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子里面有棵树+番外——八十八夜茶
八十八夜茶  发于:2012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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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平头哭丧着脸点头。

宋琉装模作样地摸摸他的头:“那你乖,肖臣哥哥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知道吗?”

小平头看看李肖臣和柯雪乔,又点点头。

宋琉满意地笑笑,一把将贴在他嘴上的胶布撕了下来。

“呜呜呜,对不起,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胶布一撕下来,小平头就开始哭。他饿了十几天,哭得气若游丝的,

好像漂浮在空气中的粉尘。

“什么叫你不是故意的?”李肖臣也走了过来。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还记得我吗?”

小平头看看他,然后点头:“我那天刺伤了你……对不起,呜呜呜……能不能给我喝点水?……呜呜呜……”

宋琉嫌恶地皱皱眉,嘀咕着“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然后坐回去继续和披萨奋斗。好像完全忘了刚才说“过

食伤身”的是他,把这可怜的“不像样子”的男人弄得“哭哭啼啼”的也是他。

柯雪乔端来一杯水,李肖臣喂小平头喝,又喂他吃了几口披萨。

一些食物下肚,小平头总算恢复了几分体力,他开始断断续续地叙述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小平头名叫杨军,是一个外来的打工仔,在一家小饭店做送外卖的工作。他有个妹妹叫杨娟,还是个高中生,是樊虞的

忠实粉丝。

三年前“荒草”一出道,杨娟就开始喜欢樊虞了。后来她睡了一觉,醒来就说樊虞是自己的真命天子,此生非君不嫁,

从此成天陷在自己的白日梦里,茶饭不思,书也不好好念了。杨军常年在外打工,父母相当溺爱这个女儿,竟也想尽了

一切办法帮助女儿追星。三年来,几乎是“荒草”走到哪儿,他们一家三口跟到哪儿(除了国外)。这次的全国巡演更

是一场不落地跟了。

杨军的父母均已退休,母亲没有劳保,父亲的退休工资不高,一家人全靠杨军这些年在外打工的收入度日。妹妹这样的

追星法实在让他力不从心,这近半年来的全国跑更是让他几乎倾家荡产。为此,他白天夜里打两分工不算,还向老板预

支了不少薪水,害老板差点把他开除。

他也问过妹妹,这样的追星要追到什么时候。杨娟一脸天真地说,只要能让她和樊虞见一面。他们在梦里见过,所以只

要见到她,樊虞一定能认出来。他们从上辈子开始,就是被命运的红线连在一起的,只要一见到自己,他就会想起来。

可那是如日中天的“荒草”乐队的主唱樊虞啊,怎么能这样轻易见到呢?

杨军于是上网。

都说“外事不决问谷歌,内事不决问百度”。杨军是百度的忠实拥趸,再说妹妹和未来妹婿的事,怎么说也是内事。他

于是上谷歌搜了一下百度,然后很快百度到了“荒草”的官方应援论坛……

(听到这里的时候宋琉呛了一下。)

一开始他在论坛发帖,询问“怎么才能和樊虞见面”,这种既粗浅又无知的问题很快被众多资深水怪的花痴帖淹没。然

后他又郑重其事地告诉大家“我妹妹是樊虞的真命天女”,横遭板砖、臭鸡蛋、烂番茄无数。被砸得灰头土脸之后,他

痛定思痛,又发帖……

“等等等等,”李肖臣突然挥手打断他,“直接说重点1

小平头很苦闷地看看他:“我说的就是重点。”

李肖臣拿披萨敲他:“屁重点!你要说的不是你为什么要持刀闯记者会吗?说那么多有的没的干嘛?”

小平头依旧很苦闷:“不是的,重点是,你要告诉樊虞,娟娟和他真的是天生一对。听说你是他的经纪人?你说话他一

定听,你告诉他……”

李肖臣囧着脸回头求救:“琉……有没有药治治他?”

宋琉笑得快趴下了,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指指柯雪乔:“哎哟我不行了……和小虞……天生一对,哈哈……雪乔,你说怎

么办?”

