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用力进入的时候汗水就一滴滴的落下来,像眼泪一样烫人,背部被草刺着,他恍惚间感觉到青年在摸他的湿发,怜
惜又真爱,就像上次那夜一样。
樊林将他翻过去,两人背贴着胸膛,姿势亲昵,他隐约听见樊林用因为情欲而沙哑的声音,自言自语道:“他不会在乎
的啊。”
第八章
“大人,要现在提犯人上来吗?”
“不用,直接在牢房里审即可。”
一步步拾阶而下,沿路跳跃明灭着的烛火在他脸上交织出诡秘阴暗的阴影,谢启负手漫步,头也不回的吩咐问着后面年
轻的侍郎:“现在那四人状况如何?”
新来的侍郎天性纯良心思也细腻,他有意栽培,也算是……还那一药之恩吧,不得不说那祖传的痔疮膏真的是十分灵验
,他估计如今要家中常备才行。
“回大人,那四人现在情绪稳定,也习惯了这里。”
“那你觉得,这四人谁嫌疑最大?”他故意问。
新人喃喃道:“属下……还看不出来,他们的供词并无漏洞。”
狱卒为他们打开最底层的大门,铁锁相撞声像阴魂一样久久晃荡不散,他走到最尽头的牢门间,平声道:“越是牢固的
供词越是不能轻易相信,人的话要是可以信,那这世间也就太平了。”
“大人的意思是——”
他扬扬手,坐在狱卒搬来的软椅上,背脊挺直,眼厉如电,冷据地审视着牢中那四个正跪着男人。
牢中的时光是胶状的,缓慢流逝着。
谢启却不急,审犯人他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那跪着的四人琢磨不透他的视线,逐渐已有人露出不安惶恐,跪久的膝盖也明显颤抖起来。
他将细微之处皆看在眼里,不动如山,冷肃如常。
“大人——我是无辜的,我没有杀人,我是冤枉的啊——”
谢启俯望被迫跪着的人,声音冷似寒冰无情至极,力求与这阴寒的牢房配合无间。
“十日前,梁家公子的脑袋在湖底被捞出,这一日里,你们做过什么,见过什么人,都如实招来,本官只听一次,明白
吗?”他竖起一根手指。
他俊眸半眯,似是十分享受的地笑道:“若是不招,本官也有的是办法,既然大家难得来我一次刑部,就要给足招待的
——听到这声音了么?”
刑部底层牢房以曲折迂回,纵横交错闻名天下,如今那幽幽的震动声也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声似潮水般透过四面冷
壁浸透了进来,形如鬼魅,似梦还真。
犯人们被这忽如其来的声音吓懵了。
谢启好整以暇地敲着椅手,慢一声快一声的敲,扰得人心烦意乱,他语气沉醉,声音轻柔,生怕稍一大声就掩盖住那诡
异的声响,“那是‘碎指’,是本大人费时三月才构建而成的得意之作,比起这个,针插又算得了什么呢——碎指可以
将人的指甲先碾得粉碎,再压扁其中嫩肉,若肉被剔尽,方可手骨皆断露出白骨啊。”
听完这一番话,有人已经开始在地上双腿抽搐起来,不敢再出一句声。
“怎么样呢?早晚都是要招,本官也不忍心让你们去受这个罪啊。”
半个时辰后,他与年轻侍郎走出牢门。
年轻人微微惶恐的看着他,不解道:“大人……梁公子的脑袋,不是在湖里发现的啊……”
谢启点头,睇向年轻人的困惑的脸,“没错,我是故意的。”
“在我说完这句的时候,你有没有察觉到他们当中人的异常?”谢启见青年还是迷惑,便一声叹气,接着解释:“再城
府深的人,脸上也有会真实的表情,虽然很短——他若是犯人,听到这种话,会有什么反映?”
年轻侍郎沉凝一阵,“先是惊讶,然后是鄙视——或是不屑?”
“是,他知道我们在套话在试探,在他反映过来的时候,脸上总有有些变化,只要留心,就可以看出端倪。”
年轻人捧着写满口供的宗卷,恍然大悟,“那大人您刚才说的‘碎指’——”
谢启讪讪嗯了声,“是啊,犯人既然敢将梁公子头整齐切下,那绝对不是第一次犯案,这种人听到我刚才那一番话,多
数是不怕的,所以要装恐惧那也是需要时间的。”
“十天前做过什么事见过什么人——若是无心去记,谁会说的那么顺溜那么详细?”
年轻人茅塞顿开,立刻跟上他脚步,连连称是。
有书童端着碟子跑了过来,里面装满着碎好的核桃,年轻侍郎粘起一块碎核桃,顿时结巴:“谢大人——这——碎的真
是好整齐啊。”
他故作无事地阴着脸,一边扳开核桃硬壳,一边暗吁:“自然,这是我耗时三个月制成的,用来碎核桃十分的方便,你
若喜欢,我可以交你制法。”
他所制的碎指生不逢时,除了用了唬人外,唯一的用途大概就是如此了。
如此怀才不遇,让他好生遗憾啊。
年轻侍郎擦着额间虚汗,连连做辑:“这……这不敢劳烦谢大人……”
“对了,稍等一下。”
“谢大人还有何事?”年轻侍郎疑惑停住脚步。
他脸皮暑气直升,木着脸,道:“上次你给的那个痔疮药膏,给我抄张单子好了。”
年轻属下底气足足爽朗应答:“是的!属下明白!”
