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月亮从云朵里探出头来,照亮了缠斗中的三人,阳关这才看清那个刺客长得什么样子,却差点吓得叫出声来。
却见那刺客脸上带了一张鬼面,青面獠牙的,有点像雷公,眼睛整个都是红色的,中间挖了两个洞,嘴巴是张开的,森森的白牙中间是深不见底的黑色。面具后面是一坨蓬起来的红色毛发,看着跟血一样,应该是面具自带的,森森的红毛给这个面具更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氛。猛地在月光下打眼一看,也难怪阳关会惊到。
“你谁啊大叔,大晚上的不回家不找老婆热炕头来这跟我们兄弟俩玩捉迷藏,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虽然男人至死是少年,但也要注意自己的年纪,小心闪了腰。”阳关被吓到之后嘴就会特别贫,此刻他也注意到了这个人虽然个子不高——但还是比阳关高那么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面具加成——但是是露出来的手背上皱纹横生,干干拉拉的,一看就是老人的手。
不过很遗憾,那老人并没有被阳关的垃圾话影响到,手上的攻势却是越来越快。阳关虽然嘴里贫,但是从一开始他就感觉到,这个老者武功奇高,怕是不好对付。
老者的目的倒是很明确,就是冲着阳关来的。阳关一边奋力抵挡一边回忆最近是不是又得罪什么人了,怎么件件事情都冲着他来,还让不让人休息一下了。
匕首是近距离搏斗的最有效的武器,其用法主要有击、刺、挑、剪、带等,具有“一寸短、一寸险”的优势,往往在实战中能起到出奇制胜的效果。作为历史最悠久普及最广泛的武器,匕首的招式往往能化用在很多兵器中,阳关所学的“朝晖刀法”中也有很多来自匕首的招式,但尽管如此,阳关还是防得十分辛苦,身上的衣服破损了不说,就连脸上也划上了一道血痕。
然而最致命的还是在这你来我往的几十回合中,阳关全程都在防御,根本没有进攻的余地!很快,阳关的额头上就沁出了汗珠,大脑在飞速运转着反击的方法。
除了第一次被陆霁擦过了肩膀之外,接下来的几次陆霁的远程攻击都落了空,乌金制成的短箭被老者以一个诡异的身法躲开,扎在了地上,月光一照,发出了乌莹莹的光。
陆霁的冷汗也冒出来了,那个老者刚才躲箭的那个身法他是见所未见!飘飘悠悠的,像幽灵一样,陆霁甚至完全看不清他是怎么移动的,那老者就这么躲开了!刚才那几箭他都是灌注了内力的,能躲开他这个内力无限接近于地字的人的攻击,也就是说,这个老者的内力起码在地字级别以上!
月影刀几次落下都是挥空,但老者的匕首却是数次逼近阳关心口。陆霁的短箭也很快就用完了,于是心一横,拔出腰间的一把折扇,往下一甩,甩出五根扁平的刀刃来,也加入了近身战斗。
平心而论,比起远程的百发百中,陆霁的近战稍稍缺点看头。既没有阳关的力大无穷,也没有他爹的鬼神莫测,用的还不是自己惯用的长枪,动作甚至有些笨拙。
阳关一个侧身躲开了老者的匕首,偶尔瞥见老者右肩处似乎有个破绽,来不及多想,便举刀朝着那边灌注内力来了一个裂地斩。
裂地斩算是能很好的发挥阳关天生神力的招式,这一刀下去若是劈实了,那老者的头都能飞了,所以阳关用这一招的时候往常是换成刀背的,但这一击下去也是能够造成肩部粉碎性骨折的。
然而阳关没想到这个破绽正是陷阱,就见老者另外一只手也拔出了一把同样的匕首来,硬是挡住了阳关的月影刀,与此同时他顺势一转身,正对阳关一个右前步,双手握着匕首朝阳关的腹部猛地刺去!而此时阳关裂地斩的招式还没有收回来,腹部那边完全是门户大开,眼看着匕首的刀尖就要没入阳关的肚子——
“阳关!”陆霁嘶吼出声,举着手中的扇形折刀朝着老者撞来。老者并不将其放在眼里,一闪身就躲过了那把刀。
但陆霁也不是既然被称为“灵狐”,最擅长的就是使诈。那把刀本就是虚晃一枪,在老者又如同幽灵似的躲开那把刀的同时,陆霁顺手就弃了刀,双手一合,直接抱住了那老者的腰!
