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带过他的一位老交警说,因上面有政策,像福建生这样的社会抚养人员必须得安置。一开始福建生只是个临时工,虽然没上过大学,但他的学习能力并不差,通过自考拿到了大专文凭,后来内部招聘当上了协警。工作上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从不偷奸耍滑,就是不太爱说话,不怎么合群。协警工资低,这么多年来福建生一直住单位提供的集体宿舍,直到辞职才搬走。可能因为居住条件的缘故,三十多了也没谈过女朋友,一直独来独往的。
罗家楠问对方是否听福建生提起过亲生父母。老交警回忆了一番,不怎么确定的:“他曾经让我帮他在系统里查过几个人,至于和他是什么关系我就不知道了,哦对,他常常上一个寻亲网站,那上面的志愿者们会定期发布一些走失儿童的信息,你们可以问问那的管理员。”
要来网址,彭宁立刻输入电脑中查询。联系上管理员后,罗家楠让他问是否有人询问过双胞胎的走失信息,得到的回复是,有,一年多两年前的事了,有个网名叫“黑色星期五”的用户曾咨询过三十年前的双胞胎走失信息。
根据浏览、回帖信息追踪到的IP地址确认,“黑色星期五”是在本市内的一家网吧上的网。罗家楠赶过去查询上网登记信息,福建生的名字和身份证号码赫然在列。所以他找到了亲生父母,知道了自己有个双胞胎哥哥,那他又是怎么找到丁奇的呢?
欧健打来的电话给了他答案:“福建生和丁奇不是走失的孩子,他们是被亲生父母卖掉的,他爸妈就是人贩子,一二年被抓的,真够可以的,连自己的孩子也不放过。”
福建生的父亲已经去世,母亲尚在省监服刑。福建生曾给她打过电话,从她嘴里得到了孪生兄弟的下落。不过看起来他并不想认这个兄弟,恰恰相反,有一个同卵双生的兄弟,他犯起案来更容易逃脱追捕。
据此,罗家楠和陈飞他们开视频会议时提出自己的判断:“金喜娣被杀是福建生为了留下DNA证据的一个步骤,他调查过丁奇,知道对方有嫖/娼的习惯,杀掉一个和丁奇有染的□□,丁奇的DNA就会被录入警方的系统,一旦丁奇因嫖/娼被抓,录DNA时系统就会报警,这样一来就没人会去追他了,杀吉美娟才是他的最终目的,之前的一切都是为了杀这个女人而做的铺垫工作,包括他去走访金喜娣的行为,是为了确认杀掉金喜娣后,丁奇暂时没有被警方锁定。”
“这小子可真够步步为营的。”陈飞认可他的判断,刚要继续说,忽然一抬头:“祈老师?”
“是罗家楠吧?正好,我有些发现要告诉他。”
视频通讯中传来祈铭的声音,随后祈铭的脸出现在电脑屏幕上。罗家楠见状立马摆出二十四孝笑容,可对方无心调情,只是公事公办的告诉他:“我复查了嫌疑人养父母的死亡案卷宗,他们确实是一氧化碳中毒而死,但同时体内也检出了安眠药的成分,另外现勘报告上写,烟道外侧有散落的烟灰,像是烟道堵塞后从内部疏通过,只是现场没有任何门窗被破坏的痕迹,所以当时排除了他杀。”
闻言罗家楠立刻敛起不正经的表情,端正态度:“你的意思是,嫌疑人给养父母下药令他们熟睡,然后堵上烟道,等两人都被熏死再把烟道通开?”
“目前来看,有这个可能性。”
“我去,那他岂不是十二岁就开始杀人了?”
“所以我跟你说孩子不能随便领,即便是没有身体残疾,被遗弃的孩子大部分也会有心理问题。”祈铭说着一顿,“比如我和祈珍,我承认自己有社交障碍,祈珍则是相当缺乏安全感和父爱,不然哪至于找个比自己大二十岁的男人做丈夫?”
一听祈铭又开始纠结妹妹和妹夫的事了,罗家楠及时出言劝阻:“行行行,祈老师,家务事咱晚上再说,先说工作,工作。”
“你晚上能回来?”
“呃……不一定。”
“那我没别的事了,你们继续。”
说完祈铭就离开了陈飞的办公室。等人出去关上门,陈飞调侃罗家楠:“没那当爹的命就甭操那当爹的心,你啊,踏踏实实跟祈老师俩人过吧。”
罗家楠无奈而叹:“这话啊,您跟我妈说去,我巴不得一辈子过二人世界呢。”
“正好,周末约了你爸喝酒,嫂子说给做桌好菜。”
“就您自己去啊?”
