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那条人鱼？”裴以铭盯着鱼缸底部的人鱼，问道。

“是的，前几天从几个渔民手里弄到的。”有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恭敬地回答道。

“很好。”裴以铭点点头。

“把目录中人鱼的那项取消掉，这条人鱼我要了。”裴以铭指着人鱼说道。

“可是……目录已经发出去了……”黑衣人犹豫着说道。

“没关系，说出现了一点问题，人鱼不能进行拍卖。”裴以铭盯着鱼缸底部的人鱼。

“我明白了。”黑衣人点点头，快速在手机上操作着。

“把人鱼从鱼缸里捞出来，然后把鱼药拿来。”

看见有巨大的机器爪子伸进鱼缸里，原本安静的人鱼警觉地拍打起尾巴，在鱼缸里惊恐地游动，试图躲避机器的捕捞。但是，挣扎是徒劳的，人鱼还是被放在在了裴以铭面前。离开了水的人鱼无力地拍打着尾巴，在地面上拍出了几个湿的印迹。

裴以铭眯着眼睛靠近人鱼，说道：“听说人鱼不仅能够听懂人类的语言，还能运用这种语言？”

“听说是这样的，每一条被当成宠物的人鱼，最后都能很熟练的运用人类的语言。”黑衣人回答。

或许是感受到裴以铭身上散发的危险的气息，人鱼惊恐地想要往后退，却被裴以铭一把捏住下巴，被迫张开了嘴。

裴以铭拿着一颗蓝色的药丸塞进人鱼的嘴里，迫使人鱼吞了下去。

人鱼捂着嘴，呛咳了两声。突然，人鱼的脸色刷的白了，那张清秀的扭曲了起来，他猛烈地拍打着尾巴，发出啪啪的巨大的声响。人鱼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看起来十分痛苦。没过多久，尾巴拍打地面的声音消失了，原本长着尾巴的地方，出现了两条笔直的腿。

第三章

全身赤裸的人鱼变成了人类男子的模样，无力地躺在地板上，瞪着眼睛惊恐地看着朝着他不断逼近的裴以铭。而胃部还因为刚才的蓝色药丸隐隐作痛，被迫分出来的双腿也是刀割一样火辣辣的痛觉。

人鱼用双手撑住地面，挣扎着后退，想要躲开离他越来越近的裴以铭。出于人鱼的直觉，他明白，这个面色如霜眼神如鹰的男人很危险。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如同大海里最危险的鲨鱼。

不能被他抓到……赶快逃……如果不逃的话……

人鱼还没有后退几步，就被裴以铭一把抓住头发，被迫抬起脸直视对方。

裴以铭紧紧盯着人鱼的脸，眼睛眯起来，那种眼神，是盯着猎物的眼神。

人鱼在这样的眼神底下瑟缩了一下，又想要后退，却忘记头发被扯住，这一退，就是吃痛。

裴以铭盯着看了一会儿，说道：“把人鱼送到我家里。”说完，放开人鱼黑色的长发，拿过布擦了一下弄湿的手。

“是。”一旁的黑衣人恭恭敬敬的回答。

“告诉周一元，让他送一些好的鱼药过来。”裴以铭皱着眉头看着一个小盒子剩下的蓝色小药丸。

黑衣人看出裴以铭的不快，赶紧说道：“这个鱼药已经算是好的了……”话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因为裴以铭正阴着脸盯着他，声音冷得快要结冰：“你想要骗我，还早了点，我玩这些药丸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裴以铭声音不大，却自带了一股威严的气势，“别在我面前自作聪明！”

“不敢……”黑衣人颤抖着声音回答。

“下次要是再让我看见这些药丸……”裴以铭微微眯起眼睛。

黑衣人浑身一震，连连摇头，说道：“下次不会有这些药丸出现了。”

裴以铭笑了笑，说道：“那就好。”他拍了一下黑衣人的肩膀，说道：“其实你做事我还是很放心的，加把劲，会有大出息的。”

