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大不了的,出了点问题,打扰了你们的蜜月旅行。”女人耸了耸肩,“需要我把你们的东西寄给你们的父母吗?”
女人在空中打了个响指,穿黑西装的男人立即靠近过来,低着头,一副听她差遣的模样。
“记下两位先生的地址,把他们的钱包,我没记错的话,这位先生应该是叫雷奥吧,还有这位,”她看向我,微眯起的眼有种女人特有的危险气息,像只毒蜘蛛,好整以暇地瞧着被网粘住的猎物,不靠近它们,就这么看着,用不知何时会降临的恐惧消磨他们的意志。
“我们会把你的手枪寄回去。”她说完这句,嘴角微微翘起,笑了。
“她刚才说雷奥,是不是?”我叹了口气,女人没再多看我们一眼,转身离开。
“哦,好像是的。”艾伦·托马斯耸了耸肩。
他他妈的还留着雷奥·施耐德的钱包!!!他还留着这只该死的钱包!!千万别告诉我他还留着那把钥匙!
“钥匙呢?”
“钥匙我是真的冲走了。”
我想踢他的脸,踩烂他的鼻子。我伸长腿,要是没有这些碍事的绳子,我一定已经把艾伦·托马斯的嘴里塞满了碎玻璃!!
这时,女人留下的黑西装男从衣服里掏出了一只银色的盒子,他打开了盒子,我看到里面躺着两根针管。
“我不是故意骗你,你看,那里面还有几张汉堡优惠券,还在有效期内,就这么浪费多可惜。”
“你闭嘴。”
“别生气,迪兰。”
“闭嘴。”
“我就藏在床垫下面,史蒂夫没有去查,他有些蠢,和艾琳联系的时候我直接给她了,然后,她又还给我。”
“别说话!!闭嘴!!”
“这绝对是最后一句,迪兰,你听我说,每天都有一个人去给道奇送花,我给了他一些钱,雷奥钱包里的钱,我把钱包和给艾琳的口信托付给他。你知道的,艾琳很显眼,送花的那个长得还挺好看……”
这他妈算什么?解密游戏进行到最后,输家坐上死亡惩罚的椅子开始听主持人揭晓谜底??
“好吧,既然都说到花了,我就再和你说一件事吧,反正看上去我们都活不久了,我不想把秘密带到死后。”
黑西装男人正在调整针管,他的手法专业,像个男护士。他朝我看了看,我握了握拳头,“先解决我吧,我耳朵有些疼。”
“是郁金香,那是暗号,道奇的另外一个人格利用这个暗号和桑尼联系。只要图书馆的花瓶里插着橙色的郁金香就表示今天是那个坏家伙道奇·劳伦斯说了算。”
然后,那个黑西装男人给艾伦·托马斯注射了透明的液体。针管直接插进脖子里,艾伦·托马斯头一歪,晕了过去,黑西装男人朝我走过来,他问我家里地址。我让他送到我们被绑架的酒店的1706号房,艾琳的房间。
他点了点头。我闭上眼,针管刺进来的时候有些疼,还觉得凉,冰冰凉凉的,像是把冰可乐打进了血管里。
糟了,忘记和他说,千万别把我和艾伦·托马斯的尸体埋在一起。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就这么死掉,我的人生信条就是:活下去,可我失败了,我输了。我死在一个不知道名字的男人手上,一管不知道名字的液体要了我的命。不,我是被自己的疏忽大意杀死,要是在酒店里的时候,我反应能再快一些……不!不对!!一切都与我无关!是艾伦·托马斯。这一切倒霉的破事都他妈是在认识他之后发生!!要是能回到认识他之前,什么时候都好,我他妈绝对不会坐上他的破车,绝对不会!
