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红药翩然一笑,回握住她的手,打心底为她高兴,即使她现在功力依然薄弱,但假以时日神功大成,定是能立在武林巅峰再不言败。不过她毕竟是消耗了大半精元之力才失了功力,同一般的自废武功还不大一样,应是还得去寻那雪色蟾蜍,合成丹药补足她的精元之气,否则她再往上练,难保底气充足。
她这边苦思冥想,萧白玉也出声问道:“你怎么找到后山来的,我一度担心你寻不到我直接冲上九华山。”
秦红药回过神来,闻言挤了挤眼睛,诡秘道:“当然是有人告知我了,我那日一来到九华山下就被人拦住了,你猜是谁?”
萧白玉见她笑的古怪,思绪转了几圈,联想到尽管陆坦之迫不及待想要一窥师父留下的武学秘籍,却迟迟不敢登上掌门之位,许是顾忌门下弟子的人心尚不在他身上。她心头一亮,眉间都带上心悦之色,恍然大悟道:“是我那三位徒弟罢?”
秦红药眸中满满的宠溺,笑着点了点头,将来龙去脉细细说给她听。原来那日她紧赶慢赶,运上十足轻功追在沈绘身后,但到了九华山脚时已经迟了,只见沈绘站在累死的汗血宝马旁,四处茫然的望着,她心里一跳,知晓是追丢了,不知陆坦之是进了山还是将人藏到了别的地方。
远远望了眼山门,向来守卫森严的山门处却只有两名打盹困倦的弟子,一眼便能望到山路的尽头,静谧的令人心生怀疑。这般没有精神的弟子想必不是萧白玉教出来的,莫非短短几月间九华山上下就都换成了陆坦之的人么,这试图霸占掌门之位的意图还真是司马昭之心。
沈绘见她终于追来,努了努下巴道:“是九华派的人,但我跟丢了,没瞧见他往哪个方向去。”
追至九华山,秦红药心里已然断定那人就是陆坦之,区区一个陆坦之她还从未放在眼里,但他既然能知晓萧白玉的下落,还连同洛王爷使了一招调虎离山,想来在山上也做了万全的准备,看似空无一人的山路必定掩藏着大批杀手刺客。
但即使明了一切,她又怎能眼看着萧白玉落在别人手中,几乎没有半点犹豫,手中黄巢剑已出鞘,身形一动就要跃向山门。但忽然,道旁树林中传来簌簌声,似是有人藏匿于此,秦红药不曾察觉到杀气,便也按着长剑沉沉的盯着树影重重的树林。
一个少侠人影自林中钻出,竟是萧白玉那徒弟周城,他是认得秦红药的,却不叫不喊,小心翼翼的瞧了瞧四周,才向两人招了招手,声音轻不可闻:“跟我来,我知道师父被囚在何处,师弟师妹也一直在等你。”
秦红药同沈绘对视一眼,沈绘没有动弹,只摇了摇头示意不应前去,她心思一向周全,怀疑这可能是九华派使下的陷阱。秦红药知她意思,但眼前空荡的山路也是陷阱,既然终究要踩一个陷阱,便跟他走一遭又有何惧,最差还不都是杀出条血路闯上去。
“你在这里等我。”秦红药还是留了个心眼,即使真中了什么无法脱身的陷阱,也有人在外面接应她。见沈绘点了头,她便跟着周城一同钻进森林,拐了几个弯瞧见一处灯火昏暗的农舍,周城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秦红药手中长剑始终没有收起,她一踏进农舍,周城,吴均,沈垚三人都齐齐站在她面前,两个七尺男儿脸色酱红,眼神闪烁,似是羞于开口。沈垚看了看两位师兄的脸色,又偷偷瞥了一眼秦红药冷峻的神情,带着怯意问道:“师父即便同你一道,应也未曾做过什么坏事对吧?”
几个小娃娃心里在想什么她一看便知,她冷笑一声,讥讽道:“我同你师父认识多久,你们又同她相识多久,她如何为人你们还要来问我吗?”
