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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惑众-7
伊特不管不顾,凭着自己的身份,倒是进了这家勒戈雷所在的医院,只不过五楼以上却怎么也进不去,保镖层层站,对他亮出的身份证明视而不见,对他尊贵的身份也毫不在意。
正巧这时候鲁基乌斯出来抽烟,看见了他,笑眯眯地问他:“你好啊,找勒戈雷吗?”
伊特气冲冲地走到他面前,呵斥起来:“你们少装蒜了,让我见勒戈雷!”
“当然,请吧。”鲁基乌斯给他让路,顺手让人闪开,送他进电梯,告诉他七楼停,703。
伊特挑着眉问:“你不去吗?”
鲁基乌斯笑着看他:“我烟还没抽呢,放心,他吃不了你,杀人犯法。”
伊特脸一横,按下按键,不再搭理他。
出了七楼,保镖身后的欧石南看到了他,皱着眉啧了一声。看见欧石南,伊特也很生气,他三步并两步走过去,保镖在欧石南的示意下没拦他。
伊特气势汹汹地盯着欧石南:“你故意的吧,你们都是故意的,演这出好戏。”
欧石南也很生气:“你们联盟天天装君子,无非也就是背后下手的小人,刺杀?你们省省吧。”
“放屁,根本就不是我们干的!你少冤枉人,我哥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欧石南电话响了,他不理伊特,接了电话,那边鲁基乌斯让他放伊特进去,原话是——“没关系,伊特而已。”
于是欧石南冷着脸放他过去。
伊特气势很足地推开门,看见病床上的勒戈雷,后者抬起眼看了他一下,伊特顿时脚步迟疑,而欧石南已经关上了背后的门,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伊特突然不敢上前。
“找我干什么?”勒戈雷声音平平。
伊特看见他胸口的绷带,面无血色的脸,向前走了几步。
“你对自己下手也够狠的。”
勒戈雷牵着嘴角笑笑:“听不懂。”
“打到了哪里?”
勒戈雷指指心下两寸,说:“差一点就死了。”
“所以说,你下手够狠的。”
“我死了你们是不是就开心了?”
“你死了全世界就都开心了,自你出现以后,就没有好事,你疯了,你有病,你死有余辜。”
勒戈雷突然笑了:“可惜不行,我的人手艺精准,说差两寸,就差两寸。”
伊特心跳如雷,好容易才克制住自己的表情,但声音还是有些发颤。
“你……承认了。”
勒戈雷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这时鲁基乌斯开门进来,又关上门,示意欧石南在外面等。
伊特干咽了两下,手脚冰凉,没想到这么顺利,低下头迈步:“我要走了。”
鲁基乌斯挡在他前面。
伊特甩过头瞪勒戈雷:“干什么,你们还想对我动手?”
“你走归走,”鲁基乌斯说,“窃听器得留下吧。”
“我……我没有。”
勒戈雷看都不看这边,躺回去了,鲁基乌斯打开门,叫来三个保镖,把伊特围在中间。他们又高又壮,伊特抬起头扫视他们,色厉内荏地吼他们,鲁基乌斯把门关上。
而后其中一人一巴掌将伊特扇翻在地,鲁基乌斯摆摆手,三人把伊特拖进卫生间,将他里里外外扒了个干净,抖出两个窃听器,撕扯中打了他好几拳,又用凉水冲了一遍这位小少爷,然后走出来复命。
十分钟以后,伊特才如同一条落水狗一样走了出来,浑身瑟瑟发抖,衣服湿透,牙齿打着战,拽着自己的衣襟,那里好几枚纽扣都被扯掉了,他以前,还从没有挨过打。
鲁基乌斯靠在桌边看他,仍旧笑眯眯的脸:“现在可以走了。”
伊特头也不抬,僵硬地朝门边走去,手刚握上把手,就听见鲁基乌斯慢悠悠的声音:“今天伊特·马歇尔的来访在前门被拍下来,明天就会登上各大头条。是不是来给他哥哥赔罪的呢,明天就有的猜了。”
伊特僵在原地动不了。
他颤抖着转过身,看着气定神闲的鲁基乌斯,又向床上的勒戈雷看去,勒戈雷好像已经睡了,只留下个背影。
他只好看向鲁基乌斯,低声下气:“别……别放出来……”
