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玻璃墙的铁栅栏缓缓收起，莫生扭头看见一身墨绿军装，头戴鸭嘴军帽的秦渡，眼中的冷漠立刻划开，眼睛亮晶晶的扑上去抓住他袖子。
　　“哥！你穿军装好看。”
　　秦渡笑了下，却意有所指道：“这身不够好看。”
　　自己祖国的军装才最好看。
　　秦渡瞥眼牢房深处衰老疯癫的女人没有多言，转身去开对面牢房的栅栏。一张磁卡样的东西在墙壁的感应器上刷一下，关押隔离人员的牢房便彻底敞开。
　　他的视线从一间间牢房扫过，一连打开了数个牢房，惹得NPC纷纷呼喊，而后在牢房打开后兴奋地往外冲。
　　秦渡左手将莫生挡在身后，右手利落的从腰带上取出一把枪，指向激动的NPC人群：“全部退回去，否则就地击毙！”
　　NPC们脚下踟蹰，眼神里却露出跃跃欲试的光。
　　秦渡左手一一点过手腕上佩戴着终端的人，“你们出来，其他人留在原地不要动。”
　　被点到的自然是玩家，牢房里关着的不是星盗就是嫌犯，当然不可能给他们留下终端，只有被游戏送进来的玩家会保留终端。莫生也是凭借此分辨同监女人玩家身份的。
　　在穷凶极恶的NPC眼里，秦渡只有一个人一把枪，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能够离开牢房换了身军装回来，又突然跑来放人，但他们很有兴趣杀死他抢夺他手里那张磁卡以越狱。
　　秦渡一眼看破他们的心思，精神力倾泻而出，立时压制得不安分的NPC们在原地动弹不得。
　　走到这个副本的玩家都不傻，很快明白秦渡是“自己人”，出了牢房后全都默契的向他点头致谢。而秦渡没有回应任何人，只是放出他看到的每一个玩家，重新关闭牢房，然后牵着莫生向监区外走。
　　剩下的玩家面面相觑。
　　被放出的玩家共有四十来人，年龄性别不均等，莫生回头瞧了眼，其中有熟面孔，也有完全陌生的人。
　　褚雪梅与好友焦琴汇合了，紧紧拉着好友的手紧张地凑到第一公会会长南宫铭身边。
　　手指依旧缠着绷带的南宫铭对莫生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第一公会的成员渐渐在其身边聚集汇合。
　　第二公会的宗瑞宗璋兄弟及凌尘骁也在玩家之中，宗瑞紧盯着莫生他们，脚步紧贴着跟了上来。
　　莫生还看见靳俊和唐路，他们凑在一起，望过来的神**言又止。
　　莫生收回视线扭头看向秦渡侧脸，忽然感受到秦渡与其他玩家间的距离越拉越远。
　　秦渡与玩家，背道而驰。
　　而这是一条注定孤独，通向深渊的道路。
　　作者有话说：
　　1.封建迷信不可取，一定要建立科学的世界观，本章全篇暴论毫无倚据。
　　2.鬼怪部分的世界观以民间传说为主进行设定。投胎那段取材自早年港片。某电影里说鬼魂投胎是在孕妇生产前，如果路上耽误了就会难产。电影里主角误把要投胎的鬼当成害人的鬼赶走，导致那个孕妇没能顺利生下孩子。
　　3.轮回、转世之说好些国家地区都有，但不尽相同。印度教和泰国、藏传佛教的观点各有差异，所以T国能养小鬼。（封建迷信害人害己！）
　　4.莫生的三观就这是这种阴间三观，在他眼里养小鬼的人就是挑战阴司律法，小鬼必须死、供养者没救，死后下地府还得因此受罚。


第157章
　　秦渡牵着莫生通过监区的闸门，跟着出乎意料的关闭了闸门，跟在他们身后的玩家们满脸震惊的被厚重的金属闸门阻隔在另一块空间里。
　　莫生愣了愣，“为什么关……”
　　秦渡用力捏了下他的手，眼神示意闭嘴。莫生猛地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四下无人的野外，而是……
　　“我们在歼灭者级歼星舰上，你可以叫它歼灭者号。”秦渡熟练的领着莫生通过一道又一道安全闸门，穿过四通八达的通道，来到生活区的宿舍，磁卡刷开一间房门边的感应区，用终端验证身份。
　　“验证通过，核实身份：秦渡少将。”验证之后，房门应声而开。
　　歼星舰上的身份验证比蜂鸟基地严格但又便捷，大部分的门可以用一张磁卡刷开，相对重要的门则以磁卡加终端双重验证，密钥与生物验证则作为最后一层保险。
　　星舰的宿舍环境和蜂鸟基地的差不多，室内一张床一张桌一个衣柜，附带一个独立卫生间。莫生不知道的是，在星舰上，普通士兵的宿舍可没有这么奢侈还附带卫生间。由于秦渡军衔高，因此能够征用这间星舰正副指挥官级别军官才住得上的宿舍。