其实死亡一点都不疼,就是头有些重,重得抬不起来……
“嘿,现在轮到你上场了。”
我听到有人这么对我说,我还能感觉到有人在推我,说不定他和对我说话那个是一个人。我试着睁开眼睛,想看一看我究竟是来到了地狱的哪里。我用了很大力气,可眼皮像是被强力胶水粘在了一起似的,怎么对睁不开。于是我决定用手,我的耳朵里面还在嗡嗡地响,像是一台没有关的电视机被放在了我身边,迫使我不得不去听电视里在说些什么。许多人在说话,我听不太清,有些混乱,一定是一档乱七八糟的娱乐节目。
过了好一会儿我终于揉开了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一切。必须得承认的是,在第一眼看到我现在所处的环境时我很兴奋,甚至有些激动。我所看到的擂台和面目狰狞的对手让我以为我在死前许下的愿望真得实现。我回到了没有遇到艾伦·托马斯的时候,不过我的这卷录像带好像有些倒过了头,回到了我一个我自己都不太记得的时候。我低下头看自己的双手,我这时候应该是在打拳,替谁?还没出名前还是已经遇到弗朗尼先生?
我的对手没有给我回忆的时间,他朝我冲了过来,他手上抓着什么东西,银光闪闪的。我晃了晃脑袋,那玩意儿绝对不是他的手镯,他妈的,那是一把斧头!!!!
见鬼!!我什么时候上过这样的擂台!!他的斧头从哪里来的??他妈的没人出来说一句话吗??我往台下看,台下一片漆黑,没有观众。我起初还以为是灯光的关系,事实证明,台下确实没有观众,我听到的说话声,源自擂台角落的一个小喇叭。它现在不再发出嗡嗡地噪音了,它成了这场比试的唯一观众。
这是什么地方??难道说去地狱还要经过试炼??要是再死了一次会发生什么?像被阳光照到的吸血鬼一样化为灰尘吗??!!
见鬼!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拿斧头的这个壮硕男人没有给我太多思考的机会,他来势汹汹,富有弹性的外衣凸显出他胸前两块硕大的肌肉。它们硬得像石头,我握紧拳头朝他胸口砸去一拳,他毫发无伤地站在原地,我却感觉手指都裂开似地疼。
壮汉朝我得意地笑,我也对他得意地笑。他以为光凭他的肌肉和斧头就能赢过我?他一定从没在C城的地下拳赛混过,那里从来不缺铁打的肌肉男。
我松开拳头,招呼壮汉尽管放马过来。他挥舞着手里的斧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怒吼朝我冲了过来。
使用武器的人,总会以为在对上赤手空拳的人时,自己占尽优势。这种想法真是大错特错,永远不要依赖手上的武器,因为它们很有可能成为你致命的弱点,想要保护的对象,或者变成对手手里的武器。
我的脖子还有些疼,天知道那个西装男给我注射了什么东西,不过这并不妨碍我把壮汉的斧头抢过来。我把自己当成诱饵,引诱他砍我。我佯装摔倒,躺在地上没有及时爬起来。壮汉也确实抓住了我给他的这个机会,挥舞斧头朝我的脑袋砍过来,我向右边滚开,他当然没砍到我,他的斧头却卡在了擂台上。
“下次记得少用一点力。”我从地上跳起来,提醒他。在他还在执着于拔出他唯一的武器时,我抬脚踹他手腕,用了十分力。他疼得跪下,可怜的家伙,下次还要记得把手腕也练成石块那么硬。我没有浪费时间,用两手抓起他的脑袋往斧头翘起的尖角上砸去。
鲜红的血飙溅到了我脸上,我又抓起他的脑袋砸了一下。这回砸得有点深,大概是戳到了眼睛里,他双手在地板上乱抓,痛得失去了反抗的力量。我把壮汉翻了过来,他的身体无规律地抽搐着,鲜血模糊了他的脸,脸颊上的肉翻开,鼻梁断裂,已经能看到里面碎开的骨头。他右边眼皮被割破,露出半红半白的玩意儿,或许是眼球吧。
我又用相同的方式照顾了他的后脑勺,在确定他已经没气后,我蹲在地上,饿得站不起来。
我用袖子摸了把脸,血腥味让我更饿,我该在酒店里时多吃些水果,那几片西瓜,真是便宜了艾伦·托马斯。
啊,对了,艾伦·托马斯现在该不也遇到了一个拿斧头的肌肉男吧?
