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也会做一些不足以让自己特别开心,但还是会让暂时人心情稍微愉悦一点的梦。
身体情况也逐渐好转,不再感到过多的疲惫。
但是不知是因为接触贺潋的气味太过频繁,还是由于其他什么未知的原因,郁和总会在一些不必要的、不方便的时候,突然手脚发软,使不上力气。
郁和认为自己的身体或许发生了不太好的变化。
自从在顿市接受治疗开始直到现在,郁和曾经有过因为药物的刺激而全身酸疼的时刻,也有因为自己的腺体疾病而常常发热、又或者浑身冰冷的经历。
但即使自己的身体因为生病而带来了许多不好的情况与感觉,他也从来没有经受过这种丧失力气的奇怪症状。
郁和仔细回忆了自己的作息和日常活动。最终也只能从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日程中,找出了一个可能的原因———也许是药物服用剂量减少而产生的副作用。
因此,他立刻询问了何长州,希望能够从他那里得到一个让自己心安的答案。
何长州回他的消息很快,但并没有对郁和所描述的症状做评价,只是重复了他之前在医院时讲过的老话,要郁和多多休息,正常用药。
至于身体上的变化,何长州则告诉郁和都是正常的,让他不必担心。
虽然专业人士的话应该让郁和彻底放下心来,但在直觉上,郁和还是觉得自己身体的变化着实有些怪异。
因为没有力气是郁和很讨厌的事情,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什么都办不好,什么都无法掌控的人。
他不希望这样的感觉长久的出现在自己身上。
但是他也没有办法,自己并非是专业的医生,久病成医的理论在他身上也不怎么奏效。
郁和纠结片刻,还是决定听取并顺从何长州的嘱咐。
他没有再想太多,更没有考虑其他的过于渺茫的,是郁和认为这一辈子都不再会发生的可能。
最后,根据何长州的话与自己并不专业的分析,郁和把这一切反常归结于身体因为信息素的接触而产生的暂时性不良反应,过几日就能够自行消退。
而为了让自己尽快从不受控制的状态里脱离,郁和将卧房里沾了贺潋气味的被子换掉,常常开着窗,给卧室通了很久的风。
使卧室中持续存在的、浓郁的气息总算消散了许多,微弱到如果郁和不仔细地去闻,就绝对感觉不到的程度。
一日以后,不知是因为郁和的心理作用,还是房间里充斥着的贺潋的气息逐渐消失的缘故,让郁和感到不安和担忧的症状神奇地、迅速地消失了。
这让郁和不禁对自己的过度反应感到一些好笑,也逐渐放下心来。
而因为贺潋正在滨市出差,郁和公司最近的业务也不算多,所以他短暂地度过了几天前所未有的、平和的与宁静的日子。
——然后在贺潋离开海市的第四天,郁和接到了郁芝的电话。
在听筒那一头,郁芝告诉郁和要他明日陪自己去福利院一趟。
虽然她讲的委婉,但郁和知道,明面上是陪郁芝去福利院,但实际上自己是要去帮郁芝完成本该由她完成的不怎么光鲜亮丽,反而比较累人的活动。
郁家的产业很大,遍布整个海滨,家族庞大,受到公众和媒体的关注很多。
而郁芝作为郁以诚唯一的,公开且正统的女儿,所受到了关注和苛责也更多。
郁芝十八岁成人礼的时候,从母亲那里继承了财团。
为了经营自己的形象,也为了日后打算,郁芝在郁以诚的建议下,将财团打造成了专注于儿童、妇女和老人公益事业的慈善机构。
每过一段时间,她都需要亲自到资助的福利院、农村学校或者疗养院进行一些几乎是所有属于上流社会的家族都会进行的“作秀”活动。
因为有媒体跟拍,也有很多当地民众的普遍关注,郁芝并不能做那种拍一张合照装样子,然后就离开的事情。
所以她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让郁和同她一起参加这些活动。
在郁和的印象里,几乎是每一次活动,郁芝都会拜托自己,让他帮忙完成那些郁芝认为是很脏的、又累又讨厌的活动。
郁和觉得其实跟小孩子玩游戏,跟老人聊天,这些都并不是像郁芝所描述的那样,很让人厌烦的事情。
但郁芝第一次独身参加完活动,回来以后向自己抱怨的内容,让郁和觉得好像郁芝是被逼着干了不得了的、让人深恶痛绝的事情。
郁和对此不能理解,也因此深切感受到了自己与郁家人彻底的、如同横亘于海洋深处的幽深裂缝那样宽和深的不同。
