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朱宝探出半个脑袋，沉着脸，“喂，别开这种玩笑。”多不吉利。

朱好一脸疲惫地看着朱宝，不做声，认真而哀伤的表情。

“你还吓我！你真有病呢！”朱宝不知道为何浑身起毛，有种无从说起空洞的慌张，只好吼朱好。

“他心脏病发作。”

“他……什么？”朱宝不可置信地张着嘴，完全懵了，龙玓东，心脏病，这两个根本没关联，也不应该有关联！

朱好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你也不知道。”

“知道什么？”朱宝的话像呓语，脑子迟迟回不过劲来。

“东东有先天性心脏病。”

朱宝蒙住，这是什么意思，先天性？东东一直都有心脏病，先天性心脏病……

“龙叔，他们一早就知道了，龙姨也是因为这个过世的……”

朱好后来说什么，朱宝一句没听进去，怎么可能，东东早知道有这病，怎么从来没告诉过我，怎么可能？！

想到昨天晚上，在他不在场的情况下，东东心脏病发作，如果没有及时救治，那意味着自己再也看不见活生生的龙玓东。立刻被这个念头吓住了，巨大的恐惧从心里泛滥出来，身上像爬满了虫子，恶心又无力，朱宝瘫坐在床上。

事情怎么会这个样子的？！

他出现在医院时，龙玓东刚做完个检查回病房，龙叔在一旁候着，担忧的神色，看憔悴了好几岁。

龙玓东躺在病床上，脸色有些苍白，精神看着还可以，只是有些疲惫的倦气。看见朱宝来了，就要起身。

朱宝按住龙玓东的肩头，“好好躺着。”

龙玓东扯了一个虚弱的微笑，“没事了。”

朱宝眉头敛着，嘴皮动了动，眼神一闪，抬头看着龙叔，“叔，这都中午，要不你回家吃个饭，休息一下。”

龙叔愁着，“我哪有哪胃口，吃不下，唉……下午还有检查呢。”

朱宝安抚地笑笑，把带来的粥搁柜子上，“人是铁饭是钢，东东的吃我带来了，可忘了带您的，您看，林姨在家也着急，你回家正好吃个饭，休息一下，林姨也安心。这里我先盯着，您放心。”

龙叔瞅瞅朱宝，瞅瞅自家儿子，叹气，不放心。

“爸，你回去休息一会吧，检查一时半会的也轮不到。朱好都和人打过招呼了，有事护士会来通知的。”

“是啊，是啊，您放心吧。”朱宝在一旁帮腔。

龙叔皱着眉头。

“爸，您要累着了，我可更担心了。”龙玓东言外有意。

龙叔盯了他一眼，埋怨道，“还瞎说……”

朱宝，“龙叔，您就安心，我帮你把东东看的好好的，你走时啥样，回来时更好。”

“爸，你回去休息会吧，有朱宝在没事的。”龙玓东劝到。

龙叔为难地看着他们，叹了口气，“那朱宝啊，你帮着多照顾点啊。”

朱宝连忙应承，“一定，一定的。”

龙玓东连忙强打精神朝他爸笑笑，表示自己没事，让他安心，龙叔这才慢吞吞的走了。

龙玓东看着他爸走出病房，侯了一会，劲一松，人就瘫在床上，脸上顿时多了层衰气，暗淡了很多，眼睛下重重的黑影。

朱宝扯上了病床间的帘子，挨着床边坐下，伸手抚过龙玓东的脸颊，龙玓东侧了下脸算是躲避。

朱宝手僵了一下，收回，“喝粥不？”

龙玓东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想吃。”

朱宝皱着眉头，尽量放软声音，“多少吃一点，身体需要。”

龙玓东弱弱地哼了一下，索性侧过身子，背对着朱宝。

朱宝心里火冒冒的，同时又忍不住酸涩，他怎么可以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他不知道自己会有多担心吗？

“龙玓东”

