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倒映在海上,在浓黑夜色里格外耀眼,晚风轻柔拂过,吹起发丝和衣摆。
黎醒弯腰,亲吻了整个世界。
致天地,也致我所爱。
三年后
突兀的来电铃声响起,打搅了清晨的满室安宁。
修长分明的手从棉被里缓慢伸出,刚露半只就被泛着青筋的大掌紧紧扣住,没回被子里。
电话响到挂断,沉寂不过半分钟,又重新响起。
张深把大清早就乱拱的脑袋推开,掀开半边被子抓过手机。来电人是张明寻,他意外一瞬按下了接通。
一通电话统共没超过十分钟,嘘寒问暖过后便是正题,这是张明寻向来的谈话方式。挂断电话后,按捺半天的黎醒终于忍不住了,跟发|情的狗一样,立马把张深扑倒床上乱蹭。
张深还陷在刚才的通话里没回神,懒得挣扎,任由黎醒又摸又蹭。某小狗意识到不对,抬起脑袋问:“怎么了深哥,谁的电话?”
“我哥。”
黎醒嗷了一声,追问:“又什么事儿?”
这个“又”字就很灵性,这几年张明寻平时与他通话不算多,一个月保持五通左右的频率,每次十分钟,除了嘘寒问暖就是给俩人找点事,好在都不是什么难事,随手就能解决的程度。
不过这次不一样,张明寻是来通知他回家过年的,放在从前可能也见怪不怪,可自从打三年前出柜后,张深因为祖父的态度,已经很久没回过老宅了,更别提一起过年了。
这两年随着时间推移,张启山的态度也逐渐缓和了,没有刚开始那年那么强硬,说什么都不认张深这个孙子,嘴上半点不留情,可到底是血脉亲情,嘴上念着,族谱里却根本没划掉他的名字。
兄长和父亲都说是因为祖父年纪大了,需要时间去接受,张深不介意,时间这种东西他有的是,等待而已,再几年又何妨。
原以为没有个五年八年,张启山这硬脾气根本不会撒嘴,或许是年前一场病,从来强势不服软的祖父忽然老了许多,脾气软了,心也软了。年过垂暮的人,总是会将亲情牵挂看的比面子重,赶上这样阖家团圆的喜乐日子,当然也会惦记着膝下所有子孙能齐聚。
张深迟疑了两秒:“我哥说,让我今天带你回老宅过三十,吃年夜饭。”
黎醒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先是为家中态度高兴,等细细琢磨过劲儿,又揣着满肚子震惊,说:“……要带我回去?”
“嗯,让我务必带着你回去。”
张深倒是常态,没觉得哪儿不对,可能就是家里想通了,也想看看他执手下半生的人到底什么样,光看图接触不到人,所幸就一起过个年。
黎醒瞳孔地震,舌头都打结了:“我去你家过年?和你家人一起?”
“不然?”张深睨他一眼,“不想去?”
“不是!”黎醒紧张地搓了搓手,“你家过年人多吗?都有谁啊……”
“不多,我父亲,兄长,祖父,外祖父,外祖母。”
确实不多,但全是重量级的,黎醒两眼一黑,已经开始心跳加速了。他抖着嘴唇说:“深哥,你家过年有没有什么讲究?比如会问什么,要做什么,之类的。”
“没有,吃年夜饭,祭奠老祖宗,想守岁就守岁,不想守岁就睡觉。”张深回忆起家里的过年兴致缺缺,“没有压岁钱,也不会一起跨年。”
年味儿都没了,只剩下严肃了。
黎醒脸白中泛绿,艰难地问:“会拷问我吗?你有没有什么嫂子姐夫,进家门之后需要经过什么考验?”
张深抽了抽嘴角:“我就一个亲哥,他没结婚,我哪儿来的嫂子?”
“你爸对女……儿媳妇有什么要求没?”
