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异叹了口气，他也很不想叫醒阳关，但是卓书源那边已经找人来催了三四回了。而且现在已经中午了，阳关从昨晚到现在基本就没吃什么东西，再饿下去胃会饿坏掉的，就算要睡也得吃了东西再睡！
　　李异犹豫了一下，心一横，一把拽开了阳关的被子，看着阳关闭着眼睛在那边乱抓的样子，一把抓住阳关的手，俯下身吻了下去。
　　一吻毕，李异直起身来，看着被惊得睁开眼睛的阳关，轻轻笑了一声：“醒了？”
　　“你……”阳关目瞪口呆，与此同时他也感受到身上微微的凉意，低头一看，混乱的记忆在一瞬间回笼，不禁惊叫一声，把被子拽了上来，“你干什么？”
　　“叫你起床啊，现在已经午时了，你不饿啊。”
　　肚子非常不配合地叫了一声，阳关拧着眉思考了一下，自己确实好像连昨天的午饭都没吃，难怪感觉全身无力。接着他又看到了李异手上的纸，背后画了一个浅浅的银色狐狸，他认得那个纸，是银狐小分队的，他在卓书源的手上看到过。也就是说，县衙的三个人应该已经从尚伦的嘴里问出了点什么来，让他们赶紧去会合。
　　想到这里，阳关也顾不上害羞，一掀被子坐了起来，然而下一刻他就“嗷”了一声，手捂着腰，一脸痛不欲生的表情，脏话瞬间飚了出来：“我草，我腰断了！”
　　李异怕他受凉了赶紧帮他把里衣套上，阳关则是趴在被子上动弹不得：“怎么会这么痛！”
　　“我昨天让你放松你放松不下来啊……整个身体绷的死紧，腰不痛才怪了。”李异无语地帮阳关揉腰。
　　“你他妈还怪我了？”阳关只觉得不仅是腰，两条腿也酸的过分，后面那处更是疼得要命。赤瞳鬼的恢复能力主要体现在见血的伤口，像一些拉伤扭伤之类的恢复的速度跟常人差不多，并不会快多少，但偏偏这次李异谨慎，并没有让他受伤，但折腾他的时间可比之前多了两倍不止，他哭得越凶他越来劲儿！
　　禽兽啊，真的是禽兽啊……
　　收到了阳关恶狠狠的眼神，李异自知理亏，只好乖乖地帮他穿上衣服——他刚刚跑了一趟橘杏谷把阳关的衣服拿到了客栈，阳关一边乖乖地抬手穿衣服，一边将放在衣服最下面的一条黑色的面巾找了出来系在了脖子上，挡住了脖颈上斑斑驳驳的痕迹——感受到李异带着明显笑意的眼神，阳关毫不留情地抬手挠了他一下。
　　狼吞虎咽扫掉了一桌子的饭，阳关和李异前往闽县县衙，李异不能用轻功，阳关不能骑马，所以从客栈赶到县衙的时候已经快未时了。
　　之前阳关被牛兜是直接从另一边带入的地牢，并没有经过县衙正门，现在一看，闽县县衙的大门并不像其他地方的县衙那么恢弘，反而显得有些破旧——或者说，没什么架子，但是就李异和阳关之前误入的那个凭空多出来的地下室来看，兰舟还是花了一番时间修整县衙的，而且构思极为精巧。
　　绕过影壁，两人正好看到兰舟拿着一叠纸一边摇头一边走了出来，抬眼看到两人，打了声招呼：“你俩可算来了。”
　　阳关摸摸鼻子，感觉有点不好意思：“有点事……耽搁了。”
　　“无妨。”兰舟上下打量了一下阳关，微微勾了勾嘴角，阳关觉得他肯定是看出什么了，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手上的纸递给两人，“看看吧，刚刚问出来的东西。”
　　阳关伸手接过来，翻了翻，一边不经意地问道：“卓家那俩人呢？”
　　兰舟思考了一下，慢吞吞道：“逼供呢。”
　　“不都问出来了吗？还供啥？”阳关眨了眨眼。
　　“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毕竟尚伦失踪了二十多年，而且谁也不知道他说的真的假的。还是卓捕头有办法，他把一道问题让他回答十遍，说错一个字敲一颗牙齿，我刚刚出来的时候尚伦好像就剩下两三颗牙了……”
　　“……”该说六扇门的捕头果然名不虚传吗？
　　再次低头翻了翻那摞口供，真的是事无巨细，而且兰舟还非常细心地在上面修改过——一个修改符号可就是一颗牙，阳关看着又解气又牙疼，但正是这种残酷的问讯方法，给两人揭示了一个令人胆寒的尘封的事实。
　　三十二年前，尚伦的妻子产下了一名男婴，尚伦一看就变了脸色——这个孩子，居然有一双碧绿色的眼睛。
　　他一下子就想到自己背着妻子玷污的那个痴傻的碧瞳女子，虽然知道这并不可能，但尚伦却是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地跑出了产房，并且扬言要以通奸之罪休了他的结发妻子。
　　他的妻子是闽县第一大户卓家的女儿，怎么可能会忍受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出了月子就带着儿子回了娘家。卓家的大哥最是疼爱这个幼妹，看到妹子哭哭啼啼地回家，当场就炸了，带着卓家的一众男丁打上橘杏谷给妹妹找公道了。最后尚伦是跪着把卓夫人请回家的。
