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看不惯北辰逝脸上那种笑,雪衣开口打破沉默。
“嗯?没什么,今晚的月色很漂亮”被雪衣的话唤回了神智,北辰逝回头给了雪衣一个淡笑,不同于往常的冰寒淡漠,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真正的笑,是暖的,有温度的。
雪衣皱眉,从床上爬了起来,去看窗外的月亮,多美倒是没看出来,身体倒是冻得打了一个哆嗦,逐个往炉子里添了些柴,感觉房子里暖了些,从床上又抱了个暖炉才回到北辰逝身边。
“你好像很怕冷”指了指身边的位置,示意雪衣坐下。
今晚的北辰逝有些反常,雪衣也不客气,分了一半的毯子裹到自己身上。
“嗯,体质问题”
“殇也是,殇很怕冷,尤其是到了冬天,手脚一直都是冰凉的,怎么也捂不暖,让他穿厚点,他也不愿意,说是太厚了影响行动,感觉走起路来怪怪的,很不舒服。”回忆起往事的时候,北辰逝脸上的笑是温柔的,流动的水波般。
第六十四章
雪衣怔怔看着那笑容,太过久违的熟悉弧度,如今看在眼里竟是如许陌生,说话的音调不自觉降了下来,生怕打碎那份得来不易的缥缈虚幻:“你……很爱他?”
“爱?或许吧!书上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生则同衾,死则同穴’什么的,我没爱过什么人,所以从来不懂这些情情爱爱的。我要的,只是我在他身边,他在我身边,无论走多远,走多久,他在身边就好。不知道这样算不算你口中说的爱?”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北辰逝双眼亮晶晶的,里面满满的都是纵容的宠溺和柔软。
那光芒刺痛了雪衣的眼。“为什么会爱他?”
“爱上就是爱上了,需要理由么?”
北辰逝扭头对上了雪衣疑惑的双眼,因为躺椅宽度不足的缘故,两人靠得极近,呼吸相闻,发丝厮磨,谁的心开始有些乱了。
“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爱上另一个人,如果相爱真的不需要理由的话,那岂不是遍地都是交颈的鸳鸯了?”雪衣身子稍稍后移了一些,与北辰逝拉开了少许的距离。
对于雪衣的小动作,北辰逝看在眼里却未往心里去:“说的也是。如果一定要有一个理由的话,刚开始可能是殇的外表和单纯的性格吸引了我吧?后来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和殇一起渡过的每一个日子就那么一点一滴慢慢烙在了心里,记下了,也就再忘不掉了。可能这就是人常说的日久生情吧?
只可惜殇他太迟钝了,什么都不懂,害我等了好久。想让他懂可是又不敢让他懂,毕竟我和他的血缘关系在那摆着,万一哪一天他真懂了,直接把我踢出了他的世界我该怎么办?无解的谜题,于是就这么拖下去了。
曾经有那么几次想着与其这样纠结着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不如趁早放手,放了他,也放了自己。每一次这样的念头刚冒出来了,一转身看到殇那张脸就又放弃了,他那样的性子,爱个一年两年还可以,长此以往又有谁会愿意守着一个可能一辈子都不懂爱的人过一辈子?
不忍心他一个人孤伶伶留在尘世某个自己不知道的角落里安静地生老病死,索性自己委屈一下接收了这个超级大包袱好了,反正我比他年轻,活得肯定比他长久,慢慢磨,总有铁杵磨针的一天”回忆起自己曾经的无赖想法,北辰逝笑,却是转瞬即逝,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何曾想过今时今日……
“或许他并没有你想象的那般单纯?”一直看着北辰逝的雪衣自然不会放过他转瞬由明变暗的表情,自然也清楚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只是……人,总要为自己犯过的错误付出代价,不论……是谁。
北辰逝笑:“只要活在这个世上,只要和人打交道,又有谁会真的单纯?”
第六十五章
顿了顿:“而且殇继任宫主这么多年,幽冥宫非但没有落败,反而各上一层,若殇当真单纯无害,又怎会做到今日?”
还有一条北辰逝并未说出,有时候,越是单纯,越是残忍,因为……无知,就像……大睁着一双无辜的清澈双眼残忍无情玩弄虐杀蚁虫的幼齿孩童。
他的殇……杀起人来从来都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但是,那又如何?
