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架空] 逐狼刀—— by作者:耳耳刀 CP完结
佚名  发于:2023年04月28日

关灯
护眼

  里衣落下,雪白的皮肤上像红梅一样点了星点吻痕,从胸膛开始,一直延伸下去松垮的腰带下,胯骨位置还隐约露出了半个牙印子。
  从衣服里探出弯弯一角……像小月牙。
  琼芥匆匆看了一眼,不自觉面热耳红,脑内慢慢映出昨晚床幔之中的情景……
  那人一头乌黑的长发落了满床,在他手心落下一吻,说“喜欢”。
  琼芥感觉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弯下腰,穿好靴子,伴随着“咔哒”的六声金属声。死人谷风沙极大,骑马一时辰沙子就要灌满一鞋子,因而其中住民,都会在膝盖、小腿、脚踝几处,扣上收拢加固的机关扣。
  他如此衣着,自然是要出门了。
  他要去哪里?
  天苍苍,地皇皇,足下千里路,终要返故乡。
  七年时间物是人非。
  村落、牛羊、永远不停歇的铁匠铺、穿着短打腰间佩刀的男人女人……他们全部都不见了,只剩下一片留有烧焦痕迹的土地,与倒坍的石屋。
  他心里想着费竹的话,循着土路,最后找了一座鼓起来的人为山包,“琼家庄”的界石,被当作墓碑立在土山之前。
  琼芥靠着界石,闭上眼,一坐就是一个时辰。他是一个奇怪的孤魂,此刻正在墓碑上吸取活气。
  没人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等到夕阳西下的时候,他隐隐听到身边有倒酒的声音,睁开眼睛,一只装满了的酒碗已经被送到了他的面前,递酒的人劝道:“来。”
  琼芥满饮此碗,酒水又凉又烈,直冲喉咙,其中一些顺着他的嘴角滴落了下来,被抬手擦掉。
  “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要么终生不入死人谷,彻底忘了过去。只要再踏进了这里,就一定要回家看一看。”
  琼芥点了点头:“记得。”
  “但你第一次回死人谷的时候,没有来。为什么?”
  琼芥说:“因为没有勇气。”
  “现在有了?”
  “现在有了。”他笑了
  那人也笑了,“也是,那颗混沌神丹困不住你,现在糊涂劲儿过了。荆儿啊……你长大了。”
  孩子年纪小,不懂世上事的时候,做父母的总怕他们受到伤害,有些保护甚至是过度的。
  但等他们长大,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的时候,会自己挣破这些束缚。
  就像雏鸟出巢。
  琼芥侧了侧头,“老爹……呵,衣服不错。”
  费竹穿回了他从前的那张皮,胡子拉碴地坐在那里,身上的衣服不仅破了洞,还皱皱巴巴,倒像是“束湿成棍”之后又展开了来,里里外外透着一股难闻的怪味儿。
  费竹“哈哈”一下,提着衣领闻了自己一把:“刚从死人身上扒的。”
  那可真是不错。
  两个人一时无话,只一杯一杯地喝着酒。
  “谢谢。”琼芥突然说。
  太多要感谢的事了……将他的家人下葬要谢,养他长大要谢,与格尔箸做交易放他们出关也要谢。
  费竹摆手道:“不谢不谢,谁叫你是我儿子呢。”他捏住琼芥的脸颊,像揉面团一样胡扭,大笑了好几声,“哈哈,不愧是你爹的崽儿,长得有模有样的哈!”
  琼芥被他扯得脸疼,转着脑袋闪躲,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最后这脸上不算丰满的两团肉还是被费竹牢牢得抓在了手里。再解脱的时候,脸上已经又是红手印儿又是灰,琼芥郁闷地揉着自己的脸,问他:“你怎么从格尔箸那里出来的?”
  费竹笑道:“这天底下的地方,只要是你爹想进的,就没有进不来的,只要是你爹想出的,就没有出不去的。”
  琼芥说:“我以为格尔箸看你看得很紧,毕竟……”
  他把之前自己用费竹的消息和格尔箸做交易的事情与他说了一遍。
  而且在阵前……眼珠子都快黏他身上了,怎么看都不像是不在意的样子。
  费竹又是大笑不止:“我明白了,你认为他对我有情,可能是有一点点……但你不了解格尔箸,不懂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酒葫芦里还剩了个底巴,他抄了个底儿,又最后倒了两碗酒,然后轻轻眯起眼睛。他的眼珠很漂亮,但是因为枯树皮一样的皮肤,只能叫人想到“矍铄”两个字,虽然仍然透亮、智慧,但是已然垂暮,费竹缓缓道:“他是个很会说爱,很会说想念的人,却也是个最薄情的人。他擅长将一份的温情演成十分,演着演着,连他自己也信了。没有人进过他的心,所以当他稍稍在意谁的时候,他自己就会误认为这就是深情。”
  费竹满饮此杯:“这世上有人以十分的爱爱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也有人用一分的爱爱着唯一一个人,在他自己看来,这一分已是破例,但在旁人眼里……”
  他冷笑一声:“一文不值。”
  这些话琼芥从前是不明白的,但这些日子有些感悟,竟能听得出他言语下的惆怅之意。
  当年一刀一剑,何等驰骋肆意,如今却落得这样一个结果。
  “真的这么想?”
