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振奋起来,走进书房里翻东西,不一会儿拿着一本笔记本走出来,翻开最后一页,指给宋昕看。
纸张泛着黄,看起来年头不小了。最后一页上是白离的字迹: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闻君何看着宋昕,用异常肯定的声音说给他听,也说给自己听:“我没有旁人,也不会有别的想法,他会回来的。”
第36章 公道
闻君何曾经找过时温,时温还算客气,说自己也不知道白离在哪里,只知道人在X国,至于具体落脚点,他不比闻君何知道的多。
闻君何变得疑神疑鬼,时温这套说辞显然不能让他信服。但万重为不是那么好说话,三言两句就把闻君何的路堵死了,大意就是你自己的人跑了关我们什么事,是曹俊彦送走的人,你怎么不找他呢!
明面上确实不关人家什么事,闻君何找不到由头,又不好把万重为得罪狠了,只得忍下来。
宋昕说:“万重为和时温都在M国,如果有人在这边操办,那一定是祁望来办这事,我去找他试试。”
“你认识他?”闻君何有些意外。
宋昕面不改色地说:“他们有个项目和工作室签了合作,我们偶尔会见面,我去探探他口风。”
合作是真的,偶尔见面却不是。合作是工作室执行总监和万源下面的分公司签的,宋昕没再见过祁望。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宋昕心里有气,又没法给别人说,只能憋着,想找机会一起让那个混蛋还回来。
他和祁望秘书约好了时间,见面是在工地上。万重为拍拍屁股到M国追时温去了,家里一摊子事全甩给祁望。祁望忙得根本见不到人,好不容易抽出点时间来,地点就不讲究了。
宋昕在工地临时搭建的办公室等了半小时,还没见到祁望人影,实在烦了,便出去走走。
这块地是前年万源新拍的,要建一座新能源电池工厂。万源早些年以房地产和建材起家,是老牌资本企业。如今分出来部分精力发展新能源产业,短短几年已在平洲乃至整个南方占了很高的份额。
工地已见雏形,宋昕站在一块斜坡上,看着远处机器轰鸣,不得不感慨一句万源是真有钱。
宋昕默默看了一会儿,想四处走走,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吵嚷声。
一个老太太坐在地上哭天抢地,嘴里大骂着什么“不孝子”“杀人犯”“不得好死”之类的话,一个男人蹲在旁边扶着老太太,一边安慰一边帮腔。
旁边几个穿着西装戴着安全帽的人显然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面色都有些尴尬。宋昕一眼就看到人群中最高的那人是祁望,他双手抱臂,站在那里冷眼盯着老太太和男人。
老太太哭嚎了一阵子,用手指着祁望还在骂:“你这个杀人犯,你不得好死!”旁边那男人二十几岁,看着流里流气,扶着老太太搭话:“奶奶,现在人家是有钱人,咱们斗不过,要是回头找我们麻烦,我们不得死路一条!”
老太太听到这里来劲了,指着祁望大骂:“姓祁的,你爸从小把你养大,你不但不孝顺,还捅死他,你、你有本事就连我一起杀了!”
本来以为是寻常闹事的围观几人闻言吸一口冷气,这里面看来是有故事啊!
祁望面色没变,给身后助理打了个手势,然后跟旁边几个人说:“我处理一下私事,回头就来,小苏先带几位领导去休息。”
那几个人应该是合作伙伴,这时候也不便久留,便跟着祁望助理走了。远处跟过来的祁望的人也没靠前,没收到指令,只站在原地看着。
祁望垂眼看着还在哭嚎的人,抬手把安全帽摘了,捋一把寸头,蹲下来和对方平视。
“老太太,你闹了这么多次,闹到公司闹到这里,现在又当着我合作伙伴的面儿让我下不来台,不就是想要钱?”祁望语调平直,看着并不生气,“我忍了你们几次,你们是不是就忘了我是什么人?”
祁望转而看着那男人,男人被看得有些瑟缩,往老太太身后躲了躲,但依然硬着头皮说:“你、你杀了我爸,要是放到现在,你就是死罪。那些人要是知道了你做过的事,谁还会和你谈生意?”
