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拍了拍叶冥寒的肩膀,道:“小叶了,你看我没有家人,你也没有家人,以后我们就相依为命吧。”
没想到叶冥寒居然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郑重的点头:“好。”
夜浩天惊讶的看着他,良久,他笑的愉悦,一把勾过叶冥寒的头,与他额头对着额头,四目相对着,他问:“说好了?”
叶冥寒答:“嗯,不变!”
于是从那以后,夜浩天便有他的第一个家人,那个时候,他十四岁,叶冥寒十二岁。
他问叶冥寒:“小叶子你冷不冷。”
叶冥寒说:“冷。”
夜浩天便把手搓一搓,捂到他露在池水外面的脸上,只到自己也冻的全身僵硬。
夜浩天抱怨道:“谁要你要练这种破武功的,自找苦吃。”
叶冥寒便闭上眼,不再理会他。
某一次逍遥回来看到夜浩天正趴在池边往叶冥寒嘴里塞吃的,感觉很是错愕:“什么时候你们关系这么好了?”
夜浩天挑着一双凤眼笑的愉悦,“我和师弟关系一直都这么好,师傅你不要嫉妒啊!”
“臭小子!”逍遥拿东西扔他,“我有什么好嫉妒的?”说完,他又深深的感慨,“要是你以后当了皇帝还对你师弟这样就好了。”
夜浩天收起一脸的笑,看着他,认真保证:“师傅,您放心,我不会变的。您和师弟都是我的家人,和别人不一样。”
他严肃的神情逗乐了逍遥,“哈哈,没事,为师不担心,你师弟武功比你高,你要是对他不好,他肯定会宰了你的。”
夜浩天便觉得脖子凉嗖嗖的。他又跑过去喂叶冥寒吃的,一边喂一边诱哄:“小叶子,我肯定不会变的,你可别以后一不高兴就拿冰掌拍我啊!”
逍遥一脚踹他屁股上,差点把他踹下寒池,“臭小子不去好好学功课,在这耽误你师弟练功。”
于是夜浩天便大叫着“师傅我错了。”然后四处逃窜。
夜浩天时常把书册,棋盘带出阵法,坐在池边边学习边跟叶冥寒聊天。聊的多是些他学过的东西,把人心的复杂化成最简单的话语,多说几次,不要求叶冥寒能记住,只希望他能多了解。
他的师弟心思太过单纯了,放他将来一个人闯荡江湖,夜浩天实在是不放心。
好在,后来逍遥又带回了别的人,说是给叶冥寒当手下用的。
夜浩天观察了对方一段时间后,告诉叶冥寒:“师弟,这个人你可以重用。”这个人就是现在叶冥寒的手下,掌控了傲寒宫所有开销的肖俊。
这样的时光一直到延续到某一天,逍遥突然带回来那个男人病重的消息,更再此时,逍遥宣布夜浩天可以出师了。
回到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地方,忆起自己当日的仇恨,夜浩天站在那个男人的病榻前,笑的恣意张扬。他说:“我来找你索命了。”
病入膏肓的男人眯着浑浊的眼睛看着他,一脸的悔恨,“我对不……”
掌风轻扫,毫不留情的阻断了男人未尽的话,夜浩天一脸的冷酷:“道歉的话去地下跟她说吧!”
那一夜的皇宫,很乱。
没有人知道这个本该死了多年的皇子是从哪来冒出来的。
他和叶冥寒两个人,分头行动。叶冥寒负责皇宫外的,而他负责皇宫里面的那些。
那个舞姬早已成了后宫之首,夜浩天找上她时,她正准备逃离皇宫。
夜浩天封了她四肢的穴道,把她扔给肖俊手下的一家妓院。“三个月内别让她死了。”
三个月后,他再出现在女人面前时,她已经是半疯癫了,看到他只会大叫“夜浩天你个杂种!”
后来,夜浩天亲手活剐了那个女人。
一夜宫变,杀人无数,当天亮之时,早已失了首领们的士兵和降了的大臣们,眼睁睁的看着夜浩天踏上了皇位,一身血衣宛若鬼魅。
邪帝,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叫开的。
夜浩天登基为帝,却连年号都懒得起,也没有正统称号,在吏官询问要如何记录之时,他只是一摆手,“不好记就不记!”他并不在乎青史上是否留名。
之后便是抄容家,清朝堂,夜浩天手段狠厉,之后再做任何决策,更无一人敢质疑。
夜浩天杀戮太多,百姓本以为从此便要惶惶度日,然一年两年……当朝廷大部分的官员都安然无恙,而百姓们发现贪官也开始办人事的时候,邪帝便被渐渐成为明帝。
对此,夜浩天嗤之以鼻。
夜浩天今生有一大遗憾,便是他怎么也无法找回他的母后和舅舅一家的尸骨。据多方查证以后,夜浩天在最有可能的那座乱葬岗建了一座寺庙。庙里香火不断,诵经不止,以祈他的母后和舅舅早登极乐。
“你……还信这些?”夜悔问。
夜浩天摇头,“本来是不信的。”可是为了他的母后和舅舅,他只能相信。今生,也就信这么一回。
夜悔觉得这样的夜浩天很容易让人心软,他见不得夜浩天若无其事的笑,却也不想看他沉默着什么都不说。
所以才会冒冒然的问起他和叶冥寒的曾经。听起来,那确实是一段很快乐的时光。
他对夜浩天说:“你比我幸福。至少你还有愿意回忆的事情。”而他,却只愿意忘记。
他等着夜浩天来问那段过去,毕竟是他先问的夜浩天。夜悔始终认为等价交换最为合理。
只是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夜浩天开口,抬头,就见夜浩天眯着眼睛看着他。
“怎么了?”