这话扎进心窝,沈垚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周城同吴均也随着跪下,满面惭怒交加,既羞愧于未曾鼎立同师父站在一起,又恼怒于陆坦之竟是如此卑劣小人,不仅在众人面前落井下石,还暗暗策划着更为惊人的阴谋。他们的确不曾怀疑过自己师父会做出灭掉满门满派之事,但当时武林盟主金铁衣言之凿凿,他们只想让师父先应付过去这一波的来势汹汹,日后抓到真正凶手再光明正大的为师父平反也不迟。
可谁料师父就这么一去不回头,他们也凑齐了所有家当请人去寻,但都一无所获,只时不时听闻师父在某处又杀了多少追兵,但当他们赶去那处时又是空空如也。沈垚强压哽咽道:“拜托你,把师父救出来,四日前我见到有一个衣着显贵的人在同陆师伯交谈,说师父现在武功尽失……还问陆师伯九华派归顺王爷一事办的怎么样了,我没听清他们说师父在何处,但觉得不妙,便同师兄说了一直守在山下。”
四日前……那是她们进成都的第二日,朝廷的人手果然不可小觑,都不知何时被他们发现了萧白玉的身份,甚至连武功尽失这种事都能知晓。对于她说的第二件事秦红药倒是不意外,陆坦之寄出的信上也同样提到这一点,还说正逐步把萧白玉手下弟子换成自己笼络来的人马,估摸再迟几月九华派就当真不是原来的九华派了。
“陆坦之把你师父带去何处了?”秦红药最关心的还是这一点,沈垚知无不答道:“我瞧见他把师父带去后山,派中有传闻后山是祖师婆婆闭关之地,有一处山洞名为百岁洞,但我们谁也不曾见过那处,师兄试着攀岩而上都失败了。”
秦红药立即转身欲走,周城的声音自背后赶上她,嗫嚅一阵后坚定无比道:“若你能见着师父,请让师父知晓,九华派弟子还是只相信师父一人,也只认师父一个掌门,不论师父何时回山,弟子们都将跪地恭迎。”
最后四个字掷地有声,吴均也是用力点了点头,三人眼眶俱是通红。秦红药回头瞥了他们三人一眼,嘴角微不可见的勾了勾,一言不发的飞身离去。
之后便是一次次尝试攀岩,在那极难寻觅踪影的坑洞处落脚,一时不慎只得强硬用功力融化石壁,勉强嵌进去几根手指,掌上便因此留下许多划痕。最后沈绘突发奇想,既然从下而上如此困难,何不试试由上至下,不过这一部分便被秦红药几句话带过了,其中艰难险阻也只字不提。
她不说萧白玉又怎会不知,交握在一起的双手细细摩挲着她的掌心,只希望能尽量给与她温柔的抚慰。秦红药似是想到什么,一手从怀中掏出她收起的信件,正是陆坦之寄予洛王爷那封,示意身边人打开看看。
萧白玉想松开交握的手去拆信,奈何秦红药紧了紧相握的力道,好似孩童耍起性子,摆明不让她抽手,她纵容的笑笑,由着她们手指交叉握紧,单手有些困难的拆开信封。她拖着秦红药走了几步,凑到洞口光亮处,展信细看。
只是越看脸上笑意越淡,最后眉间深皱,用力拍下信件清喝道:“他真是胆大包天,竟敢让九华派去当什么王爷的手下!”
秦红药另一只手揉上她的眉头,一点点把她紧蹙的细眉揉展,双眸明媚的好似夜空中唯一的明月,笑得胜券在握:“急什么,有你我在,不管是陆坦之还是李坦之,一个都逃不了。”
萧白玉就喜欢看她这副自信满满的模样,随着她牵了牵唇,又沉下声道:“我怀疑陆坦之同我师父的死也有干系,不知是去告密还是怎样,总之定是背叛了师父。”
秦红药闻言偏了偏头,仔细一想还真有这个可能,便随口道:“难怪他同朝廷中人相识,原来是十年前向朝廷告了密,才害的你师父被人追杀。”
“朝廷?师父是被朝廷之人所杀?”萧白玉连着反问两句,她再怎么思考也从未想过师父的死竟同朝廷有干系,师父当年助朝廷大破辽军,立下了赫赫战功,之后便立即远离京城朝堂,安安心心的居住在九华山上,又怎么会被朝廷中人追杀。
秦红药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指尖抵住嘴唇吁了一声后道:“白玉,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你功力完全恢复了我才会同你讲,在那之前,我们不如先想想如何对付你这位师兄,人家可是马上要抢走你的掌门之位了。”
萧白玉更多的疑问被堵了下来,她怔怔的望着秦红药,却见她目光远远的落在洞外,似是遥望着难得一见的风景,高远壮阔又凄美落寞。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单纯避开另一人的眼神,片刻后她蓦地转过头来,脸上又腾起百媚生的笑意:“有一个好点子,不过要白玉多多配合才行。”
第76章 使我沦亡
秦红药暂时离开了山洞,顺着绳索又攀回顶峰,沈绘等的有些不耐烦,惊诧的见着只有她一人孤身回来,莫非萧姐姐不在那山洞中么,不应该啊,那她怎么会耗费这么久时日。
山峰顶上还算得上安稳,原先萧白玉手下的九华派弟子也是注意到这几日山中多了些别门别派之人,但掌门不在山中,一切也只能听从陆师伯的吩咐,被周城三人暗中告知陆坦之欲要让九华派归顺朝廷的诡计后,各各都表面装聋作哑只当不见,却有意无意的聚在观音峰周围,借后山乃是九华派禁地之名挡住了徘徊在山间的陌生来人。
是以沈绘蹲守在观音峰上大半日都不闻异响声,秦红药见她满面惊疑之色,先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又附耳过去,悄悄嘱咐了几句,将自己同萧白玉谋划好的点子告知了她。沈绘认真听着记在心里,待直起身后肯定的点了点头,身子一猫就窜进山路中,眨眼消失了身影。
沈绘还是相当听她的话,两位好友不论是姜潭月的性命还是楚画的杀父之仇,都牵系在秦红药同萧白玉的身上,对她的话已近乎奉为圭臬。秦红药等了片刻,估摸她已经平安下了山,才攀着绳索原路荡回了山洞,见留在山洞里的人已经开始打坐练功,真是一时一刻都不肯浪费。
萧白玉隔着几丈就辨认出了她的呼吸声,不曾抬眼便道:“你又让小绘替你去跑腿了么。”
“她轻功比我精,让她跑一趟来回最多七日。”这一句还有理有据,但秦红药话锋一转又不正经起来:“而且你也舍不得再同我分别吧,有我陪着难道不会让你更安心么?”