“所以呢?”祁望问。
那人吞了吞口水,露出贪婪的神色:“你给五百万,我和我奶奶就再也不来了。”
祁望叹了口气,站了起来,看着那男人说:“你刚从里面出来,可能不知道你爸具体是怎么死的。”他说着,从腰后摸出一把匕首来,刀锋薄利,在阳光下闪过一道亮光。
那男人吓了一跳,本能向后躲。
祁望又叹口气,上前一步,语气很冷:“你爸啊,被我捅了十二刀,刀刀致命。”他脸色阴沉沉的,手中做了一个挥刀的动作,将跌坐在地的那人拉起来,“你说错了,我放到什么时候,都不会判死刑,因为——”他拖长了音调,声音压下去,只用那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我是正当防卫。”
他说完松了手,将刀扔到地上,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擦擦手,扫一眼旁边老太太:“她年龄大了脑子糊涂,你别跟着糊涂啊,你今天来勒索我500万,我得看心情,是要告你敲诈勒索呢,还是要再正当防卫一次呢?”
“祁望,你、你别太过分,”那男人开始语无伦次,“我爸怎么说也是你继父,你杀了他,你、你就欠我们家的。”
祁望用力闭了闭眼,耐心告罄,合着有些人讲道理就是不行。算了,还是老办法吧。
他走过去,抓住那男人衣领,先是两脚踹得没了音儿,然后像拖死狗一样沿着坡道走了下去。那老太太还要喊,后面迅速上来两个人,将对方眼睛和嘴巴都捂上了。
一群人很快消失不见。站在角落里的宋昕彻底傻了眼。
他回到临时办公室,继续等。
又过了半小时,祁望推开门走了进来。
正在神游天外的宋昕猛地站起来,好吧,他承认自己被吓了一跳——祁望西装不见了,穿着一件黑衬衣,脸上有汗,剪得很短的头发根根都竖着,他和万重为做派很像,但细品又不像,没有那种咄咄逼人的威压,却带着点无所顾忌的恶狠狠。
祁望一进门就坐下了,端起旁边水杯一顿猛喝,咽下最后一口,才看了宋昕一眼,裂开嘴笑了笑:“宋先生来找我,是公事还是私事?”
宋昕稳了稳神,说“都有”。
祁望给了个洗耳恭听的眼神:“那先说公事吧!”
宋昕便把工作室合作的情况挑挑拣拣说了说。可能是因为祁望气场太强,也可能是因为方才听到的那些事太猛烈,宋昕少见地走神,甚至好几次打磕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好在祁望似乎没太在意。
终于把公事说完,宋昕便直言不讳地说了另一个来意——他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至于之前想要讨回什么公道,现在已经不抱希望了,毕竟刚才有那两个“讨公道”的前车之鉴在那里。他果断地决定,祁望这种人,还是少惹为妙——他很直接地问祁望,能不能把白离的消息告知自己。
“你说的私事是白离?”祁望有点意外的样子,要笑不笑地说,“我还以为你来找我,是因为那天晚上在山庄的事。”
宋昕一听这个,本来已经打算不计较的心态有点崩,被强压下去的气愤又冒了头:“不然呢?难道我还要找你负责不成?”
祁望看宋昕有点炸毛,忍不住笑起来。两个人一笑一怒,气愤竟然松弛下来。
“白离的事我真没插手,之前确实是计划让我送他去X国。不过曹家插了手,我们就乐得其所了。”祁望说,“至于到了X国之后去哪里落脚,我真不知道,时温也不知道。”
宋昕知道从祁望嘴里是套不出话来的,他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现在两件私事都不会有结果,他便站起来,礼貌告辞。
祁望却没动,也没接他要走的话茬,眼睛含笑地看着他:“我们都是白离的朋友,既然如此,上次那件事我给你道歉。”
宋昕一愣,不知道怎么脸有点红了。
他有些尴尬,听出来对方话里带着调侃,更不欲多留:“既然是误会,算了。”
“就这么算了?”祁望摆出个惊讶的表情,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麻烦的。”
伶牙俐齿的宋昕表示又被气到了,不过他也不是好惹的,当下便说:“刚才看祁总处理人的架势,实在是吓人。我就是再觉得你过分,也不敢找你要公道。”
祁望撇撇嘴,顺坡下驴:“那最好了。”
宋昕:“……”
外面有风,将没有关严实的房门吹得轻响。机器轰鸣声忽远忽近,从半开的门缝里能看到外面工地上有人走来走去。
祁望盯着宋昕又被气红的脸,像研究什么新鲜事物一样看了一会儿,然后便从椅子上站起来往门口走。
宋昕以为他要送客,赶紧往前走了两步,谁曾想祁望“砰”一声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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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望:好想再试试还会不会石*
第37章 上来吧
临建房本就单薄,门更是简陋。被祁望用力一甩,整间房子都在脚下震了震。
看着宋昕变得警惕的眼神,祁望没离他太近:“你坐,我还没说完。”
“上次你打了我一棍,”祁望翻开衣领,把脖子后面露出来,给宋昕看,“怎么办?”
