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的是一陌生的声音，低浑的嗓音透着无尽的担忧和紧张，躺在榻上的他，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哪里的感觉好疲惫。

“小拾，醒了就好”耳边的声音未落，捂住自己心口的手却突然被人握住，身体一怔，有些慌乱的他抽回了手，翻身想要在榻上坐起，可黑色的世界瞧不见半分色彩，心头慌乱的他，随便动动，都感觉恍如掉入无底的深渊。

“这是什么地方？我在那？”双手胡乱的摸索着，想要探得一丝安全，却在此被人抓住。

“小拾，别乱动”

猛然挥开那将自己抓住的人，他努力的睁大自己的眸子，却是依旧什么都看不见：“你是谁？你在叫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好慌，好乱，好怕……

又来了，听他又问自己是谁，覆余觞怒了，两手紧抓住他的肩膀，将他紧紧低在山洞里的石壁上：“够了，冷拾心，这样的把戏你到底想要玩几次？！”

被他抓得生疼，冷拾心心里也憋着口气，肩膀上因他力道过重而传来刺骨的痛楚，冷拾心脸色惨白，无力挣扎，只是皱紧了自己的眉头，咬牙忍疼的问了一句：“冷拾心是谁？”

一句虚弱的问话，让覆余觞犹如瞬间被人丢掷冰窖，借着火把昏暗的光火，他定眸，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可这人却是睁大了眸子，视线却落在别处。

往日那双漆黑无边，犹如夜中明珠的眸子，此时毫无半点焦距，灰灰蒙蒙犹如覆殇一层薄薄的双。屏住呼吸，覆余觞感觉自己浑身的肌肉都在紧紧的绷着，心颤不止。

黑暗的世界，听不到半点动静，连刚才那人的呼吸声也没有了，冷拾心静静的坐在地上，只有篝火燃烧声响在空气噼里啪啦的响着，感觉到那捏住自己肩膀的手渐渐松开，害怕无阻的感觉随之蔓延而来，心头一慌，顾不得身上的痛楚，冷拾心瞬间朝前扑去，一头撞进覆余觞的怀中：“你在那？！”以为被人丢下，冷拾心心急心慌，却在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人紧紧拥住之后，总算安定一些：“不要丢下我”一个人的世界，太黑太暗，太冷，他会怕。

紧抱着这人，覆余觞说不出话，低着的头，阴暗的让人心里发疼，温热的液体正一点点打湿他的眼眶。

这一次，冷拾心忘的不止是覆余觞，还有他自己

……彻彻底底的忘记……

03.

他是谁？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不知道，黑色的世界他看不见一丝光亮，修长的双手，因为毫无头里的摸索，而被山壁上的利石，划出一条条的伤气，坐在地上，张开的双手，被那伤口处流出的液体染红，蹩眉，他在心里细细感受着这连心的刺痛。

他叫……冷拾心，是那个叫覆余觞的男人告诉他的，两人被人所害，落下断崖已有些许时日，这也是覆余觞告诉他的，其余的，冷拾心已毫无所知。

空空荡荡的心，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覆余觞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他怔坐在地上发呆的样子，轻手轻脚的走到冷拾心的身边，覆余觞低眸，看着他那双又添上了新伤的双手，低低一叹，拧眉，将他的双手握住：“明知自己眼睛看不见，你怎么就不会好好爱惜一下自己呢”

反抓住那将自己双手握住的热源，点点刺痛的感觉从伤口处传来，冷拾心微微蹩眉：“不收悉一下怎么做个瞎子，连这山洞我都没有办法出去了……”这几日，他一直待在这洞中，肩上的伤是好了，可他却因为双目失明而从未离开过这里一步。

覆余觞微微一怔，垂眸看他：“我带你出去转转”话落，拉着他的双手，尽量不去碰触到他手上的伤，覆余觞将他扶起，朝着洞口走去。

眼睛看不见，冷拾心每踏出一步，都总会觉得前面仿佛就是一个无低深渊，若一脚下去，便将万劫不复……

“余觞……”心头有些害怕，冷拾心抓紧了他，手掌上的伤口受到刺激，传来阵阵刺痛，让他恐惧中又寻到一丝安定。

“我在这里”一手牵着冷拾心，覆余觞一手握在他的腰上，将他小心的往外面带去。

夕阳的余晖泛着橘红的色泽，穿过洞外的树荫，照射下来。覆余觞扶着冷拾心在洞口站住，微微的风声，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冷拾心站在原地，听着林中的各种声音，眼角微微染上了一丝笑意：“现在是什么时候？”

