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长远见他望着自己皱眉,没有要下车的意思,走上前几步到车边,微微仰头看他,伸手扶他,“怎么?”
他不听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徐原青沉下气,神色恢复如常,推开他的手自己下车,“不是叫你不用来吗?”
向长远往车内看了一眼,跟着徐原青往里走。
乍踏进藏宝阁他微微一怔,关店半月有余竟改头换面了,格局布置与之前不同,之前柜台诸多卖品略杂,此次减少了柜台,空间变大,卖品摆放也更为规整。
屏风隔出不同种类的卖品,方便选购。
向长远看他眼中的惊讶之色,歪头看他,嘴角噙笑,“如何?”
徐原青瞟他一眼,看不出来一根筋的向三公子有这等心思,他不吝夸奖,“有点东西。”
向长远得了夸奖,不加掩饰的高兴,挠了挠头带路,“请。”
二楼依旧是衣服首饰,只是较之前的琳琅满目,此次的摆放清雅文艺,衣服和饰品各置一侧,中间一道放了一排桌椅可供休息。
向长远请他坐下,李掌柜奉茶来,徐原青接过茶道谢,顺手搁在小桌上,四处打量布置,上次见莘正元时都毫无变化,看来也是不久前改制。
他试探性的询问,“你的安排?”
向长远放下茶盏,“可有什么地方不妥?”
闻言,徐原青摇了摇头,心中惊喜,看来是因为他娘要来藏宝阁,所以才临时改制,这么大的恩情,他倒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向长远看他不动茶盏,听李掌柜说人到了,便站起身来,“我母亲到了,世子要见还是?”
“哄我娘开心,我若在了她又要多思虑。”
徐原青站起身来随他往三楼走去,才上三楼,罗氏便上了二楼,李掌柜妥帖的伺候,奉了茶又介绍阁中的珍稀之物。
向长远听了一耳朵,放心下来。
三楼布置没改,徐原青没往雅间走,就在廊上能听见二楼动静。
向长远同他一样站在廊下,手撑着护栏看他。
“这是你关店的亏损。”徐原青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见他神情激动抬手示意他闭嘴,继续从怀中再取两张银票,“这是买吟语琴的钱。”
向长远看他两只手里的银票,垂眸苦笑,将他两只手都推回去,“亏损是我同你说笑,你不必放在心上,至于吟语琴,你若想要我叫李掌柜封号给你送去即可。”
“一码归一码,虽然你对我无端信任,但我并未与你交心,几万两银子你都能方便我,我很是怀疑你对我有所企图。”
徐原青句句真心,并不单是为了让他收下钱,就算是柳谦为他办事也会多问几句为何,向长远对他的好实在是没来由。
向长远略微急切,“怎么会是无端,我同你说过缘由,世子不记得了?”
“我是好人?”徐原青回忆起他说过得原因,像看傻子一样看他,“我不收好人卡。”
说完把钱强塞给他,向长远手快的要递还,徐原青灵巧的往后撤夺,抬脚一踢正中他拿钱的手腕,迫使他手往后收。
向长远不依不饶的再给,挡回他的手,转身要将钱插回他的腰间,徐原青如泥鳅一样顺滑的躲开,两人你来我往的过了几招,钱依旧在向长远手上。
两人不用蛮力,就各凭身手追躲,向长远一脸无奈的看他,徐原青微微气喘,许久不动,明显应对不上了。
徐原青站定,抬手示意休战,“所以你对我是有企图?”
话题回到刚才,向长远坦然接受,“那你就这么以为吧。”
向长远一副他不收钱誓不罢休的架势,徐原青招架不住了,准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向炮灰……”
才张嘴,就听到楼下有声响,两人相视一看,无需多言同时往楼下看去。
“夫人手上的胭脂灵儿钟意许久,不知夫人可否割爱?”
