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四皇子夜明鑫倒是明显的跟五年前比起来有些不太一样了,毕竟经常在太学院见到,他能从一开始看到夜悔时从不给好脸色,到渐渐的竟然时不时的一脸笑容的搭话,其性格变化不可谓不大。
夜浩天笑了笑,带着几分高深莫测的感觉,他并没有告诉夜悔是谁,反而插开话题,对夜悔道:“下个月初,齐国要来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皇宫里怕是又要再多一位齐国公主了。”
夜悔一愣,“又是和亲?”他们难道除了和亲就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吗?不过……“你要对齐国下手了?”
夜浩天不承认,勾着唇角问道:“皇儿何出此言?”
“你心里明白。”夜浩天不招惹人家,人家怎么会巴巴的往这送了一个还嫌不够,又送第二个?
说起来夜浩天的嫔妃其实不算多,所谓的后宫佳丽三千,夜悔还真没怎么见识过。
原本一年一次的大选,自夜浩天登基后就改成了三年一次,而这人眼光又很挑剔,最后能入宫的秀女总是少之又少。
不过夜悔却知道,夜浩天哪里只是纯粹的挑妃子,他挑中的人不光是要长相,家庭背景更是复杂。这送进宫里来的,可没有一个简单的。
要夜悔来说,他不是挑妃子,挑戏子更符合一些。
26.见沈玉暇
夜浩天摸了摸下巴,眼眸里划过一道暗光,“听说最近齐国和幽国起了些争执,两方都有不少人主战不主和。”
夜悔有些惊讶,连饭都不吃了,放下碗,问道:“要打起来了?”
这几年夜悔也对这个时代的一切有了大致的了解,国家分布杂乱,各属小国比比皆是,最大的三个国家便是玄国,风国,凌国。三国鼎立的局面,才造就了当下安定的生活。
齐国和幽国是名列三大国之后的二类国家,早些年在夜浩天登基的时候跟齐国打过一仗,齐国败,便将梅妃送了过来,除此之外,每年还会有贡品呈上,所以齐国算得上是玄国的附属国。
这些年虽说夜浩天没有扩大版图的意思,但是夜悔知道他已经盯着几个小国家很久了。
这个时代的好战分子并不多,随便发动战争,即使胜利也会被其他国家和百姓们谴责,如非必要,大家都不会放着好好的安稳日子不过,非要打的头破血流。
这也是为什么夜浩天这么多年一直安分守己,并没有怎么生出事端的原因。
不过夜悔想,这个平衡恐怕要打破了,夜浩天肯定不会错过这次的机会,更甚者,说不定齐国和幽国起的争执里,就有他出的一份力。
看出他眼中的怀疑,夜浩天睨他一眼,“皇儿如此看得起父皇,朕是不是应该很高兴?”
可是说着高兴的人脸上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意思,相反,他眯着眼靠近夜悔。
“你干什么?”身体下意识的就往后抑,夜悔微微的皱眉,只是被夜浩天大手一拦。
“父皇又要多了一位妃子,皇儿难道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夜浩天盯着他,目光诡异。
“说什么?”夜悔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到是没有推开夜浩天,只是又坐正了身体。
夜悔没有发现,他越来越不像曾经的那样,拒绝夜浩天的靠近了。
被夜浩天盯着看了半晌,夜悔以为他总该说点什么的时候,没想到夜浩天只是眼神复杂的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后,便收回了手。
“皇儿最近还是少出门的好,若是乾明殿呆不住了,可以去沈玉暇那里坐坐。”说到这,夜浩天瞟了一眼一旁低着头,垂眉顺目的容清,便起身离开了。
夜悔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夜浩天还没有告诉他是谁杀了莲儿呢?
而且,他怎么总感觉夜浩天的态度有些怪怪的。
皇宫里多了一位妃子,他应该有什么要说的吗?
