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毕竟安德烈是普通人,卷进来也是情非得已。
“哈啰,哈啰,你还在吗?”艾森看着安德烈有点跑神,就在他眼前晃晃手。
安德烈转头看他,面前的手拉下来:“不是我是谁?”
艾森摊摊手,继续提议:“走吧?我们现在去,还可以在那里睡一觉,我会带帐篷噢。”
安德烈看了一眼餐台,朝他笑笑:“我去趟洗手间。”
“好好,早去早回。”艾森嘴里咬着蛋挞,鼓着一边脸,同时准备消灭最后一杯可乐。
“这些我不吃了。”
“哦,知道了。”
安德烈站起来,走了几步朝艾森看了一眼,艾森和小时候一样,在大多数事情上,都非常不上心而且大大咧咧——直到他决定算计什么人。
受宠却不受管束,大概就是这样的,赫尔曼过分溺爱艾森了。
艾森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喝完了最后一杯可乐,然后乖乖地把垃圾收拾好,带去扔掉,特地去跟招待说等人回来就走,大概五分钟,然后才走回来坐下。
他等够了五分钟,朝招待看了一眼,招待没有来催他的意思,这店里仍旧没什么人,艾森便坐在位置上继续等。
到了第七分钟,艾森用手机搜了搜“上厕所时间太长是为什么”,在一众答案里看到了一条觉得非常可信,“便秘,多半是在过度纵欲以后,珍爱肠道健康,远离男同性恋。”
艾森把这段话截屏,准备等下给安德烈看。
到了十五分钟,艾森终于觉得不太好,去卫生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看到。
他走回来,靠在餐台边,朝男招待勾勾手:“我的同伴去哪儿了?”
男招待没有动,瞥了他一眼又很快转回头:“谁啊?没注意。”
“我们啊。”艾森手肘撑在台上,朝他挑挑眉,“你不是一直看着我们吗?”他说着环视一圈,好像笃定自他们两个走进来,全场所有人的目光就落在他们身上,因为他们就是如此万众瞩目,光彩夺目。
这种自信让男招待震惊了两秒,然后转回头,继续逗他的鱼。
接着平平淡淡地说:“上门口的车,跟车队走了。”
艾森付了钱,多给了一倍的小费,又买了杯可乐,出了门。
他站在门口,十来米外的主道上货车灯火通明,从主道上往这边下来的几辆货车陆陆续续地停在附近,有一些车在加油,这边只零散地亮着几盏大灯而已。司机们有的在吃饭,有的在抽烟,有的去了厕所,有的站在昏暗的角落里和女人商量费用。
艾森站在餐厅的正门口,手插在外套口袋,喝一杯巨大的可乐,金发松松地扎着,眨巴着眼睛看远处的马路,灯光把他颀长的影子打在地上,他看起来像个迷路的小孩儿,风吹得他的鼻尖有点发红。
“你怎么了?迷路了?”有个男人从餐厅出来,朝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把自己油渍渍的外套拉链拉上,顺口问道。
“我在想我要怎么走。”
男人戴上他那有点旧的泰坦队帽:“要搭车吗?”
艾森点头:“好啊。”
于是艾森跟着男人上车,艾森上来的时候,男人还在副驾上给他垫了块毯子,没什么别的原因,男人只是纯粹觉得这小孩儿是哪个富贵人家离家出走的少爷。
“所以,”男人开动车以后朝艾森看看,尤其是脸,“你这样的小公子单独留在这里,很危险的。”
艾森捋了下自己的头发,露出额头:“世界本来就是危险的。”
男人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艾森安静地喝着他的可乐,摇开窗户吹风。
“送你到哪里,下一个城镇?”
艾森说:“前面就好,你们车队在前面分货是吧?”
“嗯,好。……嗯?你怎么知……”
说话间,男人已经开到了栅栏旁,栏后的广场上停着车队的所有车,除了在录货的司机,其他人都三三两两地散在广场各处,只有一个地方聚了特别的人,人群中还传来笑声和骂声,看起来很快活。
男人还想问什么,栏旁检查的人已经走过来要他出示证件,艾森推开车门下车,关门的时候跟他说:“哦对了,生日快乐,皮克。”
“什……”
艾森下了车朝人堆中心走去。
人群中心,安德烈正和一群人坐着小桌旁,手里拿着一把牌,吞云吐雾,谈笑风生,男人们勾肩搭背地凑在一起,分不清是在骂还是在普通地讲话。有个红胡子男人正笑嘻嘻地揽着安德烈的肩膀,一手把他拉到身边,另一只手比划出女人的曲线,然后色眯眯地笑,又大力地拍安德烈的背,安德烈只是附和地笑笑。
他在这群男人中间,和他在酒吧那些富贵夫人中间,其实没什么不同,陪客而已。反正安德烈坑蒙拐骗样样都干,三言两语跟人混熟也是他的谋生手段之一——不然被赫尔曼四海追杀还能活得下来吗?