　　秦渡脱掉帽子放到桌上，被帽檐阴影半遮的琥珀色的眼睛完全露出来，英俊的脸上露出些许疲惫，他拖过椅子在桌前坐下，让莫生坐到铺着床垫的床上。
　　看到他露出疲态，莫生不由得问：“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秦渡稍稍放纵的放松了姿态，伸展肢体靠在椅背上，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解释说：“刚才在监区用精神力压制了下那些人……NPC都有精神力，比玩家强很多。”
　　莫生自行领会了他的意思：那帮NPC比统共都没几个精神力者的玩家厉害得多，需要秦渡耗费更多精神力去应对。
　　“蜂鸟已经入侵歼灭者号的主控系统，在宿舍不用担心被监控，但在公共区域谨慎点，舰上有士兵专门盯监控。”秦渡说，“蜂鸟的情报，这个副本背景是联邦历史曾真实发生过的暗曜之役，战役导火索是一名潜藏在舰上的帝国卧底夺取了歼灭者控制权。”
　　秦渡将蜂鸟提供的战役信息转述给莫生，接着说，“副本任务是找出帝国间谍并离开监区和取得暗曜之役胜利，大体是遵循战役过程走向的。也就是说离歼灭者号不远有一群帝国的星舰，并且虎视眈眈，一旦进入射程范围就会受到毁灭式攻击。”
　　莫生听得津津有味，仿佛看见了科幻大片中新奇炫酷的星际战争场面。
　　秦渡却心情沉重，手指敲打在桌面上，无意识释放着他心中的忧虑。“我粗略查看了主控室武器系统，歼星舰的武器威力不是单以人力可挡的，游戏道具目前已知最高等级的S级道具是我手里的冥王神弓，它跟歼星舰武器根本不能比……玩家手里现有道具根本不能抵挡星舰攻击。”
　　莫生似乎读懂了他的焦虑，但持不同意见。莫生安慰他，“之前的道具挡不了，这个副本里的可以呀，不然联邦怎么跟帝国打仗嘛。再说只是保命的话，你的精神力说不定能抗住。”
　　莫生志不在通关副本，因此非常乐观，“正面硬抗不住还可以跑呀。有一种瞬移法术，虽然很难，但你肯定能学会！”
　　“莫生。”
　　“唔？”
　　秦渡无奈的说：“我的意思是这次任务完成难度很高，相应的，收益也很高。歼星舰是完全陌生的科技领域，星舰战争也是。玩家里大约没人会开星舰，但我想掌握它。这个过程中我的任何操作失误都会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与其他玩家相比，目前拿到“联邦少将”身份的秦渡极具优势，也是唯一能直接操作星舰的玩他们所在的歼灭者号行差踏错一步便有可能落入帝国军的炮火之中，致使全军覆没。
　　秦渡自知不该以其余玩家的性命为代价去完成自己的任务，可又耐不住收益如此巨大的诱惑。他踟蹰、焦虑、如履薄冰。以至在莫生面前说出这番似抱怨的话。
　　可悲的是大概是职业习惯，他的话语里充满引导和暗示，仿佛在诱导莫生来为他排忧解难。
　　莫生犹豫几秒，张口想说他可以提前将玩家送回现实，但是被秦渡打断了。
　　“抱歉，我会自己处理好，不会让玩家承受我失败的风险。”秦渡起身戴上帽子，右手扶着帽檐，“你去做你要做的事，不用管我。”
　　说完他就要离开，莫生虽说听得迷迷糊糊似懂非懂，却下意识拽住他衣摆。
　　“秦渡……”莫生仰视着他，五指紧紧攥住衣服，“你可以利用我。”
　　秦渡垂下眼帘，不敢去看莫生干净澄澈的眼睛。
　　两世为人，莫生始终死在青春年华，就像未曾染上俗世人情世故之色彩的白纸，天真、干净得令心思复杂的成年人自惭形秽。
　　“你说过，你不能干涉我们的生死。”秦渡说。
　　“是在没有厉鬼害人的前提下。所以说你利用我就不算我干涉扰乱凡人命数了啊！”莫生说着还自己点点头，以强调自己的正确性。
　　“我能处理。”秦渡拒不松口，抽身想走。
　　莫生不放手，转到他身前挡住他，“我相信你可以自己处理。但是从这个副本起不一样了……”
　　秦渡不解地看向他。
　　“地府正式行动了。”莫生拼命想着措辞，试图透露更多信息给秦渡。“地府将夺回被游戏掠走的魂魄，这个游戏不会长久。在这之中我们可以有很大操作空间。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秦渡皱起眉。
　　莫生有些着急，恨不得拉着他亲眼去看看地府将如何完成这项决议。
　　“人死为鬼，地府要回收的是鬼，但如果玩家不断死去就会不停有新鬼产生。原本地府就忙得要命，鬼手紧缺，不可能让鬼差时刻留在游戏里收魂，所以极有可能连活人一起带走。”
　　秦渡目光骤变。
