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现代] 风眼深处[娱乐圈]—— by作者:南窗雀 完结+番外
佚名  发于:2023年04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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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从五岁那年开始,我每年的新年愿望都是想要吃到肯德基,等神来为我实现愿望。”黎醒将纸团起来扔到桌子上,自嘲一笑,“可惜,没有神明愿意偏心于我。”
  张深心脏一抽,冒出难言的滋味,他手掌攥紧又松开,张开口却始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这种时候,安慰是最徒劳的。
  “好了,吃饱了。”黎醒揉了下肚子,突然冲张深wink一下,“深哥,要不要聊明天的剧本?”
  张深被这一眼眨乱了心思,下意识去摸本,发现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抬头一声不吭地盯人。
  黎醒视若无睹,半点愧疚之心都没,提议:“可以拿手机记。”
  事到如此,今夜又必须把明天几场戏赶出来,张深不得不虚心接受提议,打开手机备忘录,做出聆听的姿态。
  那头深吸了一口气,隔了许久才出声:“我父亲这个人,好像自我出生,就是个混蛋。”
  张深抚向屏幕的手滞在半空。
  这是在讲剧本中,黎醒头一次用“我”,也头一次选择这种聊天剖白一样的方式,他分不清这是在交心,还是在讲戏。
  “从我有记忆开始,他就只会做三件事,抽烟酗酒、赌博以及家暴。”黎醒身体向后靠了靠,侧眸看向玻璃外,“在我的成长岁月里,他就是悬在我头顶的一把刀,是我生活中的恶魔。”
  张深确定了,黎醒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用最挖心的方式,既是讲戏,也是交心。
  “他的存在,只会让我有无尽的痛苦,是身体也是心灵。”黎醒说,“我真的恨他,非常恨,曾无数次,我想要让他彻底消失在我的生活里,跑了,躲了,死了,只要不在我的周围,怎么样都行。”
  黎醒像是在讲一个故事,波澜不惊,语气平淡,说到恨的时候还轻笑了一声,他讲得很慢,完全没说剧情如何发展,只是在阐述与这位父亲的关系,经历,以及生活种种。
  “后来,他真的如我所愿,消失在我的世界里。”黎醒撸了下头发,“我以为我会解脱,轻松或是高兴,事实上心已经死了,平静如水。”
  张深明知,还是忍不住插了一嘴:“他去了哪里?”
  “死了。”黎醒讽刺一笑,“喝酒猝死了,他爱了一辈子,睡觉都不肯撒手的东西,最后要了他命。”
  张深想,他已经从这短暂的剖白中,知晓了明天该拍的戏了,心情难言。
  黎醒坐直身体,捏着吸管搅了搅可乐,低声说:“深哥,你或许无法理解,但——”
  怎么不理解?
  只不过是身份转变,父亲所作所为转变,可带来的伤害,之于张深来说亦是一辈子难忘的痛苦,是心里最深的一道疤。
  张深打断那句未完的话,轻声回:“我懂的。”

第 26 章
  从无人对他说过这句话,听得最多的就是,你活该,你该死。
  心头的火被扑灭,灼伤疼痛被悸动掩盖,黎醒双瞳颤了颤,紧抿着嘴唇不想流露出狼狈神情。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牵强一笑:“回吧,晚了。”
  返程一路顺畅,到了酒店后并未分别,还要完整地敲剧本,张深按老规矩,先回房拿东西再去对门,然后秉烛夜谈,直至凌晨。
  清晨五点,张深拾好东西挪窝,本子,电脑,一双手套,检查没有遗漏项,转身抬腿。
  “等下。”黎醒叫住他。
  张深疑惑回头:“怎么?”
  黎醒视线落在张深羽绒服的口袋上,皮手套没完全揣进去,露了半截在外面,蔫答垂着头。他清了清嗓子,道:“深哥,你忘还我了一样东西。”
  不记得找黎醒借过什么,张深问:“什么东西?”
  “手套。”
  原来是为这个,一副手套而已,张深并不是小气的人,只是很好奇黎醒为何主动要回。
  他不动声色,故意将手套完全塞回兜里,用指腹碾过皮面,说:“这不是我的吗?”
  怕真的被带走,黎醒有些急,争辩:“深哥之前送给我了,所以是我的了。”
  张深带笑轻哼一声,从兜里拿出手套,抬臂投掷,准头极好,稳稳落在了黎醒的怀中。他背身摆手:“还你。”
  这两天拍摄变紧了很多,每天都要从早拍到晚,清晨六七点起,晚上十二点左右收,全剧组的人都跟着辛苦操劳,大半工作人员都跟着消瘦了半圈。
  大清早,乔临坐在机位前打了两个哈欠,中途还摘下眼镜擦了擦眼,脸上满是疲态,即便身心劳累也仍然敬业,别人的剧本都半新半旧,唯他的已经被搓起了褶,每一页都写满了注释。
  张深见状,破天荒的主动关切长辈:“乔导,闭眼睛歇会儿?”