第九章
三日后,御书房里。
圣上的视线沉痛地移向桌面那本秘折上,摆摆手,语气不满又不甘:“爱卿啊,你可别因为寡人身子弱,就省去那些关
键环节啊——这买凶杀人的背后想必还是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吧?”
他实在不想拂了圣上的龙颜,但事实摆在面前,他从哪里挖抠辛秘给圣上解乏呢?
“回陛下,梁公子的确是因为得罪江湖邪道被人暗杀死的,这点卑职绝不会弄错的。”
他低头看脚尖,听见圣上嘘声叹气,语气抱憾:“这梁公子,到死也没法为国最后做出点贡献,寡人甚是遗憾啊。”
为了这个无头凶案,他已有几日不眠不休的查案寻线索,或是为了给樊林一个交代,被人无偿信任是真是件特别鼓舞的
事,如此青嫩美好的萝卜就在眼前吊着,他唯有卯足劲去追啊。
出了御书房,他顿觉轻松爽朗,从肩上卸下千斤巨石后似松了的弦,再也绷不起来了。
他毕竟没辜负樊林对他的期许。
谢启满心愉悦,心头瘙痒,只想快点看看樊林得知真相后的表情,这种你知我知的甜蜜感要比晋升还要快乐百倍,他许
久没牵动的冷硬嘴角忍不住的往上扬着,一个人站在宫中的花坛前,那满坛的紫薇花,也顺着春风对他偏笑。
他一时魔障,见四周无人,便想摘下一朵,手还未触到花枝,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唤了一声。
他来不及收手,就茫然抬头,对面来人一身紫衣华袍,袖似流云,濯如春柳,逆风而来,那官袍偶尔被风吹起,出尘秀
雅,乍看下去,还真以为是仙人降世。
啊,紫薇花下皆平步,步步平安至青天,如此风姿,朝中也仅次一人而已。
刚才卸下的巨石又忽的被投到心里,暗浪翻滚,涟漪不止,他肃立起身,规矩地打躬作揖,郑重道:“下官见过秦相。
”
秦敛手略一抬,长袖轻动,差点和开得正浓的紫薇花色融合在一起,那声也是一贯的冷澈,似九重天音,哪有半点污浊
气。
“谢大人不必多礼。”
秦敛,十年前他们一同高中,如今却早已天上人间了。
他并不是嫉妒,有时嫉妒太过优秀的人本身就是种罪恶,况且秦敛在才学气度上胜过他不止一筹,否则圣上也不会如此
器重秦敛,他又哪里会看不清差距呢。
只是,每次瞧见秦敛,心依旧会隐隐刺疼。
长久的自形惭愧没有因为时间而消淡,越发的清晰明了起来,他怕见秦敛,真的怕,这种说不出口的阴暗恐惧是慢性毒
药,每见一次就加重一分。
秦敛站在高位上,越发高华清俊,而他缩在刑部里,守着扭曲的自尊独自过日。
两人这般站在一起,就如同蒹葭倚玉树,自取难堪而已。
秦敛并不知道他心里淌着的浊水,还道:“谢大人是要出宫吗?”
他立刻答:“是,刚才圣上召见我,现在正准回府。”
“若谢大人不介意,那一同回去吧。”
两人并肩而行,脚速不自觉就放缓了几步,谢启心如蚁咬,只盼宫门快点出现。
“这次梁太守家中悬案,谢大人破的很妙。”
谢启暗讶,不觉就看了看秦敛侧脸,客气道:“哪里,秦相过奖了,都是大家的功劳而已,谢启不敢一人居功。”
做人总是要谦虚点的,虽然他也很想说,这事都是多亏他才水落石出的……罢了,他在刑部当顶梁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
事了,可谁又能保证,顶梁柱就能出人头地,平步青云呢?
说到平步青云啊……他忍不住偷睨了身侧的秦敛一眼,那清俊高华的侧脸,一品官服,让他顿时五味杂陈起来。
秦敛眉心微拢,因为他刚才那句客套话而停步不前,淡淡道:“谢大人不必妄自菲薄,功过奖罚,圣上都是清楚的。”
那清正俊澈的眼,让他立刻垂眼,以掩惭愧。
他在秦敛面前,永远都没法理直气壮的抬头挺胸。
清风指间过,吹干了手心湿汗,他袖下手握成拳,硬声道:“多谢秦相提点。”
秦敛嘴角略扬,幸及时收住,不露笑意:“之承,你我之间,何须用提点二字。”
他苦笑不语,两人都是同辈人年龄也相当,的确无需。
之承,谢之承,多少年没人叫过他的表字了?