要是他死在这样的人身上,那真太遗憾了。我叹了口气,坐到地上,角落的小喇叭里传出一个优美的女声。
“恭喜您进入下一环节。”
她还放圣诞节时才能听到的欢快音乐给我听,我问她能不能给我来点吃的,实在没有,来支烟也行。
四周亮起灯光,空荡荡的四周并没比被黑暗充斥时好到哪里去,天花板很高,墙壁很远,没有窗,只有几根排气管道连在天花板上。有一扇门,在明亮的白光下泛着青色。
我站起来,靠在擂台的边柱上看。门被缓缓推开,我先看到一段斜斜的影子,接着看到身穿白色西装褐色马甲的男人。他在抽雪茄,时不时嘬一口,眉毛又黑又弄,眼窝深陷,有双漂亮的绿眼睛。他的黑发涂得油光光的,紧贴着他的脑袋。
“这里是哪里?”我问他。
“下来吃点东西吧。”他走到擂台下面,向我招了招手,面带微笑。
“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人呢,死了吗?”
“还活着。”他的手背向身后,我警觉地退后,他把雪茄夹在嘴里,朝我比了个“放心”的手势。
他从身后抽出了我的枪,“这把枪送到了我手上,费了番功夫找到了运货的人,听说枪的主人在这里。”
我点了点头,“你找我有什么事?”
“珀西在哪里?”他忽然变得直接,我摸了摸肚子说:“我想先吃点东西。”
“好的,我可以带你去吃些东西,但是,不要反抗。”他向我伸出手,“我叫布鲁斯。”
我和他握了握手。我当然有反抗的念头,可我现在饿得快晕过去了,所有一切疑问都被饥饿感推后,只有填饱肚子后我才有思考和逃跑的力气。走廊上有两个持枪的警卫打扮的人跟着我和布鲁斯,我原以为枪口只会对准我一个人,可我错了,持枪的两人中一个瞄准的是布鲁斯。
这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第十章
我和布鲁斯从门牌号为“34”的房间一直走到了“1”号房。我们在两个持枪人的注视下踏进了1号房边样式复古的电梯。他们没跟进来,这地方窄得只能容下两个人。布鲁斯耸着肩膀说他可费了不少钱才把我从赛场上弄下来。
我捂着肚子靠在电梯边不说话,我没力气追问他,感谢他,只好对他挤出一个微笑。
我们到了地下三层,布鲁斯拉开铁栅栏,比起刚才极具现代感的白色走廊,地下三层看上去更像是经常发生灵异事件的老派旅店。这里的房间依然拥有自己的门牌号,布鲁斯把我带到了8号房。
房间被打造成书房的样式,书桌,书橱,沙发,茶几,一样不差。艾伦·托马斯已经在里面了,他坐在书桌上吃牛排,他看到我,对我竖起拇指,眼神瞥着面前的电脑屏幕说:“你刚才表现不错。”
“你要吃些什么?和他一样?”布鲁斯扯开衬衣上的两颗纽扣,坐到沙发上,拿起了矮桌上的电话话筒。
我点了点头,走到艾伦·托马斯边上,抢了他的西蓝花和胡萝卜。
“要吃块肉吗?”艾伦·托马斯拿餐巾抹了下嘴角,表示我可以从他嘴里拿一些肉吃。
我没心思搭理他,拉了张椅子坐下。
“别垂头丧气的,我们还没死,这个世界多美妙。”
我对他动了动手指,他会意地把电脑屏幕转了过来,那上面正在上演另一场生死对决。屏幕下方还有显示胜败赔率的数据和下注金额。我大概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世上就是有无聊的有钱人喜欢看别人自相残杀,作为他们的余兴节目。
“这是全球连锁的业务,C城现在可还没有,要在那里弄一个一定很刺激。”艾伦·托马斯兴奋地冲我眨眼。
他一定不是一个好商人,即便他和有钱,无聊这两个词有着密切联系,可他怎么就没想过,C城几百万人里也就能出他这么一个奇葩。其他有钱人不是想着怎么变得更有钱,就是想着怎么让别人变得没钱。无聊的人的确有大把,可他们都没钱。
“我们为什么会被送来这里?”我回头看了看布鲁斯,他把雪茄架到了烟灰缸上,四仰八叉地靠在沙发上打哈欠。
“我稍微打听了下,有个女人去酒店捉奸,结果捉错了人,就顺便把你们卖给了俱乐部,换了点车马费。”布鲁斯翘起嘴角笑了笑,他的长相邪气,眉眼风流。我继续问他,“我的枪怎么会到你手上。”
布鲁斯耸了耸肩,“这你就别管了。”
艾伦·托马斯吃完了最后一口牛排,插嘴说,“不是你的枪,是珀西的枪。”
既然他什么都知道,那就换他来告诉我吧,布鲁斯和珀西是什么关系,他找我们要干什么,还是要我现在就把他杀了珀西的事告诉布鲁斯?