柯雪乔脸一红,扯了一块披萨堵住了还在喋喋不休的杨军的嘴。

杨军飞快地消灭了一口披萨,接着叙述他的遭遇——后来有人发站内短消息给他,就在记者会的前两天,那个人告诉他

记者会的事情。还告诉他,一般来说,记者会是最容易直接和明星面对面的场合,到时候各种媒体来得多,只要他不要

太惹人注意,要混进去也不是不可能。同时教了他很多如何混入记者会场的方法,包括伪造名片什么。

宋琉听着听着就不笑了,李肖臣也渐渐神色凝重起来——那个发短消息的人,怎么看都是有预谋,而且,熟知他们内部

流程的。

然后那个人告诉他,樊虞很忙,几乎没什么时间,而且被经纪人管得很牢(李肖臣:呸!),但是他心很软。如果杨军

以自残为要挟的话,他一定会答应单独跟杨娟见面。

于是,便有了记者会上那一幕。

“所以说,那天你拿着刀子上台,是想戳自己?”李肖臣斜着眼睛看着杨军。

杨军委委屈屈地点头,万分冤枉的样子。

李肖臣翻了个大白眼——他为了保护祁云月冲上台,敢情这一刀是白挨的。最冤枉的人怎么看都是自己!

真是……太冤枉了!

宋琉的无名指抵着唇,他问杨军:“给你发短消息的人叫什么?”

杨军老老实实回答:“叫明空。光明的明,天空的空。”

宋琉转向柯雪乔:“雪乔,有印象吗?”

李肖臣一囧——原来这个也上论坛——不禁感叹自己真是落伍了。

柯雪乔思索了一会儿,摇头:“没有,除了文区之外,几乎每个帖子我都扫过,不记得有这个ID。”

宋琉点头:“文区也没见过这个ID发言。”

柯雪乔:“我回去搜一下,如果发过言,一定能搜到。如果在日记区发过贴,我直接就能看到IP。”

宋琉:“嗯,我会问问七杀,就算没发过言,管理员也能看到注册时候的IP。”

李肖臣的脑袋在宋琉和柯雪乔之间转来转去,感觉他们好像在说外星语言,自己一个字也听不明白。他平时工作忙,总

是跑来跑去的,很少上网。就算上网,基本也是去几个大型门户网站看看新闻,要么就是收发那些客户之间往来的邮件

,最多上游戏平台打打麻将。他连聊天工具都很少用,更别说泡什么论坛了。

随后他们又问了杨军一些关于“明空”的事。他们惊奇地发现这个明空很有心计,而且说话颇具煽动性,杨军和他/她

之间短消息来往不多,只有寥寥数条。可就这么没几条短消息,就轻易说服了杨军揣了刀子直闯记者会场(当然,这跟

杨军是个法盲也不无关系)。

而他/她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让“荒草”生乱。他/她选择记者会这个场合让杨军去惹事,无非是想通过最直接的方法,

用最快的速度,让这件事登上媒体。

媒体的蝴蝶效应李肖臣是再清楚不过的,说得直接点就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杨军和杨娟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

只要有关樊虞感情上的事被报导,一曝光,必然会有好事之徒和追求销量的报纸杂志挖掘内幕。到时候会发生怎样的事

,就是李肖臣无法控制,也不敢去想的了。

回头细细想来,李肖臣不禁有点后怕。如果那天宋琉不在,哪怕他自己没有被刺伤,杨军这样的闹法必定是纸包不住火

。他再八面玲珑,再能说会道,也很难让在场的几十家媒体全部保持缄默。何况又是涉及明星感情这种敏感问题,想来

嗜八卦如命的娱记们怎么肯放过?

李肖臣后来问过宋琉,那天他到底是怎么解决的。宋琉笑笑说,你浑身是血的被抬走了,我都吓傻了,能怎么解决?我

只不过打了个电话给凌而已。

李肖臣知道他说得不尽不实,宋琉不想说,就把责任往宋凌身上一推,知道自己不敢去问宋凌。他要是真吓傻了,怎么

还知道一脚把人家的肋骨踩断,还断得恰好不伤内脏?