“五殿下……”容清突然开口,打断了夜悔的沉思。
夜悔抬起头来,容清朝他弯了弯腰,道:“莲儿的后事奴才已经办妥了。”
“多谢。”夜悔朝他点了点头,容清办事他还是很放心的。
想到那位无辜枉死的姑娘,夜悔的脸上多了一分郁色。
容清劝慰道:“真凶早晚会有被惩处的一天,殿下节哀顺便。”
“嗯。”对于已经死了人,恐怕能用上的也只有‘节哀顺便’这几个字了。
他问容清,“查出来是谁了吗?”
容清没摇头,也没点头,只笑道:“陛下有陛下的打算,这件事殿下可以放心交给皇上。”
夜悔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到是很会替他说话。”
说起来,要不是知道容清和夜浩天之间的那些纠葛,夜悔会真的以为这个人是对夜浩天忠心耿耿的。
容清笑了笑,“这是为奴之本分。”他对夜悔道:“殿下若是身体好一些了,便去凤仪殿走动一下吧。”说完,恭敬一礼后转身离开。
夜悔撇了撇嘴,这叫为奴之本分?居然光明正大的帮沈玉暇说话。
自从两年前被沈玉暇得知他也知晓他们之间的事的时候,这对‘奸夫□’便在他面前从不遮掩。
甚至夜悔还被沈玉暇利用,给容清带过几次话。虽然这些利用是他心甘情愿的。
举手之劳而已,能收买人心有何不可?这是夜浩天教他的。
对于他有个要给他戴绿帽子的皇后和手下,他到是很不以为意,很多事情都是争一只眼闭一只眼。
身为一个男人,居然对这种事这么豁达,夜悔觉得自己很难理解。
面前的饭菜都有些冷了,而夜悔此时才感觉有些饿,习惯的开口唤人:“莲儿……”原来习惯,是一件这么可怕的事情。
景安在一旁低着头,他想,殿下应该不想有人看到他现在的表情吧!
他想错了,夜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看着这个他住了五年的地方,突然觉得如此的冷清。
再也不会有人忙里忙外的张罗着,深怕他冻着饿着了。
“去凤仪殿。”良久,夜悔开口,转身之时脚步略显仓促。
没关系,总会慢慢习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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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暇的风仪殿,这几年来也没有什么变化。
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所以夜悔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丝毫不会感觉到陌生。
他径直往内,宫女太监见到他也只是毕恭毕敬的请安问礼,不敢阻拦。
皇宫里的人谁不知道皇后对这个五皇子视如已出?
几年前夜悔被夜浩天下旨养在沈玉暇名下时,夜悔搬到凤仪殿后,沈玉暇还专门把所有当值的宫女太监都召集起来,恩威并施的警告了一番。
当时夜悔还觉得她做的有点多余了,没想到沈玉暇却美目一横,道:“若是五殿下在我风仪殿出了事,我和我们沈家还要不要活了?”
“五殿下,您来了,皇后娘娘听说您醒了,正要去看您呢!”沈玉暇的侍女绿绮拿着食盒远远的看到夜悔,一脸欣喜的迎了上来。
“皇后还好吗?”
夜悔从来没有叫过沈玉暇母后,沈玉暇也没有表示过不满,甚至有一次夜悔还听说她训斥了几个凤仪殿里暗议些事的宫女。
绿绮答道:“不太好,听说殿下那里出了事,主子就一直寝食难安的,后来又听说殿下病了,皇上不让人探视,主子就一直着急,这不刚听说殿下醒了,就让奴婢去准备点您喜欢吃的点心,要去探望您。”
夜悔道:“不用了。”他现在也没什么食欲。
到是他身后跟着的景安想起这么主睡了三天起来就吃了那么点东西,小声的吩咐绿绮:“点心也要,再弄点粥和小菜,要清淡一点的。”
“哎,好的,我这就去。”
听说夜悔来了,沈玉暇就有点坐不住了,站起身想要迎出来,被心腹丫环云霞拉住了。
“娘娘,这不合礼数。”哪有一国之母这么急切的却迎人的,虽说对方是很受宠的五皇子,但是沈玉暇这么多年塑造的皇后形象却是高贵,冷静,识大体的,在众人面前她就得端着架子。
“那你去帮本宫看看他到哪了?”沈玉暇催她。
“哎,您等等。”应声要去,云霞不忘回头叮嘱她,“娘娘,要注意形象!”
