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染对其说的话充满了好奇,可是对方仍然不搭理他。
他注意到面前人的眼光朝张乾看去,说的也是他不清楚的事,“张乾张谋略,应当听过此案吧。”在当年可谓是传的沸沸扬扬,只是这小几辈的,就算是听也是转了又转的话本了。
“这案子过去这么多年,那些人也受到应有的惩罚,你又何必耿耿于怀。事情过了那么多年,你们为什么不能好好活着呢?”
非得重新造作一番,搞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
倒也想好好活着,午夜梦回时,总会想起自己的孩童。就会想要去体验一番‘穗香楼’的醉生梦死,再见他们一眼。
“张大人您也以为,当年的那些人就是主谋吗?”那些被处罚的人,真正意义上又真的了解多少,最多就是个背黑锅的。而那些真正牵涉其中的仍然逍遥法外,毫发无伤。
以后不会
当年案子未判时,张乾也有去了解实际发生的情况。不过后来都变成封锁消息,就算真的有,“你是想要朝廷官员否认他们当年判的结果吗?”这当中不少人因此事升官降职,怕是知晓此事的话,升官的会派人索命,降职的那些怕是要命丧黄泉。
其中的利害又有谁是不知道的呢。
“张大人所言极是,小的也不敢劳烦他们,只好自己动手。”杀一个也是杀,杀百个如是,若不幸哪日死了,就当是陪孩子去了。
“奇正!”张乾当年因这事降职,好些官友因此可是丧命了的。那些人官官相护,哪是他们可撼动的,唤了这声后,他发觉自己也没什么权利去指责对方什么。
虽不知是何事,苏染从这两人中明白大概。
江诗听这话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前段日子的失踪案重审,也在这其中吗?”她记得那个记册中是人口失踪,只是那个余成话说完人就没了。
她注意着在座各位的表情,不难看出说对了,而且能清楚的是她们当时知道的太少了。
正这么谈着,张乾把苏染叫走,留下站在原地的江诗。她歪头观察着对方,径直走向人面前蹲下,“你方才说幻术,可这世间凡事都讲究常理的。”是有些不信的。
“幻术不过是给人想要看到的,你既不信那它也就不会存在。”也没必要非得让谁相信它,“改日有空再去趟‘穗香楼’,你会发现二楼非常空旷,什么都没有。”
听得此话,江诗不自觉皱着眉头,“神情不要轻易放在脸上,会被人轻易抓住,成为威胁的软肋。”最后什么都不是。
她怎么觉着这些人都爱跟他说大道理。
蹲那久了便跑到对面坐下,低头望着方才两人记得字,猛地像是想起什么开口问:“你方才为何不一开始就说你的目的,兜兜转转一大圈没说到什么,这俩人还走了。”明明也不是他们的对立面,一开始就说也不必花费那么长时间。
此时的奇正像是在看自己的孩童,望着对方淡淡地笑着说:“世人眼里认可的好人说的一句话,他们不假思索会轻易相信。哪怕有哪句掺杂半真半假,也不会有所怀疑。反之认知的坏人中,太快说出来的真切话需要反复思量,最后还是会当做废话扔掉。”所以他又何必那么上赶着。
“可也有个例是相信的啊,比如我。”江诗像是来安慰的,“怎么,你是说我是坏人咯。”只是这换个角度看还真让人哭笑不得。
吓得她连连摆手,“我没那么意思。”很多事很多话是需要多方思考得出答案的,不能因为是谁开口说的话才又意见,“那些人都是古板印象,我想以后,或者是很久很久以后,肯定会有很多像我这样的人。说不定她们都不会有这样想法了呢。”
“借你吉言。”
他们聊了这么久,外头的两人还是没有回来,就她一个人在。
起身朝旁侧走去,打开药箱从中拿出针走向对方跟前,“这第二针会有点疼,忍着点。”说完还是照原先的几个位置,“大烟这东西不能碰,你们还是把戒掉吧。”而且上瘾的话,就更不受控制了。
“以后不会有了。”
“嗯?”
