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是要好的朋友。”沈浔有些试探地小声问道,“应该……没有其他能让你误会的地方了吧?”
其实下午沈浔的询问加上那句解释,已经足够解除误会,会醋也是一时上头,过后想想还挺幼稚的,孟远岑本来以为这事两人默认翻篇了,结果沈浔难得主动打电话过来,一本正经地解释,说的这么认真,还挺可爱。
孟远岑很受用,躲在屏幕后面笑,除了听到“陪着他不睡”的时候心里刺了一下,没忍住问道:“有多要好?”
“从初中到大学一直都保持联络,”沈浔坦诚道,“因为我学生时期的人缘一直都很差,梁砚是我唯一交心的朋友,他帮过我很多,我也会帮他很多,但我们只会是朋友。”
孟远岑闻言低头又笑了,沈浔的话好像专门往他心坎上说的,诚然,孟远岑从来没有想过去干涉沈浔和梁砚的关系,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想要沈浔的表态,就像这句“只会是朋友”。
这就够了,没有梁砚,也会有张砚李砚,这个砚那个砚,这些都不是障碍,孟老师对自己的人格魅力有信心。
“那我得感谢沈警官‘专程’回访为我解惑,”孟远岑朗声道,“除了这件事,还有别的要说吗?”
“有的。”
“那你说。”
沈浔静默片刻,迟疑地说道:“你夹在书里的那张照片……”
话题再度转回照片,孟远岑眼底的笑意忽然就变深了,却装作不明所以地问:“嗯,怎么了?”
是的,他就是故意的,他在还书之前,故意把照片夹在书里,他猜沈浔可能会懂,但是当他看到沈浔笔记本屏幕的瞬间,他知道对方一定会懂。
沈浔会懂,但不一定会主动来问,因为成年人擅长懂装不懂,对于自己不感兴趣的追求者,这是无声的礼貌拒绝,给彼此留几分体面。
只听沈浔继续说:“背后的那句英文……是你写的吗?”
孟远岑视线转上半圈,不急不慢道:“是我写的,所以呢?”
“我看懂了。”沈浔低声说。
孟远岑很喜欢这一句,还有对方的声音,沈浔的咬字有一点温吞的黏连,和他冷艳美人的长相形成鲜明的反差。
他也学沈浔话说一半,在那打哑谜,“你看懂了,所以呢?”
“孟远岑……”
“嗯。”
对面长达十几秒的沉默,孟远岑移开手机看一眼,通话也没挂断啊,信号也是满格,“你想说什么?”
没回答,还是沉默,孟远岑道:“既然你说你看懂了,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
“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的意思,怎么敢说你看懂了?”
“……我不太确定。”
“那你猜我是什么意思?”
“你……”沈浔咬咬牙,说出来的却是,“你和我一样,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孟远岑耐心等待半分钟,就等来这么一个结果,笑了,“保守什么秘密,我爸妈我妹妹都知道我的性取向。”
此言一出,对面的沈浔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可能是觉得窘迫。
不过这一个多月接触下来,孟远岑对沈浔的性格多少了解一些,知道对方不是主动的人,今天终于得到一点积极的反馈,能够确定沈浔是想和他玩暧昧的,已经算是阶段性的胜利。
至于眼下是不敢说、不想说还是犹豫不捅破,孟远岑不清楚,但是追人总要花时间,暧昧玩起来也挺有意思的。
孟老师向来有耐心。
他帮忙转移话题,“你还欠我一顿饭,打算什么时候补上?”
沈浔也因此松了一口气,认真思考了一下,“下周不行,要值班和备勤,如果下下周没有事,我一定请你。”
孟远岑又笑问:“我有点单的权利吗?”
