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顾珏在一起每一天都像最后一天,因为没有人为他承诺明天。
顾珏很快背过身去,他发现自己的眼眶再也兜不住任何一滴眼泪了。
原来被爱的一方,是天然会占据主动权的。
只是当顾珏来到这个位置的时候,他没有赢的快乐,涌来的全都是痛苦。
痛苦霍景延的真心,拆到最后一层才发现真的存在,可是他的手指早已被磨得鲜血淋漓。
有一天,李沐森送来一只小册子。画册上是李沐森收集的顾珏所有画作的电子版,他想让顾珏看看挑选一下最后展出的画作。
李沐森说:“我在全世界搜集了不少,还有你的匿名作品,都在里面了。”
顾珏汗颜:“你有没有想过既然是匿名作品,说明我不想让人知道是我画的……”
李沐森打了个哈哈:“可你产量真不高,要不我也不到处找那些古早作品了。”
两人正在聊天,却见霍景延盯着其中的某一幅画,目光发直,已经很久不动作了。
顾珏看向霍景延,又沿着他的视线看向霍景延手里的画,面色剧变。
顾珏几乎是扑过去盖住它,可已经于事无补。
“你画的是谁?”霍景延轻轻地问:“是我吗?”删水银跳楼
那是一幅黑白的速写画,简单的背景上画着江平中学模糊的校园轮廓。
近景是一个高大的学生的背影,他穿着帽衫、短裤,球鞋,左手揽着一只篮球。
只有亲近的人,熟悉的人能够看出这个背影是谁。
顾珏将画册从霍景延手中夺过来:“不是,我画的顾瑾。”
霍景延皱了皱眉,反问:“顾瑾?”
顾珏已经开始舌头打架,硬着头皮说:“对,顾瑾。”
霍景延猛地站起来,欲言又止,他来回踱了几步,突然对李沐森说:“你先出去一下。”
李沐森麻溜地走了。
霍景延叉着腰,低头看自己的脚背,就像在思考什么战略决策的大事一样,顾珏在一旁坐着,大气也不敢出。
“那是我和顾瑾一起买的衣服。”霍景延说:“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们总是很少用一样的东西。”
“那个时间,如果我没记错,是你出国前不久。”霍景延说:“既然是匿名捐给江平市的,说明你不想让人知道那是你画的。”
顾珏试图蒙混过去,故作轻松地打哈哈:“那时候随便画的,画得不好。当然不会署名了。”
霍景延抬头,直视着顾珏的双眼:“顾珏,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顾珏将画册收起来,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我不明白这为什么对你很重要,他只是一幅画。”
顾珏看向霍景延,与他四目相对,仅仅电光火石的零点几秒,他就移开了视线,就好像从未在霍景延身上停留过一样。就像过去一样。
霍景延突然就想起来了。
模糊的少年记忆像潮水一样涌来又退潮,记忆洪流之中,竟然只留下了嵌在泥沙之中的不起眼的螺贝。
他想起在篮球场边,顾珏亮亮的眼睛,想起那双手递来的冰水,想起他们谈论顾瑾时,顾珏如出一辙的回避的视线。
他曾对顾珏说,我喜欢你哥哥。
从那天开始,顾珏就消失在了他的生活里,一阵风都比他的消失来得更显眼。
“顾瑾是你哥哥,你们从小一起长大。”霍景延的眸光低垂了一些,几乎是悲伤的:“他的小腿上有没有那颗痣,你难道不知道吗?”
那是无数个日日夜夜里,顾珏在梦里描绘的细节。
有一个人无论多久没有见,都始终记得他的轮廓,他皮肤上那些若隐若现的血管的脉络,身体上那些人人都会忽视的微小变化。
奇怪的是,顾珏至今都记得霍景延腿上的痣,却在这时忘了。
霍景延问:“阿珏,你喜欢我吗?从那时开始?”
顾珏没有回答,他想他的眼泪也许能代替这个回答。
就这样,霍景延明白了他。
霍景延抱住他。那是顾珏从未感受过的拥抱。
像一片扑面而来的积雨云,有氤氲的水汽,也有雷电一般的触感。
在顾珏看来,他和霍景延就像里尔克的诗里写的那样,眼睛熄灭了,他仍能看到,关上耳朵,他仍能听见。霍景延是他没有脚足,也要走向的人,没有嘴巴,仍想呼唤他的人。*
“留在我身边吧。”霍景延在他的耳边轻声说:“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再也不会伤害你了。人生还有这么长,我们只是错过了一点点的时间。”
顾珏泪流满面地抱住霍景延,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点头。
就算他们无法留住今天,顾珏也不再害怕了。
因为是“今天”,因为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当下……
它比任何都珍贵,都更值得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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