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块)。身旁笔直的大树向后退去,可感觉上紧跟我的脚步,张牙舞爪要来抓我。我往后看了两眼,没看到有人出来
,渐渐放慢速度,大概二十分钟后,我总算走出了狭窄的林道,看到了一开始见过的白色建筑和黑色大铁门。几个凶悍
的保安正在门口比划着什么,而小房里的那一个则在冲电话说些什么。门外有辆开着大灯的车子,刺眼的白光让我怯步
。我走进了几步,听到了这样一句话,平稳且强制,“给你们老板打电话,说艾平达有事找他,不能不见。”
我这才看清楚门外车前的人是谁,艾平达竟然跟来了。他冷着脸倚靠在他的新车前,不慌不急和保安交涉。他可能看到
了我,轻声“呀”一下,大声道,“你在那里等什么,快出来。”
屋里接电话的保安一声大吼,“抓住他,抓住那个小子——”
他的同伴则有点困惑地反问,“哪一个?”
“那个!就是那个!”
焦急万分的保安一边跑一边乱戳乱指,连我都搞不明白他要抓的是我还是艾平达。剩下的几个人也不耐烦地问,“到底
哪一个?!”
可能是碍于艾平达的身份,他们不敢有所逾越,站在那里等待进一步更明确的指示,可惜下达命令的人是个笨蛋。我不
理会他们,抓了艾平达就往车上钻,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有私奔的快感,催促着发动车子要走的艾平达,“嘿嘿,咱们
走,快!”
艾平达骂道,“你还有本事笑,我回去一定要好好罚你!”
他把车子开得飞快,我看看后视镜,没车跟上来,我放心了。有点空闲问道,“你怎么跟来的?我没来得及告诉你。”
“你破门而出还不关门明早宿舍丢了东西看你怎么赔。”
这话就不对了,我出来的时候明明把门合上了,他们用词很夸张,我有时候不计较,但出了问题又该怪谁呢?
“打烂的玻璃你要负责赔,听到没?”
“什么玻璃?”我想不出自己干了什么破坏性的事情,不好的预感再次出现。
艾平达不吭声了,抓起身旁的电话,“喂?嗯,怎么样?你为什么——我把他带走了,你要怎么样我不管,他是我的人
,什么?好,看看你的手下能不能抓到我。嗯,来吧,怕这个字,我从小就没有学会,哦,我不怕,你去吧。咔嚓,嘟
嘟嘟嘟嘟嘟——”
我一听就知道是林轩的电话,他们两个都很冷静,仿佛在说家常一样。林轩其间说了一句,你要是不把人给我送回来,
你爷爷就死定了。我有点害怕他来真格的,可艾平达胸有成竹道,没事,他可以杀任何人,就是不敢杀他的爷爷。我不
能理解,后来钟秦告诉我之间缘由后,我还在想,林轩还是有点人性的。他只有99.9%的恶棍血统。
艾平达的车过了收费站,又绕了一圈从省道再次往和浦方向开去,我心提到嗓子眼,惊呼,“你难道真要把我送回去啊
!”
艾平达瞥我一眼,“怎么,知道害怕了?”
我不愿意回答是,所以转过头去任他决定吧。我就是个小老百姓啊!别用你们的无畏来衡量我的胆量,你们有靠山,可
我没有。看我沉默,艾平达竟然笑了,他推一把我的肩,说道,“你忘了,我是你的宿舍长。保护你是我的责任。”
这个时候,天已经亮了,和浦镇热闹起来,仿佛昨晚发生的事情也随着黑暗的退去而变得遥远,我心情很快稳定下来,
跟着艾平达找了一家农家小院休息一会儿,吃点随便的早饭。你别看艾平达出身不凡,但对粗茶淡饭一点都不挑剔。我
们坐在别人的小院子里不知在等什么。七点多的时候,我身上的某一部分突然剧烈颤动起来,我低头看去,是林轩给我
的专用电话。我掏出来问艾平达怎么办,他仰在软椅上说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显然,我没那个勇气挂他的电话,要是被他追究我会死得很惨。所以我唯一的选择就是——接起来。
“你在什么地方?!”
“和浦,和浦……”抱歉,艾平达,我把咱们俩都出卖了。
“你别骗我!”
“我没有啊,我真在和浦镇上。”
“你再给你个机会,告诉我你在哪儿!”林轩那边有东西碎了,他真造孽啊,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双宋代超级珍贵上周
才拍回来的瓷瓶,他一挥手就把文物给毁成了一堆废料。他充分显示了他的愤怒,可我没有骗他,我真没有!
