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景延连忙抽身出来,有些紧张:“怎么了?弄疼你了?”
顾珏连忙摇头,可是多的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别哭。”霍景延替他擦去脸颊混着的泪与汗水,万般心疼地吻下去:“都过去了。”
夜愈发深重,滞闷的夏日被隔绝在冷气之外。霍景延在背后搂住顾珏睡着,呼吸平稳。
顾珏无法入睡,他睁着眼,凝视着如旋涡一般的黑暗深处。
霍景延浅眠,被顾珏的小动作弄醒。他顶着困意,紧了紧环着顾珏腰际的手臂,轻声问:“怎么了,睡不着?”
顾珏有些慌张,僵硬着身体回答:“马上睡了。”
“嗯。”霍景延亲昵地将脸庞埋在顾珏的颈窝里,沉吟片刻,低低道:“你的身上是什么味道?”
“无花果。”顾珏说。
明明会开花,却因为不如别的花漂亮,而被叫做无花的植物。
霍景延似乎还在半梦半醒当中,呓语般地回答:“很甜。也很香……”
顾珏的心跳猛然一顿,不知过了多久,他试探地轻轻叫了一声:“霍景延?”
回答他的却只有窗外的风,与男人沉稳的呼吸声。
睡着了啊。
顾珏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后那道小小的伤口,与之前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霍景延的味道环绕着他,安全又沉稳。他想,原来被标记的感觉是这样的。
第二日婚礼暂定在午后时分举办,结果顾珏醒来时已经快要中午了。
他猛地坐起来,仓促套了件衬衣便赤脚跑出房间,迎面撞上了柳姨:“婚礼!柳姨,我是不是迟到了!”
柳姨正拿着熨好的礼服上楼来,被顾珏吓了一跳:“顾少爷,别着急。是少爷说你昨晚兴奋地一宿没睡着,让我别叫你。”
顾珏无语:“谁兴奋了……他难道准备一个人结婚?”
柳姨被顾珏逗笑:“没关系的,可以等你。”
顾珏久不在国内,其实对霍景延在江平市的影响毫无概念,但遍邀权贵的婚礼就这样随意,是不是也有些太夸张了。
万一他睡到晚上才醒呢?
“这礼服照你现在的尺寸改过了。去准备吧,车已经在外面等了。”柳姨笑着将礼服递给他:“别着急!今天是你们的大日子。”
顾珏洗漱时,发现自己的脸有点红。他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腺体,伸手却一碰就痛,似乎有点红肿。
这很奇怪,因为这是他发情期来临前的征兆。在回国之前,顾珏的发情期虽然也不稳定,但周期很长。
他明明昨天才……结果刚一想起前夜的画面,身体里那种不受控制的疲倦感又明显了一些。顾珏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怕再闻到霍景延的信息素就又不受控制,只好打了一支随身携带的抑制剂。
最后一支了,明天一定得回顾家拿一些。
霍景延在顾珏出门时便收到了消息。此时的圣弥尔教堂前,众宾客已经入座,只有他手持一束蓝色捧花,正在教堂门口等着。
顾珏的车刚刚停下,霍景延抬手拦住了司机,自己为顾珏拉开车门。
“结婚快乐。”霍景延递出捧花,笑着说:“这一天我等了很久。”
那种玫瑰叫碎冰蓝,是顾瑾非常喜欢的花。
顾珏接过,鼻头却是一酸。
霍景延低头看他,捏了捏他的脸:“怎么动不动就哭鼻子?”
顾珏眨了眨眼:“最近有点花粉过敏。”
霍景延没有回答,他曲起手臂,示意顾珏挽住自己:“走吧。”
因为顾珏起晚了些,婚礼比原定时间推迟了一个多小时。
此时已临近黄昏,巨大的琉璃花窗与满是图画的穹顶不似午后十分那般耀目。温暖的橘黄色的光泽透过花窗,落在洁白的圣坛之上,令单调的神台也变得五彩斑斓。
来宾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顾珏有些紧张。霍景延安慰似的拍拍他的手背,向两旁的祝贺者们颔首示意。
他们一步一步走过这条被天主祝福的红毯,来到神父台前。
霍景延笑得幸福而满足,顾珏却不住地看着圣坛尽头,那扇雕刻了耶稣受难图案的花窗。
造物主悲悯的面容,似乎有些狰狞。
婚礼的流程的确十分简单,他们只在主教堂待了半个多小时。晚宴时分,宴客厅高朋满座。
顾珏谁也不认识,霍景延非常贴心地替他挡掉那些人的寒暄。
顾珏愈发无事可做,只好吃饭。不出一会儿功夫,霍景延被几个生意场上的朋友拉走,顾珏身边的主位便空了下来。
他刚好放松了一些,埋头猛吃,放眼望去没有一个人的盘子有他这么干净。
顾珏兀自转着刀叉,看向侍应生们走过来的方向。希望他们能看见自己已经把前菜全吃完了,快点上main course给他!
