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手的那两位小官已服毒自尽,被抓回来的大夫只擦破了点皮。瞧她每步都面面俱到,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听他这般笑,苏染抓住的后领越发紧了,“竟然败在个小丫头片子上。”做了这么多年,偶尔松懈就要赔掉身家性命。
“您说的是我?”江诗方才留意到接过名册时,对方眼神中的担忧。当时不觉,现下听他这般说倒有所明白,“往年是怎么避免的呢?”但凡有一个会医的来,也不会拖到如今才发现。
他们‘察寜医馆’兢兢业业,只是这几年光景不好动了歪心思。来查的人要么买通,要么想办法换掉医,总有法子的。
这次先进来的是个叫苏染的,瞧他那模样,想来缺什么又多些什么也没那么容易看出来,结果也如他所料。
抱着侥幸的心理,开始心无旁骛不当回事。直到第二次来了一个地方的人,旁边站着的那位一直在观台那观察着,心中便能看出一二,更别提将其喊了过去。
听完察寜说的这些,“苏大人,他的身份我觉着应该会更有趣。”光是银两就能完全收买这么多年,也是有些本事的。
江诗说罢走向后门端起熬好的药,一勺勺的搅匀着,现下得它凉还得等人醒来。
对此话的苏染有属于自己的见解,“把人带回去。”他安排人五花大绑带回,见人离开他走向屋中,“人醒后就回去待着,给你们留下的人会随时候着。”方才考虑到实际情况才就近把人挪到此处,现下再动身体怕是吃不消。
两人又聊了几句话,他便离开了。
约摸着人离去尚远,江诗拍拍躺着人的肩膀,对方睁开眼后两人默默笑着。开始小声说着话,“没那么重,还装!”方才见人昏迷被背着进来,她是真担心。
将人放下开始施针时,才发现人并非有大恙。
“我要不装,现在能呆在这里嘛。”明覃自己也不想装重伤,只是刚才那俩服毒的小官,临死了还来攀比一下她,还连带着那察寜一起。
虽说苏染一时嘴上不说什么,可她知道这在对方心中会是个疙瘩,当下能做的便是避免双方过多接触。
对方虽没说是什么理由,可江诗心里清楚方才在外头肯定是发生了些不太好的事情,“那老头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听不听得到应该也没什么奇怪的。
“听到了,”她可是听得真切着,“这么说,把你随时带着岂不是非常好的决定。”明覃说着开始从床上坐起。
“你就贫吧,把药喝了。”江诗想把她随时带着,“看你正经得很,也这么爱开玩笑。”那还真的是……无聊才带着吧。
关于要喝药,明覃一万个不乐意,可瞧着眼前人的目光,只得闭着双眼,紧闭呼吸一鼓作气把药灌了下去,“咳咳咳,药还真是苦。”她什么时候才能不喝。
江诗接过对方喝完的碗,“苏染留下这些人,想来也知道会有人来。”否则大可一走了之。
“察寜这人并非明面上是个大夫那么简单,他留下的这些东西中有一些肯定是有用的。”看那小官势必要杀死人的动作,想来应该是比较重要的。
听到对方说这些,她点点头转而想到之前已描绘好的名册。
躲避刺杀
“这家医馆有收过几个打杂的,”江诗说着将手中的册子递到对方眼前,“这些人没待几日便离开了。”按收人规章来说,不该如此的。
明覃定睛看了眼,收留打杂的这几位并未提及名姓,亦不可知其来自何处,“看来保密的还算严谨。”这么算下来,方才做的那些又有哪些是更为重要的呢。
她伸手将其递回去,“服毒的那两小官,在苏染还没来时,他同我说察宁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所以他们大人急着要把人除掉。”只是迟迟没找到好的时机,“一开始说要杀他的时候,还会紧靠着我背后说什么都愿意讲。可一等苏染来了,察宁的态度就开始转变,竟然顺着要杀他人的话,说死掉的那两位其实是我杀的。”当时她是非常镇定,只是觉着他们三的氛围极为奇怪。
“你说察宁会不会有把柄被别人握在手里?”江诗也是一时猜测,“要不就是软肋,否则以他如今的学识见解但凡多‘利用’你们一点,也不用怕抽不出身。”能开这样的医馆,并收集稀奇药材,可并非一般人。