  如果费竹真觉得格尔箸一文不值,又为何要像吃饭一般大把大把地吃那断情绝爱的丹药?
  费竹却再没有说话,琼芥叹了口气:“我只是怕您要站到我对面去。”
  果然是做不到的吧?仗刃无心。无论如何伤情,凡人心终究是凡人心,怎能就此忘却,再无顾忌?
  若情爱二字真的药石能医,天下又何来这么多不死不休的怨侣。
  明明知道他是个垃圾,但就是放不下,就是忘不掉。
  琼芥默默地转向费竹,用一种欲言又止、欲说还休,还要说不说十分讨打的眼神看着费竹,一直盯到费竹手脚出汗,头皮发麻,还摸自己的脸,怀疑自己的脸皮是不是掉了。
  “干什么?”他没好气地说。
  “……”琼芥:“情深不寿。”
  费竹:“……”
  费竹:“看见那边的那个山了吗?就是像老王八的那个?”
  琼芥点头:“看见了。”
  费竹:“我肯定活得比它久。”
  琼芥:“……”
  费竹:“等着给你白发人送黑发人。”
  琼芥:“……”


第57章 安心
  琼芥是夜里才回来的,灰头土脸,身上的衣服又破又烂,机关扣也被拽掉了,叫人怀疑他是不是遭了劫。
  一进门,华清渡就被他这一身又烂又臭的味道熏得差点儿干呕,捏着鼻子,挥着手:“你掉粪坑了?”
  “刚爬出来,”琼芥见他那样子,还特地往他旁边凑了一凑,“老乞丐在死人身上扒的衣服,你闻闻香不香?”
  费竹这个老穷鬼,还算计小孩东西,见他身上衣服不错,直接扒了,然后表示自己“大发慈悲”,把自己的臭鱼烂虾服“赠送”给了他。
  一直到华清渡在逼人的臭气里十分陶醉,直言要让他出门右转,送给西北风去欣赏,琼芥才走,算是勉勉强强报了昨天晚上那一口之仇。
  他把费竹强给他换上的死人衣服团了个球儿扔了,又放了一大缸水,把自己泡在里面,不由得想起费竹最后的话。
  “那你以为你那位主君是省油的灯吗?”
  他回答说:“不管他是不是省油的灯,他的火油都不会洒在我身上,也不花我的钱买灯油。”
  他躺了一会儿,听见水花响,腿侧有个滑溜溜的东西游了上来,他闭着眼睛躲开,不料那东西不依不饶,不消片刻便卷土重来,还轻轻在他大腿内侧勾了一下。
  琼芥警告道,“华清渡。”
  华清渡身上只穿了中衣,站在木桶边上,如入无人之地,袖子已经湿了一截。他听到琼芥在叫他,展颜一笑,一下子跨进了桶里。
  琼芥一下子从头到尾红成一只虾。
  木桶本来就不大,华清渡进来了一只腿,琼芥更没地方坐,默默地把脚蜷了起来,嘀咕道:“你又瞎了鼻子,不嫌臭了?”
  下一秒,他突然一声惊呼,溢出了一地水花,华清渡的手紧紧搂着他的腰,将人面对面抱在了身上。
  华清渡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就是因为嫌臭,才好心好意地来帮你洗洗。”他能装会装,这种时候却摆出了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不急不缓地巡过琼芥的腰身:“告诉我哪里脏……”
  琼芥:“我觉得你心里脏。”
  华清渡:“……”
  这场荒唐最后以腰上那口牙印的加深结束。华清渡将琼芥抱在怀里,低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像是在一根一根细数他的眼睫毛,琼芥轻声道:“人不大,心事不小。想什么呢?”
  华清渡一挑眉:“你怎知我不大?”
  琼芥:“……”
  华清渡:“不比你小。”
  琼芥:“……我说年龄。”
  华清渡一脸狡黠:“我也说年龄,你以为是什么?”
