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重生] 裂竹帛—— by作者:一只小蜗牛 CP完结
佚名  发于:2023年04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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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绍蹭地拔出佩剑,一剑砍在墙砖上,但听“铮”地一响,剑身下面擦出一星火花,吓得周宪脸上半点血色也看不见了,哆嗦着嘴唇不敢说话。
  “见死不救,与禽兽何异!至于我知不知兵,等日后见了大将军、见了陛下,咱们自有分说!打开城门!”
  他倒提着长剑,绕过周宪,自去下令。
  守城的兵士乃是北军士卒,对周宪这幅畏敌如虎,见死不救的作态本就厌恶至极,没等刘绍话音落地,马上就打开城门。
  禁军争相进城,你争我抢,竟至于大打出手,互相踩踏。原本可以快速入城,可情急之下,居然堵住了城门,一时动弹不得。
  曹子石本就已在最前面,还嫌前面有人,仿佛有那一二百人,自己就进不去城了,于是奋起马蹄,从他们身上踩过,一时哀嚎声大起,前面的人跌倒,后面的人又跌在他身上,眨眼间就踩死数十人,场面愈发混乱,几乎不可控制。
  就在这时,远方又扬起烟尘,周宪拿手指着,胳膊发颤,尖声对刘绍叫道:“你干的好事!”
  刘绍冷笑:“大人放心,若是夏人冲进城来,刘绍第一个提剑迎敌。”说着将手中宝剑一晃,周宪就不敢做声,心中大恨。
  禁军源源不断地涌入城内,烟尘落处,来人现出身形,仍是一支雍军。
  见了他们,刘绍才忽然反应过来,城下这支禁军身上竟然没见一点血,不像和人交战过的样子。
  就在这时,曹子石登上城头,第一眼瞧见刘绍,对他千恩万谢,却假装没看见周宪。
  刘绍无暇顾及他,快步下城,一眼瞧见禁军中的秦远志,同他一道尽力约束士卒,让他们不要互相推搡,快些入城,但乱得太过厉害,已经约束不住,无法,他只得又登上城楼。
  周宪已不知往哪跑了,曹子石也犹犹豫豫地想要下城,刘绍一把拦住他,“将军往哪里去?”
  曹子石期期艾艾,答不上来。刘绍攥着他胳膊,“将军若是信得过我,暂将禁军交于我指挥,如何?”
  曹子石犹豫片刻,一咬牙道:“好!”他想刘绍对自己毕竟有救命之恩,应当不会坑害自己,再加上他自己这会儿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肋下生翅,飞回雍国,不敢管这烂摊子,忙不迭答应下来,召集已挤进城来的零星几个将领,对他们道:“你们先听宣抚副使指挥,不要问我。”
  刘绍见他只是口头传达,才知他把兵符印信都给丢了,心里愈发鄙夷,瞧他一眼,匆匆走到城墙边上,往下一看,却原来是吴宗义赶到。吴宗义对着城上大喊:“抓紧布置城防,夏人就在后面!片刻就到!”


第086章 战士军前半死生(四)
  刘绍低头向城下看去,仍有半数禁军没有入城,城门无法关上,但幸好吴宗义援军已到,能拖住夏人,不使攻入城来。
  吴宗义见禁军已乱成一锅粥,担心他们守不住城,单独分出一军,想送入城内,一时却挤不进去。
  他一面下令就地扎营,一面组织禁军,禁军自然不听,没人搭理于他。
  他可不像刘绍一般只凭吆喝,当下拔剑杀了十数人,没过多久就控制住了局面,还未进城的禁军谁也不敢再互相推搡,一队队地入城,反而用不片刻就全进入城中。
  吴宗义立马城下,抬头又道:“我在城外扎营,以为掎角之援。留下五百人进城,帮忙守城。”话音落后,也没多说,打马便走。
  刘绍想叫住他,刚抬起手,就见他已去得远了,只得把手放下。
  刘绍也知禁军乃是乌合之众,指望他们守城,比耍空城计只好一点有限,五百人虽然不多,却能解燃眉之急;加上看吴宗义此来,麾下人马并不多,大概是先前撤退时留了人断后,知道这五百人来之不易,很承他情,当即亲自下城迎接。