“你会因为突然发现爱了多年原以为完美无瑕的白马耳后长了一撮杂色的毛而不再爱他么?”
那望向自己的目光太过专注而坚定,雪衣下意识地避开了,手指无意识抚向右胸口最靠近心脏的位置,那里一直挂着一块与自己同名的紫色水晶,从未或离。
“如果……有着一日,那撮在你眼里看来不值一提的杂毛会要了它主人的性命呢?即便如此,你还会要么?”雪衣问,目光落在雕花窗棂的一格上,原本清亮的嗓音压低了,听在耳里有一丝异样的沙哑,深色的瞳孔漆黑而灼热。
“性命吗……”这个问题勾出了太过久远的一些回忆,北辰逝顿了顿,目光从雪衣脸上转开,重看向窗外看不到尽头的墨色夜空,不远处,数百个白色的帐篷在狂风中岿然驻守着,疲累了一日的兵士们都累了,在月光清冷温柔的照抚下紧搂着敛去了白日凛冽锋芒的爱剑嘴角轻抿着沉沉睡去了没有耀眼的霓虹,没有昏黄的路灯,没有层叠高耸的水泥建筑,没有坚硬冰冷的铁轨公路,没有尖端冷锐的高新科技,没有行色匆匆的冷漠人群,这里是古老的陌生的异界国度,这里是触手可及的真实战场,没有硝烟,没有弹药,却更为惨烈,更为血腥,更为暴虐。
赤裸裸的灭绝人性的杀戮与争斗,没有父子,没有兄弟,没有尊卑,站在你对面的便是你的敌人,你需要做的,便是举起你手中的枪,重重挥下,咔吧一声,身首分家,血染霜华。
在这里,目标只有一个:敌人的头颅。
在这里,信仰只有一条:力量决定一切,你死,或是我活。
眼前无数惨烈的战争画面闪动而过,淡色的溶月都似被血浸透红成一团,耳边只有风声夹着呼吸,安祥而静谧,有种与世隔绝的恍惚跳脱感。
“只有在事实发生后才会意识到的伤害,那时候性命都已经没有了,又谈何要或不要?”而且……那样的选择自己永远都不用去面临了,不是么?
“你倒是看得开”北辰逝避重就轻的外交式回答在雪衣听来很是不爽,话语间不自觉带了几根小刺。
“不然呢?你要如何?”北辰逝何等聪慧,自然能听出其中的不满暗刺,轻描淡写地把问题抛还给雪衣。
“自然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给我十刀,我还你十剑”如此良宵如此月,某人还真是会……大煞风景啊!
“……你真的有喜欢过人吗?”北辰逝看向雪衣的眼神无比的怀疑外加无语。
“……”雪衣亦是无语,外加疑惑。
五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想要做些短期内容便可立竿见影的事情也足够了。
这五天,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了,焯日国内那股不明势力似是下了血本,以损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大肆公开与焯日高层奸商巨贪勾结收购囤积冻结漏网物资,厚积不发,如今焯日国内物价比之前几日飞涨更剧,一两金都换不得一斗米一罐盐,官商为轰抬物价牟取暴力宁可将救缓之粮投掷糟坑,亦拒不开仓振济,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经济危机愈闹愈烈,加之前线战败三十万大军遭坑杀皇帝重伤昏迷和那日晨曦葬孽节神仙显形,引渡凶魂,佑保晨曦,自家大军却无故遭受无妄之火的消息,还有百晓生那份有理有据,详实细致的推测传到焯日的时候,焯日国内像是被投了颗原子弹般,整个炸开了。
再加上有心人士出钱出物肆无忌惮的推波助澜,焯日动乱滚雪球般越滚越大,越滚越大。
各层官员忙得焦头烂额,脚不沾地,大部兵力全用来镇压动乱了,恰在这个时候,E国(晨曦的附属国,幽冥宫势力波长范围内)也开始动作了,太过突然的攻势打得焯日措手不及,昏天黑地,C国和D国(焯日附属国)也趁此机会宣布独立,脱离了焯日的掌控。