然后安德烈抬起头,看见了跟这里格格不入的艾森。
明明地上满是垃圾,但艾森喝完了可乐,四下找了找垃圾桶,走过去把垃圾扔掉,才又走了回来。
安德烈看着他,艾森也隔着人群看回来。
最终安德烈叹口气,准备起身。他还没来得及动,另一边的男人重重地拍了一下他,拍得安德烈朝前冲了一下,那人说:“发什么愣,该你了!”
安德烈因为这疼皱了下眉,然后又挂上笑容,把牌给了一个看客:“不好意思,失陪。”
他从人群中挤过来,来到艾森身边。
“赌输了,聊嗨了,反应过来就在这里了。”安德烈摊摊手,朝艾森笑笑,明目张胆地扯谎。
艾森看看人群,又看看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对他的谎话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指了一下他:“你背不疼吗?”
“还好。”
“啧,我是OK啦,”艾森说,“你要走跟我说就好了,但不告而别很不合适,我不喜欢,希望你不要再这么做了。如果是因为钱你不好意思开口也不必,我也不至于为这么点钱胁迫你做什么事。”
“……”
“但你是红泥,没有你我就算想自己去也去不了啊。”
“……也是。红泥的事你没和女巫们商量吗?她们是负责做红泥的吧。”
“交给羊驼处理了,所以他回来得比较晚。”
安德烈点点头。
艾森看着他的脸色,问他:“你不想去吗?”
安德烈抿了抿嘴:“等你找到红泥,我是不是就可以走了?”
“可以。”
“我记得你当初雇我,是要我帮你带路,顺便帮你谈恋爱……”
艾森很不在意地捋了下头发,靠在墙边站:“无所谓啦,你不喜欢就算了,我会想到别的方法。不过这次我真的很想去度假,所以你还是得跟我走一趟。”
安德烈抽根烟出来:“怎么说呢,上次的太复杂了,我觉得我没做好准备,又是女巫,又是火星的,我想安静一点。”
“我也想安静一点,所以我想要去度假啊。”
“你确定?我不敢相信你,你说话没几句靠谱的。”
艾森两眼圆睁,举起手指:“我发誓,我用名誉起誓,非常安静,只有我和你,没有其他任何生物。”
安德烈点点头:“好吧,怎么走?”他把没抽几口的烟按灭,看了眼身后的人,“又跳楼啊?”
艾森咧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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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创世-2
于是安德烈背着一个巨大的登山包,拎着另外两个大包,带着护目镜,拖着行李箱,站在冰川前面,跟艾森一起看瀑布。
“……”
艾森喜气洋洋:“怎么了?”
“你拿一个。”他说着把一个大包扔给艾森。艾森双手去接,小声说:“那我要抱你没手拿嘛。”
和艾森这种心血来潮,想做什么就立刻做的人打交道,就有着一点不好。凌晨了,这小子也会为了“度假”拖着你出来买帐篷、衣服和其他一些野外露营的工具,还在柜台等收银员等半个小时。这时候安德烈就很怀念洛斯,那任劳任怨,打理杂事的洛斯。
这地方正如艾森所说,非常干净,温度像北方的秋天,看天气,夕阳正在山头,估计是要入夜了。但这种温度下满世界都是白茫茫的雪沙,不过既然不是0度,这东西可能也不能叫作雪了。不过确实,这里非常漂亮。
一片洁白。
远望世界尽是冰川,绵延万里,他们站在一处断崖前,脚下是柔软的黄沙,和前处山脉间隔着一条清亮柔和的瀑布,瀑布的落水在下面汇成川,绕着这片崖,刚刚好坐下伸腿,可以泡在水里。背后是漫无边际的花海,以蓝紫色和粉白色为主,浩瀚地铺到坡下去。没有任何生物,没有鸟,没有虫,也没有鱼。空气中有股花香。
夕阳这时勾在山头,另一侧的月亮也已经出现,硕大无比,嵌在两人身边,但光极为柔和,像一层纱盖在人面。
“这个,是月亮吧?”
