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尧倒像个大家子的模样,摆手说着无妨,“这位大人所言极是,都是犬子在外招惹的事。我一定严加管教,保证没以后。”客套话嘛,还是要说几句的。
原本张乾就是一时口快才说的这话,现下对说的这些自然也不感兴趣,权当一听,此时静静站在一旁,好似方才的事从未发生过。
反倒苏染像个在‘赔礼道歉’的家长般,他发觉今日带来的这两人明显情绪都不高,而且瞧上去像是随时会闯出祸端让他收拾烂摊子的。
比较好的消息是,这两个一人板着脸,另一位黑着脸。好歹此刻是安安静静的,他也好同人礼貌的说上几句便能离开。
一路上两人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苏染在中间抓不着头脑。他不过就同那李尧聊了几句,没过多关注他们俩,这怎么就发展到这个程度了呢。
“方便问下,你们俩……是有什么不满吗?”他是真得觉着无解,况且也同在一起共事不剩多少时日,好聚好散多好。结果他左右耳听到的是非常同步的“没有!”
这么坚决?!
他反正是没什么法子了,“林言,我们先走吧。”让他们俩自顾自的别扭下去吧。
其余的小官纷纷跟上了脚步,留下的两人仍是没好脸。
苏染当是他俩闹,其实不过是张乾认为李尧行事不端,铁定还有事没同他们说,或者没说实话看不惯而已。而江诗是因为方才对方说的那事,时间没错,姓没错那就是他们家了,那现下要去做的便是看一眼当年的卷宗。
可是这她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可有什么法子是好使的呢?
他们俩都在为自己心中的事思量着,“你是不是同我一样认为,李尧这人不老实。”张乾以为旁侧人板脸是感同身受,这不禁让江诗懵圈,只得等人开口要再说些什么,“要我说,他肯定有事瞒着。我们不如去看眼卷宗,这当中有何事大抵还能知道些。”他在铺子里就计划着要去。
“啊?”
这说的让她不解困惑,真的不是碰巧嘛。
对方只当是没有权利进去,“你别这么惊讶,我和苏染是拥有同样职权的。”他想过问的事,平常还没谁能管得住,“就这么定了,回头我来找你。”说着没和她同回衙门,反倒是进了小道。
嘴上说着去那无碍,但他们还是尽量选择在夜间去。两人手拿点燃的蜡烛朝‘堤岸堂’走去。守门的侍卫现下是去歇息了,若人在此处,则是需要双双过了身份才能进去的。
里面是还有一道门的,那是需要来访官员统一的指令放可进入。因这道指令是只有经手的官员才知晓,所以门外侍卫不必整日候着,若有特殊情况也是会轮番值守的。
进去后,“你说我们俩像不像小偷?”江诗拿着点燃的蜡烛在对方眼前晃着,张乾瞧了眼没搭理。见人越过她离开,她觉着无趣也就同人一起开始找当年案宗的痕迹。
他走的那头是单数记载的年份,不过是走得快慢的问题,好容易走到最前头,在缝隙里见着一份卡在那的书册。看不惯摆放不整齐,张乾便拿起整理看要放在何处,一见竟就是他们想看的,“这儿。”夜里安静得很,所以就算小声些声音也比较大。
“这里头写的还真跟李尧说的一样,”这人还真没说假话,“何院判,早有耳闻。他一向精明得很,断不会做出此等事来,这当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从这案宗中来看,最后被判的严重的便是何院判自己。
而且,他若没记错的话,这事在当年是极大封锁消息的。像他们这些在宫中任职的也只知晓微末消息,怎的他一个在外经营的商人竟然知道他们衙门中有备。就算知晓备案不奇怪,瞧他那微微不愿说的状态来说,肯定也是有时瞒着的。
他一时想了这样多,旁边这人从她站在跟前,看着案宗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话,倒不像她的风格,“你今日话是真少。”比她前几日话还要少。
江诗静静的将手中的案宗收了起来,环绕四周看向门口的位置,“你不觉着,我们过于顺利吗?”不论是从进门还是到查东西。
“你现在开口这样说,是有点。”他方才还觉得顺畅,如今只感觉到背后发凉,“该不会是有人提前发现我们,准备卸磨杀驴吧。”说起来,是有点怕的。