也是被陆霁这一撞,老者的匕首偏了一下,但还是在阳关的肩膀上划了一道长长的血痕,鲜血四溅,不仅是那老者的鬼面上,就连陆霁的脸上也溅到了些许。
感受着脸上的温暖湿热,陆霁看着半边身子都被染红的阳关,心痛得无以复加。他努力站直身体,气沉丹田,双手运着内劲,身体努力往后仰,想要靠着腰部的力量将老者摔在地上,给阳关挣出一线生机——
“嗤——”是刀刃没入皮肉的声音。
阳关一个后撤,有些狼狈地单膝跪在地上,然而他捂着肩膀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陆霁的脖颈被插入了一把匕首的情景。
血如泉涌。
刀子无情地插入又被拔出,陆霁还有些茫然,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脖子,但下一刻就毫无征兆地就倒了下去,倒在地上的时候,他的嘴还在下意识地一张一合。
“快……跑……”
“霄……”
变故就发生在瞬息之间,而下一刻尖叫和火焰同时在秦淮河畔升起,阳关仿佛是疯了一样地想要扑到陆霁身边,却被鬼面老者无情地拦下。
“帮助赤瞳鬼的人,都给我去死!”
“你给我去死!”
然而尽管是在发狂的情况下,内力的鸿沟也不是那么好跨越的。阳关的火焰虽然能够破除护体内力的屏障,但是武技这个东西却不是靠着疯狂就能够一蹴而就的。阳关的数十次攻击被老者尽数挡住,完全不给他反击的余地。阳关只能看到陆霁身下的血泊越来越大,而他心中的绝望,也越来越大。
老者却是似乎很满意阳关现在这个样子,一边攻击,一边甚至轻轻笑了一声:“赤瞳鬼就要有赤瞳鬼的样子,要是之前那些杀人不眨眼的疯子都变成了你这样人模狗样的衣冠禽兽,我夫人岂不是死的太冤了一些?”
阳关却像是没听见这个老者的话一样,继续毫无章法地劈砍,嘴里还发出如同野兽一样的低低地嚎叫。那老者不禁越来越得意:“对,就是这样,我要让全世界的人看看,你们赤瞳鬼究竟是一群怎样恶心的东西,想要高官厚禄?想要平静生活?你们不配!”
每一招每一式都无法落在痛恨的对象身上,就是原本清醒的人也会变得逐渐疯狂,而阳关更加是了。随着时间的流逝,阳关的动作也越来越大,老者防御逐渐需要用两只手,但还是防得滴水不漏严丝合缝,让人找不出一丝破绽。
“我不配?是啊,我是不配!”
就在老者得意地感觉到阳关的攻击越来越慢,以为自己很快就能解决阳关的时候,却听到阳关低低地念了一句话。
紧接着,阳关全身的火焰炸开,并瞬间弃了月影刀,随后以一种比刚才的攻击快了近十倍的速度窜到了老者面前,一只手抓住了老者的脖子,使其不能动弹,另一只手抬起,将一个黑色尖尖的东西,狠狠地扎在了老者的面具上!
“卡拉拉……”老者的鬼面瞬间四分五裂,露出了一张狰狞的脸来。他的双眼上翻,显得他的眼皮愈发的苍白发肿,眼白有斑,眼瞳也变得灰白,眼中的精光慢慢消失,嘴角也微微下垂,仿佛就是一个寻常的臭着一张脸的老头。
“是啊,我是不配好好活着,但你更不配,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阳关没有半分犹豫,手中用劲,将那一截从地上拔起来的短箭,扎入了老者的眉心。
细细的血线流了下来,阳关一松手,那老者便软软地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落地后,阳关连站都没站稳,直接扑过去查看陆霁的状况。手颤颤巍巍地探到他鼻子下面,阳关屏着呼吸经历了人生中最漫长的几秒钟,幸而,还是有一丝微弱的气喷到了阳关的食指上。
--------------------
我通了个宵,欧耶。
最后想卖个关子的猜猜陆霁死不死,然后想想,算了,做人要厚道。
第227章 心病
陆朝风原本今天是想休假带着两个孩子出去玩的,然而军营出了点事,城防军居然要进行调动,陆朝风算了算日子,确实到了调动的时候,但是这时间点卡的也太寸了吧!