艾森笑着看过去,点点头,又问:“亮吗?睡觉的时候可以调暗一点。”
“这么智能?”
艾森坐在地上:“对啊,这是我的度假胜地嘛。”
安德烈也把东西放下,坐在他旁边:“看出来了,好像一切都很合你心意。”
他说着拉开了背包,把帐篷掏出来,扔给艾森,又翻了翻另一个包,但是在里面却发现了书。他诧异地拿出来:“艾森,你是不是拿错包了?”
艾森移过来看,包里装着一些书本,几个奶嘴,尿不湿,还有小玩具。
“这个好像,”艾森想了想,“是那个未婚少女妈妈的,你记得吗,就是站我前面排队那个,收银员一直没来,我们都在等,包都放在台上。”
安德烈看了他一眼:“所以我就说,这种大卖场拿个黑色的包,一称重量就结账,里面是什么都不看,也太……”
“没办法啊,那个时间近处也没有商店在开门了嘛。”
“那就等等。”
“那就看不了星星了。”艾森一仰头,太阳已经彻底消失,月亮独占天空,星星出来了。于是他一把拉倒安德烈:“等会儿再说,来看星星。”
安德烈被他拽倒,就和他一起抬头看天空。
星星和月亮比起来,更加遥远,但分外明亮,仿佛撒了一天幕的钻石,勾型也清晰异常,远处有射手拉满一张弓,北边有一匹马。
“真的会闪哎……”安德烈愣愣地说。
艾森噗嗤一声笑出来。
安德烈觉得失态,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瀑布落下来发出清亮的哗啦声,水流动的声音汩汩盈动,风声只一点,打旋的时候带起回音,花香遥送,身下的沙轻柔舒适,天上的月朦胧,星璀璨。
两人都不说话,看着天空晃脚。
“你怎么知道人家是未婚少女妈妈的?”
“少女很容易看出来吧,我觉得她还没我年纪大。”
“未婚呢?”
“她一个人嘛,那么晚了,而且她买的书,好杂,什么年龄段的都有。”艾森朝书堆瞥了一眼,“看来没什么经验。”
安德烈转头看他,柔和地微笑:“说实话,宝贝。”
“……她姐在门口,我从她姐身上看到了。”
安德烈转回去,悠哉地闭上眼,不得不承认,艾森真的很会享受,这地方确实不错。
“我看不用帐篷也可以啊。”
“现在是可以,但偶尔会下雨。”
艾森用手捣捣安德烈:“喂,我送你的背景音播放器呢,拿出来放音乐来听。”
安德烈把通讯器从领夹上取下:“放你那里好了。”
“那怎么行,送你的。”艾森已经打开了它。
“送我这个干什么?”
“不是你以前说想要的吗?”艾森把它放在安德烈手心里,“算了,先不说那个,你来吧。”
安德烈屏息凝神,但脑子里一片空白,所以播放器什么音乐也没放。
艾森期待地看着他:“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您,有什么感受?什么都行,它很敏感的。”
安德烈再次探寻自己的内心。
不过他的大脑和内心,都是一片空白。
艾森握住他的手,期待地看着他:“就一个词都没有吗?”仿佛他即将许一个生日愿望。
安德烈握住播放器:“嗯……”
应该是他想得太用心,播放器终于要出声了,两人热切地看着这小东西,回放什么欢天喜地的歌曲。
但是却响起了一阵杂音,伴随着意味不明的人声,安德烈眼疾手快,迅速关停了它,抬起头普普通通地问:“你这东西有录音功能吗?”
“有啊。”艾森伸手去拿,“什么声音?干嘛不让我听。”
安德烈把它往身后放,朝后移了一步:“你不用听,没什么。”
他这么一说,艾森就更起劲了,两臂卡住安德烈,朝后探身:“给我,给我,到底是录了什么……”
安德烈也不往后退了,艾森正挂在他身上往后伸手,好奇地朝他背后看。于是安德烈转过来,正好对着艾森的耳朵,很普通地回答:“我自/慰叫/床而已,不然现在给你表演?”
艾森愣住了,手臂还挂在他身上,慢慢地、机械地移动回去,朝后走一步,点了点头:“哦,不用了。”
安德烈吹着口哨悠哉地翻这玩意儿,又问:“我再找找,应该可以放出来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