“顾瑾。”一个身着灰色西装的年轻男人拉开了霍景延空着的椅子,在他身边坐下。
顾珏侧头看去,心道太好了,终于是个熟面孔:“仇是?对吧。”
仇是有些惊讶:“你还记得我?”
“有些人和事我记得的,只是细节都很难想起来。”顾珏再次拿出这个解释。
“你车祸后似乎换了联系方式?”仇是看了不远处的霍景延一眼:“我无论怎么尝试,都只能联系到他。”
“抱歉。”顾珏说:“我现在身体不太好。而且演戏的事情……我在考虑不再复出了。”
仇是,顾瑾的好友,同时也是他在娱乐圈的经纪人。
当年顾瑾玩票的作品,机缘巧合拿了影帝。这其中有顾瑾天赋极高的原因,但也绝对离不开仇是的助推。
仇是盯着顾珏,琥珀色的瞳孔映出桌上闪烁的烛光。半晌,他说:“这话真不像你会说的。”
顾珏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好先跟仇是换了联系方式,之后再细问。
这时,霍景延已经绕回来了。他扶着椅背,居高临下地看着仇是:“仇先生,好久不见。”
仇是站起来,与霍景延握手:“霍先生,不好意思,暂时坐了您的位置。”
霍景延微笑得标准而客套,眼中却冰冷十足:“没关系。不过有什么事不能经由我转达?”
仇是笑道:“霍先生,我毕竟与顾瑾有工作关系。他虽然大病初愈,今日一见气色倒是不错,不至于同我讲几句话就要进急诊室了吧?”
“是不至于。”霍景延直截了当:“但我不愿意。”
仇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顾珏:“你有我的联系方式了。有空联系我。”
霍景延直接伸手送客了:“我要坐下了,您请。”
待仇是走远,顾珏才好奇地问:“你和他有仇吗?”
霍景延也疑惑地反问:“没有啊?其实我们没见过几面。”
“那你干嘛那样对他说话。”顾珏说:“你不是那样的人。”gzh就像傻呗
霍景延扯了扯领带,一脸没所谓:“我只是不喜欢有人离你那么近。”
顾珏:“……”
这顿晚宴太过漫长,断断续续吃了将近四个小时。顾珏饱了又饿了,吃了又饱了,如此循环往复,终于等到最后一位宾客的车离开圣弥尔教堂。
霍景延把困得眼皮打架的他塞进车里,却不是回霍家的。顾珏迷迷糊糊留意到沿途城市景观逐渐稀少,他们的车驰上了高速,便一下惊醒了。
“我们去哪儿?”顾珏问。
“度蜜月。”霍景延说:“就去几天,不会耽误什么事。”
顾珏:“我怎么提前不知道?”
霍景延狡黠一笑,自信又坦荡:“临时决定。”
第8章 飞行
当霍景延说只是去度一个几天的蜜月时,顾珏默认目的地就在江平市郊外,或是其他临近城市,最多开车几个小时也就到了。
直到顾珏被稀里糊涂地带上一架湾流私人客机时,他才觉得此行并不简单。
霍景延一上飞机便走向尾部,关上门换衣服去了。空乘小姐仔细询问了顾珏的一切喜好,顾珏依照顾瑾生前喜好一一作答。
一位脚踩十厘米高跟鞋,身着昂贵职业套装,妆容精致的女子在斜对面的座椅上坐下。
“去哪里?”顾珏硬着头皮问她:“还要坐飞机?”
“维拉特岛。”
“你是?”
被顾珏礼貌问候是谁的女性beta很显然愣了一愣,随后回答道:“我是朱颜,霍先生的第二助理。”
顾珏很抱歉地抬了抬手:“对不起,我对你没什么印象了。”
朱颜露出完美的职业笑容:“我平时负责工作上的事情比较多,顾先生没怎么见过我是应该的。”
顾珏又问:“那第一助理呢?”