奇正露着灿烂笑容,不过江诗是没见着,“我是说一定会戒掉的。”怕是再也没以后了。
她不以为然只当对方一时说错话,两人待在一起聊了无关紧要却有微微温馨的事,直到苏染他们回来说,现下不需要她。
一出来见明覃在外头站着,不知等了多久,“你怎的这么慢,我们这儿早都审完了。”结束后就过来找,听人还在里头谈话,便躲得远远的。不经意瞧着苏染他们回来,她想着江诗一人在有何聊的。结果还没怎么想,人就出来了。
“苏大人他们俩谈着谈着就出去了,我都不知道是怎样安排的,就一直等他们回来咯。”
“那他们一回来就让你走,不用想肯定是有什么事不想让我们知道的。”
不过不让知道就不知道呗,他们俩还真没那么多的好奇心,所以聊着聊着都走到了正厅。
江诗的步伐往左走不到两米转了回来,“我们再去趟‘穗香楼’吧。”不是商量,而是即刻前往。
“怎么又去?”她们不是刚去没多少时间,明覃紧跟对方的步伐,“你说的不会是要去二楼吧,可那我们并不…那掌柜的告诉你了。”眼前人的目标明确,看来是真的了。
她们俩前往时,与头一次的场景相同,一眼望不到头。明覃被要求待在原地不动,江诗一直朝前走,每步的铃铛声响都记得格外清楚,三声,四声,二声,一声,三声。
来回走了四遍,最后停在一声未响的位置,伸手摸着正中间的墙壁,默念着奇正送她的话,不过半刻,熟悉的二楼梯子浮现在她们眼前。“明覃~”这一唤人立马跑了过来。
“我们得快点,奇正说第二次启用,这个二楼只能存活半个时辰。”地方不复存在,她们也会去往不知名的地方。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平缓站在此处,未再动一步时。瞧见的只是铺满墙壁的字画,挂着的是祈福的红灯笼还有飘落的愿望红绳。她们仿佛进入的是庙堂外的祈祷树,再也找不着之前的一点痕迹。
挂着的红条上多是写着‘伏法’二字,其余便是‘平安归来’以及高中回乡的字眼。整个场面看着莫不是让人许愿的地方,不同于前几日让人窒息的红色。
江诗转悠一圈,发现极为普通,没什么让人容易不适的地方。在脚步停的上方抽取个红条,“平安归来。”她念了念,另一边并没有名姓,就简单的四个字。普通到放在街巷都无人在意,可这间屋子给她的感觉不像是那么简单。
待在原地思量时,明覃伸手推了她一把,中间一道裂缝将两人分开,眼见着裂缝越来越大,“跑!”一声喊叫,双方背对着往安全处跑。
明覃走向的是靠窗的位置,二楼说不上多高。万一扭到脚或者胳膊,那十天半月是最起码的。江诗经过的梯子正在一点点瓦解,她紧靠墙边在合适的角落里几次慢慢跳跃下来,跑到了大门外。
前门未见个人影,她想起或许是在后门,赶往时竟然还有个后院,且是常年封锁无用的。先不论人是否已经脱离,光是这就不是能用蛮力打开的,更何况她也没那么大力气踹几脚门就能打开。
正踌躇回忆哪家有实用的工具且离得近,就听得‘哐哐哐’的几声门响,“明覃?”她竟然有着一丝怀疑……这时应该就只有她了吧。
锤门的人没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没停止过。对方说别走,她估摸响了数十下,停顿了半刻听到微弱声音,“可以推了。”江诗怕人还待在后头,轻轻推开了门,人正靠在一边,左腿伸直着,似是有在流血,“下来时不小心扭了。”明覃只觉着腿一时使不上劲。
“我背你,”现下这样子叫人来回,还不如自己上手,“还不赶紧上来啊。”江诗身体都蹲下来了,对方仍迟疑着,她感觉已经用很温柔的语气了,心中还想着赶紧回去察看一番呢。
等到人在自己背上后,“你也流血了。”这些好生疗养都能好起来的,就是看会不会留下疤痕。听到这么说,明覃双手紧抱着,外头看向自己的左腿。只不过因为角度的问题,她什么也没瞧着。
人动弹着,江诗感觉背后的人都快要掉下去,所以又将人往上挪动了一点。“是没力气了吗?”明覃正要下来准备自己走,“你轻得很,再说我在医堂学到的肯定不止调药,煎药这些。”这些她还是有非常清楚认知的。
“好。我不下来,”说完双手还握得更紧些,“你轻点,想勒死我嘛,”江诗的声音瞬间竟然有些沙哑起来,“怎么敢。”不过是一时手快。
离衙门住的地方还有些距离,明覃此时感受不到痛觉,靠在人后背眯着眼像是熟睡一般,“你相信见到的吗?”江诗并不知道对方是否睡着,不过是这一路走着,没人说话有些无聊,所以过了良久问了这么一句。
