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吃了一口面的骆勇差点噎着,他又顺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小家伙,这话谁教你的?”
绾绾又迅速出卖了她的老父亲:“我阿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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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结果三人吃完面后,还是在绾绾的撺掇之下逛起了街。
倒也不是因为怕回去早了被骆华揍,只是因为骆勇想着三郎看上去好像从未出门,便打算带他四处走走。
绾绾这喜新厌旧的家伙,刚出面摊子就往三郎身上凑,总说他身上的味道好闻。
骆勇下意识地闻了闻自己,昨晚他刚沐浴过,身上的衣裳还是新的呢。
呵,定是这小团子跟那姚岚儿学坏了,总喜欢往漂亮郎君怀里钻。
但看李尧开怀的样子,骆勇那要伸出去拎绾绾的手又收了回去。
连着偶遇李尧两回,每回他都是要么苦着脸要么哭着脸,虽然那般梨花带雨的模样着实也挺好看的,只是那般的好看,总叫人揪心。
不像今日,他看起来就像一轮绽放的暖阳,总照得人暖烘烘的,特别是笑起来的样子,说书人说的倾国倾城,大概就是如此吧。
正走着,骆勇瞥见了路边有一家书局,不由停了下来。
李尧也跟着停了下来。
“骆兄想进去看看吗?”
两人纠结称呼纠结了好一会儿,最终因着骆勇大了他三个月,便决定以兄弟相称。
李尧称呼他为骆兄,而骆勇还称呼他为三郎。
眼瞧着书局里摆满了书,骆勇却总觉着有些不知所措,他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不进去。
他轻笑一声,“不去了,我又不识字。”
李尧微微蹙眉,本想说进去瞧瞧也无妨,但一想起他是军户,自小又难以将养,哪里有时间与条件去识文断字?
于是也只好嗯了一声,学着他的样子逗了逗怀里的绾绾,跟着他继续往前逛。
两人逛了许久,直到快日暮了才回去,骆勇将他送回了康府,绾绾这才舍得从他的怀里出来。
骆勇一把将她拎到自己肩头,让她骑在自己脖子上,边拎还边抱怨,“你这小家伙,在三郎怀里赖了一日,就没下来走过!”
绾绾却紧紧箍着自家阿舅的脑袋,对着李尧咯咯咯笑,“康郎君哥哥,明日我可不可以再来寻你玩呀?”
“你康郎君哥哥很忙的!”骆勇道。
“可是明日是绾绾的生辰呢。”绾绾眨巴着眼睛,像是在等着他回应。
李尧心里闪过一丝局促,他可从未被人邀请过,特别是生辰的时候,但他还是温润地笑着,“明日……明日我是有空的。”
绾绾一顿开心,“那一言为定哦!”
李尧点点头,心里却觉着暖暖的。
骆勇回去后,果然少不了骆华一顿揍,虽然有绾绾在一旁求情,但晚饭时,还是没吃上肉。
吃完饭,骆勇在院中散着步,唐晋元拄着拐走了出来,一想起他原先也是个堂堂八尺男儿,如今却如此狼狈,骆勇便觉得好笑。
于是当真是噗嗤一声嘲笑了起来。
唐晋元瞥了他一眼,但还是努力走进院中的回廊,坐了下来。
用脚指头都能想的出来,唐晋元是来当说客的,只是那姚彤儿真的看不上他啊,这叫他怎么办?
骆勇打算先躲着点。
没成想他刚转身就被叫住了。
“勇子,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唐晋元招呼他坐下,“绾绾说,你结识了一位姓康的郎君?”
没想到唐晋元同他说的竟是康三郎,于是他坐了下来,并嗯了一声。
唐晋元认真道,“听绾绾说,这位康郎君衣着华丽,举止不凡,容貌姣好,不像是寻常人家的郎君。”
骆勇点点头,康家宅子他去过,确实豪华得紧。
唐晋元继续,“近两年,禹州来了户姓康的商人,不过一年的时间,便在禹州开了多家铺子,其中不乏钱庄、客栈与酒馆。”
骆勇心里暗暗一惊,他有想过康三郎有钱,却没想过他居然这般有钱,还开了这么多家铺子。
但听唐晋元的语气,似乎并不是想简单同他说一说康三郎的家底。
于是他道,“姐夫,我知晓你的意思,我身上顶着军户的户籍,身份确实低贱了些,他是商人,虽也是贱业,但财富也是我比不上的,与他结交,未免会惹人闲话。”
他认真道,“但我觉着,与人结交,唯心诚便可,我又不图他的钱。”
却听唐晋元叹了一声,“你可知禹州城两年前来了位王爷?”
骆勇点点头,当年那位老王爷来禹州的时候,他还扛着绾绾去街上瞧过,虽然隔了老远,但还是瞧见了那老王爷的背影,虽然华服在身,但与普通的老头子也没太大区别。
唐晋元道,“这位禹王身边有一个管事,姓康。”
骆勇突然想起初见康三郎时,便听严六郎说他是王府的人,如今想来,他该是禹王身边那位康管事的儿子。
怪不得他穿着如此华丽,原来并不是个普通的商人。
见骆勇听得愣愣的,唐晋元这才松了松,“与人结交自然以诚为上,门户之间的偏见,不过是庸人自扰,你大可不必纠结这等事,只是既然结交了,也要注意些分寸。”
骆勇虽然没读过几天书,但唐晋元说的分寸,他还是懂的。
三郎是商人,又是王爷的人,既有钱又有权势,而他只是个军户,没有任何功勋时,比之普通贱民还不如,康三郎生得又那般耀眼,与之做朋友,他确实有些不配。
不过话又说回来,谁规定做朋友都要分配与不配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兵法,坐近了些,打算转移话题,“姐夫,我正好有几个字不认得,你快帮我瞧瞧。”
“王爷,恕老奴直言,您不该同那个军户走得这般近。”
自回府之后,李尧嘴角的笑容便再也没放下过,因着这份高兴,他晚上还多吃了好几碗,只是大半夜的总也睡不着,便起身来后花园巡视一番。
康管事也跟了过来。
听闻李尧白日里的事,康管事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
自家王爷居然不仅未乘马车独自一人出门去了瓦舍那种地方,甚至还与一个低贱的军户在禹州城里逛了一圈。
王爷是何等高贵的人,怎么能去结交军户呢?