“本宫知道了,快去!”
云霞走了没有多远,就碰到了迎面而来的夜悔。她福了福身,道:“皇后娘娘正等着殿下呢!”
“嗯。”
夜悔一进屋,就被沈玉暇一把拉住,好在屋里也没有其他人,而景安和云霞则在门口站着,不会太远听不到两人的吩咐,也随时留意外面会不会有人闯进来。
“莲儿的事不是我做的!”
没想到沈玉暇一脸急切的拉着他,开口的第一句却是这个,夜悔愣了愣,“我知道。”他这点分辨能力还是有的。
“呼,吓死我了。”沈玉暇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深怕夜悔心里对她还存在误会,解释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小太监确实是我宫里的人,平时看着闷不吭声的,谁也不知道怎么就……”
她看了看夜悔的脸色,想着现在提到莲儿的事多少是有些不合时宜。
她没少去夜悔的乾明殿,她知道夜悔把整个乾明殿的事宜都是交给莲儿去打理的,她以前觉得夜悔那里没有个正式管事的,还想给夜悔调派人手的,却被夜悔拒绝了。
夜悔说:“莲儿能处理好。”
所以莲儿对夜悔来说绝对不是普通的宫女那么简单。
而如今莲儿不在了,她知道夜悔肯定很难过,要不怎么会在这个当口生病了呢?
她问夜悔:“现在身体好些了吗?太医怎么说?”
“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沈玉暇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摸了摸夜悔有些微凉的手,微微皱眉,“手怎么这么凉,都立秋了,出门要多穿点衣服。”
还是不太习惯她的触碰,夜悔收回手,面情淡淡的点点头,“知道了,我没事。”
沈玉暇是宫里除了夜浩天外夜悔接触时间最长的人,对于这个为爱执着的勇敢女子,夜悔从一开始就不讨厌,所以他对待沈玉暇的态度算是比较和颜悦色的。
沈玉暇已经习惯了他的冷漠,对于他拒绝的姿态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问:“渴不渴?要不我泡水果茶给你喝?”
对于这个总是沉默的孩子,沈玉暇当成是自家弟弟一般的在疼爱。她这个年纪,若是当年……只怕孩子也不会比夜悔小几岁。
夜悔想了想,没有拒绝,“好。”
沈玉暇便招呼云霞去取所需的东西。
绿绮回来,带着几个人把碗碟一一摆放到桌上,沈玉暇看了看,问夜悔:“你没吃饭?”
“吃过了。”
沈玉暇转头去看景安,就见他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
吃了,但是肯定没吃多少
沈玉暇道:“你也是难得来我这,点心都是你喜欢,多少是还是尝尝吧。”
说着把筷子塞到了夜悔的手里。
夜悔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顺从的端起粥碗。
27.皇帝心事
见他动筷子,沈玉暇的脸色终于好了一些。还是没忍住,她伸手摸了摸夜悔的头,“你呀,什么时候能让人少操心一些。”
夜悔进食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着她,“谢谢。”
于是,沈玉暇的面色再度难看起来,她低下头绞了绞手里的帕子,声音轻轻的,“你非要分这么清吗?”
夜悔端着碗,有些疑惑。他不过就是道了一句谢而已,不是很正常吗?