真气一滞,萧白玉睁眼看向她,再听到她挑逗的话已不会再羞怯,反倒是满满甜蜜温暖,她说的本就不错,只有她在身边,一颗心才能踏踏实实的放下来,不必再一个人疑神疑鬼一惊一乍。想让她靠的更近些,萧白玉拍了拍蒲团道:“那我们再等七日,坐过来罢。”
一人一半的盘腿坐在蒲团上,膝头相撞肩头擦碰,秦红药也闭目运功,将体内气息调理至巅峰状态,这几日一直都匆匆忙忙,又不断尝试攀上山壁,着实消耗了她不少气力。她嘴角含着笑,给身边的人吃了颗定心丸道:“你放心修炼,有我护着你。”
萧白玉略略点头,想起她闭着眼看不见自己,又轻笑着道了一声好。两人都静下心来,秦红药耳力放的很远,百丈内有人接近都听得到,一面自己调息气力,一面注意着萧白玉的进展。
之前三日不过是修炼了瑶光神功最粗浅的几句口诀,萧白玉二十余年的练功底子在那,悟通第一层时也未曾出现什么差错,但再往上练就是她闻所未闻的运气法门,一切都只能按照口诀上修炼,却不知后果怎样。幸而秦红药在她身边,内息偶有堵塞之时总会有一只手柔柔的覆在脉上,醇厚的真气随即涌入,帮着她突破练功的关卡。
渐渐由打坐迈向入定,便再不知时日飞逝,只一遍遍按照口诀中运气异行,移宫发力的法门流转内息,蓦然间一股暖流冲向指尖,十根手指间似乎有丝丝热气射出,真气集聚到最后一块堵塞之处,忽然间爆发,经脉刹那被贯通,已然练成了第二层心法。
明明连续运功提气了几日,经脉中却丝毫不显酸痛感,反而身上暖意阵阵,舒适无比,睁眼后也是神完气足,双眸精光炯炯。萧白玉深出一口气,偏头去望身边的人,这一望却是吓了一跳,只见秦红药盘腿打坐,但是面容一半胀的血红,坠着汗珠,另一半却似是冰冻般铁青,都蒙上了一层薄霜。
萧白玉大惊之下以为她练功至走火入魔,心中起了惧意,却又不敢伸手去碰她,生怕打扰了她的紧要关头。秦红药虽也再打坐练功,但脑海还是清明的,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她知晓萧白玉醒了过来,便慢慢收回了功力。
真气收入丹田时她脸色完全变了,忽青忽红,片刻后才归于平静。秦红药抬眸见萧白玉满面紧张慌乱之色,微微笑了一下,示意她不必担心,才举袖抹了一边脸颊的汗水,她欲要去抹另一边,却被人拉下手来,萧白玉捧着她的脸仔细瞧了瞧,不放心的问道:“还好么,你吓坏我了。”
秦红药半张脸依旧覆着白霜,都略微结起冰来,硬是用袖子去擦许会刮伤脸颊,萧白玉沉下气,掌中运起暖意,轻轻贴在她半张脸上,薄冰在她掌心渐渐化成冰水,顺着脸颊淌了下去,滴进衣襟中冰的她身体一颤。
萧白玉用手接住淌下的冰水,又掏出手帕为她抹净脸,见她双眸清明,神色也不显疲惫,才总算松了一口气。秦红药活动了一下肩膀,笑道:“我不要紧,只是闲来无事便尝试突破内功的瓶颈,也就是看起来吓人而已。”
眼看着七日之期将近,沈绘也马上回山,再加上陆坦之许是忙着他成官立业的大事,这几日一直安宁平静,看着萧白玉也安稳的进了入定,秦红药才略微放下戒备,自己打坐运功起来。她修习万毒冰火功已有八年,虽功力早已能百毒不侵融石化铁,但迟迟未曾突破最后一道瓶颈,而修罗教传言中练成十层万毒冰火功之人可容颜永驻,而内息更是无止无歇,无穷无尽,用之不完,取之不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