夜浩天挑了挑眉,“你真的是悔儿?不是别人假扮的?”
于是夜悔脸色一沉,甩他一个白眼,转身就走。他就知道,他会同情夜浩天,根本是他脑子不正常!
身后是夜浩天愉悦的大笑声。
后来,夜浩天也会想,他怎么就那么轻松的对夜悔说出了那段并没有多少人知道的往事?
也许是因为那个孩子毫不客气的戳穿了他的伪装,总是冷漠的眼睛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心。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五年时间,这算是进步吧?
23.人非草木
夜悔并没有离开,他站在院子里,听着夜浩天的笑声渐渐消散,看着窗户上的投影,神色无悲无喜。
是的,他忘了夜浩天有他的骄傲,那样的男人,又怎么会需要他的安慰?
对于夜浩天这个人,夜悔的感觉很复杂,他不知道要怎么评价这个男人好一些。
撇开一出生的时候,夜浩天把他扔到冷宫不闻不问的事情,这几年,夜浩天对他确实不错。
做为一个皇子,吃穿用度却是按照着夜浩天的标准,从未曾有过什么缺需。有什么外国来使带来的新奇玩意,也都会最先赏赐到乾明殿。
他的体质不适合练武,夜浩天也不知道从哪弄了一套拳脚功夫教他,虽说制敌能力一般,但是强身健体的效果却还是很明显的,五年来夜悔生病的次数屈指可数。
别的皇子的侍卫都是自己去选的,他的侍卫却是夜浩天专门准备的人。
说要把他当饵,却又把他保护的滴水不漏,乾明殿的守卫换了一批又一批,太监宫女死了一批又一批,如今的乾明殿居然比夜浩天住的地方守备更为森严。
夜悔并不是一个心硬如铁的人,别人对他的好,他都会一一记着,他一直以为夜浩天对他好是因为对他感兴趣,是有目地的。
可是五年了,当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渗透到你的生活中,你的衣食用行都跟他一一相关,他待你一如最初的好,从不曾做出一件伤害过你的事的时候,他的目地,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现在的夜悔并不抗拒叫夜浩天‘父皇’,虽然只是在人前。
叶冥寒说:“你待他,好一些。”
当时夜悔不明白,但他现在忽然有些懂了。
夜浩天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家人。当初有叶冥寒在,可是现在叶冥寒也离开了,夜浩天被抛下了。
出了那道门,夜浩天还会是那个笑的张狂,我行我素的男人,但是他仍然可怜。
他可以算计所有人,所有事,可是有些东西,却是你怎么努力也不会得到的,尤其是在这座冷冰冰的皇宫里。
“五殿下……”一直等在院门口的容清和景安对视一眼,觉得不能再放任这个孩子一个人站在那。
没有人知道这个才十岁的孩子为什么眼神会那么沧桑,这给容清一种错觉,好像一晃神,他又回到了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的时候。
“我没事。”收回视线,夜悔垂下眼。这五年他除了个子长了一些,性子倒是没怎么变。
除了在夜浩天面前,他对谁都是一脸的淡漠。
“让他静一静吧。”夜浩天不需要安慰,只需要时间。
“是,奴才不会让人进去打扰的。”现在五殿下的话就等同于皇上的话,容清自然会听从。
容清想,陛下为五殿下做了那么多,现在终是有些回报了。
虽然他也疑惑于夜浩天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有所谓的父子感情,而且还把这种感情完全的投注到了夜悔一个人身上。
容清不明白,之前的夜悔也不明白,但是现在的夜悔却很明白。
没有人愿意永远是一个人,他或许享受孤独,却绝对不会喜欢孤独。
容清不知道夜悔不是真正的皇子,他来自另一个时空,他跟夜浩天唯一的相似之处大概在于,他们都是一个人。
陌生的时空,夜悔无牵无挂,唯一的好友叶然现在也杳无踪迹。而夜浩天更惨,妃嫔无数,子女成行,但是他们眼中看到的却只是跟皇权有关的东西,而不是夜浩天这个人。
有着相似经历的同样孤独的两个人,便可以很好的相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或许可以叫做相依为命。
当然,有人会说不公平。这位五皇子是跟其他皇子不太一样,但是不管怎么说,其他皇子也是皇上的孩子,如此的厚此薄彼,不公平。
是不公平,只是,那又如何?这里是皇宫,不公平的事比比皆是。嫉妒,不甘,也允许存在,甚至只要你有能耐,也可以把这些情绪用行动表达出来,只要你够聪明,或者只要你付得起代价。
夜悔抬起头看着天空,天色渐暗,大朵大朵的红色云彩开始慢慢的被黑暗所吞噬,天快要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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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夜悔皱着眉,盯着那名汇报的宫女,“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详细一点!”
