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大侠,我成全你!你为什么就不肯成全我?!」
离宵看了看自己这身血迹,顿时起了怒气,他最恨叶飘成日把什么行侠仗义,为武林除害之类的话挂在嘴上,似乎这江湖没了他
叶飘便不成气候,而他叶飘也只属于江湖,不属于任何人,心中再无私情。
「成全你什么?」叶飘眉间一动,看着神态怪异的离宵,更加小心戒备。
眼前的剑又刺了过来,果然是如传说中的那样花也飘零,叶也飘零,最是无情的飘零剑法。
离宵本可避开这一剑,可他看着只顾搏命拼杀的叶飘忽然郁结难解,猛然伸手抓住了锋利的剑刃。
剑是好剑,离宵的手一握上去便被割裂,鲜血不止,但叶飘的剑势却止了下来。
「信不信我砍掉你的手?」
离宵运起内力死死握住叶飘的剑,也不管掌中的疼痛,对叶飘笑道,「叶兄,那些日子你我何等惬意,如今,你又何必如此恨我
?我不过是想见你罢了……」
说完话,离宵缓缓松了手,闭上双眼靠在墙上,全然再无抵抗之意。
若是换了平常,即便对手已无反抗,叶飘也不会多做犹豫地取他性命,可是今天,他却犹豫了,而且犹豫了几次,每一次都因为
自己面前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离宵。
「铮」的一声,叶飘手中的长剑直贯进了离宵头侧的墙中,他握着剑柄身子却向离宵倾了过去,「离宵,我杀人从来都是一剑毙
命,而你却是第一个让我很想千刀万剐的人。」
离宵笑了笑,风轻云淡,连眼也没睁。
「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就算你要千刀万剐我,又有什么关系?」
叶飘的眼中有些发赤了,有些念头他从来不敢去想,也从来不敢去面对,他只想着尽快杀了离宵,杀了常醉侯就可以解脱。
但是他看见离宵这么笑着,又好像回到了两人肌肤相亲的那些夜晚。
那些夜晚的温柔缠绵他忘不了,却也不能不忘,所以他才不辞而别,远离这个让自己误陷情淖的地方。
月色如水,两人静默相对,耳侧唯有虫鸣声声,把夜的寂寥渲染更为动人。
忽然叶飘心中一动,他苦笑了一声,已经清楚地知道,从今以后,或许他再也不能肆意地以堂堂大侠的身份行侠江湖了。一个悖
逆人常喜好男风的自己,还算什么大侠?
「你真是可恨至极!」
叶飘扔了剑,上前猛地搂过靠在墙上的离宵,凑上对方的唇便是一阵狂热地亲吻。
离宵的眼睛终于睁开了,他满足地看着叶飘,唇舌竭尽挑逗之能,恨不得能将对方整个吞下去。
「要我留在你身边可以,不过有两件事,你必须应允我。」
叶飘搂着离宵躺在床上,目色清明地看了眼窗外初升的朝阳,昨夜和离宵缠绵一番,方叫他知道了什么叫欲罢不能,看来,自己
这逍遥自在的后半生得因离宵而没那么自在了。
离宵心满意足地贴在叶飘的胸口,修长的手指轻挑起叶飘胸前一缕青丝,笑道,「你说,我能做到便答应你。」
「第一,这次因我之故,你枉害了不少无辜,实在可恨。我要你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谢罪,并出重金安抚那些无辜的人,并发誓今
后再不扰乱江湖。」叶飘缓缓说着话,眼里掠过一丝狠毒。他目光冷冽地看了看默不作声的离宵,等着对方的回答。
他虽然不准备再仗剑行走江湖了,可是最后一点事,他总还是要做的。
不然他实在无法安心和恶行累累的离宵呆在一起。
要离宵散些钱财安抚死者,这倒是小事,无醉山庄财大气粗,便是要他一次拿出一千两黄金也不过九牛一毛。
而要他发誓不扰乱江湖也无妨,本来他就不愿涉足江湖,所好不过美人,好酒,风月
如今美人在侧,好酒杯中盛,风月之乐更是随心。要他涉足那污浊不堪的江湖,才是妄想。
