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砚:“……”
沈浔继续道:“就单纯从这句话出发,他说他以后不会有女朋友,不代表他以后就会有男朋友,至少在逻辑上,他喜欢男生的推断是不成立的。”
梁砚欲言又止,欲止又言,“谢谢,我一个搞计算机的,应该比你更懂逻辑语言,但是生活不是概率论,这种小概率事件在我眼里就是不可能事件,他竟然有意暗示你,你不如也暗示回去,哪怕试探地问他也行,总比我们在这里猜来猜去有用,反正势必要把他的性取向弄清楚。”
沈浔不置可否,而是微微蹙眉,“直接问也太冒犯了吧?”
“谁让你直接问了呀!”梁砚恨铁不成钢,“难道就没有一些同性恋之间才能听得懂的黑话吗?或者你去用他的手机号搜一下,看看他有没有在同性交友网站上注册过账号?或者你可以假装不小心被他发现你在看gv?”
沈浔听的是目瞪口呆、醍醐灌顶,“……我学到了。”
他不禁感慨道:“你说的对,你真的好懂啊。”
梁砚很得意,“那是。”
通话结束之后,沈浔先是将梁砚的三个方法记在备忘录里,开始逐一分析,从可行性上来看,第二个方法应该是排名最高的,于是他立即打开手机、电脑去圈内各大交友网站,以及交友APP上搜索一圈,很可惜,一个账号都没有搜到。
圈内黑话,沈浔倒是知道的不少,但是大多都……太露骨、太放荡,贸然发送过去,既显的自己轻浮,也没有给予对方应有的尊重。
只剩最后一个方法,虽说最难操作,但是——
沈浔打开网盘,指尖敲下隐藏空间的密码,文件列表显示出仅有的两部成人爱情动作片。
全部勾选,单击鼠标右键,选择下载到桌面。
他想,万一有一天能用到呢,虽然可能遥遥无期。
实际上沈浔想多了,这周五晚影片就派上用场,只不过是用在他自己身上。
结束了忙碌的一周,也迎来了第二次难得的双休,沈浔打开电脑的本意是想搜索一些专业性的学术资料,可惜余光不小心飘到桌面上几天前下载好的影片,下一秒,鼠标已经神使鬼差般移动到图标上,并且点击。
影片进入加载中的那一刻,沈浔心知肚明,以他对自己的了解,今晚怕是废了。
电脑不知为何运行起来有点卡,等待的期间,沈浔不由自主回想起某段无趣的过往,那时他刚入聿海分局做法医——
因为工作压力太大,深夜里,他明明困倦到不行,却又迟迟不敢入眠,抱起电脑点亮夜灯,一个人独自蜷缩在被窝里看片解压。
而且沈浔观看的原因并不是想纾解欲望、也不是要深入学习,他只是妄想用一种感官上的刺激来对抗另一种生活上的刺激,实践证明确实是妄想,影片带来的快感被孤独焦虑迅速地冲淡消解,这并不是值得回味的体验。
净网行动之后,同类型的影片已经基本被消灭干净,他也懒得费精力和时间去找,只这两部影片,他翻来覆去地看,看到索然无味,味同嚼蜡,看到最后麻木迟钝、无动于衷。
这些都是沈浔的切身经历,现在重温起来已经恍如隔世,直到影片开头两位主角亲昵地拥抱在一起,记忆产生应激反应,提醒他后面是什么样的姿势什么样的体位。
但是这次的观影体验似乎不同于以往,因为以往他可以很轻易地作为一个上帝视角的旁观者,抽离地、审视地去看影片中的一切。
沈浔低头,视线跟随眼帘一同掠过凸起的黑色西裤布料,垂落地面。
僵滞几秒后,他伸手“啪”的一下将笔记本盖上,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然后长久地、沉默地坐在书桌前。
他始终坚信自己是享受孤独的,但好像又不那么纯粹,于是在这个夜晚,间歇性的感性像是一场忽如其来的倾盆大雨,他想做孤独的背叛者——
想去找孟远岑,说一些难以启齿的、私密的往事,不管不顾,不想对方是否拥有能够守住秘密的人品,仅凭直觉,认定今晚听他倾诉的人不是任何其他人,就应该是孟远岑。