来人不是李英,是当下公认的太子妃——陆秋灵。
又是这种恶心人的伎俩,罗氏性子温和,见她要便给了她。
二楼就只有两人在,罗氏转身去看其他的东西,相中了一串手珠,正要问李掌柜陆秋灵又到了身侧。
“呀,这手珠配太子殿下送我的那条罗裙正好。”
罗氏叹息道:“郡主喜欢便给郡主吧。”
李掌柜也无奈,“这……”
一件也就罢了,偏偏一次再次,李掌柜几次推荐更好的她都非要罗氏看中的东西,明摆着欺负人。
陆秋灵厚颜无耻惯了,惯会看人下菜碟,罗氏是向儒续弦,庶女出身又不得向儒喜欢,膝下也无亲子依靠,为人也和善不计较,便有许多人肆意欺辱,陆秋灵便是其中一个。
向长远看着罗氏一再忍让,换来的是得寸进尺,看样子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心中五味杂陈。
“我娘……”
徐原青见他紧握拳头,红了眼眶,就要冲出去了,忙抬手拉住他。
徐原青听李英说过几次,罗氏独在京城,性子柔和总被人欺负,若不是她帮着恐怕要任人宰割了。
徐原青安抚住向长远,“我去。”
若是以前的陆秋灵,向长远出面也可,可现在迷恋她的太子如日中天,太子妃之位她唾手可得,惹恼他难免沈齐文不会抽风。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事他出面即可。
徐原青抬脚下楼,已经想好了怎么弄陆秋灵,就听到一声诘问,“怎么?郡主是想将藏宝阁的东西都买下吗?”
来人正是李英。
第29章
陆秋灵见李英来了, 神色骤变,忙俯身行礼,“夫人。”
李英正眼都不瞧她, 径直到罗氏身前将她扶起来,亲昵的拍了拍她手宽慰她,不急不慢转过身凝视陆秋灵。
“且不说太子妃人选未定,就算定了郡主, 所谓世事难料,郡主就敢保证自己一直都是太子妃吗?”
李英亦是郡主, 夫家位高权重,女儿又是当今皇后, 在这京城想巴结她的贵女数不胜数,能挨上边的屈指可数。
陆秋灵虽是郡主,但天子脚下, 高门大户随处可见,比她位高的贵人一抓一大把, 她在同龄的名门贵女中排的上号, 可上一辈的随便挑挑都比她尊贵。
旁人她可以不放在眼里, 李英不行, 因为她想做太子妃, 想做皇后。
她之前和其他贵女一般也想讨好李英,只是李英一心扑在徐原青身上,没空听她们阿谀奉承,她在席面上被她当众训斥过, 从此便记恨上。
只是李英身份尊贵, 又日日礼佛,她面都见不上, 她也只能欺辱与她交好的罗氏解气,之前也有过几次,罗氏性子温顺由她欺辱,这次偏撞上了李英。
犹如官撞见了贼行凶,心虚又慌张,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盈盈俯身行礼,“夫人言重了,灵儿未曾这般想过。”
“没想过?”李英冷笑,拂开罗氏的手逼近她,抬手捏她的下巴,仔细端详她这张“京城第一美人”的脸,的确生的美貌,可性子配不上美人。
陆秋灵被她捏着下巴,不敢动弹。
“向夫人如今是国公夫人,家中三位将军,也是你的长辈,你是凭着什么还敢辱人?就凭区区郡主的封号?还是尚未落定的太子妃位?”
李英字字珠玑,素来柔和的脸上鲜少出现凌人的神情,气势也变得盛气凌人起来。
陆秋灵闻言不知所措,支吾半晌无言。
罗氏见状忙将李英的手拉下,却也没有说什么,毕竟陆秋灵的确是仗势欺她,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她一再被欺心里也会难受。
李英被她阻止后没在咄咄逼人,轻轻拍了拍罗氏的手,看向愣怔住不敢言语的陆秋灵,冷声逐客,“难不成郡主真想将藏宝阁买下?”
陆秋灵回过神来,思量再三没有辩驳,面色难看的行退礼,不情不愿的说道,“多谢夫人教诲,灵儿记下了。”
李英别过头去不看她,拉着罗氏去看炫彩夺目的饰品,直到陆秋灵走后才缓和了神情,放下架子。
罗氏也才敢和她说话,“你又替我出头,郡主会记恨你的。”
“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还怕多这一次不成,再说被她记恨又怎样?”
李英早听闻藏宝阁藏天下奇珍异宝,这还是头一遭踏入其中,这会子注意力全在琳琅满目的衣饰上,浑然不在意适才的陆秋灵了,顺手挑了两支簪子在她头上比划。
罗氏见她高兴,也不扫她的兴了,不再多话,陪她逛。
在楼上偷看的两个小孩也收回了脑袋,神情各异,徐原青看向长远满脸愧色,抬手拍了拍他肩膀,欲言又止。
向长远听她们所言,就知道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两次。
向儒带着长子长女在北疆多年,幼子又游历江湖,她是继室独在京城多年,很多事情难免受气。
向长远也有寄信回家,不是亲子也就寥寥数语,但他也记得幼时罗氏待他的种种好,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层。
他沉默许久才道:“这些年多亏了夫人。”
徐原青:“我娘挺喜欢你,你抽空和她吃顿饭就行。”
两人在去屋中说话,向长远问了许多了罗氏这些年的处境,徐原青将耳闻之事据实相告,末了见他神情凌然,出言提醒他。
“我适才拦你,不让你出面,你可知为何?”