龙玓东眼皮动了一下。

“起来，喝粥。”朱宝直接下达命令。

见龙玓东不动，走到床尾，把床摇起成45度角。

龙玓东根本没办法睡，只能端坐起来，怨恼地看着朱宝。

朱宝走过来先调好了枕头位置，让龙玓东颈脖靠得舒服点，然后把被子提上来，塞紧实了，然后打开带来的粥，端在手上，舀了一勺带着白烟的粥，吹了吹，伸到龙玓东嘴边。

龙玓东紧闭着嘴，朱宝目光冷然，“是不是要我换个方法喂你？”

龙玓东不解的眨了下眼，看着朱宝作势要自己吃，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如果自己不乖乖地喝粥，他就嘴对嘴喂。

这个疯子，龙玓东恨恨地张开嘴，一脸不情愿的别扭。

朱宝进病房后，第一次放松了下来，感觉自己的心脏恢复了正常的跳动，看着龙玓东把粥吞下去，皱了下眉头，“烫？”

龙玓东憋了下嘴。

朱宝把粥搅了搅，腾起一大股白气，“还挺保温的，鸡蛋牛肉糜粥，补元气的，多吃点。”又舀了一勺吹了吹，往龙玓东嘴边送去。

龙玓东吞了下去，问，“你手不烫？”

朱宝嘴一咧，笑道，“我皮厚，不怕。”语气里有种宠溺的温柔。

龙玓东眼神闪了闪，乖乖地吃了大半碗粥，实在吃不下了，就巴巴地看着朱宝摇头。还好这次，朱宝没再逼他，去把床摇下，让龙玓东舒服的睡下，然后自己扒拉完了龙玓东吃剩下的粥。

“你没吃饭？”

“啊。”朱宝随便应了一声，担心着，就忘了自己了。“睡觉，护士来了，我叫你。”

龙玓东看着朱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

朱宝等着，看他准备说什么。

“那个……下个星期，我……要调到S城做一段时间。”

朱宝不悦地眯起眼睛，“就你现在这样，还外调？！”

“又没啥大事，出院了就好了。”龙玓东一副我没事的样。

“就这样？还有呢？”

“还有？”龙玓东想了想，“没有了。”

“去多久？”

“先去两个月。”

先去……那后面呢，朱宝咬了咬牙，没问，“睡觉。”

龙玓东不明白朱宝为何一副身为被害者的理所当然的正义脸面，还强势地让人无法反抗，搞得自己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朱宝的事。

但又不敢面对朱宝，可是背对着朱宝的话，有是过于直接的抗拒，龙玓东真是讨厌自己这时候还要考虑到朱宝的心情，平躺着，脑袋侧向一边。

手被隔着被子捏着，龙玓东挣了一下，那力道悍然不动，龙玓东就放弃了，虽然刚才喝了粥，身子暖了点，可还是没劲和朱宝挣，随便吧。

反正，他快要离开了。

第五十八章：离开

朱好上夜班放工后走到家楼下，看着自己家所在的楼层，有点奇怪，又说不上哪里奇怪。进了屋就闻到一股烟味，再嗅了嗅，的确是烟味，不是煤气味。

这又不生煤炉，要不是那里着了，朱好顺着烟味往里，停在朱宝房门口。

敲敲门，没动静，拧了一下门把，门松开条缝，一股子烟迎面而来，朱好被呛得眼泪都流出来，连忙把门关上。

转头才想到朱宝不会是熏死在里边了吧。

正好朱妈妈起床了，朱好疑惑地询问，朱妈妈打了个哈欠，说，“那小子说要戒烟。”

戒烟？我看他是拼死了在抽烟吧，朱好狐疑地想。

回房时撞上从房间里出来的朱宝，蜡黄的一张脸，跟老烟囱似的的味，朱好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离他两米远。

朱宝倒是毫不介意地打个招呼，“回来了。”

“唉，你真戒烟？”