李尧眼中只有那些桃花枝,淡淡地回了一句,“军户也是人啊。”
康管事道,“可军户是贱人,王爷您是贵人。”
李尧顿了顿,“康管事何时对这高低贵贱如此看重了?”
犹记得当年李尧把康家父子捡回来时,他们刚刚被卖入奴隶场,身上的奴隶印记还没被消除,是妥妥的世间最贱之人。
康管事忽而被噎着了,但很快他道,“老奴只是心疼王爷被他使唤了一日。”
“是我愿意的。”李尧认真道,“绾绾说,她很喜欢我。”
他突然想起什么,转过身问道,“明日是绾绾生辰,我想为她备些礼物,你看我当送些什么好?”
康管事一愣。
李尧自顾自道,“我库房里有一把琉璃扇子,不如把那个赠给她吧。”
康管事连连阻止,“王爷,那位小娘子年纪还太小,那把扇子又易碎,怕是赠了不到几日,便就坏了。”
李尧点点头,“也对,小绾绾是个孩子,该送些孩子喜欢的东西。我库房里可有孩子喜欢的东西?”
见劝不住,康管事只好道:“王爷,不如明日老奴派人去市面上买些回来?”
李尧点了点头,笑道,“好。”
因为这几日唐晋元在家休养,便索性将书塾关了,只是唐晋元一家子与骆勇都习惯了早起,骆华自有自己的事去忙碌,于是乎,骆勇便被唐晋元拎了过去,与绾绾一道背起了三字经。
三字经并不难背,但骆勇更想学兵法。
无论上阵杀敌还是平日里的练兵,兵法才是最有用的。
再者说,他如今大小也是个伍长,更该好好学习兵法,将来好管理手底下的兵。
于是才背到“人不学,不知义”时,他便开起了小差,又去想昨晚他看的那本兵书了。
唐晋元自然是知晓他心里的小九九,但读书乃千里之行,本就是件始于足下之事,上来便一目千里,实在不可取。
于是骆勇毫无意外地被唐晋元单拎出来,在院子里罚了站,还罚了抄书。
对于罚站,骆勇倒是很擅长的,但这罚抄书却是叫他愁了再愁。
他本就是个练武的性子,心思虽然比寻常武夫细腻些,但握笔哪里有握兵器顺手?
于是都快半个时辰了,他不过才写了几十个字,就连绾绾都对他好一顿嘲笑。
骆勇一把将绾绾捞了起来,在她鼻头点了一点墨迹,“你笑什么笑,你的字还没阿舅的好看呢!”
绾绾咯咯咯笑道,“阿舅,绾绾还小,等我长大了,写的字定比你好看的。”
“当真?我不信,你写几个我瞧瞧?”
绾绾笑道,“我才不呢!阿舅你又想诓我帮你写字!”
“哟呵!小小年纪,心眼这么多?”
骆勇索性放下笔,将她扛在了肩上,与她闹了起来。
两人的嚣张气焰终于引起了唐晋元的注意,他倒是没有骆华那样的急脾气,只是瞅了他们一眼后,便继续看着手里的书册。
一副超然世外的感觉。
在这一点上,骆勇其实还挺佩服他的。
闹了许久,骆勇才停了下来,这个时辰已经日晒三竿,东街市集应该也已经开了。
昨日与康三郎约好今日要上门做客的,既是做客岂能没有礼物?
他得趁着还有些时间,去集市买些礼物才行。
骆勇迅速回屋换了件干净的衣裳,再拿了些钱,同唐晋元说了一声便扛起绾绾,往后门走去。
唐宅后门出去便是月白河的河堤,无需穿过人群街道,便能直接去东街市集。
然而骆勇刚风风火火地开了门,绾绾便指了指不远处,咦了一声。
“康郎君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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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因着今日家中即将有客上门,李尧昨夜一夜未眠。
直到今晨天亮,他才稍稍有些倦意,但一想起一会儿便能见到骆勇与绾绾,他很快又没了睡意。
于是他早早地起身,仔仔细细地梳洗了一番,连朝饭都没用,便直接出门要亲自给绾绾买礼物。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市集没这么早开门。
于是他在市集附近逛了一圈后,便莫名其妙地逛到了唐家附近。
几乎是鬼使神差的,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既然来都来了,要不然直接将两人接回去?
但又想想这般做或许不太礼貌,于是他便犹豫地来回踱起了步。
骆勇停下了脚步,在绾绾的指引下往那边望了望。
却见不远处的柳树下站着一位身姿挺拔的郎君,虽然那郎君此刻正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但眼熟得很。
哟呵,果然是他。
康三郎今日穿着一件粉白色的华服,又黑又长的头发被一顶玉冠束了起来,看起来很是精神。
只是他时而往左走几步,时而往右走几步,看上去是在思考着什么。
于是骆勇不动声色地扛起绾绾,一声不响地走近前去。
直到距离他还有几步,骆勇才突然开口唤了声。
“三郎?”
李尧正埋头思考着入了神,耳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整个人险些被吓得跳了起来。
那惊慌失色的样子,就仿佛是一朵花被飓风裹挟了一下,虽然凌乱,但却不失另外一种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