  他好容易关心他一下,怎料华清渡现场跑偏,车轮子都拐到沟里去了。琼芥一挑眉,作势就要出来,不料刚抬腰,对面又开始说正事了。
  华清渡像是对他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西京十二州里藏着我祖父的旧部,如今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年,里面鱼龙混杂的,也不知道整不整得起来;涼氏的首领着实难搞;还有你老爹……”
  西京十二州乃是当年风息国的要地,国灭之后,其中十城归了戎国,由风息人的老对头卓氏守着,另外两城在宣国手中;而死人谷中的第一大部——涼氏,是块难啃的骨头,之类种种,他脑子里装了太多。
  华清渡的手在琼芥腰上打圈儿,“今天都和你老爹说了些什么?”
  琼芥笑了一声:“教我驭妻之道呢,说,凡事要偷偷留一手。不能因为宠媳妇儿,就媳妇儿说什么就是什么,省得哪一日,媳妇儿为了更上一层楼,将我抛到墙后了,我这做相公的,都没地儿去哭。”
  华清渡又当了“小媳妇儿”,笑得格外灿烂,“那你回他什么?”
  琼芥道:“我说,我媳妇儿不求这个。”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有些爱权位,有些爱名利,有些是情种,终日吟着些“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类的。华清渡那日将愿望说得很足,很满,但那都是给别人求的,真的归于自己,倒是想得平淡。
  他就是自己口中那种“胸无大志”的人,只想有吃有喝有乐子耍,老婆孩子热炕头。
  哦,孩子是不可能有了,而且华震秋那种小兔崽子,是不能指望他热炕头的,有老婆抱就行。
  华清渡今晚睡得很沉。
  他怀里抱着一小角被子,靠得很近,几乎要枕到琼芥的枕头上来了,他呼吸平稳,酣睡到无意识。
  琼芥起来看了一会儿,安下心来,熄了最后一盏小灯。
  从风息城破的那日开始,华清渡便一直不得安眠。在平宥部的时候还好些,只是梦呓,后来就越来越糟了。
  先是梦魇,好几次琼芥被他吵醒,看到他满头大汗地叫着什么,醒来后双目无神,要缓好一阵才能把出窍的魂儿叫回来。
  要么就是一时失眠,一时又昏睡几日不醒。
  之后干脆夜游症,从自己的屋子,一口气游到别人屋子去。有次则蓝起夜,看见华清渡在自己后院的小水渠边,拿了根棍子,戳癞蛤蟆。
  她好奇地凑过去看,想问他在干嘛,低头一看差点撅过去——这人的眼皮儿还死死闭着呢!
  她不敢叫他,怕贸然叫醒使他患上了“离魂之症”,只能看着他游荡出去,临走时还一脚踢破了她的鸡舍。
  几个人心里担心,瞒着华清渡偷偷给他吃过药。但华清渡嫌那“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药”吃得人精神不济白天犯困,加上它的效果着实有限,于是作罢。
  后来琼芥就日夜和他同榻,他一犯夜游症,就起床在他屁股后面跟着,这一跟就是两年。
  期间还留下了不少鬼怪异谈,其中最出名的当属“黑白双煞深夜拔狗毛”。
  狗大叫。
  但到了死人谷之后,不知道是心情舒畅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华清渡这毛病竟然好了,每天四个时辰,睡得饱饱的。
  琼芥在黑暗里看着他的睡颜,柔声自语道:“真好,和只小猪一样……”
  屋里华清渡睡得香甜,屋外却不甚平静,灯火亮了一整夜。
  隔日,琼芥没有去侍卫处,而是跟了华清渡一起。毕流芳先前留下了一个偌大的南苑,足够华清渡的人马住的,不仅房舍一应俱全,连校武场和大牢都有。
  华清渡特损,调侃这叫做“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从连廊进去,每间房屋如今都有了它的用处。沈矇手下的师爷们求了一处做学堂,将半大的崽子们收进去,教他们识文断字与些实用的算数,虽然都很浅显,但总不至于将来养出一批文盲。学堂旁边另有个屋子,女人们凑在一起,纺线织布,做些活计。
  迎面走来了一行人,是来运木材修缮房屋的,里面有个很卖力的小子,脸都憋红了,琼芥定睛一看,不是别人,却是当初他和措达拉他们捆到树上的李三炮。
  “你们之前从五毒手里头救下来的那些五仁庄的人,就住在湖对侧。沈矇借了些沙谷种子给他们,又派了“督粮官”,一边教导一边弹压,他们收了粮食,将本儿带着利还给我们,其余的可以留下自用。这样一来二去,两边的吃粮问题都可以解决了。”华清渡道。
  其实他和沈矇还有一点子计策,是想借派督粮官逐渐打入各部族内里,慢慢解掉这些个族群内里的顽固势力。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