主管甩手,内伤惨重,左臂撤肘,背部受敌,焯日此刻已是国危将死,风雨飘零。
而此时镜兰天已在离晨芒关还有二百里的铜羽关了,所有的外部消息早在他离开月刈(国都)那日彻底被人为封锁了……
灭阳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五天,仅仅五天时间,灭阳国内有为有智有能有识的青壮年低中高层被一股不明势力接连暗杀,为的就是如果这场战争晨曦赢不了灭阳,也能拔了他的根基,从根本上拖垮他三四十年,最损的还是他们不止挑了官员,还有不少眼力胆识高超的大商大贾,到时候相信不用自己动手,晨曦和别的国家就是慢慢玩也能玩死他。
这是北辰逝让萧泠和冷氏三兄妹派人灭了这些人时的信上写的大致意思。
虽然他更想给灭阳制造一场更深更重的经济危机,奈何鞭长莫及……不过,效果达到就够了。
还有,那个人,北辰逝冷笑,庇护你的大树连根拔掉你的鼠洞暴露后,我们就该算算总帐了……
想到那个人的时候,北辰逝眼中是彻骨的冰寒,和冷冽。指尖却是……微微颤抖的。
灭阳焯日的大本营尚且如此,更何况他们的军营。这是第五日了,他们已经粮草皆绝了,有人阻断了他们与外界通讯的所有媒介。
派出的借粮信使不论武功强弱通通热包子打狗一般有去无回。信鸽信鹰什么的也是飞不过三里便被人射落。到最后以营为单位派出突围的小部队也是无一例外有去无回。
东方夜曾深夜率三万大军试图围剿了障碍,却是半个人影未见,倒是在层叠峦迭鬼异诡谲的陷阱毒药中失了大半兵力,行了不过二百米便再不得前行,最后只得悻悻而归……
灭阳还好说,至少心还是团结在一起的,焯日就惨了,内讧在北辰暝醒来做出继续战争的选择后便开始了,一派主战,为死去的极王爷和三十万将士抱仇,一半主和,他们信神比晨曦更甚,更信神罚,尤其是在不知从何处传出的关于焯日和灭阳目前国内情况的流言在部队传开的第二天,矛盾愈演愈烈,动辄争吵打闹不休,现在已经发展到连北辰暝都快无法控制的地步了……
不过不管再多的矛盾,再多的争斗,最后的时刻还是到来了。
看着逸满整个视野的层层海浪般的银白盔甲,北辰逝笑,我给过你们机会退出的,既然你们要自取灭亡,可就怪不得我了……
此际,北辰逝一身白衣,一根与衣服同色的锻带简单束了发,黑色的发白色的锻在空中划出一道缠绵的影,带着不舍的眷恋。
些许的碎发遮了半边的额头,随风飞动着,明明触感应是柔软,却给人一种冷然的错觉。
素白净洁的影,在一片丛丛簇簇的金黄色中甚是抢眼。
眼神清亮,嘴角含笑,懒懒坐于轮椅上,腿上盖着厚软的雪白狐裘,优雅,温和,慵懒,而危险,蓄势待发的豹一样。
他的身后站着同样嘴角含笑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轩辕渊默,轩辕身侧并肩的是同样看不出来年龄笑得无比灿烂魅惑的北辰离,再旁边是冷着一张脸表情如出一辄的冷月冷霜冷夜三兄妹,同样没多少表情的秦氏侍卫,冷宸宫摇空弄尘菱镜三护法,其他人因为远在灭阳和焯日而无法及时赶来。
北辰逝左侧方是一身红衣面目精致却憔悴了不少的萧泠,萧泠并未催动护体真气,风狂暴地撩乱撕扯着他及地的长衫,烈烈作响,丹霞如火。他的目光柔和而澄澈,也不去看战场彼处乌压压白花花的人群,只专注于北辰逝身上,仿佛那些敌人全不存在般。
至于轩辕月,则一身金色凯甲,端坐于一匹通体全白的神骏上,手握一把青霜宝剑,眼神决然,光芒万丈。
身后同样是金色的大旗迎着呼啸的烈风凛然招展着,斗大的金色晨字浸润在苍白的阳光里散发着夺目的光彩,和着身后排列齐整身姿笔挺从容肃穆的金色队伍,端的是威风凛冽,声势不凡。