  “不用。”乔临摆手,专心致志地做拍摄前准备。
  言尽于此,也没什么好说的。张深不再出声,片场的凳子硬,靠背也不舒服,他坐得有些腰酸,站起来走了几步。
  现场每一处都是人,工作人员布景,演员对戏,导演指导,张深将所有姿态尽收眼底,扫过黎醒时,却忍不住停顿两秒。
  黎醒在和吴青玲对戏,他工作的时候专注又认真,浑身散发着吸引人的魅力,张深看得移不开眼,有种偷窥的心虚感,心跟着加速跳动。
  忽然,隔着布景与人群,黎醒抬起头,缓慢勾起唇角,一眼看进了张深眼里,闯进心里。偷窥被逮个正着,他慌乱移开目光,没了溜达的闲心。
  张深踱步返回,余光瞟见了在休闲区坐着谈笑的佟杨。他不太在意,老老实实坐回板凳上,正巧乔临扭头,便随口问:“演员杀青不用离开剧组吗?”
  乔临推了推眼镜:“没别的工作也可以不离组。”
  原来是这样,一直以为演员杀青就得离开剧组了。
  张深恍然,又闲聊了两句,乔临就准备工作去了,剧组上下都在忙,独独剩他一个闲人。
  一个小时后电影开拍,张深却没像以往那么入神,盯着摄像机里的画面,有些神游。他通常这样看一天,一幕不曾落下过,唯今天奇怪,每次到黎醒特写的时候,心都会不受控制地跟着一跳,或抽动,或如万虫啃咬,难以专心,难以忍受。
  摄像机里的画面不断更迭,场记板打下过无数次,演员和场景也换了好几波,他们从清晨拍到午后,除了两餐都在工作,在经历一上午拍摄后,剧中老牛的饰演者也紧跟着杀了青。
  中场休息的半个点里,黎醒默了二十分钟戏,然后忙里偷闲,赶在开拍之前,跑来和张深说了句话:“深哥,你早上偷看我了吧?”
  张深心头虚跳一下,故作淡定地深瞥他一眼,挺不想接这茬的,可又不忍让话掉地上,说:“光明正大看的。”
  黎醒呆滞两秒,掩唇低笑了好几声,说得颇为黏腻:“那就多看看我。”
  短暂几分交谈,黎醒敛下轻快神情,重新站回了布景中,等待一声令下进入状态。
  浅聊了几句,张深心里的躁动被平复了不少,没了上午那股入不了神的劲儿,又恢复到了以往状态。
  下午拍的戏多,也很集中,前面都多多少少有些波动起伏,但最波折的还是最后一场大戏,整场几十个镜头,演员多场景多,是个大工作量。
  这场戏讲的是小五父亲的离世,让本就破裂的家庭彻底分崩离析,母亲朱英沉醉于打牌,小五心如死灰选择辍学,讨债人上门逼迫,母子俩处境艰难,在逃避债务的阴影下苟活,最终朱英无法忍受,抛下小五独自离开。
  [《伢儿》第三十五场,第三镜。]
  -
  已经凌晨一点了,门外的牌局却丝毫没有散场的打算。
  房间没关灯,小五蒙在被子里,墙壁和门无法隔绝的声音,这棉絮被子更是无用。他蜷缩着身体,每次困意浮出,都会被一声声喊叫搅没,即使睡醒也会被麻将碰撞的声音惊醒。
  从父亲死后,他有半个月没睡过一个好觉了,母亲打牌不分时间,经常通宵至天明,天亮散场休息几个小时,下午继续开场。
  一宿过去,清晨鸡鸣时,外面终于散了场,随着大门紧闭,客厅又响起朱英的骂声。
  “又他妈输了一宿,老娘迟早让这几个逼|养地把钱输回来。”朱英啐了口,嘴里念念有词地推开小五房门,不爽地说,“睡你|妈睡,起来把卫生收拾了。”
  朱英每次输了钱就这样,跑到小五的房间里发疯,要么骂两句解气,输急眼了就直接拎椅子进来打人。
  小五懒得搭理这个疯女人,掩着被子闷声回:“滚。”
  “他妈了个逼,你敢骂我,我是你妈!”朱英两步上前,一把掀开被子,用力揪着小五的衣领,将他拖到床边,“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小五忍够了,用力揪着衣领地挥开那只手,从床上弹起来将朱英撂倒在地,单腿压在她半个身上,恶声警告:“别在我这儿发疯,真要动手,我看是谁不想活了。”
  朱英被制住动弹不得,愤怒地瞪大眼睛,伸手毫无章法地乱挠。小五被挠的身体松动,她当即挣脱桎梏,迅敏一脚将小五踢倒在地,骑坐在柔软的肚子上,单手掐着他的脖子。
  小五被掐得喘不上来气,沿脖子往上,整个头都憋得通红,眼珠子都冒出了血丝。
  “反了你了,打我?”朱英丝毫没打算松手,使着狠劲,边说边又啪啪扇了小五几个巴掌,扬声质问,“谁死谁活?说话啊!”
