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夏蝉鸣+小剧场+番外——viburnum
viburnum  发于:2013年05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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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对,汤骐汤骐,这回忘不了了。”傻笑着,我看着他回馈给我的温暖的表情,觉得盛夏的光热和空调的冷风中和了,瞬间

成了春和秋的轻盈温软。

我觉得自己傻,很傻,时隔那么久还是会因为他只言片语哪怕一个眼神心跳过速,然后我又觉得很悲凉,他还是他,却又已经

不再是他,他有了个儿子,他终于过上了他当初跟我说的那种“正常人的生活”。

“你是往前迈了一大步啊~”带着假笑叹了口气,我撇了撇嘴,“就我,还跟原地转悠呢。”

“怎么会,你不是世界各地都走了一圈了吗?跟你表弟。”

“啊,走是没少走。”

“而且你还开店了。”

“开店也不能说就是进步啊。其实应该说是退步了。但凡我上进心更大点儿,还跟着王朕混呢。”

“兴许是过了玩儿命的年纪了。还是踏实点儿好。”他说的挺认真,不带有什么微讽刺的意味,可年纪之类的说法,还是让我

心里一紧。

停顿了几秒钟,定了定神,我低着头,看着面前光滑的桌面哼了一声。

“其实,我过的还是以前那种日子。”

“以前?”

“嗯,咱俩小时候。”

我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三个字让他敏感起来,但那略微睁大的眼很明显的泄露了某些念头。

这些信息让我突然有了一种欺负人的冲动。

我说,对啊,还跟咱俩小时候一样,我还是会臭显,穿着几万一身儿的西装满大街溜,开车专挑新手挤兑,在圈儿里名声也不

怎么样,好多人都知道开店的叶桅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听着,起初淡淡的无奈的笑,后来,就略微皱起眉来。

“干嘛这么说。”

“事实如此啊~我没长性,玩儿够了就走人。”

“玩儿……”

“咱俩分开这些年,我可能把‘发泄’俩字儿给诠释到极致了。”带着颓废的味道描述着自己,我在他似乎理解又似乎仍旧迷

惑的目光中盯着他看,然后突然抬手搭住了他的腕子,“那会儿死追着你不放的叶桅,这么些年,早就‘学坏’了。别跟我说

你都没看出来……”

第五章

汤路遥甩开我的手,那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我暗暗的骂了句“操”。

我没骂他,我骂的是我自己。

他还是讨厌我接触他,从当年我强迫一样的亲他,到现在,他始终不堪忍受我的接触。就好像摸他一下儿,就立马能让他感染

什么最可怕的病菌一样。

“艾滋病不通过皮肤接触传染。”点燃了第二支烟,我皱着眉,略微抬起头,用自上而下的视线扫过他的睫毛。

他抬起眼皮来跟我对视了,用那种好像受了什么屈辱的目光。

“我没说你是……”

“说不说的有什么区别。”侧过脸,我哼了一声,“你还是挺恨我的吧。”

“我……”

“不是‘挺’,是‘非常’?”

“……没有。”

“是,当初是我不对,我不该逼你。”

“这话……”

“啊?”

“这话你当初说过了。”

“……”

“……说过好多次。”

“……”

“我没忘。”

“……”

“我不恨你。”

“行了。”摆了摆手,我不想让他再说下去了,那种隐忍的委曲求全让我不堪,让我觉得又回到了霸着他占着他和残忍到让他

窒息的那些言语。

盛夏,午后,什么路过的闲人车辆我都没管,我就那么站在他门口,拼了命的敲他家的门,拼了命的喊。

我说汤路遥你给老子滚出来!老子亲过你摸过你,你从头到脚都是我的!你以为你躲得过?!你他妈就是搬到天边儿我也找得

着你!!!

狂犬吠日一般,我喊得要多嚣张就有多嚣张,然后,我被从家里找过来的二弟和三弟一起生拉硬拽拖回家。

再然后,我被父母关了禁闭。

我觉得自己是个亘古未有的废物,我让到嘴的鸭子飞了,我亲手放了他去过正常人的生活。我从没那么后悔,那么无力过。好

像我家的权势和金钱都对他不能造成半点打动,他一门儿心思只想娶妻生子,娶个终究跟他离了婚的妻,生个吃他喝他吸干他

所有血汗的子。

他结婚的消息,是在他家所在的那条胡同拆干净了之后传到我耳朵里的。

然后我满脑子回想的都是我被关在家里,还盼望着他能回应我半点消息时候,那种绝望中的希望。

我让二弟给我捎信儿,我说,帆子,你跟汤路遥说,你就说我混蛋,我不是东西,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跟他家门口瞎

嚷嚷让他因为我丢人现眼。我对他是真心的,一万个真心的!只要他点个头,我抛家舍业跟他在一块儿!!