　　但诡异的是，孩子的眼睛只是刚生出来的两天是绿色的，之后一直是黑色的，最多带点墨绿，所以尚伦简直百口莫辩，但是心虚和恐惧使他不愿意再次接近他的妻子和孩子，卓夫人一开始是看他长得好，沉默寡言，便以为他性格温顺老实，没想到是阴郁怪异，她心气儿也高，便也不再理睬她的丈夫，独自一个人抚养孩子长大。
　　然而变故发生在尚曦十二岁的时候，尚伦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已经不满足于用药人试药了，或者说，他在不断用人试药的过程中发现，人体才是最神奇的。他见过同一种药用在不同的人身上，有的人口吐白沫痛不欲生，有的人却安然无恙，有的人被用过一种药之后会神奇地对另外一种药也会产生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反应。于是他就在想，能不能通过用药或者毒，创造出一个百毒不侵的身体？
　　但是这种疯狂的实验必定会造成大量的牺牲，也有可能人死了，试验却没有成功。尚伦不是没有犹豫过，然而他想着，如果真的成功的话，他将会名垂青史，史书上只会记载着尚伦的名字和他的成就，也许林白崇那个鸡婆的男人会骂他几句，但是后人只会记得他的功绩，至于那些药人，谁管他？为医术发展献出自己的生命，那是他们的荣幸！
　　于是当时因为一些小事跟母亲闹了别扭于是跑来找父亲的尚曦，看到的就是恍若人间地狱的一幕。
　　阳关在翻阅苏阖的藏书时，曾经翻到过一本《十八泥犁经》，其中看到过有关“地狱”的描写，据说地狱十八泥犁纤中，列有十八个地狱，其中剪刀地狱是剪去十指，铜柱地狱是让人抱着一根逐渐滚烫的铜柱，石磨地狱是把人磨成肉酱……种种酷刑不一一赘述，全部是一些刀兵杀伤，大火大热、大寒大冻、大坑大谷等的刑罚。但就这些景象，阳关在短短一页纸上看了个全，简单的描述却让阳关在大中午出了一身冷汗。
　　然而十八层地狱的刑罚都是针对有罪之人的，药人们虽然不乏有重刑犯，但杀人不过头点地，硬生生让他们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幻想白白受那些煎熬算怎么回事？更何况其中还有很多根本没有任何过错的流浪儿、乞丐、以及无依无靠的女子。
　　尚曦当时就惊得哭着跑了，当天晚上卓夫人就带着儿子回了娘家，尚伦看着自己闯的祸事——因为太过嚣张，他甚至就在自己的房子里开辟了一个小房间做实验，连个地下室都没有挖，尚曦一路跑过去估计已经惊动了不少人。想到十几年前自己所受的屈辱，妻子的冷淡，孩子的陌生，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于是在那个雨夜，他先是把助眠用的药物投进水井药倒了方圆几里的人家——这也是当时官府找不到目击证人的原因，然后提着一把刀，把卓家上上下下一百余口全部杀死，并且一把火毁尸灭迹。
　　口供到这里戛然而止，看起来后面的事情卓家兄弟俩还没“对照”完，但是信息量已经大到阳关和李异两人缓一会儿了。阳关将口供一把塞进兰舟的手里，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迈步，往县衙里面冲去。
　　兰舟一下没拦住这俩，不禁喊道：“你们两个干什么去？”
　　“那还用问，当然是去逼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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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和你师父那个时候正好路过卓家？”陆霁吹了吹杯子里的茶水，感觉温度差不多了，塞到了林玉晚冰凉的手里，继续问道。
　　林玉晚感受到手心处传来的暖意，舒适地喟叹一声，放松了身体：“确切地说，是路过的时候正好看到他放火完准备跑路的一瞬间。尚伦的功夫很诡异，神出鬼没的，我师父都差点跟丢了，不过我们后来还是跟上了，我师父想把他扭送回去见官，结果他突然出手，还差点伤到我，我师父生气了，一掌他穿了他的肾脏，就看着他从山崖上掉下去了。”
　　“我和师父觉得他肯定活不了了，便赶紧回去救火，但是那火也不知道是泼了什么烧着的，竟然浇不灭，而且我们没有听到一声呼救声，便认为里面的人都死了，后来又有官兵过来了，我们怕惹麻烦，便先走了。”
　　陆霁沉默了一下，之前阳关给他看过从兰舟那里拿回来的卷宗，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那个时候可能尚曦的母亲卓夫人还在火场里面没有死……不过这种事情，也没有必要这个时候拿出来说，白白给人添堵。