我蹬着艾伦·托马斯看,要不是我实在不喜欢生吃人肉,我他妈早就一口咬断他的喉咙给自己充饥了!!
“你的牛排到了。”艾伦·托马斯指了指我身后,推着餐车的服务生给我送来套餐。龙虾肉沙拉,菜汤,牛排,蓝莓芝士蛋糕,甚至还有一杯红葡萄酒。他把它们摆到书桌上,递给我一条紫色的餐巾。布鲁斯给了他一些小费,这时电脑上的战斗已经停下,换上了屏保画面。
是耶稣,躺在十字架上,没有被钉上钉子,看上去十分慵懒的耶稣。
我在哪儿见过这样的耶稣,哦对了,餐巾上也印着一样的花纹。难道是这个俱乐部的标致?
我决定先大吃一顿后再继续回忆。布鲁斯问我们珀西现在在哪儿,艾伦·托马斯给我使了个眼色,我现在才懒得揭发他的杀人罪行,等我吃饱了再来好好陪他玩儿。
“在狄波拉见过几次,说过几次话,后来我们就越狱了。”
“那把枪是哪里来的?”
“越狱的时候从监狱长的办公室搜出来的。”艾伦·托马斯好奇地问他怎么知道这把枪就是珀西的。
“枪托上有血珀西的名字,就在雕花的下面,非常小,但是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布鲁斯抚摸着枪托,遗憾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珀西从里面出来了。”
“他在里面过得挺好,像个国王。”艾伦·托马斯笑着说道。
他死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像个国王。
“对了,你们在里面认识两个叫艾伦和迪兰的人吗?”布鲁斯在空中打了个响指,坐直了问我们。
艾伦·托马斯保持着他的微笑,摇了摇头,“不认识,你找这两个人干什么?”
布鲁斯让我们不用在意,还说既然我们认识珀西,看在珀西的面子上过会儿就送我们离开这里。我咽下最后一口红酒,布鲁斯在这时问我们叫什么。
“我是卡洛斯,”艾伦·托马斯介绍了自己后,又接着介绍我,“这是卡尔。”
卡尔这名字听上去真是蠢弊了!!!
布鲁斯为人友善,尽管我们没给他帮上忙,可他还是按照说的那样把我们送到了外面。因为电梯容量的关系,他带着艾伦·托马斯先去了停车场。我在走廊上等电梯,顺便回味口感醇厚的芝士蛋糕。这时我看到了一个小女孩,大约六七岁,从一扇门里走出来,右手抓着她的洋娃娃,左手拿着一封信。她朝我走过来。
“您好,先生。”她非常有礼貌地和我问好,我对她笑了笑。
她长得比她手上的洋娃娃还要漂亮,可惜眼神太冷,像尊精雕细琢的冰雕。
“您要去哪层楼?”
“地下一层的停车场。”我说。
“太巧了,我也要去那儿。”她抱着洋娃娃,用双手把黄色的信封扣在娃娃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