后来郁芝再参加活动的时候,都是由郁和陪着她去。
由郁和来负责累的、脏的部分,郁芝负责漂亮的、体面的部分。
有时候她也会在郁和给福利院的孩子们煮饭、游戏,或者陪居住在疗养院里已经说不太清楚话的老人们聊天的时候,心血来潮地参与进来。
但是没有几分钟,她也会因为觉得煮饭又累又脏,与老人聊天十分耗费耐心而放弃。
她是一个特别随心所欲的人。
郁和会在很多的时候觉得郁芝十分好命,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就可以指挥其他人来帮她做。
有很多人会为了郁芝的一句话心甘情愿地帮助她,义无反顾地去实现她的愿望。
只是因为她叫郁芝。
郁和有时候会讨厌这些,有时则会生出很微弱的羡慕。
但也只是羡慕。
因为郁和也只是一个很平凡的普通人,只是因为没有办法,受限于许多事情,所以只好装作可以抵挡住一切,对什么都不在乎,不在意。
第15章(下)
福利院的活动持续了一个下午,处在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们精力旺盛。瘦小的身体顶着过大的脑袋,像是一颗颗发育不良的豆芽,在郁和的陪同下疯跑玩耍。
好在郁和这日精神不错,所以也还能够应付过来。
但即便如此,等到孩子们都筋疲力尽,被院长催促着回到休息室以后,蜷缩在仅适合于儿童尺寸的椅子上,郁和还是感觉到了十分的困倦和疲惫。
因此在被郁芝要求用自己的车送他回去的时候,往常会拒绝的郁和也没有拒绝。
回到家中以后,郁和觉得自己有一些热和渴,还可能发了烧。
他怀疑是因为车内太闷,而他又被迫运动太久。
走到厨房里接了水喝,郁和又在客厅翻找出了一板退烧药,确认了保质期以后拿了一粒,就着凉水吞掉。
等待药效起作用的过程里,郁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
可能是因为一天的公益活动耗尽了他原本就不太充沛的精力,没过多久,郁和抱着手臂,倚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很快地睡了过去。
他的一旁是整面落地窗,透过它可以看见缓缓的落日余晖,十分漂亮和静谧。暖而温柔的光线洒在郁和的身上、脸颊,让他看上去像是睡得格外舒适和安逸。
但事实并非如此,郁和是被热醒的。
客厅里温度适宜,没有制造热量的来源,将近夏末秋初的傍晚,室外气温也并不算太高。
但郁和还是睡得不安稳,因为高热而不停出汗,很快就醒了过来。
服用的退烧药毫无作用,郁和抬起手碰了碰自己的额头。
即使不用温度计测量,仍旧能够判别出,温度已经超过了人体的正常体温。
郁和觉得口干又舌燥,像是被关进了炎热夏日时期,置于炙热阳光之下许久的密不透风的银灰色铁桶里面。
既呼吸不畅,也因为温度过高而不断地分泌黏腻的汗水。
郁和撑着沙发站起来,走到卫生间的洗漱台,用水浸湿自己的脸,企图将太过不正常的热降下来。
但是显然,连退烧药都未能使其下降的体温,即使重复泼洒多少次,也仍旧是没有什么作用的。
郁和撑着洗手台光滑的边沿,弓着腰喘气。
他的发丝与睫毛被不止歇的汗与水的混合浸得很湿,也显得更加乌黑沉静,皮肤雪白,泛出不正常的红色。
郁和因为奇怪的高热而浑身发软,头疼难止。
他抬起手用力按压自己的太阳穴,想要缓和头疼。但是因为没有力气,另一只手并不足以支撑身体,使他不小心失去了平衡,跪坐在了白瓷铺满的光滑地板。
膝盖与地面接触的瞬间发出砰的闷响,郁和不禁因为疼痛而叫出声音。
可能是因为高温,也可能是因为疼痛,郁和的脑子开始转的很慢,在几分钟的迷茫和不知所措以后,才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缓慢地站起来,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扶着墙艰难地回到卧室,又因为站不太稳而摇晃着躺倒在了床上。
卧室里的灯光莫名的刺眼。虽然郁和穿着舒适的、把自己包裹的很好的棉质长袖,但不知为何在此刻,他的身体却产生了一种似乎被完全剥离、裸露的感觉。
郁和觉得自己可能是完全失去了正常的感觉。
眼前的东西变得很不清晰,刺眼的光线逐渐散射,变成了很大的,一团一团的边缘模糊的光团。