　　却听林玉晚长叹一声：“这恐怕也是他这么恨我和我娘的原因吧。我娘终究是被我连累了……”
　　陆霁有心想安慰两句，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心中却莫名出现了一个念头：为什么所有人好像都在跟林夜心过不去？林夜心不就是橘杏谷主的女儿么，除了出生古怪了些，那也只是人家的家事，最特殊的无非是她是碧瞳鬼和汉人的混血，但那又怎样呢，还是说，那些人要的不是纯血，而是混血，而且，正在收集四种混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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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一直没更，因为帮朋友改文去了，俩人改了十几版，能删的都删了，还是无法通过，可能是物伤其类吧。总之有点心浮气躁的，抱歉。
　　也不是说不能体会，但是怎么说呢，始终无法理解。那文的主角是个太监，因为身有残疾所以行事偏颇，但我觉得这很好，若是他行事正常了，怎么能体现出当时封建社会宫刑的残酷和不人道？又怎么能反衬出现在生活的光明与美好？总比鼓吹封建王朝荼毒小孩儿的小说好多了，三观多正呢。
　　反正最后把原本的剧情线都改光了，人物的精神内核也磨光了，不管是作为她的朋友还是单纯的作为一个文学爱好者，我都觉得……挺可惜的。朋友们如果愿意的话也可以去支持一下我朋友的文章《如岳临渊》CP540844


第277章 翠绿
　　林玉晚恢复的情况非常好，除了不能弯腰之外基本没什么大事，第二天的时候就能下床了，身姿挺拔地一站，几乎看不出来她受伤了。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林白崇和林玉晚的关系相当好——虽然之前表现得很冷漠——但是这几天，不仅林玉晚受伤昏迷的时候每天都来看个两三回，听说林玉晚醒了更是直接冲过来，要不是陆霁在一边拦着，估计直接就抱着林玉晚痛哭了。
　　众人这才知道，林玉晚早在第一次拜访橘杏谷的时候就跟林白崇相认了——林玉晚长得并不像林夜心，但是非常像翡翠，于是林玉晚每年这个时候都回来橘杏谷治疗宫寒顺带便调节身心，有时候就会帮他处理一点橘杏谷的麻烦事。
　　祖孙俩一直都没有停止过找林夜心，但那个时候太上皇的势力极大，两人一点办法都没有，林玉晚差点就直接杀到京城去，都被林白崇拦下了。但在这过程中，这俩人的感情也愈发亲厚，林白崇那点对翡翠的愧疚和对林夜心的思念都用在林玉晚身上了。要不老话怎么说呢，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这话放在祖父和孙女身上可能也适用。
　　帮林玉晚把完脉确认她除了骨伤没有其他内脏受到损伤，毒也解了之后，林白崇直起腰，拍了拍陆霁的肩膀，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把陆霁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对了，之前我带着澄澄去翻了一下翡翠的房间，找到了一个东西，你们看一下。”
　　众人都纷纷凑过去看，就见林白崇拿出了一根绿色的东西，看长度有点像簪子，顶端刻了一个长着翅膀的东西，等众人看清了那个长着翅膀的是什么东西之后，纷纷转头看阳关。
　　阳关脸上的神色也有些莫名，就见他往头上弄了一会，也解下了一枚簪子，放到林白崇手边上，却见这两枚簪子长度一样，顶部雕刻的东西也是一样的，都是一只长着两对翅膀的、像狮子又像老虎的动物，尾端都有凸起的一节，上面有锯齿状的纹路，比起簪子更像一把大钥匙。惟一的区别就是一把是红的，一把是绿的，而且都不是普通的石榴红和翡翠绿，尽管是沉重冰冷的，里面的颜色却像是像流动的一般，甚至让人觉得它们本身就微微发着光。
　　阳关记得这个簪子还是钥匙之类的东西是灵州武县的县令给他的，然后据那位县令所说，这又是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娘给他的，总之，这玩意儿兜兜转转还是到了她儿子手里。
　　“你是……赤瞳鬼？”林白崇猛地抬头，比起这两枚近乎一样的簪子，他似乎在惊讶另外一件事情。
　　陆霁也发现原本默不作声好像所有事情都跟她没什么关系的林玉晚听见这一声也抬起头来，死死盯着阳关突然变的赤红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