鲁基乌斯咧嘴一笑:“你求我咯。”
伊特动也动不了,发着抖愣在原地,双眼瞪大,无人可求助,只有鲁基乌斯笑眯眯地看他。他嘴角的血留下来,蹭花了白衬衫,他干咽一下,不自觉眼眶通红,他觉得哥哥可能因为自己要完蛋了。
然后伊特慢慢挪动步伐,如同一座崩塌的山一样靠近鲁基乌斯,在他面前停下,低着头说:“求……你……”
“大点声,听不清。”
声音加大了。“求你。求求你。”
鲁基乌斯笑起来,突然转向勒戈雷:“喂,你说,厄瑞波斯是不是就是这么看我们的。”
勒戈雷那边动了动,人坐起,也笑起来,看着伊特。
伊特要被屈辱压倒了。
鲁基乌斯把手搭在伊特肩膀,弯腰看他的脸,告诉他:“好的,既然你诚心诚意地请求了。”
伊特抬起头,脸色一会儿红一会白,鲁基乌斯拍拍他:“你走吧。”
伊特如同僵尸一样挪出了病房,楼道里靠着墙壁,抱着手臂的欧石南注意到他一副受虐的脸,挡在了他面前,伊特躲闪了一下,低着头没抬,欧石南注意到他受伤的脖子,还有发红的脸。
想了想,欧石南给他让了路。
伊特挪着脚步走,又转回身,声音很小:“真的不是我哥。”
欧石南没动,伊特也站着不动。
而后欧石南叹了口气:“我猜也不是。”
伊特才慢慢地转过身,僵硬地离开了。
欧石南进了房间,勒戈雷和鲁基乌斯还在笑,勒戈雷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一个护士进来给他换点滴,欧石南走过去接手:“我来吧。”
“稀奇啊,”勒戈雷抬头看他,“你还有这么关心我的时候?”
欧石南认真地换,顺便问道:“你遇刺,谁干的?”
勒戈雷和鲁基乌斯都不笑了。
还是勒戈雷先反应过来,问道:“你要替我报仇?”
欧石南已经换好了输液瓶,低头看他:“不是你自己安排的吧?”
“我疯了吗?”
“不知道。你疯了吗?”
“……”
勒戈雷其实早明白,欧石南是个非常厉害的人,有很强的力量,也许在厄瑞波斯面前不值一提,但和普通人比起来也是天上地下。
但勒戈雷有优势,他毕竟和欧石南有十八年的交情。
“你要我怎么证明?”勒戈雷问,“还是你要去调查我?”
欧石南不出声了,转开了视线,如同勒戈雷知道的一样,欧石南并不是个有什么野心或使命的人,他是个单纯的、善良的年轻朋友,但他并不蠢。
“我希望你知道你在做什么。”欧石南说,又看向鲁基乌斯,后者立刻站直,严肃起来,欧石南继续道,“我希望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勒戈雷看着他:“你也是,你应该注意一下跟谁走得近。”
“你说安东尼·马歇尔吗?我们的敌人是他吗?我们不是应该杀厄瑞波斯吗?”
欧石南不想在待下去了,他转身离开。
第二天下午,欧石南去见安东尼·马歇尔的时候,伊特的那句“你死了全世界就都开心了,自你出现以后,就没有好事,你疯了,你有病,你死有余辜”已经被掐头去尾,登上了各大头条,传遍了大街小巷,虽然确实没有他去病院的画面,但有什么重要的呢。有人说这段录音是真的,也有人说是假的,但有什么重要的呢。
安东尼和他的竞选团队坐在会议室里,每个人都已经精疲力竭,对方一招接一招,短短两日便火势燎原,而他们连团队的人心都要散了,竞选经理已经辞职了。
少将看着新闻报道伊特的这句话,转过去怒视着他,花了五秒咽下所有脏话,才问出一句:“你到底怎么想的?”
伊特不敢抬头。
少将看向安东尼,希望安东尼起码主持一下局面,安东尼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伊特,而后表示,要打仗了。
竞选团队里有些人还乐观地说不会吧,但少将知道,怕是箭在弦上。
少将向中将和联盟长官报告的时候,几人都面色凝重。联盟的希望,是个优柔寡断、理想天真的贵公子,再添上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亲弟弟,和那个泥里土里滚过来的、人面兽心的勒戈雷,以及心狠手辣、皮笑肉不笑的鲁基乌斯对打,胜算几成?