瞅他这怂样,江诗手中的蜡烛拿得高了些,“你再不济也是个见过打杀的,怎的怕成这样?”而且她不是主要是说为主嘛。
见人把蜡烛举起来,张乾也学着做了起来,“那能一样嘛,我一没武功,二现在是在夜里。那平常是大白天还有那么多侍卫,再说,你不也不会武。要是明覃在的话,那我还能装一下。”除了蜡烛照的光,其余地方都是乌漆嘛黑的。万一有人带着刀剑要来取命,那他简单怕一下还不行嘛。
怎么说呢,对方的话挺有理的,因为她也是比较害怕的。但不停在给自己心里暗示,不能害怕,不能退缩,兴许就是她想多了。
两人谈着谈着不自觉地靠的更近了些,“会不会是我们俩想多了啊?”他们俩现在这样真的特别奇怪。
躲在黑暗中的人也不想再逗人,大步走到了光照耀的地方,“我啊,就知道你们俩跑这来了。”开口说话的人是苏染,听到熟悉的声音江诗转了过来。
完整案宗
一看是苏染,张乾整理衣衫恢复到正常状态,望向眼前这不知何时过来的人。
被一直盯着难免会让人觉得头皮发麻,“看你俩当时那样子,是对李尧这人不看好吧。怎么样,查出什么没有?”苏染歪头看向江诗手中的册子并拿在手中察看着,“就这而言,对方倒也没说什么假话。”他合上记册举起说道,“你俩要还想知道点什么,那肯定不在这里头找啊。”这里的怕不是誊写了数遍的,其中文字删删减减还有多少有用的信息让他们知道。
“张兄,你待得时间可比我长。”他可不信眼前人是不清楚这些的,“这种情况该不会还要我来说明吧。”如此这般,完全有理由相信对方是在试探的。那除了他,那就是站在旁边这位了,所以他的目光转向了江诗。
两人的目光突然都看向自己,“你们俩,看着我干嘛,我身上有这案宗的影子?”江诗有一瞬间是在怀疑他们俩是知晓她的意图,下一刻不得不打断这念头。
这俩默不作声,极其同步地摇头,苏染转身朝张乾询问道:“你还是认为李尧这人有问题?”见对方非常坚定地点头,“好,改日我们同去。”说着看向江诗,“你也一起。”
听他这么说,张乾觉着心中顺畅,现下一桩事算暂时了了,他便朝门边走去,被已往里处走又回来的苏染拉住,“你走那作甚?”方才江诗都知道跟着他的步伐,结果这人还原路返回。
“回去啊。”
不然还从哪儿走。
苏染没说话,默默走向前方,在第五层柜子那停下,将一旁的记册移开,按下那的机关。左侧有个小门打开了,“出去的门一次只能一个人。”他今日也没东西,而且让张乾一人出去,以他有时说话的功力,还是别了。
这门虽小,每次过一人没什么大碍,“这门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总不能是苏染派人建的吧。
注意到后头两人都走了出来,苏染按下墙壁上的一块砖,门又自动合上。
“门是通往书房的,”说来也是偶然发觉书房的某处突兀,就随手碰了下,最后发现是这样的一个地方,“我们上次还通过书房去了另一个查案宗的地方,不过那机关太多,最后不慎去了小巷。”最后也就没再找到。
这么一说,张乾有一丝好奇,“看来在你之前待在书房的这人,颇精通机关啊。不过他人都走了,怎么这机关还在呐。”要换作他,肯定是销毁为主啊,看这也有年头了,也不太像上任安排的,“看样子不像是上任的官员,我觉着他啊,不像你喜欢随便乱碰。说不定,人家压根就没发现。”
在这寂静阴森的长廊里,苏染觉得身后这人未免有些聒噪了。
见他这么说,江诗在身侧慢悠悠地行走观察了起来。越往前走越发觉这里墙没有后面的好,“张大人说的不无道理,这里的明显没有我们刚刚经过好,你们看这都有明显的破裂。”所以可以做个假设的是,兴许这暗道是朝廷明确允许的。
顺着她指的位置,走在前方的两人有了微微关注之心,往后撤了几步注意着这一路的墙壁。明显更远的距离所用的材料更好些,“我就说嘛,肯定有些年头了。”张乾一说被苏染的眼神镇住学会站到江诗身侧。
他这一站,不得不让她微皱眉头,同是男人,怎么对方一个眼神就这般怕的要命,况且你不是比他官龄还大。
很明显张乾明白了江诗的疑问,就准备被在对方耳边说被人给拉开,就稍大嗓门道:“你别看他现在安静得很,平时瞧着也不怎么样。他可是个练家子,打我不算什么,就是带来的那些侍卫,他一挑十都不成问题。”平常那样就是装的。