况且当时那样的情况,如果左右都死,肯定是选择苏染他们这边利更多些,可最后他似乎选的是那两小官,却又似乎不是。倘若这两皆不是,那便还有其他的可能。
靠在床上的明覃摸摸左半侧的头发,叹息一声后走了下来。
江诗顺手扶住了,“怎的不多躺一会。”天都快黑了,“是饿了吗?”她见人在那好好站着后便前往后厨。
是要黑了,瞧见的晚霞越发没了颜色,伸出去的手仿佛能一把将其抓住。
“这里竟没食材,我们还是去外头吧。你站这看什么呢,天变黑可什么都看不了了。”
是啊,天黑就没那么容易见到了。
明覃又定站在那数晌,掠过她走到方才躺着的地方,装饰出一副仍有人在的模样,又在柜中翻找是否有其余相对适合的衣物。
她就站在一边默默看着人做着这些,“给你。”接过对方递给自己并不合身的衣服,“你看看后院有没有人,没有的话我们就从那出。”主要还是不想被人知晓她们俩有出去过。
穿好右手的江诗径直朝后院走去,瞧着四周无人便转头走回来,道:“没人。”说着衣衫已系好完整。
眼前人身上着装也换了,看上去也并非一开始那般过于引人注意。
两人相约好往外走,想来那些人肯定也是等天黑才会动手,床褥上制造的希望能一时唬住人。“你这么安排,是也笃定了苏染的看法?”准备的如此周到,倒是让她还要再踌躇一会。
关于旁侧人这般问,明覃饶有趣味地笑笑回:“那人服毒前发了信号。”不然又怎会如此紧张,瞧她有些惊讶的模样,“这些,我们也有的。”是为了方便联络。
江诗听罢点点头随后紧跟对方步伐,两人当下如同无事人一般在外四处溜达。
在菜馆中吃毕,开始在衣间转悠看是否有合适的,又在小巷中逛,无论怎么走,离‘察寜医馆’总不会太远,一眼也是会看到的。
只要她们混在人群中,不乱逛没那么快被认出来。
正这么走着时,明覃注意到是他们独有的烟雾弹冲上了天,她拉住身侧人的手躲在隐蔽的角落,坐等着有人过来帮忙。
半个时辰后,许两带着一行兄弟赶来,她们在不远处看着那几人被抓住,见许两进进出出,而后朝人吩咐后,那几人就被带着先行离开,而他仍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用多想,就是在等她们俩呢。
她回眸看着身后人,开始一步步地朝前方走着。
对方转头见到她们俩,一路小跑过来,“你们这是去了何处啊,让我好找。”虽然他最多就是在馆中来回转悠了下。
“我们有些饿,就到外头——”江诗还要再说就被明覃接过去说:“发生何事了?”她开始装傻充愣。
许两心里感觉人在说笑,“已然没事了,是有人想来刺杀您。这不已经被我们抓住了,您看……”可他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知晓对方不知什么事,断然也不会多说话,“我们打算回去,不知这”明覃现下最想做的事便是躺上一躺。
“这都好说,我马上安排马车。”这苏染早就吩咐过,明大人如今是伤者,什么要求都得尽快满足。
他走向里屋同兄弟说着情况,外头站着的江诗略微担心的望着明覃,对方似乎能感受到她这样的情绪,抓着她的手轻轻拍着。
结束话语的许两从屋中走出来,“两位可还有其他要吩咐的?”他嘛,心想做好分内的事就好。
明覃放开紧握着的手,定神想了想开口道:“药渣记得找人处理掉,留下的记册还有药材…”要说有用能用的,想来还是江诗懂。
她将目光转移到了旁侧人身上,“记册名册的事,你过目一下。还有尘封的药材都瞧一眼,有用的都带回去,现下放这也是无用。”兴许什么情况下还能排上用场。
闻声的江诗没回话,直奔目标去。在屋中找到空的药箱,把每个药材皆分出层次来,一一安放好。
有不懂的名册记册来问的,从中指点一下,其余看他们自己决定是否要留下。
靠在门沿的人就这么关注着,默默地入了神。
许两瞧见远处的马车,开始招呼着,他想先把人送回去会更稳妥,只是现下这个情况来看,是要连同药材以及记、名册一起的了。
“大人,”他牵着马车缓缓走过去,“这马车到了。”其实看人这么注目,他也不太愿打断。“你看……”