不过,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谢罪这条却让离宵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半阖双眼,目光深幽,迟疑不决,半晌才缓缓问道,「谢罪该是个怎么谢罪法?难道你要杀了我不成?」
「哼,你倒想死得痛快。」叶飘冷笑了一声,揽起离宵,又在对方柔软的唇上狠狠亲昵了一番,这才笑道,「若要杀你,我昨晚
就动手了。下下月的十五是一年一度的武林大会,你与我同去,届时见了诸位武林正道的前辈新秀,你就跪下向天下英雄请罪,
并让人鞭你一百以作惩戒。」
「什么!要我下跪!还要鞭我一百!」
离宵一惊,顿时坐了起来,满面都是不信之色,只是叶飘神色如常,不象在说笑。
「区区下跪和受鞭一百比起你叫手下害的人命又算什么?!」
叶飘白了大惊小怪的离宵一眼,又探手把他揽回了自己怀里。他握起离宵昨晚因为握上剑刃而受伤的人,柔声问道,「这伤还痛
不痛?」
离宵半生锦衣玉食,一直过着随心所欲的生活,而且又修习了一身奇绝的武功,不仅未尝过败绩,就连伤也没受过,象他这样高
高在上惯了的人,忽然要他大庭广众屈膝下跪,更要鞭责他,实在是太过为难他了。
「痛得很!」离宵一想到叶飘怎么会这么狠心要自己受此屈辱,心中实在愤恨,他一把抽了自己的手,清亮的眼中一袭寒意,俊
逸的脸上也微微扭曲出几分狠毒和怨愤,「不过,你想的鬼主意更狠!叶飘,我并非你那样以维护武林公义为己任的大侠,更不
会管你们江湖上的道义。我常醉侯只知道凡得罪我的人,必无好下场,仅此而已!我拿出银两安抚他们便是,你竟还叫我下跪受
刑,这等让我丢尽颜面的事,绝不可能!」
「什么屁话!既然如此,那叶某告辞了!」
叶飘听他竟然断然拒绝自己的提议,勃然大怒,说着便起身披衣,提了剑就要走,离宵看他真是要走,这才慌了神,急忙问道,
「你去那里?!」
「道不同,不相为谋,谁屑和你这狠毒小人同住一屋,我去那里,你也休管,若以后再出来为恶江湖,这三尺寒剑决饶不了你!
」叶飘说完话,拔剑出鞘,反手一指,剑尖正好点在离宵颈边。
两人正在僵持间,并未留意已有人进了屋来。
来者是方鸿飞,昨夜他在院外守了半宿,里面刀兵之声渐歇,半点动静也没了。
他斗胆进了院子,见到地上有些许血迹,吓得不轻,急忙往里去寻找常醉侯和叶飘的踪影。
一直顺着血迹走过穿堂回廊,来到常醉侯的寝屋面前时,方鸿飞见了那映照在窗上的红烛剪影,听到那低糜的欢好呻吟之声,这
才黯然地退了出来。
他和常醉侯年岁相当,可以说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只是常醉侯丰神俊雅,气质卓然,难免让他这个家仆之子仰慕不已,久而久之
,仰慕之心已成爱慕之心,只是他也知道自己身份低微,并不敢有丝毫僭越,仅在心中暗藏爱慕。
只是人意却不随人心,见了这一幕,方鸿飞只觉痛彻心扉,好像多年的冀望在瞬间化为泡影。
不过这一痛也让他看清了现实,常醉侯是自己的主子,自己的职责便是护卫伺候他,哪该以一介奴仆的身份去妄想得到常醉侯的
垂青。
第二章
方鸿飞是来给常醉侯送上早餐的,他算着时辰两人都该起来了,这才亲自端了两碗玉米肉糜粥过来。哪知一进门就见叶飘拿剑对
着自己主子。
他放下东西,想也不想,一掌便向叶飘拍去。
叶飘感觉背后一股凌厉的掌风袭至,急忙退身一侧,收剑回指。
他见是怒气勃发的方鸿飞,顿时笑道,「方总管这护主之心好让人敬佩。」
方鸿飞默然不语,避开叶飘一剑,正要再出掌,却听离宵喝道,「方鸿飞!你给我滚出去!」
「侯爷,此人想对您不利,属下怎能坐视不管!」
方鸿飞向来对离宵言听计从,只是今日之事太过突兀,于公于私又都让他心怀愤懑,不觉间他便失了分寸,竟回顶了离宵一句。