当年他们一起为功名苦读,同席同塌,形如兄弟,他的字,秦敛自是知道的。
虽然生分了那么多年,那以前同甘共苦的情分,还是在的。
秦敛深深看了他一眼,掠过宫中远景,眼深似冷潭,风动无波,望向天边那抹朦胧的灰色:“之承,听我一句,你与樊
家,还是保持点距离的好。”
谢启保持着脸皮不动,腹中却已热浪滚滚,他含糊道:“谢启,不明白秦相什么意思。”
其实,秦相你才是御史台编外的御史吧?所谓站得高看得远,是不是连他那点上不了台面的奸情也被人看透了?
谢启口干舌燥,扬眉装着镇定,似是对那句提醒十分不理解。
秦敛定睛望着他,转身就走,不咸不淡地丢下一句:“你知道的,要怎么做,谢启你比谁都明白。”
他受宠若惊起来,原来秦敛还那么看得起他啊。
带着疑惑,他追上前去,天知道他想要解释些什么:“近日樊将军来找我只是因为梁家悬案,并无其他意思。”
秦敛的那句话并不多余,他也感激对方还念旧情提醒他——朝中势力纷繁复杂旁支错节绕得人眼花缭乱,而那手握重兵
的樊家正是那最风光招摇的大旗。
靠得太近,的确容易被卷进是非之中。
秦敛一手撩开轿帘,背对着他正欲上轿,谢启暗骂自己一声健忘,踏前一步,祝贺道,“秦相,前些日子圣上赐婚与你
,恭喜了。”
那背影一怔,搭在轿帘上的手也顿了顿,并无回头,“多谢。”
第十章
他没法娶妻的原因是因为抱女人于他就等于抱一青花花瓶,没趣又没劲,况且京城有些地位的人也不会想把自家女儿嫁
个他这个名声臭的能当门神的男人。
而秦敛与他同年,却也无家室,这就容易让外界玩味猜测了,
秦敛这个人眼界太高眼睛太挑了,万事皆求圆满,寻寻觅觅那么多年,到头来还不是由不得自己,圣上一道旨意,就把
金贵的公主赐婚给了秦敛。
外人看来,那是让人又嫉又妒的佳事。
但他知道,秦敛必是不稀罕这种锦上添花的,那个人的自尊心,其实比他还高。
秦敛上轿前那萧肃的背影,影子一样缠着他久久不散,就像十年前他们两人一起踏进金銮殿时一样,不过那时候秦敛比
现在年轻,他也是。
“下朝后等我一起走啊。”
上朝前,樊林假借经过捏了捏他的手心,又迅速在他耳边提醒:“记得等我,别先一个人又跑了。”
谢启故作着无所谓,待青年走远后才赶忙用指腹摸了摸刚才被捏的那地方,好像光这样就算肌肤相亲了,行为傻气天真
的足以让自己唾弃。
文武百官分列站好,圣上还未来,下面同僚也就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私聊着,无人找他搭话,他也乐得自在,独自站在
一边,偷偷瞧了瞧武将那列,樊林正和他爹站在一起,两父子身型相似,峻拔高挑,宽肩长腿,他顿时爱屋及乌的多看
了樊老将军几眼。
不知是不是习武之人对视线的察觉度特别敏感,他来不及收回视线,便和樊林转来的目光撞在一起,青年一副满心欢喜
的样子,冲他做了几个‘记得等我’的口型,那样子英俊又可爱,差点让他把那日秦敛对他的警示抛在天边去了。
下朝后人群散去,他混在出宫百官中,目不斜视,脚步迅速地转进宫里的一道偏僻的走廊间,走在他后方的青年心领神
会,配合无间的也跟了过去。
“等会我们去酒楼吃饭好不好?”
青年四周看了看,放松警惕后整个人压到他身上,笑眯眯地拖长声音:“好不好?”
谢启提气站稳,提醒自己美色误事啊,便无奈道:“我等会还要回刑部,手头上还有几个案子没结——”
樊林兀自抱怨:“又有没结的,怎么你们刑部一天到晚就你在忙呢?没这种做法的。”
他顿时失笑,青年有时的小孩脾气很少爷味,让人哭笑不得,他纵着樊林的小脾气,道:“晚上来。”
青年一下子精神了,手在他身上上上下下的摸了几次,笑的十分不安分,“晚上去你府上?这可是你说的啊。”
成,成,他早准备好善后的药了,请君入瓮,任君折腾。
“我府上西边有个缺口,你别走正门从那里过来啊。”他略略紧张地提醒。
“什么?哎,就你那个常年不见有人的侍郎府,怕什么啊——”樊林哼着气,“要我钻狗洞绝对不成。”
他扶额兴叹:“谁说那是狗洞啊,难道你要我八人大轿抬你回来啊?”
“八人小轿你就想把我弄回家?以我的身份怎么都要配十六人大轿吧?”青年委屈了,用下巴顶他的脸。
谢启吃痛,调整越发急促的呼吸,“你——你到底知不知羞字怎么写啊!”
“知羞?那是什么玩意来的?”青年理直气壮的说。
“……”到底是谁说樊家子弟皆龙凤的?流言害人,还是害人匪浅啊。
“我要正大光明的来。”青年对他眨眼,眼梢角都是讨人喜欢的笑意:“如果跳墙你得要接住我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