“已经是日跌了”覆余觞站在他的身边，一双眸子眨也不眨的看着他。橘红的夕阳恍如金丝般的光线一样，轻轻洒在冷拾心的身上，眼前的人，在余晖的包裹之下，少了一份淡漠的冷寂，却额外的多了一丝温热的气息，仙灵之感，自然而然的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风，轻轻撩起他的发丝，若是……若是那双漆黑的眸子，犹如往昔一般闪着灼人的光亮，那该有多好……

向他踏去一步，覆余觞一手揽在他的腰上，抬起他的下颚，贴上了自己的双唇。

“余……唔……”

感觉到他的靠近，冷拾心微微抬眸，在他还未有所反应之时，温软的触感，已经贴在自己的唇上，有些怔楞，冷拾心只是站在原地，任他的舌轻轻描绘着自己的唇瓣。

酥痒的感觉从唇瓣上弥漫而来，冷拾心微微蹩眉，似是有些安奈不住这种撩拨，微微探出的舌，刚一扫过自己唇上那传来酥麻的地方，不经意间却与令一柔软相碰，滑嫩的感觉犹如闪电一般，冷拾心浑身一僵已是不敢乱动，覆余觞微微一怔，两手突然将他紧紧抱住：“对不起小拾……对不起……”

“余觞，你怎么……”被他紧紧抱住，冷拾心不解，他的道歉从何而来，两人这样依着，在没有其他的话。

宁谧的夜，偌大的风声呼呼的在洞外响起，篝火噼里啪啦作响，没多大会，洞外传来的稀里哗啦的声音。

“小拾”在冷拾心身后躺下，覆余觞两手一捞，将睡在草席上的人抱入怀中，双腿将他夹住，两手紧紧环在他的身上：“肚子又疼了吗？”

又？

一个人默默忍着腹部冰绞之痛的冷拾心，在听见耳边传来的声音时，神色疑惑，眉拧得更紧：“我以前也会肚子疼吗？”

怀中的身体，即便被他抱着，靠在火边，依旧还是抵不住他腹上传来的冰凉，撕绞的痛楚，犹如一把把尖利的刀，疼的他浑身发抖，手脚冰凉。

轻轻点头，覆余觞将自己周身的功力，都运到他的身上，温热热度，透过两人身上的衣衫，包裹住冷拾心的身体，手脚不在那么冰凉，可小腹上的痛楚却丝毫没有减少。

“余觞……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开口，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意，可是不开口说话，腹部上的痛楚只会让他更加难受，暗无边际的世界，心只会更孤寂。

他对他好吗？

覆余觞拧眉，将他紧紧护住，手掌凝聚着热力，拿捏轻重的在冷拾心的腹上揉着，心中长叹，最后覆余觞只是在冷拾心的耳边说了一句：“这是我欠你的”

低低揉揉的话，原本应该很像是情人间的呢喃，可是冷拾心听了，却是心头一沉，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人再次摔破了一般。

埋首在覆余觞的怀中，冷拾心没有在说什么，覆余觞也当他是累了，疼的乏了。

冰凉颤抖的身体渐渐泛起热度，平静下来，紧抱着他躺了一夜，心头的焦乱让他无法入睡。

这一夜，冷拾心亦是如此。

这几日的安心休养，已经让冷拾心身上的伤痊愈了，只是想要离开这里，已是别无出路，唯有翻过两人进来之时的那面断壁才可离开，如若冷拾心的双眼没有失明，那凭着两人的身手，相互帮衬，想要以轻功翻越上去不是难事，可是……