“嗯。”

“有你这样戒烟的吗？屋子都着火了。”

朱宝一笑，想想刚才开窗，一股子白烟滚滚往外涌，看着真有点像着火。烟是真戒了，他把剩下的烟一个晚上抽完了，抽得自己嗓子又干又疼。

这样也好，省得自己以后再在东东面前抽烟了。这混小子这么多年了也不吱个声，有心脏病忌烟酒，他自己到无所谓，害得朱宝现在知道了，心亏的很。看到他躺在病床上，朱宝真是有想抽自己的一顿的冲动，总觉得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

龙玓东还嘴硬，不肯说，还告诉自己要外调，朱宝当时真是被气得半死，忍着不吼他，一再告诫自己，东东身子不好，不能和他生气，什么事都由得他去，也就两个月的时间，等他回来了，慢慢再来。

慢慢来什么，朱宝也没想，但现在戒了烟也没什么用，东东马上要走了，他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心意。

说来最近龙玓东脾气怪的很，动动不就闹别扭，偏偏朱宝还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总不见得哄女孩子一样，买点花买点巧克力死皮赖脸缠着吧……也不是不可行吧，朱宝想着如果龙玓东转怒为喜时娇嗔的表情该是如何模样，就有点出神。

龙玓东走的那天，朱宝去了火车站，但是没露面，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面对这个场面自己会特别难受，而且还有田甜在。

田甜挺开心地东瞅瞅西瞅瞅。

龙玓东哭笑不得，“大姐，你硬要来送的，能不能别这么开心的样。”

“我没送过人上火车，好玩呀。”

龙玓东叹了口气。

田甜凑到他耳边说，“我看见个人，有点像朱宝。”

龙玓东摇摇头，朱宝才会不干这种事呢。

出院后，朱宝上他家，居然还开口说，你这屋子要是不退的话，钥匙借我。

龙玓东脑袋里跑马灯似地闪过一串念头，比如朱宝要这个屋子干什么用，他会带谁回这里……最终认命似的交出了钥匙，自己都是要离开的了，他爱则样就则样吧。

这样神经粗的朱宝会不好意思送自己，他只是觉得没必要吧。

就像自己的认真，自己的爱恋，始终只有自己一个人，朱宝不过是台下的观众，不陪自己入戏。

第五十九章：洗刷刷

一个半月后，龙玓东回了总公司，顺便回了一次自己租的屋子，现在被朱宝征用着。

钥匙插进门的一刻，龙玓东犹豫了一下，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景象，会是何等尴尬和心痛的事，但转念一想，痛一下能对朱宝的喜欢少几分，也是好事。

锁清脆的哢哒一声，门开，龙玓东吸了口气，推开门。

屋子里很安静，没有人，门口也没有多余的鞋子。屋里和龙玓东走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只是多了点朱宝随手扔着的衣服。

龙玓东轻抚着额头，打开窗，通一下风。他真是受不了，被子乱糟糟的，还是他走之前睡的那床。都快7月的天了，多热呀。朱宝一向怕热，两床厚被子，一床被扔在躺椅上，一床团在床上，被套都不知道换一下。