“是。”黑衣人大声说道。

裴以铭笑了一下，说道：“我还有事情要忙，走了。”

在走出仓库之前，裴以铭又朝着人鱼看了一眼，眼睛微微眯着，意味不明。

回到办公室，裴以铭在沙发上坐下，闭上眼睛休息。脑海中浮现出那条雄性人鱼的样子，很清秀的脸，嘴巴是淡淡的粉红色，带了一点水润的光泽，引诱着人去一亲芳泽。而皮肤，和人类的触感不同，有些滑，有点像是丝绸的触感。尤其是那双黑曜石一般的双眼，如果不是盛满了惊恐，一定会十分吸引人。

这么想着，那人鱼的模样慢慢起了变化，因为惊恐而睁大的眼睛慢慢平静下来，眼神看起来有种淡淡的暖意。而嘴角微微的上扬的弧度，看起来那么温柔。然后，那嘴唇动了动，张合之间甚至可以窥见嫣红的舌头，那人似乎说了些什么，看起来平和而宁静。

他就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对着裴以铭微笑。裴以铭也笑了起来，对着那人伸出手，想要把他拉过来。然而，手伸出去，那个人微笑的脸扭曲起来，变成了人鱼那张惊恐万分的脸。

裴以铭刷的睁开眼，面色如霜，因为微笑而带出的一点暖意还没还得及消散，就这样冻结在他鹰目一般的眼睛里。

一直逼着自己刻意遗忘的事情又回忆起来，心里某个地方堵得晃。

他拿出手机，按出一个号码：“周一元，出来陪我喝酒。”

“裴以铭，今天吹什么风啊，先是接到通知说你要最好的鱼药，然后就是你亲自打电话找我喝酒。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这个大忙人怎么会有空找我？明明昨天晚上我找你的喝酒的时候，你还冷邦邦地拒绝我，让我好伤心……”电话那头，语调快速，喋喋不休。

裴以铭皱了皱眉头，说道：“少废话，出不出来？”

“出来，当然出来。想和你裴大爷喝酒，那可是万年机会难得。说吧，去哪里喝啊？”

“海吧。”

“海吧？！”电话那头的声音高了几度，似乎很惊讶，“我没有听错吧？”

“没有。”

“你确定？”电话那头又问道，声音还是很高。

“确定。”

“……好吧。”

海吧不是酒吧，而是一座茶吧。坐落在Y大厦28层的位置上，海吧有一排明亮的落地玻璃，可以眺望远处的大海，在这个城市中，也算是小有名气的茶吧。

外人都知道海吧里有上好的茶，知情的人却知道海吧里有上好的酒。

海吧有一间装饰得很别致的包厢，墙壁保持了房子一开始原本的颜色，而里面的桌子椅子以及其他的家具，都是木头的，被刷成了纯净的白色，看起来干净而温暖。这个包厢连着一个小小的阳台，阳台铺着地板，赤脚踩在上面，可以感受到阳光的温度。在阳台的一侧，放着一个三层高的花架，花架上摆满了鲜花，现在是冬天，可依旧有紫红色的小花在绽放，为这样阴沉沉的天气增加了一抹亮丽的色彩。

这是一个惬意又舒适的地方。

原本，这是裴以铭最喜欢呆的地方，可是自从这里的主人不在了之后，裴以铭再也没有来过。

现在，裴以铭又回来了。海吧的管事看到裴以铭的时候，瞪大了双眼，仿佛是看到了鬼一样，愣了好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裴以铭沉着脸，直接走到那间包厢，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门就进去了。

周一元苦笑了一下，拍拍年纪有些大的管事，打招呼：“东叔，好久不见了。”

“一元，那是裴先生？”东叔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周一元说道：“当然是裴以铭。”

东叔愣愣地说道：“可是，我还以为裴先生不会再到海吧来了。”