  从城楼走下之后,他才看到这五百人带队的乃是刘凤栖,难为吴宗义在敌情这样紧急之时,还这样心细如发。
  两人相见,没来得及多说,刘绍下令召集禁军将领,点选士卒,让身上所携武器还整齐的人出列。
  他虽然不很知兵,但也多少统领过人马,起码比周宪、曹子石之辈强些,仓促之间来不及点选士卒,就想到这个法子。选出的这些人在窜逃时好歹还知道带着武器,比起直接丢盔弃甲的人来说,还是稍强好的。
  如此选出三千人,和吴宗义送入城的五百北军混编,安置在各个城门,防备夏人攻城。
  亦集乃城墙很窄,上面无法跑马,只能下城沿着城根奔驰,刘绍刚去南门安顿好守军,就见夏人杀了过来。
  他虽然知道狄迈不在此处,却也禁不住心中砰砰直跳,不愿让他们看见自己的脸,躲在女墙后面偷眼看去,第一眼瞧见狄申,随后就看见了在他身侧的狄庆、狄志二人。
  故人相见,多少有些尴尬,但他如今身当统帅之责,若是摆出一副畏畏缩缩之态,大坏军心,只得大方现出身形。
  狄庆一瞧见他,当即挺枪大喝:“刘绍,你骗得我好苦!你等着,我定杀了你不可!”说完就要策马上前。
  狄志从旁扯他袖子,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狄庆一把推开他,转头对刘绍又道:“你那心肝都让狼叼去了不成?我们如何待你!你知不知道,自打你走了,四哥——”
  刘绍从旁人手中接过弓箭,听到这句,引满了弓一箭射出,直奔狄庆头盔上的尖棱而去。
  狄庆下意识地偏头一躲,那箭刚好擦过,带得他头盔在脸上一转,他单手扶正了,勃然大怒,也张弓正要回射,又被狄志拉住。
  狄申怒道:“两军阵前,成何体统?”用的是葛逻禄语。城上众人当中,除了刘绍,听懂的倒是不多。
  趁着夏人主帅乱起来的这片刻功夫,吴宗义带着一小队人马从营寨中忽然杀出,他们不敢再吵,忙去迎敌。
  可随后吴宗义又迅速退了回去,关闭寨门,只杀了几十个人,就当起缩头乌龟。
  狄申见他营垒森严,知道讨不到多少便宜,于是下令试探性地攻一攻城,刘绍早有准备,下令回击。
  他刚才仓促清点了守城器械,发现破城之后的这么多天里,周宪不但没有挖掘堑壕、搭造箭楼,更没有囤积滚木礌石,除了写奏章邀功之外,可说是屁事没干。
  刘绍让人把仓库中的箭矢全拿出来,发现并不太多,加上禁军身上还未丢失的那些,恐怕也只够几天之用。
  无法,只得节省些,只等夏人攻到城下,才向他们射箭。至于几天之后如何,只能听天由命了。
  狄申进攻过几次,每次攻城时,吴宗义营中就会出兵袭扰他背后,反之若是想要先拔除吴宗义的营寨,城里就居高临下地射箭,或是也派人出来夹攻。
  他试过几次,明白以自己现在的兵力,仓促间无法取胜,便也就地扎营,等待狄迈援军。
  刘绍这才得空喘口气,同秦远志和刘凤栖聚在一处,把各人知道的事一说,才拼出个大概。
  原来今天晌午吴宗义与狄申对敌时,因为人少,抵挡不住,派人去曹子石处求援。
  曹子石不知是担心过早参战,禁军损失过大,怕禁军人数本就比账面上少了许多,再有折损,将来不好遮掩过去,还是贪生怕死,不敢上前,总之任吴宗义派来的人五次来催,他始终磨磨蹭蹭,不愿动身。
  等催得急了,他不得已前去接应,沿途不住左右观望,十分小心,简直如同惊弓之鸟。
  可这时吴宗义力战已久,士兵死伤无数,却左等右等,始终等不来援军,终究支撑不住,已在且战且退。
  曹子石远远瞧见他率军后撤,又见夏人紧咬着他,穷追不舍,以为吴宗义已被大败,正在溃逃,吓得魂飞魄散,掉头就跑。
  禁军将士见主帅逃跑,也跟在后面狂奔,一开始还勉强成些规模,后来将不见兵、兵不见将,谁也不顾上谁,只有逃命要紧,盔甲器械沿途丢弃无数,等到了亦集乃城下,虽还没被夏人近身,却已各个都被吓破了胆,这才那样哭爹喊娘地想要进城。
  刘绍听完感叹,“天下奇观也!”