二弟叶帆皱着眉看着我,默默点了点头。可他没带来有意义的回音。我让他把更恳切乃至低贱的话传过去时,他只是红着脸推

开我,然后说那么恶心的话,就别再让他传了。

我扑上去想揍他的时候,拦住我的是老三叶舷。他说大哥!算了!爷爷心脏病都快犯了!爸妈说再这么闹就把你送到外地去!

你就消停会儿吧!!

我不想去外地,我不想去海角天边,我想死守在这儿,我想把汤路遥抓回来。

那段时间,我开始意识到,汤路遥有多恨我。

不懂事的儿童时代,我跟他炫富,我告诉他我家有这个有那个。他一定认为这就是最无耻的炫富了吧,就算我本意是想把他吸

引到我家里来。

无知的少年时代,我用语言伤害他,我硬让他点头承认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只想把他拘在我身边,而他怎么不可能将之

当成是一种伤害?

至于青年时代我一时兴起,愣是发狠儿的把他压在车里亲吻的事儿……大概只能说,我是自找,我逼着他恨我,这是最伤人伤

己的自找。

“我还记得那会儿……我……”卡了一下,我刹那间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不敢说的了,极短的时间内涌起的几十年的沉淀,

让我觉得只有说出来才是解毒的唯一办法,“我那会儿,跟你在车里,我是一时冲动,可……是当真的。”

他看着我,像看着罪犯的最后自述。

我说,我都是当真的,喜欢你,亲你,逼着你跟我好,都是当真的。我知道你不是gay,不对……应该说,我觉得你可以跟我好

,但你自己排斥当个gay。你的理想比我现实,有个家,养个儿防个老什么的……可我做不到,我骗不了自个儿,我就是喜欢男

的,这男的就是你。从十来岁我就认定了喜欢你。到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可能变味儿了,可能根本还没有。我觉得咱俩

又遇见,就是老天拿我开涮,也拿你开涮,我这些年很少回北京,爸妈表面上是慢慢儿接受我了,实际上,全是托叶帆跟叶舷

的福,他俩结了婚有了孩子,孩子又都争气,让我爸妈才不至于脸上无光。要说家里唯一一个理解我的,是我表弟王朕。他理

解,因为他也是圈儿里的,可他比我走运,至少我姑姑姑父能认可自己有个同志儿子。更何况,王朕他妹孝顺,又嫁了个有能

耐的老公……我呢?小时候只知道自己活着,年轻时候只知道活着得为自己,出国这些年,不知道为谁活着,然后现在……又

遇上你,我才觉得,好像活着不活着,也没有什么太大差别。

我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我被汤路遥打断了。终于被他打断了。

“你别这么说。”他皱着眉,恨铁不成钢似的摇头,“你比我强。”

“哪儿比你强了?”我苦笑,“你用得着每三个月就查一次得没得花柳病吗?”

触电一样的眼神持续了几秒钟,汤路遥叹了口气。

“你用得着为儿子的学费发愁吗?”

“你……”

“我爷爷是清官,清到什么都没留下,我爸下海失败,他从生意场逃出来的时候,家里快要什么都没有了。这些你都知道。”

是,我知道这些,就是因为这些,我才无耻的笑谈一样的说要养着你。这又构成了一条伤害。

“后来我结婚,喜事儿还是我大伯给操办的。再后来我离婚,汤骐他妈……我把什么都给她了,就为了换个儿子给我留下。可

我没有一天不觉得自己欠儿子的。同学里,他永远都是最后一个有随身听,最后一个买手机,最后一个换电脑的。你看见我开

的车了,那是单位的,我临时借出来接一趟儿子,又得跟头儿赔半天笑脸。我不愿意这么过日子,可……不这么过,我还能怎

么过?”

“你……孩子都那么大了,你不能让他自己坐车回去啊。”我愣了一会儿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路上出危险怎么办?现在社会治安……”

“哎哟我操……”低下头抹了把脸,我觉得自己没话可说了。

“我想让汤骐多享受点儿,想让我们俩都多享受点儿,可那都不是我力所能及范围之内的事儿。他今儿说爸我想这样,明儿说

爸我想那样,他每次一说想要什么我就心惊胆颤……”

“你就不能干脆说不给?!”我有点儿急了,似乎被他顺理成章带入了距离最初的话题很远的套路里。

“不给?”他笑了,笑容里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骄傲,我这才理解,那骄傲是硬装出来的,“不给,你不觉得欠的更多?”

“要是我,绝不那么觉得,我养儿子,儿子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住我的,谁欠谁啊?他欠我才对吧!”

“那是因为你没有孩子。”用无奈的眼神面对着我,汤路遥继续着浅淡的笑,“小时候,他听话极了,这些年,我觉得他脾气

越来越像他妈。我快应付不过来了。”

“那就干脆让他自谋生路。”

“啊?”