“和……和浦……”
啪——他把电话摔了。我手里的电话被捏得发烫,我也想把它摔了,但我可能会因此赔付巨额的费用,所以我很理智把
它收了起来。艾平达眯着眼睛深深吸了口气,问道,“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吧。”
“嗯。”我是这么认为的,可林轩完全不这么认为。
“明天我来想法子。”艾平达呷口茶,缓慢的语调里充满了疲惫,“钱我已经给薇彩了,她不会再来烦你。你的奖学金
明天就能拿到,我到时候给你。”
我很想感谢他,可我说不出口。我只能用我愧疚的眼神告诉他,顾怜生虽不言不语,但却知道感恩,这笔恩情我记住了
。不过呢,我们都没有料到肖薇彩的难缠程度超乎想象。这个女人有被虐癖好,心理疾病很严重。
“呵,咱们等着他来抓人吧。现在好好休息,不然没有机会了。”
艾平达苦笑着伸个懒腰,他在埋怨我对林轩说了真话吗?我不够义气,我是个胆小鬼,我很自私,这都是真的。可我还
有别的办法吗?过了会儿,艾平达睡着了,我进屋请大婶给我一条薄毯子,树下,我摘去了他的眼镜,发现,艾平达的
睫毛在颤动,像才长出柔嫩羽毛的小鸟,在没有安全感的时候会瑟瑟发抖。
我很累,却无法入睡。现在唯独不拖累艾平达的方法就是让他走。我想了想,从他手机里查到了钟秦的号,到外面的公
共电话那儿,想叫他来接自己的表哥。
我把事情经过大概说清楚了,钟秦沉默了半晌,只说道,“你现在一定要呆在他身边,顾怜生,你不能现在离开,无论
发生什么。”
我有预感,钟秦的话是正确的。所以我乖乖回去了。上午九点半,大婶家的门被砰一声踢开,几个满脸横肉的黑西装闯
了进来,大婶被吓坏了,躲在屋里不敢出来。林轩冲进来,左右看看,终于在院子里唯一一棵大树下看到了我和还在熟
睡的艾平达。他奋力迈出一只腿,突然想到什么,整整衣服,作了个手势。赤青立刻吩咐人清场,可怜的大婶被人架了
出门,她觉得大难临头,哭成了个泪人。但她刚一出门,赤青塞给她一叠钞票,她的哭嚎戛然而止,迅速把房子让给了
这帮恶人。
林轩一步步逼近,我紧张地瞅着艾平达,他为什么还不醒来,我一个人招架不住啊!
“你还真在和浦。”
“我,我哪敢骗您呢……”
“他在干吗?”
“他,大概昏迷了。”我没从林轩言语间感应到任何危险信号,不安稍解,心想,既然是我连累了艾平达,那么这件事
情就我自己来摆平吧,我能做的似乎也只有这个了。
“你在干吗?”
我一愣,不知道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我问你呢!”
“我,我在等您……”我的眼神飘忽不定,这下糟了,我晓得他现在在干什么:找个借口发怒,或者找个借口杀人。可
他这样的人,还需要找什么借口吗?
“嗯?”
我汗流浃背,今天太阳真大。我抹抹汗水,一张脸都要化成汁水了,我再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理由不让他生气,我恨自
己没有那么一点勇气不畏强暴像个真正的无产阶级豁出去大不了就是死了!可我不能接受自己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莫名
其妙死掉。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一点点悲怨,我尽量回忆自己可怜的身世,我要表现得非常卑微顺从。我的刘海儿贴
在了光洁的额头上(请别嫌我恶心,我不想这么描述自己,但这是真的,我青春期了可没有遭遇青春痘,我的生命中缺
少春天,你们明白了吗?——怜生注),眼睛因为那段惨绝人寰的回忆而变得氤氲湿润,全身因为深感委屈和不公而轻
轻颤栗,我仍然在笑,笑得非常曲折。
“我在等着和您见面呢,咱们今天,今天不是还没有见面吗。现在就去拳击场?”
这下子林轩就不好抓我小辫子了吧。这真是个让他找不到任何漏洞的,异常动人的理由(谎话),这样深情款款,还是
出自一个男人之口,无论谁听了都会有一种身为强势者的满足感:他们很轻易征服了一个同类。
现场沉寂了十秒钟,我看着林轩的眼睛以示自己的忠诚和无辜。他挺拔的身上那无形的戾气慢慢被阳光吞噬,他再次变
成了一个普通人,我这样不露声色的示弱让他非常满意。
“嗯,你现在跟我走。”说完林轩转过了身子,清冽的嗓音让我确信,我和艾平达都安全了,今天会怎样我不知道,但
有一件事情我五分钟后就明白了,我很快就偿还了艾平达的恩情,真的很快。
我跟在林轩身后走出门扉时,回头看了一眼艾平达,惊讶地发现他睁着眼睛看着一步步离开的我们,他嘴角那若有若无
的一点笑让我有点痛心,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他一直醒着,他一直是清醒的。
还是晚上那辆黑色的长车,我从列队整齐的保镖?中间走到车门前,感觉到的是两栋高耸的墙,给人无尽的压力和强制
。背后的阳光灼伤了我的背,乳白色的衣服开始变黄,黑色发烫的车壳令我窒息。而那里面回荡着的气息已经将我推向
了未知的深坑。我从车窗看出去,那个大婶在美滋滋一次次数着钞票,她有着和我大伯母一样的神情,一点点羞臊卑微
的幸福。
车子启动了五分钟后,林轩霸道靠在背椅上的身子微动一下,他一直盯着我看,直到我浑身发毛手脚冰凉后他才仁慈地
放过了我,收回了大胆毫无顾忌并且内涵复杂的眼神,从身旁的小冰箱里取出了一瓶葡萄酒,在我面前晃晃,“要不要
来一点?”