  秦远志与刘凤栖一同冷笑。
  这会儿天色已晚,大军奔波一日,都上下眼皮打架,刘绍将人分为几波,轮番值夜,他自己也同刘凤栖、秦远志几个轮流入睡。
  前半夜无事发生,狄申的营寨静悄悄的,看样夏人也在休息,后半夜时不知为何,狄申忽然又开始攻城。
  刘绍本来就和衣而睡,闻声迅速爬起,发现城中乱作一团,点校禁军将领,发现人数不齐,让人去找曹子石,也找不到。
  城上的雍军不住向着下面投石、射箭,始终没让夏人爬上城头,南门却忽然喧哗起来,刘绍抽不出身,派人去探,听见回报,两耳当中忽然嗡地一声——
  曹子石见狄申趁夜攻城,怕城中葛逻禄人里应外合,偷偷打开城门,就领了一支禁军,把南门处的雍人与夏人分开,先下手为强,屠杀城门附近的夏人百姓。
  刘绍接到消息,惊骇不已,放下手头事务,让旁人组织守城,自己飞马往南门赶去。
  还没靠近,先听到哭叫声、怒骂声,搅在一起震天地响。
  打马赶至近前,正瞧见一只男人的脑袋飞起来,擦着他小腿落地,咕噜噜滚过三圈,扬起的血泼在他右腿上面,还带着热意。
  在那男人的身体旁边,随即炸出一道凄厉的女声,撕心裂肺,好像裂帛一般,拉长了声响,听不出内容,甚至已不像人声,刘绍两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凄厉的声响,一时间甚至有些不寒而栗。
  他在那男人身躯旁勒住马,猛一回头看向曹子石,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感到一道目光箭一般射到自己身上,低头看去,在马蹄旁见到一个女人。
  她抱着无头的尸体,两眼含泪,抬着头直直地看向他。
  四目相对,刘绍在那张有几分眼熟的面孔上,先是瞧见喜色,随后就眼看着这喜色像是在寒冬的草原上泼水成冰一般,一点一点板结冰冻,变成了刻骨的仇恨。
  “是你!”刘绍脱口而出,用的是葛逻禄语。
  他想起来了,这是他之前在亦集乃负伤,救下他的那户人家的姑娘,不料想几年过去,竟然会在这里碰到!她叫什么来着?
  他还想再说什么,随后猛然惊醒,看见她怀中的尸体,又看向地上的那颗脑袋,身上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
  那姑娘猛地从头上拔出一只簪子,还没等刘绍认出它来,就见她把簪子在手里猛地一折,一掰两断,砸在他的马上。
  随后一道凄厉惨骇的声音响起,“我恨你!你去死!你们都去死啊!”
  她比上次见到时大了些,可还是那么漂亮,像是只小鸟一般,尖尖的鼻头上面,两只会说话的眼睛,从那里面猛然喷出怨毒的火焰,腾地卷在刘绍身上,将他从头到脚灼了个遍。
  那一瞬间,刘绍毛骨悚然,心中蹦出一个念头:“完了!”可具体是什么完了,他要等到三年之后,等两国边境上垒起更多的尸骨、流出更多的血,等到同狄迈在两军阵前互相瞧上一眼的那刻,才真正明白。
  这会儿他只知道,曹子石这么干,马上就要激起民变!
  他不顾曹子石是禁军首领,自己只是一个宣抚副使,抓住他衣领怒问:“大敌当前,你不去守城,竟来做这种事?”
  曹子石打开他手,不明白他这怒火从何而来,“夏人每一破城,都要屠城抢掠,我也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况且我杀的都是夏人,与我们不是一条心,吴将军抗敌于外,我抗敌于内,有何不可?”
  刘绍指着满地滚滚的人头,“老头老太,妇女儿童,这些也都是‘敌’么?”
  曹子石答:“事已至此,夏人仇我必深,不如斩尽杀绝,以免生变。留下一个,就是一个祸害!”
  “将军入城之前,我倒不知将军有如此神勇。”
  刘绍冷冷刺他一下,还想再说什么,忽然听着城上呼喊声愈发猛烈,似乎是夏人攻城愈急,同时从西门传来消息,说西门的百姓听闻这边正在屠杀夏人,已经暴乱,正在从里面冲击城门。
  刘绍仰一仰头,“曹将军,和我一道去吧?”
  曹子石害怕这会儿城门已开,如何敢去?见四面百姓瞧向自己的眼睛当中,除了恐惧之外,还有刻骨的仇恨,愈发害怕,担心自己去西门后被人认出,要被活剐了,只道:“我去城上支援!”说完等也不等,就策马逃走。
  他虽然如此,刘绍却不得不给他擦屁股,没敢再向地上的人头看去一眼,当下就带人急往西门赶去,路上遇见刚刚惊起、衣服还未穿戴整齐的周宪,便顺势携着他一起。
  周宪听说那边大乱,百般推脱,刘绍拿一句“大人同我在一起,比别处安全”就堵住了他嘴。
  到了西门,幸赖雍军死守,城门还未打开,刘绍带人把百姓驱散,不许杀害一个,偶尔有士兵被百姓拿石头掷死,也权当没看见。
  就在这时,不知哪里传来谣言,说狄迈已率大军赶到,刘绍心乱了一瞬,随后定住心神,“胡说!狄迈离着十万八千里远,怎么可能这么快赶到?定是城外夏人散布的谣言,想要乱我军心,他们好趁乱攻城。”
  他虽这样说,可心中已有了不详的预感,不是怕狄迈来,而是怕城中有人当真相信狄迈来了。
  果然,没过多久又传来消息:曹子石率军打开南门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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