在背上的人闭着双眼迷糊着,“你说的是我们今日在‘穗香楼’,还是前几日见到的场面。”在她内心没什么两样,见到的画面若真正在意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保留在心中,反之过段时日便忘记,那又何必在意呢。
“不论是哪种,你相信的话,它们就是真的。要不然,就像你跟我说,那奇掌柜说的,是幻术。是它们想让我们知道的。”
明覃说着愈发犯困,就将头倚在肩膀上睡着。江诗能感受到明显的重量,想来人这下是真睡了。
他们说的这些都属于自己的看法,在她心中见到的那些无非是生命中微末应当出现的,只是在某一刻认为,本不该被她所发现的。
她们到达住处时背上的人被抬到了床上,当时人还未醒,而后打了针麻药,腿边有根断掉的细条木块。躺着的人紧闭双眼,皱着眉头,直到全部拔出时稍缓和些。上药时明覃一度睁开双眼望向在给自己施药的人,慢慢没了那种痛觉后她见对方走近才闭上了双眼。
桦林神树
“你们去那有发现什么吗?”苏染见这俩回来时踉踉跄跄,背上的人还昏迷不醒,顺嘴问了句,说是去了‘穗香楼’。还同他讲,里头记册什么的务必要攥在手中。于是他便派了随己几人前往,顺道再去趟对面的烟馆,看看是否有遗漏的。
江诗留意着躺在床上的人,一时半会是醒不了的。她转身收拾着使用的药布道:“倒也没发现什么稀奇的,我们到二楼的时候,挂着的多是祈愿的红绳。”现下回想起来,反倒觉得诡异,“正要再看下去,它从中塌成了两半,我们出来后就成了你现在看到的这样。”
她说完手中的药箱已经整理完毕,人呆在那一步未移。定神地看向面前躺着的人,帮忙拉拉棉被。
这样子,苏染想还是得他们回来吧。正这么想着,数米外听到脚步声在朝他们赶来,“苏大人,苏大人。”那小厮一路打听跑到了她们的住所,“姓奇的那掌柜,怕是不行了。”他听着林言说的便立马赶来。
“什么叫不行了?”他走前人还好好的,这才过了多少时辰。江诗听到奇正不行了,转过头不相信的望着小厮,见苏染朝外走连忙跟上。
拎着药箱走到门口时,放心不下屋里的人,她迈出的脚步停住刹那落在屋外,回眸瞧了眼只能见到手,却也十分安心的人。未多停留,她一路小赶与人一同见到现下已然吐血不止的奇正。
血乃褐紫色,瞧上去是中毒所致。可日常起居的饮食都是经过他们反复盘查的,断不会有人下毒的情况。
难道是自己下毒?
他们明明说还有许多事要去做,怎么会选在这时候?
除了他们自己,那就是别人。
大烟虽说伤身,可这么大毒性……
药丸?他们之前说的那个,“药丸,你知不知道解药长什么样子?”江诗蹲在人面前,口口声声地在朝对方要药方,奇正只一味地吐血,吐到没法再吐时。迷糊间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十儿。”手缓缓伸上去抚摸着江诗的脸,“为父马上就来找你了。”他盼了那么久,等了那么多年,最后什么也没留下。
她刚接过手,还没说上一句,在脸颊处略微粗糙的手缓缓落了下来,眼睛也闭了起来,躺在林言的怀中没了呼吸。
中的什么毒尚未可知,可内心清楚的是她救不活他们。
按惯例奇正的尸首被拉到镇堂,从上到下江诗的神情一直落寞,至于其他的事也全交由相应的人来安排。
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般到处流浪,不知怎的就走到桓仁师傅的医馆,既然停在这那便进去看看。
这会正午,来访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她没等多少时间就瞧见冒着热气一杯茶,“有心事啊。”表情不要太明显,“跟桓仁师傅说说,我啊给你开导开导。”余光中早看见人失魂落魄的走着。
“听说你们前阵子抓的那个烟馆的人死了,”这件事在贴封条后就成了家喻户晓的事,“怎么,不去研究下,竟然还到外头四处溜达来了。”
江诗双手扶着杯子,不停地左右摸着说:“有人做,自然就轮不到我了。”虽然绝大可能是因为她不想去触碰。对方未说话,她清晰地听得人喝了口水。
“算好事,”桓仁是真心这么想,因为他是最不喜尸首的,“你想做什么吗?还是想做的做不到。”如今这般模样,他倒是快摸不透了,想着总得清楚人的真实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