“其实我也这么以为，他打电话说要来海吧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周一元明白东叔惊讶的心情，他听到海吧这两个字的时候，也以为和他讲电话的不是裴以铭。

东叔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周一元笑了笑，说道：“我过去了，记得把酒拿过来，东叔。”

东叔点点头，说道：“好。”

周一元走进包厢，就看见裴以铭站在阳台上，只看他的背影，都能感受到这个男人身上强大的阴郁的气场。周一元缩了缩肩膀，在藤椅上坐下来。

东叔端着酒来到包厢的时候，裴以铭已经回到屋里，和周一元面对面坐着。裴以铭自从进到包厢之后就没有讲过话，周一元其实很想开口讲点什么，可是看到裴以铭阴郁的脸，只能噤声陪坐在一边。

包厢之内的气氛异常压抑，周一元有些后悔答应裴以铭的要求了。他确实喜欢和裴以铭喝酒，可是那是开开心心的喝酒，而不是郁闷的喝酒。现在，他觉得，即使是海吧里那些他一直垂涎了好久的酒，喝下去都不会开心的。

东叔一进门就感受到了这压抑的气氛，所以，他一句话都没有讲，匆匆放下酒，就退了出去。

在沉默了很久之后，周一元终于忍不住了。他往裴以铭面前的杯里倒了一杯酒，又往在自己杯里倒了满满一杯酒。

“喊我过来喝酒，你自己倒是不动。”周一元说着，仰头几口就把酒喝了个底朝天，然后把酒杯啪地往桌子上一放，看着裴以铭。

裴以铭也拿起酒杯，一口喝完。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来海吧了。”忍了好久，周一元还是没有忍住。

裴以铭又往自己的杯子里倒满了酒，问道：“为什么我不会再来？”说着，仰头喝完杯中的酒。

“因为……”周一元没有说下去。自从那人不在之后，谁也不敢在裴以铭面前提起那个人的名字，周一元自然也不敢。再好的朋友，有些事情也是不可以提的。

裴以铭自己回答了：“你以为我会害怕触景生情？”

周一元反问：“难道不是？”

裴以铭自嘲般的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又灌了一杯酒下肚。

“我刚刚养了一条人鱼，有机会给你瞧瞧。”裴以铭把玩着酒杯。

周一元一口酒刚喝进嘴里，闻言呛了一下，抬头惊讶地看着裴以铭：“人鱼？”

裴以铭点点头，说道：“没错。”

周一元古怪地看着他，像是不认识面前这个老朋友似的：“裴以铭，你今天吃错药了？不仅到海吧来喝酒，还和我说你养了一条人鱼？奇怪，真是太奇怪了。”他连连摇头，那目光似乎要在裴以铭的脸上打出两个洞来。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裴以铭面色如常，拿起酒杯又是几大口酒下肚。

周一元仍旧是那种奇怪的表情：“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人鱼是用来赚钱的，不是用来自己养着玩的。”

裴以铭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说道：“说不定我突然想养一条玩玩呢？”

周一元摇头，说道：“别人和我说这话，我会信。可是你裴以铭和我说这话，我不信。”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这个朋友？”

周一元想了一下，点头说道：“确实，你没有骗过我这个朋友。可是……我还是不相信。”

裴以铭说道：“信不信由你。我喊你来喝酒，你酒喝得这么少，但是话这么多。”

周一元挑眉，把自己的杯子倒满，说道：“酒我当然是要喝的，可是哪像你这样的喝法。”短短一会儿的时间，裴以铭已经四五杯酒下肚，这哪里是喝酒，这分明就是牛饮，好好的酒都给糟蹋了。

