关抬手把一个小混混的头摁下去，顺势一个纵身跃起来回身踹了尚伦一脚，正踢在尚伦脸上。而在此之前，阳关已经通过各种方法袭击尚伦的脸的次数若干——对于坏人，阳关总是会不厌其烦地打脸，哪怕造不成多大的伤害，但阳关坚持讨厌的人就应该鼻青脸肿的，不为什么，就图出心里的一口恶气。
　　脸部再次从刁钻的角度受到袭击，尚伦心里无比的火大，但阳关偏偏又像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总也抓不住，打红了眼的尚伦脸色一变，手一抬，一股甜腻的香味四散开来。
　　阳关一皱眉，却是反应极快的一捂嘴，抬手就是一包药粉洒了出去。然而出乎阳关意料的是在此同时，原本还在跟阳关你死我活的那些小混混们突然也将脖子上的一块面巾拉了上来捂住口鼻，随后调转矛头，齐齐攻向尚伦。
　　尚伦一下子没有防备，被药粉呛到咳嗽不止，随即被点了穴压在了地上。其中一个小混混从怀里掏出了响箭，红色的响箭在半空中炸开，随即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阳关回头一看，三个熟面孔，除了兰舟和卓尔以及一群衙役们之外，还有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却是卓书源。
　　阳关猛地回头，细细地打量着成功地制服了尚伦的那些小混混们，终于从一些人的脸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他有些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向李异。
　　“所以，你一直在骗我？”


第273章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京城最近乱成了一锅粥。
　　虽然说乱，但正常老百姓的生活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反而是一直拯救着普通百姓的大夫出了问题。连着好几天，一群大夫都一直在上吐下泻，脸色发青，看起来痛苦不堪。
　　其实这种情况之前也出现过，很多出现这种症状的大多是橘杏谷的大夫，而其他地方的大夫都看不出什么症状来，但是很神奇的是一回橘杏谷他们就好了，所以很多橘杏谷的大夫这段时间都会回去，留下普通的大夫坐堂。
　　然而就在半个月前他们收到了来自林白崇的命令，所有在外的橘杏谷的大夫一律不得回去，违令者逐出橘杏谷。所以没办法，这群大夫只能硬生生熬着。
　　然而阎玉这个时候却放出话来，说她能治这种病，只不过要黄金万两，当然了，一下子掏不出来赊着也行，她可不像橘杏谷的某些人，会眼睁睁地看着病患见死不救。
　　一开始橘杏谷的那些大夫不以为意，你个小小妇人算哪根葱？我堂堂橘杏谷能人辈出，还要求助你这个么一个乡野大夫的女儿吗？但是时间一长，很多大夫开始徘徊在虚脱的边缘，很多上了年纪的老大夫甚至已经快要撑不住了，但这些骄傲的橘杏谷大夫依旧束手无策，在性命攸关的时候，面子什么的都是浮云啊。
　　最开始是一个老大夫的小孙女，小姑娘不懂阎玉和橘杏谷之间的恩怨情仇，眼看着自己的爷爷快不行了，又听到了周围人的传言，哭着来求阎玉。阎玉也不扭捏，带着药箱怀里抱着孩子就跟小姑娘去了。然后没过半个时辰就止住了老大夫的症状，又开了几服药调理，没过三天老大夫就痊愈了。
　　于是整个京城的杏林圈子都轰动了，不少人还是拉不下面子，便去问最开始被治好的老大夫方子是什么。然而阎玉治病最精髓的还是最开始的那一剂猛药，后续的方子都是调理为主，而那一剂猛药的药方子老大夫却是怎么都解不出来。
　　于是那些拉得都虚脱的大夫们没办法，只好乖乖地奉上重金请阎玉医治，阎玉一点都不手软地全部收下。救人性命到底还是有钱可赚的，所以还真有不少大夫拿得出这个钱。而对于那些拿不出钱的阎玉也不催，要么过段时间把钱补上，要么去帮她做一件事——在橘杏谷中人的面前夸她一句并且不能改口。
　　比起万两黄金，当然还是一句夸人的话更能让人接受，跟阎玉有纠葛的只有当时的四仙三圣里的两三个人，闹得最凶的还是那位云砂。而普通的大夫甚至连阎玉是谁都不知道，哪怕知道了其中的故事也只是感慨一句罢了，所以这句夸奖他们说的并不困难。
　　不过听到这句夸奖的可能不仅有橘杏谷中人，一些普通百姓也会听到那些来自他们平时信任的大夫的夸赞。于是仅仅两天，阎玉在京城百姓的口中已然变成了一个人美心善医术高超救死扶伤妙手回春药到病除的女神医的形象了——别说是神医了，就是有人称她为“医神”怕是都没有人会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