听着是在喊自己,明覃缓过神来转头看着他,“待会将药材一同放在车上吧。”这样说起来的话也方便。
话音刚落,收拾好两药箱的江诗,面带欢喜地开口道:“我好了,我们回去吧。”这对她来说,真的是一极大的宝藏啊。
不知为何,见眼前人的笑容,她竟也觉得欢心。
“那两位大人便启程回去吧。”许两说罢进屋左右提起一大一小药箱走向马车,“您二位衣衫单薄,再晚该着凉了。”
比对字迹
江诗应声先扶着人上了马车,自己随后,赶车的人估摸两位稳当后开始扬长而去。
她见人半仰着个不适的姿势,“躺我这吧。”说着边拍向自己的双腿,对方有些茫然地望着,她轻轻又拍了下,明覃才将头放到她的腿上,自己的腿则半拉随意放着。“困了。”说完侧着身子,双腿蜷缩成最佳舒适的状态。
呢喃的声音听起来像极了小孩在撒娇般,江诗弯腰低眸注视着闭上双眸,现下无比安好的人。伸出去的左手快接近脸颊又默默收了回去。
直起腰开始靠着后方,马车匀速前进着,可她的心早已在别处行走。
来这个地方,是偶然发现她要查的事在此有所牵连。想要的线索还没有,现在却停下了脚步。她不知道这个苏染是碰巧查到这才停下,还是得到消息就为了这来的。
若是前者,她有再待下去的必要,并且有极大可能查到自己想要的。可要是后者,她没足够的权利从中知晓一二。但凡同自己知晓的事没有关系,那她现下就更没暗地调查的可能。
“大人,到了。”
马车停在书房的后门,她还未伸手要去叫醒,人倒是先起来了,“这么快。”明覃感觉自己都没怎么睡,说完自顾自地走了下去。
小官提着箱子跟在人身后,江诗在身后一步步跟着。耳边听得人开口:“把记、名册先送到苏大人那。药材单也给大人过目下,其余的全送到江御医屋里。”吩咐完直接打开自己的房门走进去。
听到吩咐的小官停留了半刻,“劳烦了。”她还是希望有人帮忙提的,“不麻烦的,给您放这了。”小官放的是屋中旁侧的小台子上,说罢拐弯朝书房走去。
“大人,这是‘察寜医馆’中一部分江御医过目了的记、名册还有药材单。”小官将这些一并送到了正在察看状词的苏染面前,“明覃呢?”他现在很忙,一时哪有空管这些。
搁置好物件的小官站在一旁回话,“明大人一回来就掩上房屋,看上去……有些疲倦。”这些日子以来还从未见她那般模样呢。
“她困!我还困呢。”苏染倒也不是埋怨,只是他也好想休息啊。光这些时光搜来的都够他收拾的了,更别提接下来的时日。“既然要休息,就别打搅她了。”主要还负了伤,不然还能帮他一把。
说完情况的小官正要往外走,他像是想起什么来叫住了对方,“方才是说这些,江诗都过目了?”
“回大人,是的,而且药材按明大人的吩咐全数送到了江御医的房中。”小官林言一五一十全说明白了。
听完这番回答,苏染挥手示意,“你去把江诗叫来吧。”既然都看过了,那把人叫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
林言是明覃特例招进来的,在众小官中是最不闹事也不怕事的。明面上谁也不站,表面功夫做得也很不错,心里是认可明覃并极为听她话的。
他径直走向江诗屋子时,门是掩着的,便转头走到了明覃的房间,见门是半开的。人正帮忙脱去外衫,见此景他连忙退了回来。“谁?”屋里的人听见动静,回头轻声询问着。
“小的林言,”想想还是应了声,“我们苏大人请您过去。”边说慢慢朝远处走去。
现下已然在盖被褥的江诗听到是苏染要找他,“你且告诉他,我这就来。”找她无非是药材方面的事,她将其铺完整,瞧着无恙掩起门朝书房走去。
方才来通报的已不见人影,她倒也没太在意,“苏大人。”进书房后面带笑容,看人翻开的正是其中一份名册。
“江御医来啦,坐,”苏染同她一般笑着,不知为何看上去竟觉着有几分假,“听说这些都是你经手的。”
江诗不懂这话的含义,所以因回话的间隙仍静静的未开口。
见她这般,苏染察觉兴许是话没说完,“你别误会,我啊不懂这些,听到你已经看过了,所以这不是特意找你来请教。”他此刻表现的是非常诚恳的,当然免不了有些私心,因为他是有些不信任面前这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