“王朕十九岁就‘天才设计师’了知道吗,他这些年给家里的钱不计其数,那都是他凭本事自谋生路来的,他行,凭什么你儿

子就……”

“汤骐不是王朕,他不是天才!”有几分焦躁的说着,汤路遥两手微微攥了拳头,“他遗传的是我的头脑,一般得很,能到现

在这样已经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了!”

“你……你别激动啊……”我不知道是该笑着安抚,还是该惊讶着退缩,从没听他说过这么多也许原本不该跟我说的私事,我

感觉自己格外的消化不了。他大概也意识到这一点了,低垂下睫毛,他沉默了好半天,才最终苦笑着又一声轻叹。

“不好意思,我本来不该跟你说这些闲话的……可不知怎么了,大概是……一看见你,就失控了吧……真的,全都失控了。全

都乱了……”

第六章

再次被我握住手的时候,汤路遥没有挣脱。

他就只是低着头,好像忍辱负重一样发出一声有点儿悲凉的笑声来。

悲凉到让我突然觉得自己这是趁火打劫。

“别想那么多了,你谁的都不欠。”终于抬起手,很轻很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背,我彻底收起了所有期待一样的目光。

我不敢从他身上奢求什么更多了,如果说之前的波动纯属重逢之后傻×一样的亢奋,那现在,这股子劲儿差不多该过去了。

何必呢。

又不可能有什么结果。

大起大落,真的是大起大落,情绪上的动荡都藏在波澜不惊之下是多痛苦的一件事儿,想必只有亲身体验过的人才能领悟。人

类有多虚伪有多假,隐藏欲望和渴求就有多容易。可能我还真得庆幸了,因为我心里觉得疼,觉得别扭,所以,也许我还真没

虚伪做作到不可救药吧。

那天,又呆了一会儿,汤路遥说他要走了。

我没阻拦,也没送他,他不让。

好吧,不让就不让。你走你的,我留我的,只是,只是……

“回头找个机会,正儿八经聚聚吧,吃个饭什么的。”站在门口,我这么问他。

“北京饭店还是香格里拉?”他笑着问我。问得我一愣一愣的。

我想要是想当年的我,一定会抬起手来捏他鼻梁或者揉他头发,大大咧咧牛逼哄哄的说句“你还知道香格里拉呐~?”

可现在,我能做的,只是撇撇嘴抬一下眉梢,告诉他,我去不起这些地方了。

“咖啡屋生意做得有起色之前,我还真不敢奢侈了。咱俩就找个家常菜馆儿吧,离你家近点儿的。”抓了抓头发,我提议。

“好。”他点头,“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成,反正电话也留了。”

“嗯。”

短短的一段沉默之后,汤路遥走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瘦削的背影消失在胡同口,突然觉得他可能再也不会出现了一样。就那么消失在尘凡里,像是要进入一个

我摸不到的轮回。收回视线,又像是一切都没变,胡同对过儿街坊种的茑萝从院墙里头攀援出来,丝丝缕缕挂在灰砖墙上,开

着细小却醒目的五角星形状的红花。土黄色的蝴蝶飞过,晃晃悠悠落在我门旁的冬青树叶子上。时间都停止了,世上只剩了我

一个人不明所以不懂发生了什么。

“三叔~这客人问老前门那套铁盒卡片有没有单卖的。”叶一洁从屋里喊我。

如梦方醒走回去,我冲着那又管我叫三叔的小子比划了一个“枪毙你”的手势,便只顾着提起精神招呼客人了。

唯独,触摸过汤路遥略显干燥肌肤的手,直到夜深人静,都不曾忘记那一瞬间的温热。

这种强烈的存在感让我睡不着觉,凌晨一点,胡同里安静到极限时,空调吹不走燥热烦闷的屋里,我裹着毛巾被,想着汤路遥

的面容,玩弄自己猥琐嚣张的玩意儿。

我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行为,我知道我下流到何等程度,但是我管不住自己的手。我隔着毛巾被反复揉搓,假装那不是我的

手,不是我在动手。这种假装让我觉得悲凉,却在想到悲凉二字时,突然从脑中闪过汤路遥那双眼。

我被罪恶感侵袭了很久。

然后,就在第二天,我仍旧不思悔改的拨通了汤路遥的电话。

我问他周末有没有空,如果有,一起出来吃个饭吧。

他犹疑了片刻,然后告诉我说,还得给儿子做饭呢。

“那就干脆把你儿子一块儿带来呗。难得吃我一顿,你可以告诉他尽管放开了吃,不用客气。”我开自己的玩笑,像个傻子一

样低声乐着,我听见他也跟着笑,然后,是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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