沈浔连忙答道:“有的。”
孟老师便厚着脸皮说:“那我要吃火锅,而且是香辣红油锅底的,要和梁砚下午吃的那种一样的。”
沈浔想了想,说道:“我带你去吃比梁砚下午那个好吃一百倍的火锅。”
第二十五章 “逃避。”
虽说梁砚上次给出的“GV计划”一波三折,但奇妙的是,最后的最后竟然歪打正着带来了积极的效果,于是忙里偷闲的沈浔,没忍住又一次去找梁砚交流意见,当然也是因为他能交心的朋友就只有这一个,其他人沈浔都信不过。
梁砚接到沈浔的通话请求,听到对方又是来找他分析谈恋爱的事,得意的尾巴快要翘到天上去,“说吧小沈,你梁哥都是过来人,经验充足,封个恋爱专家也不为过吧。”
沈浔:“也有可能是恋爱砖家,砖头的砖。”
梁砚哈哈大笑。
然后沈浔大概地描述了孟远岑夹在书里的彩虹照片,附带着补叙很多照片相关的细节,比如这张照片是在自家阳台拍的,比如照片反面的字体是用彩墨和钢笔书写的。
梁砚便说:“能拍张照片给我看一眼吗,如果你要是不乐意就算了。”
那句英文沈浔曾反复琢磨过,从用词到表达都算不上隐秘或亲昵,于是便坦然拍下发送过去。
梁砚一边用指尖将图片放大,一边观察,“你不觉得,这两行英文写的很整齐,而且基本平行于照片的边缘吗?”
沈浔也低头看了一眼,还真是。
梁砚:“这种全空白,没有横线的背景写成这样很难的,这一看就不是随手写的,而是花了很大心思写的,我这边像素问题看不清,你看一下你手里的照片,他是不是在照片背后用铅笔打过横线又擦掉了?”
沈浔捏住照片的下缘,举起来对着光线看,几秒后,他不禁诧异道:“……好像真的有很浅的、直线的痕迹,就在这两行英文下面。”
梁砚很激动,“我就知道!”
沈浔不免好奇,“你怎么能猜到?”
梁砚洋洋得意地说:“那我当年也是亲手给——”
他顿了一下,敛去部分笑意,“给她写过很多我自己做的明信片,其实就是照片,我在国外拍了很多很多的风景照,四舍五入等于她陪我去过这些地方,每一张照片背后都有写下我想说的话。”
“一开始我不懂,拿到一张空白的照片就开始写,你知道的,我的字本来就丑,又写的歪歪扭扭,根本不好意思寄给她,后来发现打上横线会好很多。”
沈浔颔首道:“原来是这样,我很少给人写东西,因为我的字也拿不出手。”
说起字丑,两人顿时同病相怜、惺惺相惜起来,一起轻叹一声。
叹罢,梁砚继续一针见血地说道:“而且这张彩虹的照片选的就很有意味,它本身就是你们之间的羁绊,墨水也不是平常的黑色墨水,而是紫色,你们gay不是都喜欢紫色嘛。”
最后一句属实有些学生时代做语文阅读理解的感觉,一样的牵强,沈浔笑着嘲回去,“请不要对我们有刻板印象,你关于紫色的说法我不认同,其他的都认可。”
梁砚闻言朗声大笑,又道:“还有你看他写给你的那句话,你不觉得很暧昧吗?尤其是最后的那个‘love is love’,他都给你写love,你还在犹豫什么,直接告白直接冲!”
沈浔就知道梁砚会误解,“那只是LGBT人群的一句口号。”
梁砚:“LGBT是什么?”
沈浔解释道:“LGBT代表四个英文单词的首字母,Lesbians女同性恋者、Gays男同性恋者、Bisexuals双性恋者和Transgender跨性别者,包括这句话并列的七个宾语,除了‘me’,剩下六个分别对于彩虹旗六种颜色代表的含义。”
“彩虹旗又是什么?”
“彩虹旗是LGBT人群的标志。”沈浔说,“所以这句话是他在暗示我他的性取向,虽然提到了‘love’,但他想传达的也是爱无差别,同性恋也拥有爱与被爱的权利,你明白吗,并没有你想的那么暧昧。”
梁砚半信半疑,盯着末尾那半句左看看右看看,喃喃自语:“……真的没有吗?”
沈浔忽然也变得有些不确定,“没有吧……应该。”
梁砚沉默看了一会儿,没琢磨出什么门堂来,干脆放弃了,“哎哎哎,咱们先不讨论这个了,讨论这个没有意义,我们来聊聊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吧——不对,或许我应该说的明白一些,你下一步打算主动告白吗?如果是,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挑明关系?”
沈浔:“啊?”
梁砚不理解沈浔这个反应,“啊?”
沈浔茫然道:“我和他才认识一个多月。”
梁砚:“我见过认识两个星期就谈的。”
沈浔迟疑道:“可是我和他连肢体接触都几乎没有过,只除了某次我主动去握他的手腕,我们线下只见过两次面。”
梁砚:“谈了以后就有了啊。”
“不对,不对……”沈浔想了想,反驳道,“我还不了解他,就这样贸然告白,和快餐爱情又有什么区别呢?难道不应该是,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能用朋友这个词来解释,我们已经不满足于恋人未满的状态,才需要转变身份吗?”