宋昕有点懵,什么怎么办?
祁望便说:“你打了我啊,你不该有点表示吗?”
宋昕心中一万只食草动物呼啸而过,脾气也上来了:“表示什么?我打你怎么了,你不是还——”他卡顿了一下,对祁望那天的所作所为难以启齿。
“我还撕了你衣服,骚扰恐吓你是吧?”祁望立刻接话,说得一点也没有罪恶感,“可是刚才你说算了呀!”
宋昕陷入震惊中。
他被祁望不要脸的操作搞愣了。
宋昕是谁啊,圈子里公认的温润如玉宠辱不惊,这一上午被祁望接二连三气到炸毛,也属实罕见。
“你看,别着急啊,怎么还开不了玩笑呢!”看真要把人惹恼了,祁望收了嬉皮笑脸,摆了个认认真真的表情,“这样吧,总归是你先误会我,连问也没问,上来就给我一闷棍,后来我做那些事是过分了,但也是有因有果是不是?咱俩公事私事都算是密切关系了,你请我吃个饭,这件事就过去了。你觉得如何?”
宋昕深呼吸了两次,咬着牙说:“好,我请你吃饭。”
祁望便笑了,一锤定音:“那明天晚上,地点我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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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万重为从M国回来,祁望终于从目不暇接的工作中缓了口气。
当天晚上他就到万家吃饭,饭后又期期艾艾不肯走,说自己太累了,变着花样要请假休息几天。万重为还没说话,时温突然问他是不是谈恋爱了,想带女朋友出去玩。
“这么明显?”祁望一脸震惊。
时温点点头,一副看透一切的神情,指一指祁望的脸:“春心荡漾都写在上面了。”
“其实没有明确关系,就是我单方面觉得他很不错。”祁望说。
三个人吃完晚饭,坐在客厅里喝茶。时温抱着一本书,一边看书一边看电视,还抽空给祁望做一下爱情指导,什么也不耽误。
祁望更愿意和万重为说一说,他对时温是不太好意思说太多的,说多了也不行,万重为会盯他。
这会儿时温正拿一支笔专注地在书上圈圈点点,没顾上他们,祁望便压低了声音问万重为:
“老板,男人和男人,是怎么做的?”
万重为一脸精彩纷呈。
“不是,我不是说怎么做那个,”祁望赶紧解释,“那个我知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时温抬起头来,突然插话:“什么猪跑,你在暗示谁是猪?”
万重为:“……”
祁望:“……”
学霸都长了三个脑子吗?
祁望越说越乱,手也开始比划:“就是那个……”
万重为直接打断他:“所以说不是女朋友,你喜欢上一个男人?”
祁望被他一问,也有点拿不准,只好实话实说:“就是……想见他,看见他就开心,是不是喜欢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想来问问你们。”
——毕竟之前他自认为是钢铁直男。
万重为点点头,难得有耐心地问:“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
“我对他……起了点反应。”祁望把声音又压低了一度,生怕学霸听到了再说出什么精髓内核来。
可是已经晚了,时温的视线从书上挪过来:“什么反应?”
祁望下意识低头看了自己裤裆一眼。
万重为:“……”
好了,他知道了。
他好不容易哄着时温陪他一起回来,现在就想赶紧把祁望送走,然后好好享受二人世界。可祁望的问题一会这样一会那样,真的很烦人。
万重为板起脸,跟祁望训话。
“你早上起来不也有反应?难道你喜欢被子?喜欢床?好了,这事没你想得那么严重,起反应可能是赶巧了。你未来的路还很长,不要动不动就觉得自己弯了。将来多生几个孩子,还可以过继给我一个。另外,现在项目上紧锣密鼓,你不盯着我不放心,等彻底忙完了再说请假的事。不要做出这个表情,公司有你的股份,年底给你那么多分红,关键时刻你就得替我顶着。我这次回来待不了几天,还要早点和阿温回研究所,他几个同事约他下周去海边露营,我得跟着。好了时间不早了,你没喝酒,自己开车抓紧回家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