　　“有些人力和科技无法做到的事，对鬼神而言并非不可企及。你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更多的话莫生不好意思说出口，不管地府规定如何，他是一定会帮秦渡的。若为秦渡、为秦渡所重视的国家人民触犯天规阴律，无论得到怎样的结局，他认为值得。
　　何况今生在人间十八年，他也受过国家的恩惠。为此付出，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作者有话说：
　　熬到半夜才发现今晚没有世界杯QAQ


第158章
　　秦渡以为自己走在一条通往深渊的道路上，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他曾以为自己是孤独的，死后留给家人的只有荣誉，连骨灰也没有。
　　而现在，莫生告诉他，这条路的终点或许不止是深渊。无论道路如何艰险，莫生始终站在他身边支持他、帮助他。
　　这般信任与善意，令秦渡一时情难自已，双手将莫生揽入怀中。
　　莫生用法力维系的体温和心跳如常人一样，恍惚间就会让秦渡遗忘掉莫生并非一个活生生人的事实。汹涌的爱意冲破世俗等等桎梏，驱使着秦渡低下头。
　　他浅吻上莫生的唇。
　　唇瓣相贴，呼吸交缠，爱与欲在如斯温情中升温。短暂迟疑后，秦渡伸出舌尖，试图叩开所爱之人的心房。
　　然而被这突然一吻震傻的莫生回过了神，猛地推开他。
　　犹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下，秦渡脸色煞白，仿佛失去了面对一切的勇气，狠狠扣住帽檐遮住自己失态的表情。
　　“我……不……”莫生张口欲言，想解释推开他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人鬼殊途，鬼在与人的亲密接触中会不受控的吸取对方的阳气。损失阳气恐会伤到凡人。
　　莫生不想伤害他。
　　可满心痛苦的秦渡根本没勇气再听，他惧怕从莫生嘴里亲耳听到拒绝甚至表达憎恶的话。年轻有为的秦少将第一次做了“逃兵”，与莫生错身而过，拉开房门离去。
　　离开前，秦渡只冷冰冰留下一句“抱歉，不用管我。”
　　既是不用管他出格的行为所表达的心意，也不用管他接下来在这个副本中的事。
　　房门轻轻阖上，即使处于非常失态的情绪下，秦渡的举止依旧充满教养和礼貌，关门的动作似乎不包含丝毫情绪化因素。他在门外顿了顿，瞬间敛起一切情绪，将所有的感情克制地掩藏在琥珀色眼底，沉稳而坚定的迈向主控室。
　　也重新迈向了他的深渊——孤独、随时迎来死亡的命运。
　　一门之隔的房间内，莫生怔怔看着闭合的门扉，两道血泪划过脸颊，留下殷红的痕迹。秦渡决绝离去的背影刺痛了他，让他几近失控，一时无法维持人相，露出厉鬼般可怖的鬼相。
　　其实这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他追上去，向秦渡解释凡人与鬼，阴气与阳气的知识便能厘清误会。他们不必像狗血偶像剧一样，一个“我不听我不听”；一个打死都不说，然后互相纠缠误会十集再“我原谅你”。
　　莫生没有动。
　　他知道秦渡要的不是解释，是一个答案。
　　在此之前，莫生一直以为他们之间，是他怀着那份隐秘的恋慕和依赖，从未想过秦渡也对自己抱有同样的心意。他以为他们的缘分是他单方面强求来的。因此当那个轻吻落下来时，他思绪乱了，措手不及下做出了非常激烈的抗拒动作。
　　推开秦渡的动作大概深深伤到了对方，因此连一句解释的话也不想听就逃离了这里。
　　莫生又高兴又难过。
　　高兴他们的两情相悦，难过他亲手制造了一个误会横在他们中间。
　　如果秦渡此刻站在他面前，他一定会回应他。
　　可是误会带来的分离让莫生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倾诉爱意的勇气和冲动缩回乌龟壳里。
　　此时他才发现，原来他从没有认真思考过他与秦渡的未来。他自私的将秦渡的姻缘绑在自己身上，在地府入了籍策，霸道的斩断秦渡在人间的姻缘。
　　但人与鬼本质上无法相守。倘若两情相悦，恋人之间不可避免想要亲昵，秦渡又没有特殊体质，无法承受被吸取阳气的后果怎么办？
　　莫生赠给他的玉葫芦只能保护他不受鬼怪阴气侵蚀，却无法令人在负距离接触中不损失阳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