他们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而战,为了守护身后的家人而战,赢,生;败,死。
这一战,他们不能退,亦不会退。为了至亲的家人,为了挚爱的妻儿。
他们会战斗到最后一刻,直至他们模糊的双眼再看不清敌人的模样,直至他们颤抖的双手再握不住被血浸湿的长枪,直至他们残躯中最后一滴鲜血流尽。
番外:玉美人爹爹的第一次
今天是夜宝宝十三岁生辰,但凡晨曦之人皆知皇族男子年满十三意味着什么。
轩辕玉知道,轩辕夜自然也清楚。但两人均是很默契地没有提起,轩辕夜不提原因不问自明,轩辕玉不提则是因为轩辕夜对此事深恶痛觉的态度。
轩辕玉性子冷清,向来不喜吵闹,轩辕夜则是冷心冷情,尤厌与人群接触。故而历年的生辰从来都只是父子两人,一碗长寿面,一桌丰盛的菜肴,一琴一曲足以。
很显然,今年的生辰却是变了,而这种变化在此之前是瞒着轩辕夜进行的。
此际,轩辕夜静静地坐在奢华的宴会现场,冷眼旁观这场盛大繁复的变相相亲才艺比拼。琴是好琴,曲是好曲,舞是好舞,字是好字,诗是好诗,画是好画,人是美人,丽姝佳人,柳绿花红,争妍斗艳,美不胜收。
始于日暮西山,终于月升中天,盛典热热闹闹持续了两个时辰,轩辕夜自始至终未发一言,清酒入喉,醇香满口,举起的酒杯遮住了嘴角翘起的冷冷笑意:父王,这是你逼我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酒酣耳热,宾主尽欢,曲终人散,杯狼盏藉。
“父王,过了子时夜儿便要成人了,陪我一起走完这最后一段时间可好,如以往般只你我二人?”一地狼藉中白衣胜雪面容清冷的少年如是说。
“好”轩辕玉如是答。
琴音袅袅,清清泠泠,如水击卵石,如翠珠溅玉,有轻风拂面,柔软,微凉。
少年托腮,不语。只静静听着,看着。
有月光从雕花的窗棂斜斜穿过,流泄一地的清冷白霜。
有光轻柔地抚着轩辕玉精致完美的侧脸,柔化了因为淡泊冷情而显得有些清冷的线条,有种柔软的错觉。
“父王”少年轻声呢喃,黧黑的眸中有大雾弥漫,看不分明。
“嗯?”琴声嘎然而止,轩辕玉抬首,疑惑地看向少年。
“父王……”少年起身迈步,自身后揽过轩辕玉纤细的腰身,将头深深埋进那人颈间,用心感受着传自那人身体的温度和冷香。
“父王,陪我醉一场吧”沉沉的,闷闷的,传在耳里有种强烈的失真感,却是无来由地让人感到一阵心疼。
“好”轩辕玉听到自己如是回答,磁质的,沙哑的,声音。
酒过三旬,面红耳热,眼前似有大雾弥漫,空空茫茫,看不分明。他的酒量一向不是很好的。
有声音在耳边响起,断断续续,隐隐约约的,似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听不分明。那声音说了什么,自己回了什么,全无记忆。
有什么覆在了唇上,柔柔的,软软的,暖暖的,那触感舒适到轩辕玉只想喟然长叹。片刻的失神却是给了侵入者入侵的机会,入侵者堂而皇之溜进了自己口中,有醇香的液体入喉,无可闪躲,吞咽不及的液体顺着嘴角流下,暖黄的烛光下,有种淫靡的暧昧。
热!好热!这是目前轩辕玉唯一能感受到的感觉。
双手无意识地撕扯着身上的衣物,试图以此来得到片刻的慰藉,伸出的障方方接触到衣领,却被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片清凉温柔却强势地阻住。火热的身子本能地自发自动靠向了那片清凉之源“嗯~”凉爽的温度暂时将自己从水深火热的煎熬中解救了出来,轩辕玉不禁舒适地呻吟出声。话音方出口,轩辕玉便只觉腰部一紧,勒得有些疼,难受,皱眉,挣扎,却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