罗家楠本意是想问“不带我啊?”,可陈飞压根就没往他这想,反问道:“还有老赵啊,哪回去你家是我自己去的?”
“……”
行吧,罗家楠心说,反正我就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人嫌狗不待见的主,爱带不带,懒得听你们老家伙对着吹牛逼。
TBC
作者有话说:
老赵:【冷笑】只要我能爬的起来就不可能放老陈和你爹单独喝酒
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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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通告发了, 但陈飞认为丁奇还不能立刻放,以福建生那缜密的心思来讲,万一溜达去兄弟家确认一下警方是不是真把人抓了, 那就前功尽弃了。目前羁押期限已满,丁奇闹腾着要出去, 看守所一天打仨电话给陈飞问何时能放人。于是陈飞把赵平生发去了看守所,对丁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安抚对方的情绪,劝说其配合警方工作。
与此同时, 罗家楠和胡文治他们依旧马不停蹄地接触与福建生有过交集的人员。同事那边他不能去了,通告一发大家都知道有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被抓,少不得有好事之人追根溯源,福建生不可能冒这个险。但他总得有个地方落脚,以往福利院的同伴是可能性最大的选择, 可找了七八个人,没一个有他的消息。
山穷水尽之时, 祈珍给了一条线索。她记得福建生,虽然当初和自己不是一个“家庭”的, 但经常会被大孩子欺负,总是带着一身的伤。那时的福建生几乎没有朋友, 像这种被领养又复归的孩子, 难免会被另眼相看。大家都笑话他是个灾星, 死了一对儿爹妈不够, 被领养之后养父母还死了。少年们的恶毒单纯而直接,他们都有不幸的经历, 而让某些人比自己还“不幸”, 可以淡化他们本身的伤痛。
被请到局里协助调查, 祈珍带来了一张合照,指着其中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说:“这是福建生的小伴儿,比他小两岁,叫福建华,也是领养之后又被退回来的孩子,他们俩都是被欺负的对象。”
“你被欺负过么?”
祈铭忧心地问。留妹妹在福利院那十年是他无法弥补的遗憾,只能想尽办法补偿对方。纽约的公寓他不再出租,而是将钥匙交给祈珍,确保对方能有一个固定的居所抚养孩子。罗家楠也是这次和祈珍他们一起吃饭时才知道,两口子孩子都生了居然没在任何一个国家领过结婚证,不过对于老外来说倒是正常。文森特在马赛有套单身公寓,但祈珍现在的工作主要是在加拿大和美国两地,跨个大西洋去马赛生活显然不太现实。而且那房子也小,至少祈-大舅哥-铭看过之后,连满意的边儿都沾不上。
还好他没要求文森特立马买房给祈珍,要不罗家楠得笑死——这哪是大舅哥啊,整一丈母娘。
祈珍当即否认:“我?没有,我厉害着呢,谁惹我我打谁。”
她说得轻巧,可祈铭能感觉的到对方是在安慰自己。他拉过妹妹的手,反复摩挲。祈珍的手并不像大多数女人那样细滑,相反,作为一名战地记者,因常年奔波于战区,她的手不但握过话筒和笔,也握过刀和枪,细小的疤痕交错于关节,左手无名指的指甲已经永远的缺失了。她被武装分子绑架过,拷打过,甚至可能还经历了一些无法启齿的事情。她确实很坚强,那些经历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都是轻描淡写的,可坚强的背后是幼时被抛弃的不得已,彼时的她无人可依靠,唯有自己。
见祈铭的情绪有些低落,祈珍立刻转移话题:“好啦,哥,别说我了,先帮楠哥破案。”
罗家楠正在研究走访记录,听自己被点名,抬脸朝祈珍笑出八颗白牙。他可太喜欢这小姑子了,性格爽朗不做作,待人接物有里有面,上次回来去他家吃饭,把刘敏娇哄的,笑得合不拢嘴。搞的祈铭还有点吃醋,回了家,问他“你妈是不是觉得祈珍更适合你?”,他只能身体力行地阻止对方胡思乱想,溜溜交了一宿公粮。
翻了翻走访记录,罗家楠摇摇头:“院方没有给我们福建华的联系方式,他离开福利院之后就没消息了,等会我让欧健查一下。”
祈珍提醒道:“他可能改名字了,福利院那些姓福的孩子,大部分成年之后都会选择改名,他们不喜欢这个姓,而且名字起的也土。”
罗家楠点头应下,发消息交待欧健筛查曾用名是福建华、现年三十二岁左右的男性信息。不一会,欧健抱着笔记本电脑跑到会谈室,指着屏幕上的证件照说:“应该就是这个人了,他现在叫秦闵,在罗田镇的造船厂工作。”
说完欧健才和祈珍打了个招呼,工作第一,尤其罗家楠在场的时候,他要敢先顾着在美女那刷脸,绝得被大师兄一巴掌呼出去。有一说一,这兄妹俩可太会挑基因了,爹妈哪好随哪,并肩站一起就是道风景。
看完秦闵的资料,罗家楠决定从侧面接触一下此人。不好直眉瞪眼过去询问,万一福建生去投奔秦闵了,容易打草惊蛇。罗田镇离着不近,开车得五六个小时才能到,而听说罗家楠要去秘密走访,祈珍立刻申请与他同行。
知道她是想跟踪采访获取第一手资料,可罗家楠实在不好带小姑子出门办案,不免为难道:“你就别去了吧,你走了杰西卡谁照顾?”