坊间有传常醉侯心胸狭隘,不容别人有丝毫挑衅和冒犯。
这话确是真的。
离宵可以忍下叶飘对他的种种挑衅,却忍不了方鸿飞对他的一句顶撞。
因为这两人,一个是他心慕之人,一个却只是他的奴仆。
他上前一脚就向方鸿飞踢去,似乎是看准了方鸿飞不敢躲闪。
果然,方鸿飞一动不动,腹上重重挨了离宵一脚,身子连退数步撞在窗上才勉强停住。
「侯爷……」他脸色陡然发白,捂了胸口,言语难继,唇边已缓缓溢出一缕血丝。
「方总管,本侯的话你也不听了吗?」离宵怒气未消,他缓缓看了眼方鸿飞,目光轻慢冷蔑。
「属下不敢。属下告退!」
方鸿飞擦了擦嘴角的血丝,单膝一跪,随即便迅速地退了下去。
离宵见方鸿飞出去了,这才长叹一声,转身又朝叶飘走过来。
他满面是笑,已然收敛起刚才的怒意,而叶飘则神情冷漠,只是拿眼斜睨他。
「哼,看来你是飞扬跋扈惯了。」
「呵,下人嘛,总得有下人要守的规矩。」
离宵瞧他那副冷漠的样子,眼里的笑意更浓,上前就一把揽住了叶飘的脖子。
叶飘也不推开他,就由他揽着,不过目光却渐渐发寒。
他刚要说话,离宵却出其不意地在他唇上印了一吻,随即笑道,「叶兄,其实也不是我怕受罚,或是受辱。只是我有难言的苦衷
,不能离开这白水镇。」
「噢?什么苦衷,说来听听。」叶飘推了把离宵,忽然冷笑了起来,他摸了摸刚被离宵吻过的唇,心中一动,反手搂离宵的腰,
把他拉到床上坐定。
叶飘仔细端详这男人的脸,又是一笑,一手拉开离宵的胸襟里衣,把他压到了身下。
「我……」离宵仰起头,任叶飘在他颈项间贪吻,眼中一片澄然宁静。
「你啊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江湖这么大,总有治得了你的人。」叶飘讥讽了他一句,在离宵的锁骨处轻轻咬了一口,留下
一个齿印。
离宵呻吟了一声,语调变得懒洋洋,他享受着叶飘的每一个吻,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我乃当朝天子的叔叔,奉先
皇遗旨禁足于此地,岂能贸然随你去参加什么武林大会。我若真离开了白水镇,传到皇上耳朵里,那可就死罪难逃了。」
他这番话说得轻飘飘的,并不在意,可听在叶飘耳里,却让人大吃一惊。
虽然现在江湖上人人都知道无醉山庄的常醉侯,但是常醉侯却是个十分神秘的人物,他不与江湖中人结交,行事只凭自己的好恶
,常命人在各地挑选珍宝趣物,又或是美人名器,只要他看上的东西或人,不管是花钱也好,用强也罢,他一定要得到手。
这蛮横的做法自然引得江湖正道诸多不满,人们对这神秘可恶的常醉侯多有不屑之余也不敢贸然去招惹。
虽然常醉侯差遣手下处处作恶,他自己却从未出面过,人们只知道他住在歌淄郡白水镇的凌云峰上,知道他家财万贯,知道他潇
洒风流,知道他心胸狭隘,知道他睚眦必报,却不知道他竟会是当今圣上的叔叔。
「你……是皇叔?当今皇上不是姓萧吗?」叶飘面上不信,却也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他轻抬起离宵的下巴,目光冷冽逼人。
「呵呵,岂不知离宵者,萧离是也。我就是曾经的宁王,现在的歌淄侯,先皇胞弟——萧离。」离宵拍开了叶飘的手,慢慢坐了
起来,面容间不知为何露出几分忧愤之色,接着他便一声叹息,「先皇乃是我的长兄,因疑虑我有夺嫡之心,登基之后不久便借
故将我从宁王一爵连贬两级,发配到这偏远之地,封个什么歌淄侯,命我若非传召,不得离开白水镇一步,否则以反逆论处。」
「你就是当年大破西蛮刹木的宁王?看来,先皇倒真是不念一点兄弟之情。」
叶飘怜悯地望着离宵,看他面露孤寂愤懑之色,忽然觉得此人行事如此诡癖蛮横,倒似是受了委屈无处发泄,所以才到处找人麻
烦的吧?
