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晓远被一语点醒。
工作不就是这样?
同事和同事间的工作接触,不就是有这样的边界线的吗?
他之前为什么会担心常北不赞同不允许?
因为他把常北当成了自己的领导。
但事实是,常北除了level比他高,除了不是借调是项目组的“正式工”,职务身份上,常北和他其实是一样的。
他和常北是同事。
不是他喊常北一声“总”,常北就真的是他的上司。
贺晓远才明确的分外清晰的意识到这点。
而更真切更准确的让贺晓远意识到自己的工作身份的,则是不久后行政那边送过来的印好的名片——
白色的四四方方的名片纸,其上有思普瑞思的logo,他的联系方式,近中央的显眼位置便是他的名字,名字后是字体偏小一些的四个字:项目经理。
常北的名片上,职务身份正是项目经理。
之前贺晓远觉得项目组几个boss神秘又厉害,一直常总俞总薛总的叫着,今天他才明确的意识到,他其实和常北俞珣萧琪依他们是一样的。
贺晓远坐在工位,看着手里的名片,意识到后,心口怦怦快跳了几下。
恰好常北的助理端着杯水从旁边走过,经过的时候好奇贺晓远在一动不动看什么,扭头瞄了一眼,瞄到名片,哎呀一声,贺晓远听到,转头抬眼,“?”
助理姐姐站定,一手端杯一手手机,边操作着手机边嘀咕:“贺总,对不起,我现在就把你从群里请出去。”
【boss们的小尾巴】
你已被移除群聊。
贺晓远:?
助理姐姐移完人快步走回后面,心里暗暗嘀咕:吓人,一时疏忽搞错了大帅哥的真实身份,幸亏发现的早,否则就是羊群里留狼了。
当晚,贺晓远和陆琛通了他们认识这么久以来、彼此间的第一个视频通话。
是的,是视频,不是语音。
视频这头,贺晓远坐在桌前,举着自己的名片冲向镜头,对视频那头的陆琛道:“经理诶,竟然是经理。”
说着的同时,手指还点在名片的经理二字上,语气惊奇的同时,眼睛也睁得大大的,眸光闪亮。
逗笑视频那头的陆琛。
陆琛含着笑意,愉悦的神色,问:“开心吗,贺总,贺经理?”
贺晓远不敢当“贺总”二字,但“贺经理”这三个字真的有愉悦到他。
他不想笑那么开心、嘴咧这么大的,但就是禁不住的笑了,嘴角都恨不得吊上太阳穴。
想想真的觉得太高兴了,人在镜头前,没看陆琛,自顾的笑,笑着笑着脑袋还往后仰,乐得不行。
手机那头的陆琛也被逗得不行。
“这么高兴。”他边笑边问。
贺晓远终于笑出了声,边笑边道:“真是祖坟冒了青烟。”
陆琛破功,肩膀都跟着笑颤了起来。
贺晓远自己笑成这样,还问陆琛:“陆哥你笑什么?”
陆琛乐道:“你说我笑什么?”
贺晓远抬手掩唇,敛了敛表情,故作正色:“好了好了,不笑了。”
缓了缓,噗一声,重新乐笑了出来,继续笑得脑袋往后仰。
一时间两边听筒里全是他们两人的笑声。
笑了好一会儿,陆琛的声音传来:“一个经理就让你开心成这样?”
贺晓远实话道:“因为我刚进公司啊。”
甚至还在试用期,都没转正!
陆琛也实话道:“这个经理不是那种经理,就和银行的客户经理差不多,只是听起来比较好听。”
贺晓远不管:“那也是经理。”
说着高兴的举起双手晃了晃,就跟有天大的喜事在庆贺一样。
陆琛很喜欢这样的率真,一直隔着屏幕眼含笑意的看着手机这头。
过了会儿,道:“不能这么容易就满足。如果哪天你到了更高的位子,岂不是要开心死?”
贺晓远不清楚陆琛说的“更高”能是哪里。
他不太有概念,目前知道的最高的位子也就是陆琛陆总了。
贺晓远问:“到你的位子吗?”
在项目组压制全场,人人称呼总,上下坐高管电梯,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参与公司高层决策,进出有司机,住大豪宅,开X7?