向长远抬眸看他,敛去眼中的冷色,“京城不比江湖,有些事我若出面便是向家的立场。”
闻言,徐原青欣慰的点了点头,一根筋也有转弯的时刻。
两人聊了几句,左越就蹦跶着来寻他们,满脸喜色,“世子,夫人她们走了。”
徐原青站起身理了理衣袍,朝向长远道谢,见他掏钱就忙拉着左越走,“我娘看上的东西劳烦你送到府上,我先走了。”
向长远抬头见人已经出门了,几步追出去,见他明显在躲自己,无奈的笑了笑,随他后走,到楼下才叫住人。
“徐世子。”
徐原青被左越拉住,他不情不愿的回过头,见他立在台阶上,眉眼带笑。
徐原青静静地看着他,倒想听他叫住自己又不过来,到底要说些什么,谁知他开了金口就不咸不淡的说一句,“我就不送了。”
“……”
徐原青无语,左越毫不客气的“啧”了一声,被世子拉着走时小声嘟囔,“向公子怎么有时候像个傻子。”
徐原青抬手敲了他脑袋,警告他,“你少说闲话,要是惹到了我都惹不起的人,我看谁保你。”
“呃……”左越捂着脑袋委屈,瘪嘴说,“我说太子的时候你都没打我呢。”
“嗯?”徐原青扬手作要再打的状,左越忙捂着脑袋逃,委屈巴巴的应承不敢再说了。
左越说李英和罗氏出了藏宝阁去了茶肆,说是许久没有闲耍,今日一不做二不休要什么都不想,好好玩闹。
嘱咐完他照顾好世子,还不放心的问是不是向公子也在,左越说也在她才放心离开。
徐原青头疼的叹息,看来李英极其信任向长远,他无奈过后又觉得不错,人活着总是要有些盼头。
马车上,左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徐原青听的脑袋疼,看他热情高涨就没浇冷水,随他自言自语,马车一顿,听外面动静似乎是遇车了。
他轻轻推开小窗,瞧对面行来的马车让路,路边行人自觉避开,宣平侯府的马车慢慢悠悠的前行。
隆冬,冷气呼啸,徐原青青丝被吹拂散开,马车交汇,他看见让行的马车车帘被一只修长的手掀开,见一张朗月星目的脸,那人抬眼望来,剑眉星目,嘴角含笑朝他微微颔首,端着谦逊温和的姿态。
脑子突然“咚”一声响,徐原青只觉震耳欲聋,恍若深海中潜藏的巨兽出水,将要搅动风云的声响。
思绪搅做一团,他久久不能回神。
左越念叨完发现世子僵硬着推窗的动作,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一样,他也紧张起来,小心翼翼的轻声叫他,“世子?”
一连叫了几声,徐原青才猛然回过神来,回过头看他的神情都有些恍惚,左越紧张的询问,“世子你怎么了?”
徐原青顺手将车窗全部推开,任由冷风拂面,让自己保持一些冷静,适才那人便是沈玉泽,他千防万防的原主男主,他之前也远远地见过他几次,从未有一次这如此近的距离,这一次毫无预兆的碰见,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他撑着小几轻柔太阳穴,仔细会有刚才不过片刻的交汇,不放过蛛丝马迹,心中了有了猜想,出声询问,“刚才辆马车是哪家的?”
左越适才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注意到,看世子神情紧张的模样,忙起身去问马夫,不过一会就坐回了来,给了他答案,“挂的似是江府的牌。”
徐原青抬眸望向车外,眼底含了几分凉意,若是没记错,这条街是通往皇宫的必经之路。
如他所料,沈玉泽果然是只蟑螂。
他原也想过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只是他那时只是一个边缘角色,毫无光环,根本就动不了他,还反伤了自己,最后才不得不走下策,先抢男主气运,然后再保住自身。
他很快调整好了情绪,沈玉泽若是要走原书的路,他可比沈齐文麻烦千倍万倍,若是不战就退,那他不如找块豆腐先撞死自己算了。
徐原青伸手将车窗关上,看左越担心的神情摆手示意他自己没事,接过他倒的热水,询问,“顾三知每天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