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越给他奉茶,“听说向老将军以军务为重延缓了庆功宴,定在了小寒,也就是后日。”
“嗯,这几日有什么事吗?”
徐原青接过茶抿了一口,思绪集中,他也知道自己这几日精神不济,总是不能集中精神思考,今日才好些,能想清楚许多事情。
左越去书桌翻翻找找,不过一会拿来一封未拆的信件,拆递给他,“这是柳谦哥哥今日送来的,世子可有精神看?要我读吗?”
“我又不是瞎。”徐原青接过信件看,左越听着他像之前一样怼自己,雀跃起来,念念叨叨的说起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徐原青一边看柳谦传的消息,一边听着左越叽叽喳喳的话,不过一会心里便有了数,递给他信纸,看左越焚烧。
沈齐文的事情可以暂时不说,他阅了两遍信纸,就是不见向长远的消息,微微蹙眉询问,“我病前叫你做的事做了?”
左越拍了拍手,用钳子扒了扒碳火,“向公子哪有世子想的那么笨,柳谦哥哥说他找到人时,人家姊弟正商讨事宜呢,并没像你想的那般冲动。”
徐原青“啧”了一声,当时向长远那副样子,他回家的一路都在骂他,以为他是个呆愣子,没想到脑子倒是转的快,没把事情做绝。
第26章
翌日, 顾三知来给徐原青扎了几针后,他精神大好,比平日多吃了半碗饭, 被李英夸的脸红。
吃完饭吃药,午后柳谦气喘吁吁的赶来,左越问缘由,他一边抹汗一边回答, “唐骄追着我,非要我明日给他当一天侍卫。”
明日是庆功宴, 要犒赏三军,许多名门望族的公子哥也会趁机去长见识, 结识一下将军,唐国公身居高位定然在场,带独子去毋庸置疑。
唐骄张扬跋扈惯了, 多带几个侍卫充面子符合他的个性,只是人找到徐原青头上, 他真是无言以对。
徐原青坦言, “他又犯病?”
“估计是见向长泊威风, 他抽风吧。”
柳谦擦完汗喝了左越递来茶静下来, 拎着面具依着门框说正事, “你要我盯着的人有动静了,你昏睡这几日,他靠上了太子。”
“沈齐文?”
徐原青来了精神,他日防夜防, 还是没防住, 这一病就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不愧是气运爆表的男主。
柳谦细细说来, “将士回京那日,沈齐文奉命亲迎,去的路上惊了马,是他救了太子。”
徐原青皱眉,“惊马。”
柳谦知他要问什么,将答案直接告诉他,“查不到,惊马险些误了时辰,沈齐文一怒之下将养马的内侍斩首,沈玉泽也是和百姓一样来看将士们,事情有理有据,查无可查。”
“真不愧是男主。”徐原青揉了揉太阳穴,沈玉泽是原书男主,他身上的气运难以撼动,他很久之前就想过永绝后患了,只是气运太盛险些暴露自己,他才一直等待,想其他办法削弱他的气运,杜绝一些事情的发生。
现在看,柳谦,寻娘,本该是他的得力助手,现在都是他的人,但还是没能阻止沈玉泽进入朝局,他果然很有本事。
“此事他做的周密,我都未察觉到,他似乎……”柳谦欲言又止,微微皱眉,思索了片刻才将话补完,“知道我们的存在。”
自三年前沈玉泽踏入京城那一刻,徐原青就防着他,让柳谦盯着他,以防他搅动局势,让书中悲剧重演。
那时他还是籍籍无名的书生,断然想不到有人会盯着他,这么多年柳谦也事事小心,在暗中盯着,从未与他打过照面。
沈玉泽按理不可能察觉到,他身在相府,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幕僚,能不声不响的引起沈齐文的注意,手段可见一斑。
“不用盯着了。”徐原青当机立断,将人撤走,沈玉泽雷霆手段,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若是暴露身份,恐怕会适得其反,引起更大变动。
左右他提前来了十年,许多事情被他搅乱过,沈玉泽气运不如之前,想必他一时走不上绝路。
“且让他靠,他是个聪明人,沈齐文牢靠与否他清楚,如今病急乱投医只是权宜之计。”
“你为何一直防着他?”
柳谦有些不明白,他一直盯着沈玉泽,他入京后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是江丞相的门客,三年来如履薄冰,事事小心谨慎,徐世子身份尊贵,两人一个天一个地,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为何要一直防着。
徐原青反问,“你是不是觉得他人畜无害?”