不该多管闲事的念头和整理自己的房间是理所应当的念头在被子乱糟糟的，在龙玓东脑子里跑来跑去，最后龙玓东挫败的承认，好吧，我就是想帮朱宝换被子，反正是一举两得的事。

打开洗衣机，放水，放肥皂粉，龙玓东把被单看了个仔细，居然没有被喜欢躺在床上抽烟的朱宝烫出个洞来。朱宝自己床上的枕套就两个边线焦黄的小洞。

索性连床单都换了，龙玓东靠在躺椅上，听着洗衣机顷涳顷涳的响动，微微有点犯困，闭起眼睛。

神经猛然被惊扰了，龙玓东倏地睁开眼睛，眼前是近到看不完整的朱宝的笑脸，脸颊被往外扯开。

“呵呵……你回来了。”朱宝低低的嗓音，笑起来能想象声音在他喉咙里的振动。

龙玓东眨了眨眼，嗯了一声，推开朱宝的手站起来。

洗衣机设定的洗涤时间快到了，接下来只要甩干就好了。

朱宝看着龙玓东的背影很高兴，“怎么突然回来了？还去不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

一连串的问题，龙玓东不知道回答那个好，忽然看到朱宝，心跳的有点快，一小串水泡泡似冒上来的喜悦，让他觉得丢脸，本以为时间和距离可以淡化的感情，在看到朱宝之后，又有发酵涨大的趋势。

我所做的努力都白费了吗？龙玓东懊恼地按下设定时间的开关。

朱宝见他不回答，就凑了上来，龙玓东感到背后的动静，急忙要让开，可迟了一步，被堵在朱宝和洗衣机之间。

“你在洗什么？”朱宝疑惑的问，然后四下环顾，“床单？被套？”

龙玓东嗯了一声。

朱宝的脸瞬间就变了，“谁让你洗得？”

龙玓东被问的一愣，洗个被子而已，何况这还是他自己的被子，朱宝凭什么凶自己。

“手！”

龙玓东还呆楞，心里忿忿不平，朱宝抓起他一只手，重重的就是一下。

“你……”没等龙玓东说完，另一只手又挨了一下。

这下龙玓东气得连话都不想说了，瞪着眼睛看着朱宝，嘴唇微张着喘气。

朱宝失神地看着龙玓东的嘴唇，片刻之后才反映过来，着急道，“是不是不舒服？有没有喘不上气？要不要吃药？”一边已经把龙玓东圈在怀里，抚着他的胸口。

龙玓东一双柔水的眼睛直视着朱宝，静默了片刻视线低垂了下去，“我没事。”

“真的没事？”朱宝问。

龙玓东点点头。

朱宝这才放心地笑了，下巴靠在龙玓东的头发上，全然忘了刚才自己做了什么。

龙玓东低着头，原来朱宝知道了，虽然自己一直没说。毕竟因为自己有先天心脏病，而介意别人的举动，制止别人的行为，龙玓东是做不出来，就好想是自己错了还要求别人负担责任一样。

而且作为朋友自己都时不时要被气到，要是谈恋爱的话，心脏病不发作都很难呢，这么想虽然很哀伤，但是让自己清醒的现实。

所以心底里那个微小的也许在一起会幸福的谬言完全不用理会，龙玓东抿了下嘴，笑了，自己原来的人生计划可是要一个人走完全程的。

“傻瓜。笑什么？”朱宝揉揉龙玓东的头，龙玓东看着他，不回答。

第六十章：原来

看着龙玓东整理完房间，朱宝无奈地耙耙头发，干净是干净了，可是之前生活的痕迹都没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还要回去？”

“嗯，明天的火车。”

“还有半个月就能调回来了吧？”朱宝很期待的语气。

龙玓东沉默了一下，这次回来是领导希望他能继续调职到今年年底为止，还有半年的样子，当然也许诺不少好处。

当时，龙玓东说要考虑一下，现在他不用考虑了，答案很明确了。面对朱宝的那一刻，龙玓东就觉得两个月的时间都白费了，要再久一点，再久一点。

“唔……大概不回来。”

“咦，不是半个月就结束了吗？”朱宝很似诧异。

“延长了。”

“啊！”朱宝很不满地样子，“为什么，没有人去替换吗？”

“嗯，人手紧。”

“可是……你身体这样……”

“这和身体没关系吧，要是因为身体不好，公司也许会直接开除我，这样比较方便。”

龙玓东想了想，“要是我突然发作，应该能算工伤吧。”

“啊？呸！呸！胡说！”朱宝连忙啐了几口。

“哈，随便说说了。”

“喂！”朱宝双手用力地扳过龙玓东的脸面对自己，“以后不许再这样说！绝对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