“禀……禀殿下,下午的时候殿下走了没有多久,莲儿姐就被皇后那里的人叫了过去,也不知道那个小太监对莲儿姐说了什么,她好像很慌张的样子,什么都没有跟我们说,就走了,一……一直到现在,御膳房那里还等她定菜……”
夜悔眸光一冷,对一旁的守卫说道:“守住殿门,没有我的吩咐,所有人不许出不许进!”
“是!”
又吩咐一旁同样脸色凝重的景安:“让人去凤仪殿问问,如果皇后不知情,就把情况告诉她。”
“是!”
“其他人都给我去找!皇宫里所有人挨个盘查,把今天下午见过那个太监的人都叫上,必须把人找出来!”
“是!只是这……”领头侍卫一脸犹豫,“各宫各殿都要查的话,只怕奴才们人微言轻……”
“先查能查的,剩下的我会去请旨。但是所有殿门都要守住人,只需进不许出,有闹事的就先抓起来,就说我这丢了重要的东西,我会马上加派人手!”
“是!”
吩咐完一切,夜悔便急急的往之前的院子赶,他的权限不够,这事只能找夜浩天。
莲儿不在,一下午都没有回来,这让他的心头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他出门从不会带着莲儿,也吩咐过她尽量不要离开乾明殿,夜悔不在的时候,乾明殿里的守卫是不敢随便放人进去的,莲儿很安全。
像这样突然离开,什么话都没有留下,还是皇后那边的人来叫走的,夜悔的第一反应,这是一个阴谋。
莲儿无父母亲戚,这几年都是一直呆在他身边,能让莲儿慌张的也只有跟夜悔有关的事,而且沈玉暇找她做什么?
“殿下小心。”脚下一个踉跄,景安连忙扶了他一把。
站稳当后,夜悔对他道:“景安,你先去。”景安的速度他见识过。
“这……”景安不敢随意的离了夜悔身边,而且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夜悔知道他的顾忌,“别忘了我身边还有叁,快去!”最后两个字,已经成了怒喝,夜悔心里焦急,第一次失了所有的冷静。
他只想快一点,快上一分,莲儿便能多了一线生机,他尽量让自己不要往最坏的方面想。
“是!”景安不再犹豫,身影连闪,便一路远去。
夜悔索性也不再走了,摸到路旁的亭子里坐下,他看着远处,漆黑的眸子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脆弱。
夜浩天,帮帮我,救她……
当景安回到那个院落,站在院门外把一切都汇报给夜浩天后,夜浩天推门走了出来。
他有些不悦道:“不过一个侍女丢了,皇儿竟然如此劳师动众?”
景安没敢回话,到是一旁的容清弯了弯腰道:“莲儿是自殿下出生后一直在照顾他的人,以前殿下在兰心院也亏得她尽心护佑,殿下很看重她。”
“是吗?”他对莲儿并无多大印象,只是对方既然是夜悔看重的人,夜浩天摆摆手,“照他的意思去办吧!”
然后转头问景安:“皇儿人呢?”
“在来此地的路上……殿下让奴才先来报信……”景安越说越小声,因为夜浩天有些冷厉的一瞥。
景安很无奈,但是还是大着胆子解释道:“莲儿丢了,殿下很着急。”至少他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夜悔露出过那种带了些害怕的神情。
一个侍女而已,夜浩天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摆摆手,吩咐容清:“去帮着查吧,朕先去看看。”
“嗻!”
23.突如其来
按着景安所指的路往回找,远远的夜浩天就看见了孤零零的坐在亭子里的夜悔。近处的宫灯映照在那张小脸上,带着几丝苍白之色。
夜浩天的眸光便是一暗。
为了个小小的侍女,竟然在意至此吗?他还以为能被夜悔放在心上的人少之又少呢!
吩咐身后的景安道:“在这里守着。”
“是!”景安应着,指挥其他人在亭子周围又加上几盏灯便立刻退开,也不敢过去打扰,只远远的候着。
夜悔看到夜浩天的时候,只抬了抬眼,脸上仍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早已习惯了他一脸冷漠的夜浩天还是在那双眸子里看到了一闪而逝的脆弱。
夜浩天挑了挑眉,“为了区区一个侍女闹出这么大动静,皇儿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他很不以为然的语气,让夜悔微微的皱了皱眉,夜悔看着他,神情里有难得一见的执拗,“她不能有事。”
“哦?”语调上扬,夜浩天微弯的凤眸里闪过一丝危险的暗芒,在夜悔身边坐下,他一手支着着下颌,语意不明的问道:“那皇儿能告诉父皇,她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毕竟相处了五年,夜浩天这么问代表的意思,夜悔很清楚。
他看着夜浩天,视线毫不避让,“她照顾了我十年。”自他出生之日开始,便是莲儿一直在他身边照顾,为了他,那姑娘也算是尽心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