柳谦回想了一下沈玉泽,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在相府待人做事都温和有礼,只是想有功名,这作为书生无可厚非,便点了点头。
“啧。”徐原青摇了摇头,满脸鄙夷,“这就是为什么我让你盯着的缘故,若非我们暗中行事,现在若是在京城遇到他,我恐怕都要客气几分叫沈大人。”
柳谦瘪了瘪嘴,没有应答,显然不信,拿了钱就走了。
徐原青把茶盏递给左越,脑袋有些疼,揉了揉眉心,柳谦的来处和沈玉泽有很大关系,原书柳谦是沈玉泽在破庙中救的人,所以柳谦对他死心塌地,为他在暗中做过许多事。
可以说,沈玉泽能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地位,一半的功劳是柳谦用命给他拼来的,只是沈玉泽这种荆棘丛中走出的人,权利越大猜疑之心越重,柳谦最后的结局不比向长远好多少。
这些都是书中的事情,他成了徐世子后盘了时间点,拖着病躯掐着时辰抢在沈玉泽前面救下柳谦。
从此自己多了一个得力助手,也算是抢了沈玉泽的男主气运和光环,让他做事不顺许多。
起初让柳谦盯着沈玉泽,他也担心过书中连结太深,两人又牵连上,好在柳谦性子冷淡,和他达成协议后没有一点逾矩,他才放心不少。
刚听他的话,心里虽然有担忧,但也没有往深处猜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不想把自己逼到孤家寡人的地步。
左越道:“世子,我刚刚听夫人说,陛下有意召你明日参加庆功宴,不过侯爷说你卧病在床婉拒了。”
他和太子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皇帝召他,其中深意不难猜,只是看来他爹也不想配合着演了,直接拒绝了。
寒冬气冷,屋里碳火烧的通红,徐原青吃完药破天荒的不犯困,左越都趴床边翻了两觉了,他还是清醒着,不知是不是前几日昏睡多了,竟失眠了。
夜深人静,窗户忽然被敲响,徐原青没有应声,寻娘才给他递过信不会贸然来找,旁人的话,也想不出谁会半夜敲窗子。
他望着窗户,月光如霜,将来人身形映照,马尾宽肩,他一眼就认出了人来,只是那人不出声,他也不出声。
屋内两盏烛台发出轻响,看不清全境,窗外月光如水,冷风肃肃,两人搁这一扇窗对望,呼吸声轻缓,都怕惊了对方。
许久,窗外的人离开,徐原青翻个白眼翻身睡下,不想这会子倒一觉到天亮,好觉无梦,醒来思绪清晰,精神抖擞。
翌日。
吃过午饭,柳谦就来送晦气,一边移步到门口一边说,“生辰八字算好了,我估计就这两天送到府上,我已经截过几次了,再截他们就要报官了,此事我不管了。”说完眨眼就消失不见了,真就打定主意再不管了。
徐原青茫然的眨了眨眼,连忙收拾好准备去给李英请安,踏进门就见罗氏也在,瞬间头皮发麻。
李英笑容满面的朝他招手,“楠楠来的正好,你与阿远的生辰帖今早送来了,你猜结果如何?”
我不想知道答案!
李英笑的眼纹都出来了,罗氏满面愁容,欲言又止,结果赤/裸裸的摆着,何须多问。
“娘!”
徐原青上前几步,又气又怒,“我说过多次了,你怎么还胡闹!”
“什么胡闹!”李英闻言冷下脸来,低声训斥他,“我这都是为了谁!”
徐原青脑袋一阵抽疼,示意胡妈妈安抚李英,他则同罗氏周正的行了礼,低声道歉,“罗姨,此事是我娘胡闹,您不必放在心上,更不要为难,我绝不会同意此事。”
李英听他笃定的言语,气的心口疼,抚着心口叫他,“楠楠!”