打开微信,编辑文字,毫不犹豫。
【你在吗?】
【你现在有空陪我聊天吗?】
他现在多少有点不清醒,沈浔想,或许深夜里,人就是更容易变得多愁善感又矫情。
所以每当他意识到自己诞生出了不同于寻常的、强烈的表达欲时,他总是会试图让自己尽快恢复理性。
可惜今天有些不在状况,至少他已经在冲动的教唆下,头脑一热地将消息发送出去,并且让它们顺利度过两分钟的撤回期。
手机漫长地缄默,十几分钟之后没有回复。
沈浔开始慢慢地冷静下来,他开始庆幸自己没有及时等到孟远岑的回复,于是那场不期而至的雨也毫无征兆地结束了,他后知后觉,也有些后怕,反复确认自己没有说出什么奇怪的话、做出什么奇怪的事,像是悬崖勒马。
手机被随手丢到床上,听筒沉溺在棉花絮里,沈浔转头缩进狭小的衣柜,书桌上的台灯光线被他弯曲的脊背遮挡的严严实实,他摸着黑,胡乱抄起几件换洗衣服,转头钻进浴室开始冲澡。
寄希望于热气能让人的头脑永远保持清醒。
等沈浔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卧室里的手机在震个不停。
第二十章 “失恋。”
取暖灯光逐一熄灭,花洒掉落几串断成颗粒的水流,瞳孔努力适应骤然灰暗的环境,沈浔站在洗漱台前,用细长的指尖穿过潮湿的头发,吹风机的热气喷上他的脸颊,声音震耳欲聋,在对抗和掩盖卧室的动静。
直到年久变形的插头在受到牵扯时摇摇晃晃脱离插座,周围瞬息安静,听觉才接收到来电提示音。
暂时放下吹风机,来到卧室,果然是手机。
……孟远岑吗?
那个瞬间,脑海中有千万种说辞飘过,他却没能抓住其中任何一条他满意的解释——能够合理掩饰他十几分钟之间,忽然抑制不住地想和孟远岑玩暧昧的事实。
不过他不会无缘无故拒接孟远岑的电话,将振动的手机翻面,沈浔垂眸一眼——
原来是梁砚。
这个认知让他整个人都松懈下来,打开免提,慢慢地踱回洗漱台,耳边的吹风机发出接连不断的噪音,沈浔有意提高音量,“梁砚?有事?”
对面的男声却很陌生,“喂,你好,你是梁砚的朋友吧?”
沈浔立即把吹风机关了,“你是——?”
“我是屿岚酒吧的老板陆淮骞,你的朋友梁砚他喝醉了,醉的不省人事,你能来接一下他吗?”
沈浔没有立即回答。
陆淮骞隐约明白了什么,“我不是在网络诈骗,屿岚酒吧也开了很多年的老店了,在当地都有些口碑的,我没必要自砸招牌。来酒吧的人鱼龙混杂,你朋友喝的烂醉如泥,神志不清,我觉得他应该被人盯上了,你最好及时把他带走,不然他最后在哪张床上醒来都不知道。”
沈浔早些年确实就听说过屿岚酒吧,因为它的顾客不止有异性恋,也有同性恋,算是半个gay圈。
陆淮骞的话沈浔信了八成,还有两成源自于他的困惑——
梁砚平常并不爱喝酒,那他为什么要去酒吧喝酒?
静默在电话两头无声地蔓延,陆淮骞等的不耐烦,率先出声打破。
“我还可以拍视频给你,也可以让梁砚和你说几句话,如果你还不信,”说到这,他笑了一声,“那就算了,信不信随你,我认为我该做的也都做了,说不定今晚你的朋友能有幸遇他的良人,而我在大惊小怪。”
沈浔:“你让梁砚和我说句话。”
陆淮骞将微信视频打开,后置摄像头照进梁砚双颊泛红的脸,陆淮骞对着梁砚说道,“你和你的朋友说几句话,也为我这个‘疑似诈骗犯’正正名。”
沈浔急忙问:“梁砚,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梁砚眯起双眸,“你是谁?”
沈浔耐着性子说:“我是沈浔。”
梁砚将脸凑上屏幕,努力瞪大眼睛,视线依然迷离,几秒后,他一惊一乍道:“啊,原来小沈啊,我没事,你不用管我,今晚不醉不休!”