尽管如此,事情既已解决,李肖臣也就决定不多追问。他知道宋琉哪天心血来潮要献宝了,就算自己不要听,他也会扯

着耳朵告诉自己。

第十四章:蓝

解决了杨军的事情,李肖臣便提议放他走。这人饿了十几天,几乎站不动,之前又断了根肋骨,虽然已经被宋琉接好了

,但毕竟没有接受过正规的治疗,看着挺可怜的。李肖臣向来心软,看到杨军狼狈不堪的样子,就把他之前刺伤自己的

事情忘到了爪哇国。

宋琉无可无不可,只是嘱咐柯雪乔给李肖臣画好详细的回家地图,便扔下他们几个,自己收拾东西上课去了。

倒是杨军,让他走了,他反倒不肯走,缠着李肖臣安排樊虞和杨娟见面。

李肖臣被缠得哭笑不得,发现自己平时那番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交际功力到了杨军面前完全没有用武之地。他向来引以

为豪的纵横裨阖的三寸不烂之舌,能够轻易摆平那些领导、客户、媒体,可是这会儿他突然发现,纵然自己有再好的口

才,遇到了杨军就变成了悲剧。

李肖臣活了二十五年,这天终于明白一个道理——如果一个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坚守自己的一套原则,不论那个世界

是正常的还是妖孽的,不论那套原则是务实的还是虚幻的,只要坚信,那个人必定百毒不侵。

杨军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就在李肖臣一筹莫展的时候,柯雪乔不知何时叫来了救护车,医护人员一查杨军的状况,不由分说就把他架上车带走了

李肖臣感激地朝柯雪乔笑笑,柯雪乔又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李肖臣忽然觉得,这个乖巧而善解人意的孩子还真的……真的挺可爱的。

******

接下来的两天,宋琉和柯雪乔忙着查“明空”的事情,没空理他。李肖臣闲着实在无聊,想看书,集中不了思想,想看

电视,又提不起精神,上网打麻将,被人大杀四方输得找不着北。

他觉得自己的心思好像掉了,犹如一滴雨水掉在水池子里,掉进去了就找不到了,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捞也捞不回来。