“酒怎么喝，自己高兴不就好了。”裴以铭又是一杯下肚。

“唉……”周一元摇摇头。他算是看出来了，裴以铭分明就是成心买醉，拉他作陪呢。但是，他知道裴以铭的酒量，要喝醉哪有那么容易，真是可怜他这个陪酒的人了。

“叹什么气，喝酒。”裴以铭朝他看了一眼。

“喝酒，喝酒。”周一元也举起了杯子。

第四章

裴以铭离开之后没多久，人鱼就晕了过去。这倒省了其他人很多事情，不用费心费力制住一个想要挣扎的人。人鱼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手腕上各套了一个黑色的金属环，金属环之间并没有相连。这是一种最新的技术，黑色金属环被称为空气绳。这种空气绳既可以捆绑住货物，又可以让货物没有捆绑痕迹，从而保证货物品相的完整性。

现在，这条昏迷不醒的人鱼身上盖上了一条薄薄的毯子，躺在车里后座上。人鱼对面还坐着两个人，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色西装，两人连表情，都是那么相似，同样的面无表情。

其中一个黑衣人开口说道：“也不知这次裴老大怎么想的，他一向不打拍卖品的主意，这次居然私自扣下了最为贵重的人鱼。”

另外一个人开口说道：“说不定裴老大突然就对人鱼感兴趣了吧。这种有钱人之间的宠物游戏，我们这些普通人是不会懂的。”

黑衣人点点头，说道：“说的也是。人鱼这种奢侈品，真是不明白只是养着看看有什么用。不过人鱼确实长得很漂亮就是了，这个雄性人鱼就很好看了，听说那些雌性人鱼更加漂亮呢。不过啊，再漂亮，要是需要上千万的东币，是我，肯定就不会买。有那么多钱都可以用来做很多事情了。”

另一人说道：“有钱人又怎么会在乎那点钱。有些东西，就是看着好看罢了，不能用不能吃，偏偏就是贵得吓死人。但是，偏偏就是这些东西最得有钱人的欢心。拥有这些，就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懂不懂？等你有这么多钱了，你也会想要拥有那些东西了。”

黑衣人说道：“那也得等我有那么多钱才行啊。”说着，朝着人鱼看了一眼，又继续说道，“等我有那么多钱的时候，他奶奶的，这种人鱼都入不了老子的眼了。”

“嘿，你就尽量做白日梦吧。到了，下车。”车子后门被打开，在前面开车的黑衣人说道。

车子停在一栋两层的建筑面前，建筑看起来有些老旧，墙面泛着一种陈旧的黄褐色。抬头看，屋顶上横七竖八地立着好多铁杆，看起来似乎像是旧世界的天线。从正面看，这栋房子除了一扇大铁门之外，一整面墙壁上没有一扇窗户。为首的一个黑衣人拉开铁门，其他几个人抬着人鱼进到屋里。和在屋外完全不同的感受，房子内部装饰得十分简洁，却给人一种温馨之感。地板是浅浅的米色调，配上白色的沙发。

黑衣人中有第一次到裴以铭家的，看到这样的场景，都有些愣住了。没想到那个外表傲慢冷漠的裴老大的家，竟然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有人甚至想象出裴以铭板着脸系着围裙的模样，觉得太可怕了，又甩头灭掉了那个幻想。

“东西放在这里就好了。”为首的黑衣人指着客厅一处空地说道，“搬过来，小心点，不要磕到。”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把人鱼放在地上。

看见其他几人好奇地东张西望，为首的黑衣人说道：“不要随便乱看！搬完东西，我们就可以撤了。”说着，一行几人关上灯锁上门，离开了。

黑暗中，客厅里异常安静。依稀能看见，地板上躺着的那条一动不动的人鱼。过了很久，静谧的客厅里突然发出了轻微的啪的一声，接着，一切又陷入了静谧之中。

但是，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人鱼身上的毯子起了微微的褶皱，人鱼紧闭着的眼睛慢慢睁了开来。那眼神，有些迷茫。

这里是哪里？人鱼呆呆的想，脑子有些木木的。突然，一双冰冷的鹰目闪过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