沈玉暇见他如此,笑了笑,却带了些无奈,“如果是你父皇这么说你,你肯定不会回谢谢两个字的。”
夜悔怔了怔,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夜浩天。
是啊,如果是夜浩天这么说他,他肯定不会回那两个字的,他们……不一样。
可是,哪不一样呢?
夜浩天待他不错,沈玉暇待他也很好。
会煮好喝的水果茶,会记得他喜欢吃什么点心,会帮他挡住来自后宫那些女人们的明枪暗箭,还会想办法从宫外带一些他没见过的小玩意给他……沈玉暇为他做的也不少,很多并不是夜浩天授意的。
可是就算如此,夜悔也没办法把她跟夜浩天放在一起做比较。
他们不一样,可是究竟是谁不一样呢?
“小五?”看他怔怔的发愣,沈玉暇唤他。
她总不好一直叫夜悔殿下,人后没被人听到还好,要是人前被人察觉出什么,那她可就罪过大了。她也不喜欢夜悔的名字,据夜悔自己也说,不喜欢别人叫他什么悔儿的,沈玉暇只好退而求其次的,叫他小五。
“嗯?”回来神来,看到沈玉暇一脸疑惑的表情,夜悔放下碗,“吃饱了。”
沈玉暇看着那才动了一小半都不到的粥,不是很高兴的问:“怎么才吃这么点?”她记得夜悔的食量不会这么少的。
也不勉强,让两个丫环过来收搭桌面,云霞早已把要煮水果茶的东西都拿过来放在一边了。
“兴许是睡久了影响到食欲了,喝点水果茶开开胃。”
沈玉暇说着,在一旁的盆里净了手,用小刀把各色水果仔细的去皮,慢慢切开。
夜悔坐在那里看着她小心仔细的操作每一个过程。
沈玉暇长的很古典美,气质婉约,举手投足间更带着一种别样风
姿,再加上各种颜色艳丽的水果,整个场面看起来就如画一般,很是赏心悦目。
夜悔看着看着,突然开口问道:“我可以在这里住几天吗?”他暂时还不想回那冷冰冰的乾明殿。
沈玉暇差点削到手,手慌脚乱的放下刀,抬头一脸惊讶看着夜悔,“啊?”
“不方便吗?那……”
“当然可以!想住多久都行!我巴不得你就住在这不走了!”沈玉暇打断他,还深怕他反悔,吩咐一直杵在那里当门神的景安,“快,回去帮你家殿下收拾收拾,不是很必要的就不要带了,有什么缺需的来跟我说。”
景安看了看夜悔,见夜悔点头,才领命而去。“是,奴才这就去。”
沈玉暇一脸的喜笑颜开。想当初夜悔才住了不到半年就搬出去了,怎么留都留不住,可把她难过坏了,现在肯搬回来住,她自然是非常高兴了。
她问夜悔:“怎么突然舍得回来了?”
夜悔垂下眼,沉默不语。
沈玉暇看着,便忽然明白了,她站起身走到夜悔旁边,不顾他全身僵硬的把人抱进怀里,“乖,如果想哭就哭出来,没有人会看到的。”
她朝门口的绿绮云霞使了个眼色,两人便眼眶红红的退到了门外。
夜悔没有哭,他只是僵着身体半晌后,在沈玉暇的怀里渐渐放松下来,被人如此温柔的对待,就算本不觉得难过的,现在也有些眼眶酸涩了。
第一次,他没有对沈玉暇的靠近表示出拒绝,也没有对沈玉暇说出见外的谢谢两个字。他甚至伸出手略微有些用力的轻轻挽住了沈玉暇垂下来的宽大袖袍。
人人都有悲伤的权利,偶尔他也可能放纵一次的!
沈玉暇轻抚着他的发,目光却看向门外远处。
皇上呢?他不是很疼这个孩子吗?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沈玉暇不知道的是,相比起夜悔深藏起来的悲伤,御书房里的夜浩天同样的面色暗沉。
容清站在旁边,也有些不明白夜浩天的怒火是源自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