郁和摸索找到自己随意扔在被子里的手机,以很不清醒的神志,几乎是凭着记忆寻找到何长州的电话拨通。
然后在声音传出来的一瞬间,郁和因为脱力,将手机摔下来,笔直地砸到了自己脸上。
郁和被激出生理性泪水,很不舒服地捂住了自己的脸,然后用力将自己蜷缩成一个很小很小的,很容易就可以从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条裂缝中消失的小球。
-
贺潋接到来自郁和电话的时候,正在同安琳谈论后续的合作事项。
他与安琳在毕业以后就没再私下联系过。但签约结束以后,安琳意外地拦下了贺潋,说要跟他叙旧。
贺潋原本想要拒绝,在滨市待了三日,见不到郁和,贺潋又记挂着他的病,于是一心只想回海市。
只有郁和一直保持在自己的视线以内,他才能够稍微不那么担忧。
但是因为安琳搬出合作的借口,说要跟他谈一谈细节上的事情,贺潋就不好再拒绝,最后答应了她。两个人在离贺潋下榻的酒店很近的一家西式餐厅用餐。
安琳倒是没有说谎话,真的讲了很多关于合作的见解。贺潋听了觉得有些部分确实是有可取之处,就跟安琳讨论了一会儿。
到了快要结束的时候,安琳突然问了贺潋一个与工作不相关的问题。
她问贺潋是不是结婚了。
然后见贺潋迟迟没有回答,于是有点羞赧,向贺潋摆了摆手让他就当自己没问,不要放在心上。
她这个样子真的是很容易就让人看出来是喜欢贺潋的,贺潋也不是不知道。
但是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经意思明白地拒绝过了,所以也从来没有再放在心上。
而对于安琳的问题,贺潋不是不愿意回答。
只是因为当初结婚的时候,郁和曾经说过的,不想要太多人知道,也不想要把婚礼办得太隆重。
虽然这让贺潋觉得有些不开心,也很费解,但他还是尊重了郁和的心愿,只通知和邀请了必须邀请一部分人,婚礼仪式办得也很小。
因此并没有太多的人知晓贺潋已经结婚了,而对象则是郁和。
安琳常年在外,很少回国,她的关系网同贺潋的重合并不算多,熟悉的只有一个张叙。
这次,她也是因为合作才特意回来,如果不是别人特意通知,安琳应该是不知道贺潋结婚的事实。
贺潋并不喜欢这种刻意透露的行为,但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他只是看向安琳,颇为认真地承认了自己已经结婚。
安琳的脸上出现了难以察觉的失落,转瞬即逝。她拿起手边的酒杯抿了一口,掩饰自己的失态。
然后她想要再开口,问一问贺潋其他的事情,例如结婚对象是谁,是不是在南大时的那个长得有点高,眼睛很好看,皮肤雪白的,一直跟在贺潋身边的青年。
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输在了哪里,又输给了谁。
但她还没能问出口,贺潋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安琳看见贺潋随意地瞥了一眼手机,但在看清楚屏幕的瞬间,他的表情就变了。
变成了安琳没有办法描述的,可能是类似与欣喜与惊讶的表情。
贺潋很快地接通了电话,匆匆地朝安琳讲了一句抱歉,迈着腿三步并两步,朝餐厅内置的洗手间里走去。
洗手间里空旷、安静,郁和有些粗重的呼吸声通过话筒传进贺潋的耳里,经过大而安静的空间放大,回响。
贺潋的脸上出现了十分罕见的愕然,他愣了几秒才出声,急促地叫了一声郁和的名字。
但郁和没有回答他,甚至连明显的、听上去不那么正常的呼吸声都消失了。
贺潋很少见的有些不知所措,失去往日的冷静自持。他的心脏跳动很快,既担心郁和,又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焦急又大声地喊了几次郁和的名字。
但是都没有回应。
过了几分钟,贺潋突然听见了什么东西撞到地板的声音,以及郁和痛苦的闷哼声。
他陡然变了脸色,闯出了洗手间,没有来得及,或者根本忘记了同安琳说明情况,自己一个人跑到餐厅外的停车场,驾车就往海市赶去。
海市与滨市相距近一个小时的车程,但贺潋却缩短了将近半个小时,期间闯了七个红灯,危险超车四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