“有她爸爸在,我以前也是说走拎着行李包就走了。”祈珍无所谓地耸了下肩,“再说线索是我提供的,你好歹回报我一下?我不会给你添麻烦,我能保护好自己,我的格斗术是文森特教的。”
看祈珍眨巴着和祈铭一模一样的眼睛,罗家楠皱眉笑笑:“你跟你哥简直是一模子里倒出来的,说话那调调都一样,真能强人所难。”
“我什么时候强你所难了?”祈铭不乐意了。罗家楠说妹妹像自己,他开心,后半句就多余讲。
不等罗家楠张嘴,祈珍客观地评价道:“哥,说句公道话,你有时候确实会强人所难,你习惯以你的标准来衡量他人,然而以我所见,这世界上没几个人能跟你同频,楠哥很能迁就你了。”
罗家楠立马找着同盟了,抬手一指:“呐,这你亲妹妹说的啊,我可没说。”
听这俩一唱一和的,祈铭冷眼以对:“你是为了能和罗家楠一起办案才偏袒他,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没啊,我不偏袒任何人,文森特也这么觉着。”
话音还没落地,祈珍就被罗家楠从椅子上拖了起来。边推祈珍往出走,罗家楠边在心里逼逼:我的姑奶奶诶,您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哥死瞧不上你老公,你还给他点眼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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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陈飞汇报完情况,罗家楠带上徒弟和小姑子奔了罗田镇。彭宁是第一次见祈珍,实话实说,被惊艳到了。头回近距离接触像祈珍这么漂亮的女人,他不免有点小紧张。绝无非分之想,而是顶级的美貌自带震慑力,简而言之就是漂亮得有攻击性。
再一打听,人家都是孩子她妈了,还当过战地记者,更觉震撼,忍不住小嘴一甜:“珍姐,你就是明明可以靠脸吃饭非得靠才华的真实写照。”
祈珍不以为意地笑笑,点开手机里一张照片——金发碧眼的军装美人:“你看,这是我闺蜜,她明明有超模的身材和长相,却选择去战场上拼命。”
“哇哦,她是什么兵种?”
“空降兵,她那个小队十个人,只有她一个女的。”
“牛掰。”
彭宁顿觉仰望。之前窦荳说过,上大学后本想应征入伍去部队锻炼几年,可惜身高欠那么一点点,体检被刷下来了。当时他就想,幸亏窦荳没去当兵,不然他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混不上,跟欧健一样还是单身狗。
这时祈珍的手机响了,文森特打来的。她叽里咕噜说法语,彭宁听不懂,没人跟自己聊天就无聊地刷手机,过了一会忽然探过身问前面开车的罗家楠:“楠哥,咱到那是先去秦闵家里还是单位?”
“直接去家门口蹲他,如果福建生投奔他了,总不可能去他单位晃悠。”
“哦,那……我用不用现在联系当地管片儿派出所。”
“先别打扰人家,等摸到底儿再说。”
“那有什么活是我现在能干的?”
“你现在可以闭会嘴让我清净清净。”
“我这不是怕你开长途犯困么。”
“那你过来开来,我上后座睡觉。”
彭宁闭嘴不接茬了,向后靠上座椅靠背。最烦开长途,极易犯困,又不能跟罗家楠似的抽烟醒神,一般都是嚼口香糖或者闻风油精。要是欧健在就好了,他俩凑一块能绕着地球聊,几个小时刷的就过去了。
到目的地之前,彭宁在车上睡了三觉。第一次是被陈飞的电话吵醒的,第二次是窦荳,第三次是他哥彭骁。彭骁的笔记本电脑蓝屏了,打电话问他怎么修。虽然他已经无数次跟哥哥强调过自己不是学如何修电脑的,可每次遇到电脑出问题,彭骁的第一反应还是找他——亲弟弟,不用白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