贺晓远刚问出口,想想就又哈哈哈哈的笑仰了身体,比之前还要乐,乐得停不下来。
陆琛见状不想笑也又跟着笑起来。
“好了好了。”
贺晓远这才边笑边出言道:“我要是能坐到陆哥你的位子,我半夜做梦都能笑醒。”
陆琛笑问:“再高?”
再高?
贺晓远连连摆手:“不敢做这种梦,可不敢做这种梦。”
话这么说,手捂住嘴,又开始笑。
笑得独自窝在偌大豪宅里的陆琛满耳都是欢声笑语,心念间跟有羽毛在心口拂扫似的,大晚上的,怪痒痒的,很有一种拿了车钥匙就出门去找手机那头的快乐男孩儿的冲动。
堪堪忍住,陆琛起了一个念头,一个他早就有过、不过一直没有付诸行动的念头——
如果不是隔着手机就好了。
如果人是在面前就好了。
他这么大的房子,还不能多住个人吗?
贺晓远这边,在故意有意蓄谋的晾了巴雷那边两天后,巴雷的那位张副总有些不太能坐得住了。
再约见面,不是贺晓远和常北特意跑一趟,而是直接把地点定在了思普瑞思大楼、项目组这一层的会议室。
会议室,张副总被部门行政带进坐下后,独自待了会儿,便频频抬手看时间。
第六次看时间的时候,端着只纸杯的贺晓远姗姗来迟的推开玻璃门,笑着走进,边进边道:“张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刚在开会,让您久等了。”
张副总抬眼看去,差点被年轻男人俊朗有气质、得体又精神的外貌闪到眼球。
张副总具体形容不出来,就觉得今天的贺晓远比之前见的几次还要超凡脱俗,隐约间甚至有了几分之前没有的气场。
张副总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可能是因为今天不在巴雷、自家地盘儿,是在思普瑞思的关系?
直到贺晓远把水递来后,跟着递过来一张名片。
张副总没起身,但也客气了下,用双手接的,接完垂眸定睛一看,愣住了。
项目经理?
经理?
他以为跟他接洽的这个长相年轻的帅小伙儿顶多是个经理助理什么的。
竟然直接就是经理?
张副总可不会认为这个经理只是个好听的title而已。
他好歹混到了一家公司的副总,能不清楚在思普这样的大公司,有经理这种title代表什么吗?
何况巴雷之前接触的那位常北常总,人家递出来的名片,也是项目经理。
张副总顿时心中一紧,不敢怠慢,连忙起身,向贺晓远伸出手,无比客气:“有眼不识、有眼不识,原来是贺总。”
贺晓远从容沉着,担了这声贺总,伸手握住:“张总客气,来,坐,我们坐着聊。”
第48章
贺晓远觉得很奇妙, 也很微妙,当正式拥有了“经理”这个title后,他的心态发生了明显的改变——同样初来乍到、初涉项目, 他的紧张变少了一些, 内心里有了几分无端的底气,面对巴雷的人, 也变得沉着了许多。
贺晓远明白,这是职务身份和公司的大企业背景带给他的底气, 是被拥有被赋予“实力”, 而不是自己有,本质与常北俞珣他们不一样。
但即便如此,贺晓远也想依仗这些更好的面对巴雷的人。
他知道自己需要这些,所以坦然接受了这些与自己心态的微妙改变。
他清楚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谈好巴雷这个case。
因而面对张副总接到名片后的态度上的明显转变, 贺晓远因为心底有数, 一点儿没飘。
跟着按照自己试先想好的“战术”, 与张副总聊了起来——
解释自己这两天没有怎么联系巴雷那边, 是因为在和平台那边的部门沟通, 大公司么,部门杂、流程多, 什么都要审批,还望张副总理解。
——事实自然是没有, 托词罢了。
接着画饼, 按照常北之前的企划,畅谈一旦《喵呜喵》接入他们这边的平台后台, 会有怎样惊人的效果和流量。
同时表示自己很看好巴雷这边, 始终给张副总留下想要积极合作的印象。
最后再在交谈中透露公司部门有多繁杂, 自创或者引入的游戏又有多多,这些游戏间的竞争有多大,自己因看好巴雷,又花了多大的力气说服平台那边,等等。
总之就是一番沟通,张副总说,他也说。
说到最后,端看到底是谁的话术更能深入人心,起到效果。
张副总走后,贺晓远进茶水间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深思,觉得巴雷前后的态度变得挺快的,他不认为是因为他找了许总,许总看好思普瑞思的关系。
他前后与巴雷、张副总这边接触了不长也不短的时间,尤其是今天见过后,他有种感觉:巴雷的态度有点点变了,似乎开始巴着他们这边了,不明显,但他有这种直觉。
是和竞争公司的合作谈的不顺利?