冷拾心的双眼在醒来的那日，就这样莫名失明，看不见了，又怎么还可能翻越那么高的峭壁？

察觉到覆余觞的困扰，冷拾心摸索着黑暗，想到他的身边走去，脚下却因为双眼看不见的关系而绊在石块上，一个踉跄，身体朝前扑去，冷拾心不敢出声，只有咬牙忍着脑中欲想的痛楚。腰间一紧，身体随即被人抱住，冷拾心知道是谁，蹩眉垂下自己的眸子：“对不起，我连累你了”

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覆余觞脸色沉下，犹如被人狠狠揍了一拳，浑身生疼，将人抱着坐到草席，覆余觞低低一叹：“笨蛋，好好的道什么欠呢”要说不起的人应该是他，而不是冷拾心啊……

“如果不是我的话，你现在应该可以离开这里的吧”这里的地形，覆余觞曾给他分析过，只是想着冷拾心现在的情况，覆余觞话也没能说完就打住了。

轻轻一笑，覆余觞双手摩擦着冷拾心的脸颊：“说什么傻话呢，总会想到其他法子离开这里的”

在这下面呆了有些时日，小骨那边也不知道安全没有，还有楚离，现在一定急得四处在找他们吧。

04.

抱着冷拾心，两人躺在地上，几乎是大半夜后才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外面阳光明媚，空气清晰。

一整晚都被这人抱着，夜里空气虽然凉，可冷拾心靠在他的怀中却感觉不到丝丝寒意，早上醒来的时候，身旁空空如也全无半个人影，垂下眸，冷拾心猜想他必定又是出去想其他办法去了，翻身坐起，有些百无聊赖的怔楞原地，不知自己此时应该做些什么。

点点风声合着鸟儿的鸣叫从洞外传了进来，其中还隐约参加者窸窣的脚步声响，明知道自己眼睛此时看不见，可冷拾心还是忍不住扭头朝身后看去：“怎么样》想到其他办法了吗？”

冷拾心话落，窸窣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蹩眉，冷拾心有些不解：“怎么不说话？”

“师叔！”耳边突然传来的是一孩子的声音，冷拾心蹩眉，顿时全身戒备，那人却突然大步跑到他的身边，两手将他紧抓住：“师叔你怎么了？”

被这突然跑到自己身前的孩子抓住手臂，冷拾心想也不想立马将他甩开，满脸的戒备之色毫不掩饰，心头闪念间，伸手一把紧捏住身前的孩子：“你是谁？你怎么会出现在这！覆余觞呢？！”

虽然明知对方眼前的人是个孩子，可冷拾心下手一点也不留情，楚离疼的脸色惨白，跟在楚离身后的男人见这情况，大步踏上前去，将楚离抢了过来：“你想杀了他吗？”

陌生的男声，是一名青年男子，冷拾心更是不敢怠慢，当下站起身来，手中运功，随时都有出手的可能。

覆余觞说过，他们是被人所害，所以才会困在这鬼地方。至今也没有寻到出路，而现在这两人却是……

“师叔，我是楚离，楚离”

分隔太久，冷拾心会忘记了他一点也不奇怪，楚离知道，可是刚才在他踏进这洞口的时候，冷拾心的那双眸子却让他浑身一震，那双眸子太不正常，晦暗的看不见任何色泽。面对满身戒备的人，楚离定定心绪：“师叔，忘了我不怕，但师叔只要还记住太师祖，记得要返回天山就好”

神色疑惑，冷拾心定定站在原地，一身的气息犀利的让人不敢随意接近：“出去！”想也不想，冷拾心冷声呵斥，楚离诧异了。

听不见他们离开的动静，冷拾心双眉拧得死紧，耳朵细细的听着洞口方向的风声，在楚离和他身后的男人诧异与冷拾心对太师祖和天山一词毫无反应，冷拾心提气一跃，便从两人跟前闪过，朝着洞口方向奔去。

“师叔！”楚离大喊，冷拾心已经奔出洞口。

不对劲，冷拾心不对劲。

奔出洞口，冷拾心也不知道周围是个什么情况，黑暗无边的压抑重重的隔在他的心上，举步就在冷拾心与顺着风向而跑之时，手腕一紧竟是被人拉住。

不曾多想，冷拾心出掌，朝着人身上打去，腰间却突然一紧，已是被人抱住：“小拾！怎么了？”