他觉得再这样在家里蹲下去无所事事,别说心思掉了找不回来,就连他整个人都可以变成一个大蘑菇了。于是他决定去

公司晃晃找点事情做。没想到还没出门,就接到了朱小萌的电话,说MV已经拍好了一大部分,她传了个粗剪的版本到公

司服务器,让他去看看。

李肖臣一听就来了精神,觉得他那滴像雨水一样掉在水池里的心思,此刻变成了一滴明晃晃的油,又悄悄浮了上来,飘

在水面上晃来荡去的。捞不上来,但至少可以看到,知道它在哪里了。

MV拍得很美,尽管还是一些没有做过后期的原始镜头。

班弗的雪山,白得没有一丝杂质,明明是冷冰冰的白,不知为何看来竟有些软绵绵的温暖。在一马平川的白色尽头,是

蓝得惊心动魄的天空。整个镜头里,除了蓝和白什么颜色也没有。彻头彻尾的纯净。

他看到祁云月穿着一件蓝T恤站在雪山的边缘,那件T恤的颜色说不出是一种什么蓝,总之是非常非常蓝的一种蓝,蓝得

一点渣滓也没有,蓝得彻心彻肺。他看着祁云月在这种蓝里面,不明白为什么他在这种蓝里会那么好看,比天空下的白

雪和白雪上的天空还要好看。他那个人就像一面蓝色的旗,没有什么分量,在音乐声中迎风招展。

李肖臣看着看着,就觉得好像连自己的呼吸都变成了蓝色的。他觉得怎么镜头就这么暗呢,明明是大晴天,明明有着遍

地积雪折射出的大自然最原始的反光,但是在祁云月这面蓝得不能再蓝的旗帜的映衬下,镜头实在是太暗了。

李肖臣觉得自己坏掉了,可能是脑壳,也可能是身体的其他部位,总之是有一个地方坏掉了。某个零件,在某天清晨起

来的时候突然脱落下来,散架了。他知道要是这会儿给朱小萌打电话告诉她他觉得镜头太暗,他们一定会当自己神经病

处理。可是他偏偏就是没有办法地、不可自抑地觉得暗,暗无天日的暗。除了蓝色的旗帜之外,周围的一切都是漆黑一

片。

他默默地看着电脑屏幕,定格、拖回、重放,再定格、拖回、重放,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他眼巴巴看祁云月像一面

最蓝最蓝的旗那样飞扬不已。他使劲地盯着他,想把这种蓝颜色牢牢记在心底——多嘹亮的蓝色,亮得像在大声歌唱。

他忽然想:唉,这个人,活这一世,真是值得。

那天晚上李肖臣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是深海里的一条鱼,这是一条蓝色的鱼。这条蓝色的鱼生活在蓝色的海洋里,海

水温柔地包裹着他。目之所及尽是蓝色的一片,沉重温暖的蓝色,覆盖在鱼儿的身体轮廓上面,一点一点,微妙地起伏

。水流在鳞片上打出的一根根罗纹线,并肩从他的脖子开始往下奔跑,半路上,一点一点地起伏,一直到最后,到边缘

,似乎打了个弯,在尾巴的尽头又一直往上跑去了。

他的目光吃力地打弯,打弯,打弯,打无数个弯。一片沉重温暖的蓝色。清晨他睁开眼睛,满眼都是蓝色,把他的眼泪

也熏出来了。

流着眼泪醒过来这种事,在李肖臣生命中是头一次发生。他整个人稀里糊涂,梦里的景色还在眼前,好像能抓住一点点

梦的边缘。但是它身法敏捷、脚步神速,“呼”的一下就跑远了。好像掌心里还留着它带出的蓝色气流,只是它的身影

已经看不到了。

李肖臣愈发糊涂地瞪着天花板,天花板是白色,触目惊心的白。他想,哦,还好,没有变成色盲。

然后手伸出去的时候摸到了一杯熟悉的温水。

温水?!

李肖臣一惊,顿时睡意全无,蓝色的梦境跳了跳,闪了个无影无踪。他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揉了揉眼睛——

没错,床头柜上放着的确确实实是一杯水,用的是他最喜欢的那只纯白的马克杯,不是幻觉。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十月

十六日,离他们回来的日子还有两天。既然祁云月不在,那这杯水是哪儿来的?

李肖臣万分不明所以,连拖鞋也没来得及穿就跑出了卧室。

由于几天没有打扫而稍稍显得凌乱的客厅,此刻又被整理得一干二净。窗帘全部拉开,承接着早晨稀薄但明亮的阳光。

他看到祁云月和衣倒在他的沙发上,睡着了。

地板的温度很冰,从光着的脚底心滋滋地往上冒,冲破脚掌、冲破膝盖、冲破腰际,冲到胸口的时候,冰凉的温度化为

感动。那种感动接着往上升,不停地升,势如破竹,无可抵挡。很快就从他的头顶漫出来,倾泄在被擦得发亮的地板上

,水漫金山。

他轻手轻脚地给祁云月抱来一床毯子。盖上去的时候祁云月半睁了一下眼睛,那眼神分明还在睡眠状态,只是糊里糊涂

地望了李肖臣一眼,半梦半醒地吐出一句:“嗯,我想你。”

毯子掉下来,李肖臣当场就傻掉了。

******

李肖臣手忙脚乱地捡起毯子重新给他盖好,同时手忙脚乱地收拾自己散落了一地的理智。

只可惜时差还没倒回来的祁云月说完这句话,头一歪继续呼呼大睡,否则他就可以看到李肖臣此刻绯红的双颊和如水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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