所以转而“投奔”思普?
但又想合作的优势能始终保持在他们那边,所以态度一直端着?
贺晓远想了很多。
当天常北回办公室,贺晓远把自己觉得巴雷态度变了的直觉和常北说了下。
常北把西服外套、文件往工位桌上一扔,一屁股坐下,抬手一个响指道:“你猜对了。巴雷和那边的合作黄了。巴雷一开始钓着我们,就是在拿我们做跳板,想跟那边谈个好价格,结果那边不看好《喵呜喵》。”
贺晓远意外又惊讶:“真黄了?”
常北笑得自信:“这点消息渠道我还是有的。”
说着转眸看贺晓远,沉稳道:“所以你现在要钓着他们尽管钓,优势现在在我们这边。”
直接道:“不授权给思普,他们也找不到更好的公司合作了。”
贺晓远想了想,问:“我们这算捡了竞争公司的便宜?”
常北整理桌上的文件,鼻腔里发出轻嗤,笑出几分嚣张:“傻子竞争公司,”还觉得《喵呜喵》不好?
“不捡漏他们的捡谁的?”
常北跟着嘱咐贺晓远:“改天记得提前约客录(媒体平台)那边,好找时间开会讨论《喵呜喵》。”
贺晓远:“好。”
常北这时又聊道:“科一看得怎么样?去考了吗?”
贺晓远电脑上正开着科一的题库网页,“差不多了,这周末去考。”
常北哼哼:“刚好趁着这段时间不忙,可以一边搞巴雷一边把驾照考出来。哪天我又怒路了,就有人开车了。”
也在办公室的俞珣这时插嘴道:“小远弟弟考出驾照就得自己买车开了好吧?谁帮你开你那破车。”
常北怼道:“你的才破车。”
俞珣:“你的!”
常北:“你的!”
俞珣:“你的你的你的!”
贺晓远边刷科一边听得好笑,随便一个项目都是起始资金八位数的大佬,斗起嘴一个比一个小学鸡。
周末,陆琛送贺晓远去考的科一。
路上贺晓远还感慨陆琛这个大boss比常北那几个小boss都空,说:“常总一早就在群里感怀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开着车的陆琛:“什么群?”
贺晓远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立刻噤声,抬手拍了拍嘴。
陆琛不以为意,含笑,半真半假的态度:“你背着我进的群不少吧?”
又说:“项目组办公室几个群?助理行政有群,常北他们也有群?是不是还有个除了我其他人都在的大群?”
每个字都是对的。
贺晓远坐在副驾,默默伸出大拇指。
想起什么,道:“助理行政的群把我踢了。”
开着车看着前面的陆琛:“嗯?”
贺晓远:“他们说我也是狼,”成长中的小狼,“不能进羊羔的群。”
陆琛笑,道:“那你就是在狼的群里。”
跟着很寻常又很理所当然道:“常北他们在群里骂我了?”
贺晓远:“这倒没有。”
陆琛闲聊着:“没提我?”
贺晓远想了想:“说了,上次我看他们在聊你打的什么牌子的发蜡,发型固定的那么帅。”
陆琛听得好笑,胸腔闷震:“没了?就这个?还有呢。”
贺晓远:“聊你的皮鞋什么牌子。”
陆琛:“什么牌子,讨论出来了?”
贺晓远:“不知道,他们最后聊偏了,在打赌秦乘飞一次最多会加入几个项目。”
陆琛:“几个?”
贺晓远同时开口:“什么牌子?”
两人一起笑。
到了地方,车停在附近停车场,贺晓远去考科一,陆琛坐在车里等。
等的时候,陆琛格外的有耐心和闲情,因为他有种感觉:他在等他的小狼。
小狼是他亲自送来的,当然要再亲自接了带回去。
陆琛甚至犹然等出了一种莫名的“自豪感”。
他也不知道他“自豪”什么,反正腰板就是特别的直。
等着等着,他甚至从中央扶手箱摸出墨镜架上鼻梁,很酷的戴着,耐心的继续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