还是陆霁拍着胸脯跟他说,没事,他带弟弟去玩,保证让弟弟玩开心了,然后平平安安把他带回家,最后等他一起吃晚饭。
陆朝风离开军营之前还托军营的大厨做了点陆霁和阳关喜欢吃的红烧肉、荔浦芋头,还有松子糖和一些小零嘴,又顺了一坛二十年的梨花白。兄弟俩都是吃货,只不过一个嗜甜一个啥都能吃,就算吃饱了过两个时辰就饿了,他也不担心这点菜吃不掉。
然而等他回到家,看到的却是半边身子都是血的小儿子,和奄奄一息的大儿子。
情况越紧急的时候,阳关反而会越冷静,只不过冷静的阳关比疯狂的他更可怕,一双眼睛泛着隐隐的血光,微微低着头,却是抬着眼睛看人,像只嗜血的狼,恨不得上去撕碎自己眼前的每一个人。
确认陆霁还有呼吸后,阳关直接往旁边的柴垛放了一把火。今夜晚风极大,火一下子就烧开了,很快就有人来救火,但阳关却上手掐着他的脖子让他去请大夫,自己则全程帮陆霁捂着脖子上的伤口,却不知道为什么越堵越多。阳关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盯着地面上渐渐干涸的血迹,一句话也不说。
热水一趟趟地换,带血的纱布棉花一盘一盘地运出房间。阳关原本想帮忙,但是被所有大夫联手轰出来了,理由是眼神太吓人,影响他们治病。
阳关被赶出来之后就一直杵在院子里,衣服也不换,垂着手,就那么一声不吭地站着,动也不动。
乌金和命阿闻到主人的味道出来了,命阿伸着舌头刚想叫几声,但是看到阳关这个样子便也神奇地安静下来了,扬起脸舔着阳关手指上垂落下来的血珠,乌金却是睁着一双金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阳关。
阳关低头看了两个小家伙一眼,复又抬起眼,赤红的双目死死地盯着陆霁所在的房间,搞得出来进去换水换药的丫鬟小厮压力颇大,整个将军府静悄悄的,直到陆朝风回来。
废了颇大劲儿才没把手里的东西全扔了,陆朝风深呼吸了两下,放下手中的东西,随后一把抓住阳关的肩膀:“怎么回事?”
阳关不答。
陆朝风这才觉得手下的感觉不对劲,一抬手,却见左手还好,右手却是完全被鲜血染红,陆朝风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阳关虽然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但是有一半都浸染了血色,鲜血顺着手臂和衣摆还在源源不断地滴落下来。
“你受伤了!”陆朝风一惊,阳关总算是有了点反应,抬眼看了一眼陆朝风:“我哥的血,不是我的。”
“不是你个屁!你哥的血怎么可能会在你身上越来越多!”陆朝风也急了,“脱衣服,给我看看伤口!”
阳关皱眉看他,挣扎着不愿意配合。陆朝风本身也不是什么好性子,现在大儿子还生死不知,小儿子却什么都不说,一连串的事情让他异常的暴躁,手下用了暗劲,直接将阳关身上的衣服撕了下来。
阳关的衣服本就被那老者的匕首花了很多道口子,被陆朝风一扯就裂成了两半,登时,阳关满身的伤疤尽数露了出来。
陆朝风只看了了一眼,就倒抽了一口气,就见阳关的左肩上有一道一寸长的刀伤,伤口虽然不长,但是极深,皮肉都翻卷出来了,不过已经止住血了。比较严重的却是他手腕上的伤口,深可见骨,乍一看差点以为他的整个手腕被斩断了,而且伤口还不止一道,被一条布条草草包了,但血还是在不住地流。
“你做了什么?”手腕内侧是最不容易被伤到的,除非是这孩子自己划的。
阳关慢悠悠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随后重新抬起头看向陆霁所在的房间,语气波澜不惊:“嗯,喂了哥一点血。”
“这叫一点?大夫?大夫呢!”陆朝风急得都破音了,很快从陆霁的房间探出个头来,一眼就看到了阳关肩膀上的伤疤,赶紧提个药箱钻出来。
那大夫看上去也就二三十来岁,但是嘴那个碎啊,从头到尾嘴都没停过,一边帮阳关消毒包扎一边絮絮叨叨地念阳关,说他流了那么多血还偏说是陆霁的血,手上那么重的伤骗大夫说自己没受伤,脸白的跟鬼一样还硬说自己天生就长这样……
阳关不做声,实在疼了拧着眉哼一两声,就这么乖乖地被那个大夫训着,陆朝风看在眼里有些心疼,但是想到他手上那些个伤疤还有死都拧不开的嘴就来气,就任凭那个大夫念叨阳关。
不过阳关这次出乎意料地嘴硬,治好伤之后跟大夫道了谢就再次一言不发,陆朝风怎么问他都不说话。陆朝风彻底没辙,只能跟阳关站在一块一起等。
又过了大概两个时辰,院子里走来走去的陆朝风只觉得地都快给自己踩平了,陆霁的房间门终于被推开了,几个大夫都是半身的血,脸色苍白又疲惫,看的阳关和陆朝风都是心里一紧。
“霁儿怎么样?”陆朝风赶紧追问。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几个大夫年纪都不小了,连续两个半时辰的高强度抢救和诊治没直接坐地上已经算不错了。还是最年长的那个大夫就着另一个大夫的手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方才朝父子俩拱了拱手:“陆公子性命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