徐原青充耳未闻,依旧对罗氏行着礼。
罗氏看他恭敬的待自己,虽然他性子乖张,对外任性妄为,但对自己从来都客客气气,是个懂事的晚辈。
她与李英是闺中密友,相处多年也知道她满心都是徐原青,也理解她病急乱投医,并未多怪他,如今看要救命的人都这般考虑自己,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她站起身来,亲自扶了徐原青。
“多谢世子宽待。”
罗氏微微俯身回礼,她是个温婉的女子,嫁给向儒后膝下无子,向长远和向长泊已经长大,与她并不亲切,只有年幼的向长远需要她照看,只是她才进门一年多,向长远就远游,故此关系也不算好,但较之其他也好一些。
向府中的孩子只有向长远唤他母亲,她待他也更为仔细。
冲喜一事在世家大族中并不少见,可放在向长远与徐原青身上就十分荒唐。
罗氏做不得向长远的住,就算能做主,她也做不到将向长远招人非议。
“此事也是我思虑不周,我万万没想到阿远的八字真与你相合,若是真的会合,断然不会将阿远的八字交给夫人,也省的到如今进退两难的地步。”
她说着满是叹息,满眼歉疚。
徐原青就知道,向长远的生辰八字能给李英,肯定是罗氏半信半疑被哄了,她肯定也没想到,两个男子的八字真能合上。
李英听他们说话急了,拂了胡妈妈的手,焦急的说,“小月,你听我说……”
“娘!”徐原青愠怒的打断了她的话,满眼无奈,“荒唐之事怎可行!”
他虽然病弱,但生气起来,眉梢吊着,眼里含着几分凉意,震慑的众人都不敢言语,堂中一时静谧无声。
李英眼睛泛红,急出了眼泪,胡妈妈见状就知道事情要麻烦了,忙挥手命无关人都撤下下去。
果然,人走后,李英泪如雨下,拍打着心口到徐原青面前,诘问他,“徐原青,你是要逼死我是不是!”
徐原青看着她哭闹无动于衷,只叹息着叫她,“娘。”
“你这是要逼死我啊!我就你一个儿,有路你不走,非要寻死嘛?那我和你一同死了算了!”
李英扯着他的衣服哀嚎,声泪俱下,满眼的崩溃和失望。
罗氏被吓到了,慌张的劝阻,“小英,你这是做什么?”
徐原青也是气急了,拂开她都手就笔直跪在她面前,悲怒交加,怒吼,“我不会死!我说过无数次了我不会死!”
李英和罗氏都被他震到,一世愣怔住。
徐原青红了眼,仰头看着她们,握紧了拳头,眼里是坚定不移的神情,一字一顿的再次重申,“我不会死!”
见两人情绪稳定下来,他才缓了口气,再说清事情的利害关系,“冲喜的事情太荒唐了,娘,即便我答应了,罗姨答应了,向将军会答应吗?若是姐姐请了旨,这就是在逼向家和徐家破裂!”
罗氏扶着李英,深以为然。
“感情之事求的是两心相许,我和向长远本是好友,若是强求,恐生怨怼,八字相合又有什么用!”
他言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的头头是道,李英和罗氏都被他的话带入,一时间思绪万千,都不知所措起来。
胡妈妈最先反应过来,忙去将他扶起来,唉声叹气的说,“什么话不能站着说,世子也太急了。”
“合算生辰八字一事就此打住,冲喜一事更要作罢,休要再胡传。”徐原青冷静的吩咐胡妈妈,然后朝李英和罗氏说,“娘,罗姨,你们关系好,也不要因为此事芥蒂。”
说完就让左越扶着他走了,留堂中寥寥几人唉声叹气。
第27章
今日晚膳徐原青在自己房里吃, 宣平侯去参加庆功宴了,李英本该陪同但白日那一出她心中愤郁,现下人躺在屋里惆怅。
左越和徐原青吃着饭, 索然无味,小心翼翼的说,“世子,夫人会很伤心吧。”
徐原青没应声, 他当然知道李英对他很好,李英膝下一女一子, 女儿入宫做了皇帝的人,亲切不得, 所以全身心都放在了来之不易的儿子身上。
对他千好万好,恨不得拿命换他的命。
这么多年,他也真心叫她母亲, 希望她不要只守着自己过,只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他也很难扭转她的思想。
他无数次给她承诺过自己一定会好好活着, 只是那该死的国师一算就定了他命, 定他活不过弱冠, 李英日日担惊受怕。
徐原青用完饭, 缩在太师椅里发呆,抱着膝盖看外面冷风萧瑟,一想到刚才的事情就百爪挠心,许久才眼神聚焦, 扭头看左越在翻书, 欲言又止。
他知道自己性子别扭,很难服软, 但有些事就是知错难改。
心里又烦又乱,又听到院子里有响动,左越沉浸在书里无动于衷。
徐原青拢了拢衣袍,起身去看。
门开,门口立着一人作要敲门的姿态。
夜幕降临,今晚无月,外间漆黑一片,冷风灌入屋中,烛火忽明忽暗,映衬着门口的不速之客。
向长远乍见徐原青愣住,止又欲言。
虽说白日争论不是他所致,但与他有关,他从未与李英争吵,这还是头一遭,这会子见他实在是摆不出好脸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