简直废话,张深冷着脸不耐烦:“要求是女的。”
黎醒嘴唇都白了,失神喃喃:“完了,我第一条就没过。”
“就你这心理素质,还嫁入豪门呢,家门都没进就怂成这样。”张深叹气,“有我在你怕什么,就回家吃顿饭,不会为难你的,保持常态就行。”
黎醒听得委屈,耷拉着脑袋,环着张深的腰,低落地说:“可是我怕,怕被问起家中情况,知晓我平凡普通家境难言,若真如此,会不会瞧不上我?”
这几年下来,黎醒什么都有所改变,唯独刻入骨子,融进性格里的自卑无法改变消除,别的事情都好,一旦在两人交集上,就会因为明摆的差距而怯弱。
张深撩起他额间碎发,说:“张家虽然条约规矩繁多,可并不会因家世瞧不起一个人,而且既然要你一起吃年夜饭,就是已经把你当成张家人了,不必担心。”
“真的?”黎醒侧了半边脸,半信半疑地问。
“真的,我担保。”
“我信深哥。”
张家的年夜饭一般下午就开始准备,如果要归家,赶着中午的时间正好,在这种重要日子中,掐点到场是最不礼貌的方法,容易挨批。
安抚完黎醒,张深抻了懒腰,说:“都八点了,赶紧起床收拾吧,去晚了挨骂我可不管。”
撂下这句话,他下床拐进衣帽间里翻衣服。
自打之前黎醒暂住雅云开始,这小子就一直厚着脸皮赖在了这边,完全把自己家闲置落灰了,家里忽然多一个人,多少有点不方便。
去年开春之后,两人打了个商量,干脆直接同居,黎醒计划得逞,规划起来速度飞快。立春刚过,张深就按照指定的方案,把雅云这套房子大动工全面重装了,格局装修全部翻了新,合理规划了两人的空间。
主卧面积扩大,加了个衣帽间,张深的书房和练音房挪到了一楼,二楼客房给黎醒改成了书房和办公区,三楼就是两人共同的区域,干什么的都有。
装修风格从清一色的冷调改成了冷暖相融,简单大气不失温馨,家里灯光也根据双方做了很大的调整,不像从前那么暗了,也不像千景那么极端,中和一下正好。
张深换完冬装,黎醒还杵在衣柜面前纠结穿什么,他对着整个衣柜的正装发愁,左右比划了好几个都不满意,愁得眉毛紧皱。
再这么墨迹下去天可能都要黑了,张深实在忍无可忍,从旁边衣柜随手拿了件高领毛衣和休闲裤扔给黎醒,说:“你正常点,谁大年三十回家穿得跟结婚一样。”
“第一次见你家人,我想正式点。”黎醒抱着休闲装不知所措,“穿这个不会显得不好吗?这也太随意了。”
“随意点就行,家宴而已。”
“你爸会不会觉得我随便?”
“不知道。”张深被折磨烦了,“但是你要穿正装的话,别跟我一起回去,你单独去。”
莫名被凶,黎醒还挺委屈,不情不愿地换上休闲装。
黑色高领毛衣配休闲裤,咖色大衣,挺显气质的一套衣服,张深脸色缓和了不少,他伸手为黎醒打理衣领,暖灯照在左手无名指的银色戒指上,泛起一层光。
黎醒扫到那枚戒指,忽然觉得安心不少,身体跟着放松了大半,任由对方为自己整理仪容。
这对银色对戒,是去年生日张深送的,是礼物,也是婚戒。
黎醒清晰地记得那个生日,是他此生难忘的生日,七天周游,赶在生日当天正好抵达西藏。
珠峰山间,白雪覆盖,天地尽收眼底。
张深就在天地之间,举了枚银戒,说天地为证,此心为鉴,生生不休。
“好了。”张深收回手,拍了拍他的肩头,说,“走吧。”
黎醒缓缓回神,跟着那道身影走出衣帽间。靠近阳台的书桌上杂乱无章,还摆放着昨夜未收的书本。
他多看了两眼,在第三声催促后,转身离开。
微风轻刮,带上了虚掩的房门,吹开了书桌上摆放的手稿本。
那是个有些泛旧的稿本,至少有两个年头,被吹开的那页大片空白,只有开头处写了两行短句。
《风眼深处》
台风中心,是你我。
每天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