“不,谢谢,我不渴。”我回答的方式像蹩脚但非常礼貌的英语,庄重并且无懈可击。
“酒可不是用来解渴的。”林轩笑话我的老土,他甩给我一瓶贴着外国商标的苏打水,“是用来解乏的。”
他在提醒我他很疲惫,而且造成这一切的可能是我。那会儿他就没有精神头强暴我,比起这个,睡觉更加舒服和富有成
效。我感到愧疚,但很快我把这个念头抛开了,我不能同情一个明显的坏人。
“喂,你今天救了艾平达,回去记得跟他讨赏。”林轩如是说道,沉冷的表情,残忍的眼神,较之他发狂时的模样更令
人心生寒意。我没敢仔细看他,我确实慌乱了。
“他在装睡,你发现了吧。”
别提醒我了。
“他救不了你。”
钟秦已经猜到了这个可能。
“我来这里有两件事,不过我只做了一件,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我继续等他把话说完。可他全部的兴趣都在品尝红酒上面,说话的方式漫不经心,像在自言自语。
“第一件,带你走。第二件——杀了艾平达。”
我迅速将他所说的毫无逻辑关系的话连成线,像在做一道真相残酷的排序题:林轩知道艾平达把我接走了心生杀意,艾
平达自知无法帮我甚至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我的行为救了他也救了我自己,林轩放过了我们两个。我没有吓唬你,请记
住,林轩嘴里没有威胁。但有两句例外:1,我要杀了艾家明(艾平达的爷爷)2,我要强暴顾怜生。
林轩慢慢品完了一杯酒,便歪头保持着手脚大张开的姿势睡着了。我坐在窗户底下,无聊地笑,酒是用来催眠的,我错
了,你也没有对。车子开得很慢很稳,在高速公路上悠闲随性地前行,偶尔路过的大货车像是知道林轩在睡觉,声响消
失了。我很累,可我依旧睡意全无。我注视着每一辆反方向飞速闪过的车子,那里面的一辆里,有钟秦,我似乎有点清
楚他叫我不要离开艾平达的原因了,我在那儿事情还会有转机,但我走掉的话,艾平达……他自己也说了,林轩不会杀
他的爷爷,别的艾氏成员和我一样,至少在林轩眼中是一样的。齐琪说错了,钟秦不是一个除了四肢发达外哪儿都非常
简单的人,他的深谋远虑都在心里,有时候可以知道的只有我。
马上就要九月了,秋天是我最喜欢的季节,在凋零中挣扎的生命因此显得美好而神圣,在它们短暂生命的尽头,是永生
的光芒,是生生不息的轮回,以及绵及时光每一处行止的,思念。
第七章
关于林轩的这部分故事结束了,我不想再写他,因为他让我的生活不再真实,就如那位见义勇为和叛善投恶的速度同样
很快的大婶说的:那就像是在演电影啊!你们是在拍电影吗?!那个黑老大好帅啊,下次再来啊啊啊啊——
关于合约的事情,上一章的标题已经告诉各位了,不记得的就回去看看。事情到这时该结束一段时间,林轩的忙碌期似
乎在配合着我的校园生活,九月一日的开学典礼上,我看到站满整个体育场那密密麻麻的人,他们真切的气息让我忘却
了林轩带给我恐惧。林轩在最后两天都没有下狠手打我,他很忙,我们见面的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在睡觉。
好了,我们不提他了,不然作为另外主角的钟秦醋坛子会把全世界给淹了,咱们原谅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吧。
还有一件事我需要说明一下,那日我回到宿舍发现,玻璃门确实烂掉了,但绝对不是我造成的,我吃个哑巴亏赔了钱。
看门的老大爷脸上是超越了他年龄辈分的,本不应该存在的愧疚。我知道他清楚是谁弄坏了这扇门,那晚他不知道给谁
留着门,违反规定这个秘密只有我来给他背黑锅了,为此我向艾平达递交了一份情真意切的检查,长达2万字。但这件
事不会结束,真凶一定会浮出水面,在那之前我静候以观。
艾平达曾说要排演话剧,我当时很忙忘却了这件事,后来和周围的人相处十分不愉快,也没人和我商讨,直到我从林轩
的阴影下恢复过来后,钟秦才告诉我:顾怜生要参加话剧演出。
“谁报的名?”
钟秦自知理亏,埋着脑袋玩游戏装傻。我不吃这套沉默战术,果断拔掉了电视插头,他还未存档的游戏被我毁了。
“你,你要气死我!是我报的怎么了!大家都要参加,你刚好不在啊!后来你那么多麻烦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而已。”
还振振有辞起来了。我将他推到旁边的沙发上,凶狠地瞪着他,手里的吸尘器“突突突”非常让人心烦,“我没那份闲
心,况且时间来不及了,我不去参加!”
“这叫什么话,你可是剧中重要人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