  气息逐渐稀薄,小五缺氧失力,大脑变得混沌不堪。他咬紧后槽牙,趁朱英手稍松的时候,拼尽全力把人从身上掀开,在她没反应过来,反客为主,大手勒住她的脖子。
  小五没使力,只制住了朱英的行动,她的眼中就已经闪过了惊恐,他恶狠狠瞪回:“我告诉过你,别惹我。”
  朱英强装镇定,挣扎地动弹了两下无果,讥笑:“行啊,随了你老子,打我啊,打死我!让大家都看看你们爷俩,一个家|暴老婆,一个干脆要|杀|了亲妈!”
  手如触电,小五霎时收回手,朱英更加得意地大笑了起来,反复重复着打死我啊,跟你老子一样的败类,贱|种。
  小五攥紧了拳头,想堵住那张折磨人的嘴,想让她再也说不出如此扎人心的话,脑中闪过无数想法,最终他选择了眼不见心不烦。
  身后,朱英的笑戛然而止,紧接着一个重物袭来。
  小五被砸得五脏六腑移了位,疼的眼冒金星,当即跌坐在地。嘲讽的笑声再次响起,朱英笑着骂他废物,活该。他面无表情地偏头,离自己不远处躺着一把椅子,怪不得砸得这么疼。
  小五从冰凉的地上爬起,朱英站在房间里疯癫狂笑,他忽觉可笑:“你真是没救了。”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去,不理会身后的狂轰滥炸。
  -
  “咔”声出,一镜结束。
  乔临颇为严肃地站起身:“黎醒,你用力过猛了,缓几分钟再来一条。”
  许常安迅速钻进幕景中,给他哥递上保温杯和暖水袋。
  黎醒比了个“OK”的手势,抹了把脸,接过水杯狠灌了两口,喉结快速滚动,唇角溢出水渍。一杯饮完,他用捏着杯子的手背擦干唇角,和许常安以物换物,接过暖水袋,站在原地缓缓阖上眼睛,陷入冥想。
  许常安见状从场景内撤出,周围也无人敢上前打扰黎醒,就由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场景外,盯着黎醒的千万双眼睛里,唯张深的饱含情绪最多,过于庞杂,看不透彻。
  隔着人群与摄像机,他与镜头里的人同样,灵魂出窍,仅剩一双眼睛,将投射出的所有光芒聚焦在黎醒身上。
  沙漏见底。
  黎醒霎时睁开眼,将手中暖水袋递给工作人员,活动了下禁锢,侧眸朝镜头深深望了一眼,说:“来吧。”

第 27 章
  黎醒转身走回开端的位置,重新做回了小五。
  这次很顺利一条过,顶着较好的状态,接下来的镜头拍摄得也都比较顺利,时间推移,来到了这场戏的最后一镜。
  [《伢儿》第三十五场,第三十六镜。]
  “Action!”
  -
  “砰——!”
  “不上学就滚出去打工,难道要我养你一辈子吗?”
  客厅里,朱英输了牌又开始骂骂咧咧地摔盆砸碗,中间夹杂了好几句废物东西。
  房门开着,声音清晰传进来,小五充耳不闻,单腿跪坐床边,捏着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半瓶花红,倒在胳膊上红肿瘀痕的地方。红褐色的液体顺着手臂向下流淌,他手掌抵上,画圈揉搓。
  忽然,门外一阵阵急促的踹门声,让朱英霎时哑了火。小五揉伤的手也停了下来,心里大概有了些猜测。不过片刻,屋外传来拖鞋摩擦着瓷砖的声音,紧接着铁门“嘎吱”一声,被大大拉开,然后响起了熟悉的男声。
  自从老牛死后,王哥就隔三差五找上门,每次讨不着好就带着十几个人围殴他们母子,将人打的去半条命才走,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近半个月,头几次朱英还时不时给一些钱,后来几次能拖就拖,结果就是再挨顿毒打。
  “英子,今天还不拿钱吗?是挨打挨得不够吗?”王哥今天换了敞襟貂皮背心,黑金一身,满身的铜臭味。
  记得上次分别留下的话,朱英眼珠乱颤,声音不稳:“王哥,老牛死了,他死了。”
  “他死了,不是还有你吗?”王哥冲身后招手示意,“去屋里把那个死伢儿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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