陆淮骞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尽快来吧,来了之后直接找我,找不到我的人就和服务员直接报我的名字,如果来晚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概不负责。”
说完,陆老板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
现在是晚上十点二十六分,小区的路灯灭了几盏,沈浔的头发还是半干。
黑夜里,马路边,胡乱套上一件衣服就出门的他,被夜风吹到瑟瑟发抖,解锁手机看一眼,叫的司机还没到,通知栏的广告新闻倒是碰出来一大堆,沈浔心烦意乱地点击全部清除的按钮,手机被揣进外套口袋里。
五分钟后,司机终于姗姗来迟,十几分钟后,车辆到达目的地。
这是一家清吧,没有喧嚣的DJ和涌动的舞池,只有光怪陆离的彩色顶灯,让往来顾客的脸在其中时隐时现,沈浔不太喜欢过于吵闹的场面,陌生的人群会让他局促不安,这里的气氛就还好,尚且在他能够接受的范围内。
沈浔环顾四周,没能成功捕捉到服务员的身影,可能正在别的卡座招待客人。
视线略过吧台时,他看到白色衬衣、黑色马甲的调酒师正在专心低头调酒。
他身后的酒柜上是各色的酒水,瓶身环绕花体或斜体英文字母,酒瓶折射出宝石的光彩,有种眼花缭乱的眩晕感。
调酒师应该知道酒吧老板在哪,沈浔提前组织语言,关于询问的措辞。
等走近了,沈浔试探地问道:“能帮我叫一下你们的老板陆淮骞吗?我有事找他。”
调酒师闻言道:“我就是陆淮骞。”
沈浔忙问道:“梁砚在哪?”
正巧这时有服务员路过吧台,陆淮骞道:“小赵,我离开一下,马上就回来。”
说完,他瞥一眼沈浔,随后迈开步伐,“你和我来。”
后台更衣室里,沈浔终于见到了梁砚,后者整张脸上的有一种痴傻又哀怨的憨态,和他平常的神色判若两人。
“梁砚。”沈浔叫了声。
对方没理他。
“他买醉来的,点了好几杯酒。”陆淮骞忽然说。
“买醉?”沈浔重复道。
“失恋了吧。”陆淮骞猜,“我见过许多失恋的,和他的表现差不多。”
沈浔想了想又道:“谢谢。”
陆淮骞闻言笑了一声,“哎呦,这下终于肯相信我了,不容易不容易。”
说的沈浔只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可能他在警局里见多了现实中的诈骗手段,防备心总是很难卸下来。
不过沈浔有些讶异,“你们还会留意有没有人盯上他?”
陆淮骞微笑,“我这是清吧,没那么吵没那么乱,迪吧我是真管不过来,如果出现有人想强买强卖,无论被强迫方是男生女生我都会插手,在不引起冲突的情况下,想办法悄悄送她们离开。”
他继续道:“刚刚那人是熟客,男女通吃的老海王了,他直接在你朋友身上摸来摸去,我还看不出来他想干什么?本来打算让小赵偷偷带你朋友走后门,但你朋友实在是醉的不省人事,估计自己回家都是困难,处于安全考虑,还是拿他的手机联系了你。”
沈浔忽然发现什么,“你怎么会有他的锁屏密码?你们……认识?”
陆淮骞还挺得意,“指纹解锁,也就十个手指,轮流试一遍就行。”
把沉甸甸的梁砚拖出酒吧,塞到出租车上,一看时间早就过了十一点,梁砚的新家不在聿海区,和翡翠花园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相隔不少路程,沈浔嫌麻烦,干脆把人往自己家里带了。
路上,他蹙眉问道:“梁砚你什么情况?”
梁砚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又算……什么……他对你哪里……有我好……”
只言片语似乎在佐证陆淮骞的猜测,但是梁砚和女友分手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为什么情绪会在今晚忽然爆发?还是说平时梁砚的开朗豁达只是假象?
用双肩支撑起梁砚的一条胳膊,沈浔费了好大劲爬完黑漆漆的三层楼,把人丢到客厅沙发上。
他站在梁砚面前,鼻尖嗅到扑面而来的酒气,“梁砚,你现在是想聊天还是想睡觉?”
对方沉默,仿佛置若罔闻。
沈浔放弃追问,只当自己对牛弹琴,正要转身去冰箱里找些醒酒的食材做汤,忽然空气里传来了一声极轻的哽咽,“……陪我聊天吧,小沈。”
梁砚继而说,声音细若蚊吟,“谢谢你。”
“还没完全喝糊涂呢,”沈浔叹息,“到底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孟老师又一次没能在十点钟准时睡觉哈哈哈哈,因为要等老婆的消息(不是
陆淮骞是隔壁《蓝色鸡尾酒》的主角,有官配的,这里浅浅地搞个联动(其实就是懒得取名
第二十一章 “一会儿见。”
“……我前女友官宣了,在朋友圈里,和她的新男友。”
“你们还留着彼此的联系方式?!”
“我们和平分手。”
沈浔一时哑然,他坐到沙发上,双臂虚搂住梁砚,用手拍了拍对方的背。
梁砚顺势低下头,双肩止不住的颤抖,“她已经忘了我,走进一段新感情,而我还忘不了她,我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