要知道,当年的宁王在天朝上下可是何等威风,甚至一度有人猜测他会承继大统。
话到这里,离宵冷冷笑了,他回头望了望窗外,低声又道,「也非一点不念兄弟之情,好歹他准我在此地尽享荣华富贵,把天下
奇绝的凌云峰赐予我修府建庄,一干官吏知道是我府上的人出外行事也都要礼让三分,除了不能离开这鬼地方外,我的日子过得
比以前做王爷时还要痛快。」
叶飘听完离宵的话,沉默半晌,正色问道,「话虽如此,可是此等皇家私事,侯爷你为何会轻易告诉我这个外人?」
「外人?」离宵一声冷笑,神色戏谑。他一把掐住叶飘的手腕,微微有力,顿时捏得叶飘紧皱起眉,「你和本侯已在有过云雨之
欢,你难道还以为你是外人吗?本侯岂是那种轻佻之人?」
「哈哈,在我眼里看来,你的确就是个轻佻之人。当日你我在酒楼一遇,你便将我掳上山来,如今更是发出什么江湖奸杀令这等
不入流的东西,逼我自投罗网!哼,就算你是侯爷,也不过是个风流滥情的纨!子弟罢了,还不知你和多少男男女女猫猫狗狗苟
合过!」
叶飘使劲甩开离宵的手,不悦地看了眼眉目飞扬傲慢的他,忍不住就要出言讥讽。
说来也怪,离宵这人分明长了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笑起来更是翩翩风度,颇有几分温润如玉的书卷气,可是为人行事却是傲慢骄
横又阴险残忍,若不是遇到自己这个敢制他的,只怕他还不知还要继续猖狂多久。
离宵被叶飘说得哑口无言,好像找不到反驳的话。
他在心中细数起自己这几年宠幸过的男宠或是女妾,竟一时也数不清楚。
不过颜面总是要挂住的,即便自己现在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实权又遭到贬斥的侯爷。
「哼,本侯大量,不与你多计较。叶兄,当日酒楼一见,实在是相逢如故,我这才贸然请你上山一聚,那几个月,你不也过得好
好的吗!再说了……」
离宵话说到这里,嘎然而止,只是抬眼看了看叶飘,目光中又有了几分郁郁之色。
「再说?说什么?」叶飘戏谑地盯住他,抱手而笑。
离宵深深看了叶飘一眼,目光望向了窗外浩淼的青空。
「我在此地,被禁了七年,这七年间从未曾遇到过象你这样敢与我大声说话,又敢与我同桌痛饮的人了。山庄内一干仆人虽然对
我忠心耿耿,却始终因为身份地位的悬殊,与我甚是疏离。山下的人,也尽是些愚民村氓……若说那些受我宠信的男宠女妾,多
是贪图本侯的金银钱财,又或是畏惧本侯的威势,更不敢与我交心相处。」离宵边说边叹,身子一软就躺回了床上,抬头抚额,
闭目唏嘘。
叶飘见他又躺了回去,也顺势侧卧到离宵身上,挑起他的发丝在指间拈弄。
「瞧你说的,我看你每日醉生梦死也活得很舒服嘛,不象我,一介莽夫,常常连酒钱也掏不起,你该知足了,常醉侯,噢,不,
歌淄侯。」
离宵移开手,白了仍在说笑的叶飘一眼,翻身过去又道:「这种醉生梦死的日子不过也罢!虽然每日锦衣玉食,但是我却活得寂
寞枯燥,身边无一知己,只有一群只知奉命行事的奴才。先皇一旨遗令就将我关在这看似华丽的牢笼之中,只怕熬不过几年,我
就会抑郁而死了。」
「你好像很爱提死字?」
叶飘赖着趴到离宵身上,轻薄地扒拉开他依旧半敞的衣襟,浅浅地离宵雪白的肩上吻了又吻。
离宵默不作声,脸上却露出笑意。他转过头,伸手捧住叶飘的脸,凑上对方的唇间,旋即又同对方缠绵起来。
「不死了,遇到你,我就不想死了。」
他松开叶飘的唇,手却摸到了叶飘的腰上,下一步便要将叶飘的腰带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