“他在晚宴上为霍先生挡酒,喝得有些多了。不然今日也轮不到我陪同。”
朱颜说完看向顾珏身后,连忙起身:“霍先生,随时可以起飞了。”
“好。”霍景延穿着一套灰色休闲运动衫走出来,在顾珏对面坐下。
朱颜从随身的手袋里抽出一块平板递给霍景延:“这几份文件已经处理好了,霍先生过目后签字即可。”
霍景延绕过朱颜,自空乘手中接过一杯水,眼睛也没往屏幕上瞟一眼:“下周再签。”
朱颜犹疑道:“德祥那边……”
“一个星期,会对盛启造成任何损失吗?”霍景延平静地问。
“不会。”
“那就下周再签。”霍景延说。
舷窗之外,跑道已开始移动。顾珏实在坐不住了:“一个星期?不是说就几天吗……”
霍景延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他将身体微微地向后靠了靠:“你在顾氏的工作还没完全恢复吧?”
顾珏点点头。
“那就没关系。”霍景延说。
顾珏本不想再争论什么,他只希望这个他从没听过名字的岛上会有出售抑制剂的贩售机。
不过,他的余光还是瞟到了霍景延的脸色。男人身上虽携着一些微弱的酒气,但眼神依旧十分清醒。顾珏是一个感知十分敏锐的人,他觉得霍景延似乎在等待他的反应。
“霍景延。”顾珏说:“我不喜欢随时更改的计划。”
霍景延的眼睛亮了亮,一丝笑意爬上唇角:“是吗?下次我会注意的。”
顾珏真的很累。不但心中疲累,就连身体也……他遇见过不少优秀的alpha,也遇见过他并不排斥的信息素。但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霍景延的信息素反应如此之大。
顾珏望着地面愈发模糊的辉煌灯火,在心里叹了口气。
霍景延虽然说了不谈公事,但朱颜显然不同意她的上司因结婚而放弃工作。她几乎是半强迫地将更多要过目的文件传递给了霍景延。
霍景延看似漫不经心地翻着,但其实在遇到重要内容时也会停下来思索片刻。
顾珏好奇地看着霍景延毫无障碍地浏览那些复杂的金融模型与市场报告,一时看出了神。
“你想看?”霍景延抬眼,将屏幕翻转过来面向顾珏:“看吧,也好让我偷闲一会儿。虽然是盛启的内容,不过你也快要过来了,所以没关系——毕竟你以前也经常做这些。”
顾珏:“嗯……我看看。”
一个离开高中就不学数学的人怎么可能看得懂这些?即便是外文,每个字他都认识,但拼在一起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养病时,他也在顾天忠的授意下看过一些专业书籍,但知道理论是一回事,付诸实践又是一回事了。
霍景延将电脑交给顾珏后便闭目养神起来。客机中轰隆的白噪盖住了一切其他声响,他只能感觉到对面的顾瑾一动也没有动。
“怎么样?”约莫过了十几分钟,霍景延再度睁开眼睛。
顾珏将电脑推还给他:“不看了,我困了。”
霍景延没说什么,笑道:“好,去后面睡吧。”
从朱颜的方向,他能看到霍景延的视线一直追着顾珏,直到他带上了飞机后部的门。而后霍景延也不再看了,他将电脑轻轻合上,回头对朱颜道:“喝点儿?”
朱颜开始同情她的同事了——原来做第一助理是需要陪酒的。
朱颜只好请空乘开了霍景延喜欢的酒,便坐在刚才顾珏的位置上陪喝起来。
霍景延一句话也不说,只让机舱的灯暗了一些。
朱颜为霍景延工作已有两年了。她认为霍景延是一个非常能够处理自己情绪的上司,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合理地发怒,什么时候又应该显得温和可亲。
但朱颜从来没见过他这样一个人喝闷酒的样子,不仅如此,他看起来还心事重重。
“您不睡么?”朱颜问:“很晚了。”
霍景延笑问:“喝不动了?”
朱颜:“霍先生,我的业绩里似乎没有陪您喝酒这一条。”
霍景延还没说话,两人忽然都听见飞机后部传来一声钝响。那声音很微弱,若不是机舱内也很安静,恐怕决计听不到。霍景延起身拉开门,大床上的床单凌乱狼藉,但视线范围内并没有人。
“阿瑾?”霍景延冷静地环视,留意到洗手间自内部锁住了。他敲了敲门:“阿瑾,怎么了?”
洗手间内一片寂静。霍景延扭头说:“朱颜,去叫空乘过来开门。”
他话音刚落,洗手间里就发出一阵激烈拍门的声音。
霍景延沉吟几秒,又叫住朱颜:“算了,不用叫了。你把门带上。”
待朱颜退出去,霍景延才耐心地又敲了敲洗手间的门板:“只有我在了,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