“可以让安东尼带兵。”中将说,“这可以提升他的威望,他本来就是军队出身,打仗不会输。”
长官倒是很冷静:“不会宣战的,宣战他理由不充分,难道因为他受伤就要所有人一起打仗?这种理由聚不起来人,打不起来仗。”
少将同意长官:“没错,不到万不得已,战争不能轻易发动,这不是一般人能控制得了的局面。况且我们还有一手,勒戈雷身边的那个年轻人,和厄瑞波斯是认识的。”
长官问:“现在舆论战已经没用了,竞选公关走到现在,相信谁已经不会再变了,中间派没什么人,你再说勒戈雷和厄瑞波斯联手,不信的人看都不会看。”
“除非……”中将看着两位,“事情严重之程度,远超人类想象。就像我们之前说的,恐惧使人类团结。”
***
麦克腿翘在桌子上,抽着雪茄翻报纸,身后纤细的一男一女正在给他捏肩膀,这时手下来报信了。
“确认了,就是安德烈·亚历山德罗维奇,还有二十来个人,不过楼下就他自己。”
麦克把脚放下来,身体朝前靠:“安德烈·亚历山德罗维奇要见我?他不是洗手不干了吗?他说要做什么?”
“说是要枪。”
麦克冷笑一声,又靠回椅背抽起烟,腿往桌上一放:“那让他等着吧。”说着转过头,用手指掀开百叶窗帘,朝楼下看了一眼。
夜晚十一点,安德烈点了下一支烟,摸出打火机,没燃起火,他摇了摇,再试,还是没有火。
有只手递来打火机,正燃着蓝红色的火,安德烈顺着手看,麦克现在比他高出两个头,身体也宽很多。
安德烈低头凑近火,点燃烟,而后他拍拍麦克的手,火机收了回去,他们两个人站在小巷里,一句话不说。
麦克的生意做得很大,消息灵通,资源齐全,这地盘的前堂明亮热闹,这区域行当里的人来往都会来打个招呼,但是安德烈等在后面的小巷,于是麦克只能绕过前堂走下来。
两人都不开口,只是互相看着,安德烈只是还没想好说什么,但麦克已经打定主意,先开口的人就是丧家之犬,所以他咬死不打算开口。
安德烈平静地看着麦克,但麦克的脸色却逐渐撑不住装出来的云淡风轻。
开口之前,麦克暗骂自己,已经不是十七岁,为什么还会这样。但是他还是先开了口。
“你名声那么大,找我要枪?”
“因为降落点在这里,离你近,”安德烈笑笑,“我赶时间。”
“做什么?”
“有点事。”
麦克冷笑:“要多少?”
安德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上面有型号和数量。“三小时能给我吗?”
麦克没接。“你当我是你跑腿?”
安德烈耸耸肩。
就是这个动作,让麦克有种怒从心头起的感觉,他逼近一步,安德烈抬起头看他,这时麦克突然发现安德烈瘦了,连同年轻时候那种满不在乎如今都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麦克的直觉告诉他,安德烈现在并不舒服,至于为什么,他猜不出来。于是麦克的愤怒打了个弯,他留意到安德烈眼里的一些伤神,一瞬间有种幸灾乐祸的心情,他想即便是安德烈,即便是浪子安德烈,也有“离不开”的时候,真是报应。
安德烈看着他,问:“三小时内,可以吗?”
麦克要报复安德烈,就应该在这里拒绝他,风一样的安德烈,卷进他的人生,又在荒野中荡走,此后十余年,他总忘不了,也找不到,却觉得处处都是当年那个忧郁、决绝、潇洒的少年的影子,桃花眼自那以后成为他的诅咒,被看一眼就万种愁绪涌上心头,丧父之悲、离家之痛、流落之苦拉他回到十七岁,再被看一眼就再动心一次,再回味一遍少年在窗台边抽烟,风吹乱少年的头发,那人看着天空说无关紧要的打趣的话,然后某天消失不见。
麦克要开口了,他要拒绝安德烈,话到嘴边,他说:“可以。”
安德烈指指身后的一家加油站,告诉他:“我在那里等。”然后转身就走。
麦克自从就知道自己没救了,他学得了浪子的皮肉,学不会无情的骨血。他知道安德烈的心不会被他伤,他只好诅咒能伤安德烈的那个人,尽力伤。
“那个人是谁?”他看着安德烈的背影问。
安德烈转回身,没说话,麦克自觉无趣,摆摆手让他走。
忒休斯看着安德烈走回来,把身上的衣服裹紧,这趟差他出得并不多兴奋。二十来个男人也看着安德烈,后者走回来坐下,喝口水,说没问题,接着便不再开口。
一个叼烟的男人盯着安德烈,语气很轻佻:“没想到搞枪这么容易,你再多交几个男朋友,说不定能搞来个火箭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