话刚毕苏染的手就要过来,而她则是被推了上去,“你拉我也没用,我最多能扎几针。”说到武,原本说好要学的……
“没事,能挡一掌是一掌。”
本来还沉浸在回忆中的江诗,听到人这么说,忽然间恨不得将人送到苏染手中。
现在来回躲藏的张乾,看上去一点也不比他们俩大多少。在外还有些人样,一跟他们在一块,反正是没什么词能形容的。
他们经过的这路近百米,越往后走越窄,最后是从书架旁侧搁置的小桌台出来的。
此时窗外与密道中的黑快要融为一体,江诗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这些。而同她一起的张乾则关注到方才的出口,“看来你好奇心不小啊。”明面上虽没说的非常清楚,但人的眼神已然相当明确。
对此她并无多大兴趣,“我先回去歇息了。”苏染听到这样说,点点头示意人可以离开了。
人离开估摸时辰听不到他俩说话时,“看出什么没有?”他开始朝对方问试探的结果。
张乾清闲地坐在椅子上,倒了杯热茶喝完才开口道:“没有。”总共也就待了那么几次,按如今长期观察来看,明显比之前变化要大些。
“没有?”关于这两字的回答,苏染是不太能明白的,“接下来你是怎么打算的?”让她跟着是对方出的主意,当然他心里也是有点不信的。
他坐在对面,望着眼前人极为不在意,“不是说要带我们去看原始卷宗嘛,不用改日,就这几日比较空闲就去呗。”虽说没具体抓到什么把柄,也无法证实江诗是因何缘由那番神情。于他而言可以是大事也可无足轻重,只要最后没堵着他们的路,也没给他们添麻烦就好。
“带不带她我倒无所谓,”左右无非就是带个人,况且就这人目前情况来看,那肯定还是站他们这般的,“你这巴不得想赶紧看到,应该不止怀疑李尧那么简单吧。”
被他这么一怀疑,张乾低眸清笑了起来,右手拇指来回摸着茶杯柄,“你果然不止表面看得那样,明明是躲在暗处要随时逮捕猎物的,干嘛非得躲在明处要被人逮呢?”难道这样的反差会让人更容易活下来吗?
其实当年他们俩相识的时候,见到的都是如今的相反面。那个时候的苏染不对谁都毕恭毕敬,谁都害怕得紧,做事唯唯诺诺,生怕得罪谁就会小命不保。
那时虽然也是装的,可他的那般模样确实骗了不少人,恐怕连他自己也认为就是那个样子的。可一旦他想,那便是谁都无法拦下的,而且目前对他来说,还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值得去付出的。
这人算是同他相处的比较久,在一众人中是相当了解他的。所以被他看破,没什么好奇的,而且也未有想把人除掉的念头。
不过,面前人这样的语气让他其实不是很爽。他也懒得再开口,只用审视的眼光看向对方。
这冷冰冰的眼神还真是让人不想直面,张乾明白对方是不想再说话,而且相信对方现在不再问,也是会有许多种法子让他开口的。
等到那个时候,那他俩之间怕是就没那么好看了。
“好,我说。”左右同苏染说,也不会影响到什么事,“‘堤岸堂’中见到的案宗,其中也涉及到我的家人。”按当年的情况来说,这些人原本是不该存在的。
“而在那时候,他们本不该存在的。所以我想看完整的卷宗,想知道有无可能是临时抓人充数的。”
话说的有理有据,可他们却忘记将那记册给带回来,所以这话在苏染这里还是有待考证。
张乾一直都在关注着对方的神情,“你我同为官员,对发生此事应当不陌生。”早些年的案子中,因差领事的人随意抓人顶替的不在少数。这些就算当年未能亲自参与,大案小案具体对比下也能看出其中的猫腻。
说罢见对方毫无表情,仍无半言,他继续道:“我如今与你同职,若我想,你也是拦不住的。”他执意要做的事,本就是谁都拦不了的。
相处的这几年,苏染对此说不上印象深刻,然对方做出的那些举动确实是笃定到不能再有后路才去做的。
至于说的这些,他表示无所谓,“我知道了。”说完留下张乾一人呆在书房。
简单明了的四个字,身后之人已然清楚苏染的心意。
回到房中洗漱回来的江诗,收到从京城来的一封信,“吾妹安好,勿念。”底下的名是明林,是明辞君兄长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