“余觞？”听到收悉的声音，冷拾心心头大石落下，覆余觞将他抱住，感觉到他一身戒备的气息，转眸一想难道是上次的那些人追了下来？

“是覆兄？”洞口传来的声音让覆余觞蹩眉，扭头看去，却是楚离和上次那个被他们所救的男人焰离。

“你们怎么找到这来了？”这几日他几乎将这四周都给寻遍，可这里就像是个牢笼一般四周全是高崖断壁，这两人是怎么下来的？

听他们的对话，冷拾心开口：“果真认识他们？”

“恩”伸手揉揉冷拾心的头，覆余觞知道，刚才冷拾心必定是将这二人给当做了敌人。

看着两人楚离踏步上前：“覆兄，我师叔他……”

“拾心眼睛现在看不见，行动有些不便”刚才若不是他及时将冷拾心拉住，只怕冲动的冷拾心会一头撞上前面的树干。

唉……这都多久了，冷拾心这性子还是没变。

看了一眼覆余觞身边的人，焰离举步上前：“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在说吧”

既然这二人能来到这里就必定已经找到法子，覆余觞也不多问，点头跟着两人的步子前行。冷拾心漫步跟在他的身边，一手与他紧握，丝毫也不顾及身旁的两蜡烛。

来到两人当初跌落的地方，高崖悬臂，若不是这地下堆满了落叶枯枝，在当时两个大男人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不死也去半条命。

抬头望上看去，高高的断崖几乎看不到尽头：“每隔十丈就有我命人设下借力点，回去不是难事”

低眸看了一眼楚离，覆余觞没有说话，对于这个世界的孩子，他已经无法在用言语去形容了，扭头看向身边的人，覆余觞一手握在他的腰上：“有这么一个借力，带你上去不是难事了”

听耳边的声音，冷拾心开口问了一句：“你会放手吗？”

“不会”笃定而又轻柔的回答，犹豫情话般的呢喃，冷拾心勾起嘴角，不在说话，覆余觞扭头看向楚离身后的焰离，两人点头一手揽住自己身边的人，就见两条影子，犹如鬼魅一般一闪而逝，朝着高崖之上闪现过去。

被他抱着，冷拾心两手环在覆余觞的腰间，感受着他胸膛的震动，温热的呼吸轻轻喷洒在他的脸上，莫名其妙的便让冷拾心红了脸颊，故作自若的冷拾心紧了紧手上的力道，心口怦怦跳着，接着楚离之前命人设下的借力点，覆余觞紧抱着怀里的人提起飞跃间，很快便反回了崖上，站定身形，刚一放开怀中的人，覆余觞低首就看见冷拾心红润的双颊，透着水嫩的色泽，勾唇轻轻一笑，覆余觞低首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犹如蜻蜓点水，一碰即分。

焰离带着楚离跃上之时，覆余觞已经将冷拾心放开，回头看着焰离那一身不俗的身手，覆余觞轻笑：“没有想到焰离身手竟这般出色”可上次却被人追杀的好像连还手的能力也没有似的。

焰离笑笑：“与覆兄相比在下还远远不如”

这关系……这关系可真有够乱的。

“好了要吹捧一会在说，先带师叔去村里看看吧”打破这两打人的相互吹捧，楚离臭着脸走到冷拾心的身边，伸手拉住他的袖子：“师叔，我们走吧”

被人拉住，冷拾心迟疑了下，覆余觞看出他的忧郁，伸手轻轻拍下他的后背，冷拾心这才没有顾忌的跟着楚离小心翼翼的朝前行去。

05.

回到村子，大夫为冷拾心检查了下双眸失明的情况，却毫无头绪可循，莫名其妙令人有些不知所以，楚离蹩眉，独自呆在一旁，心里寻思着要不要把蒋旭叫来，冷拾心坐在椅子上，双眉微拧，没有焦距的眸子让人看不出他心里此时在想什么，焰离站在一旁，一双眼睛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覆余觞面色沉重，轻轻的将冷拾心衣袖下的手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