梁砚闻言笑了,“那你还挺理想主义的。”
沈浔:“我对爱情,一直理想主义。”
“我感觉你会这么说,是因为你还没谈过。”梁砚认真道,“大家都要买房买车还款还贷,都要拼命赚钱,都要被资本压榨,在工作上累死累活疯狂卷,回到家只想安静躺平葛优瘫,别说线下见面肢体接触了,有的时候线上的消息我都懒得回复。”
“现代社会的生活节奏那么快,谁还会有空陪你谈慢节奏的恋爱?快餐恋爱就一定是坏的吗?那得看我们对于快餐的定义是什么样的吧?谁还没吃过快餐呢?”
沈浔在恋爱话题上从来都说不过梁砚,对方接连几个问题问的他哑口无言,沉默许久才挤出一句,“你说的可能是对的,那我活该单身。”
梁砚闻言放缓语调,温声道:“小沈,你也没错我也没错,我们只是观念不同,是因为你想寻求我的意见,我才说了上面这些,但是我的本意并不是想说服你,你也可以不认可我的说法,我的说法也有可能是狭隘的、片面的,我们求同存异,如果你已经做出决定,那我就不会再干涉你的选择。”
沈浔轻叹一声,“让我再想想吧。”
“好。”梁砚忽然想到什么,“我还想再补充一点,不过我这话说出来可能有些爹味。”
“没关系,你说吧,我俩谁跟谁,不会生气的。”
“行,那我就直说了啊,话有些难听,见谅。”
“嗯。”
“如果说,你想要慢节奏的恋爱,那你就要承担孟远岑被快节奏的追求者先一步追到手的风险,还有就是,我总觉得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问我只是想追求我的认可,不过显然,我给出的建议和你心里的答案相悖。”
“沈浔,”梁砚最后一语道破,“有没有可能你刚刚说这么多,就只是因为你不敢主动告白?”
.
通话结束后,沈浔攥着手机,双目渐渐失焦,想的出神。
可能人在面临别人的否定时,第一反应都是辩驳,因为没有人比能自己更了解自己,但是这次他想了很久,然后终于不得不承认——
梁砚说的是对的,他不敢。
在他没有遇到爱情的时候,就找借口说,没有他喜欢的,所以不用主动。
好不容易遇到爱情的时候,就找借口说,人家可能已经有对象了,不是他不想主动。
意外且幸运地得到了对方的暗示,也找借口说,爱情得循序渐进,现在的时机不适合主动。
最后快餐恋爱、没有接触、不够了解统统变成他逃避的说辞,他还要说自己是因为对爱情存在“理想主义”。
或许他的勇气早就被磨灭在独立却孤僻的少年时代,像是损坏之后无法再生的骨骼肌细胞,永远的缺失在身体里。
他得遇见一个主动到不能再主动的人,还要足够的有耐心、信心,足够的坚定,愿意花大把的时间和精力陪他玩慢节奏的爱情游戏。
可是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第二十六章 “想见你。”
孟远岑这几天心情特别好。
没课回家看望父母的时候,那个嘚瑟的劲啊,孟远柠都看不下去了,“哥你知道吗,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就像一只开屏的花孔雀。”
孟远岑挑眉道:“你想开还没地方开呢。”
孟远柠切了一声,“谁说我没地方开。”
孟远岑跟见着太阳打西边出来似的,奇道:“咱们一直说要独自美丽的孟小姐,现在终于有看上的人了?方便透露点对方的信息吗?”
孟远柠想了想道:“他是前端开发工程师。”
孟远岑颔首,“嗯,程序员,和你的职业还挺搭。”
孟远柠大学本科读的是金融数学,工作上也需要做数据分析,她自学过一点编程,但是并不精通。
这么多年来,她的择偶标准始终如一,“想当年我也是被数学和计算机摧残过的,所以我对能学好这两样的男生永远有滤镜。”
孟远岑便问:“就因为他是前端开发工程师?我猜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吧?”
孟远柠忽然笑起来,脸颊上浮现出两个酒窝,“和他接触之后,我了解到,他和我一样都很喜欢看电影,尤其是科幻电影,然后——”
“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