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夏蝉鸣+小剧场+番外——viburnum
viburnum  发于:2013年05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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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标签:青梅竹马 都市情缘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桅,汤路遥 ┃ 配角:汤骐,叶一洁 ┃ 其它:大叔

第一章

声音,味道,触感,都是具有欺骗性的东西。

这些飘渺的所在会蒙蔽你的感官,挑逗你的情绪,把你搅得心思烦乱,让你明明已经人到中年,又像个青春期未过的孩子似的

悸动起来。

……

我一度不喜欢听到熟悉的声音,不喜欢闻到尝到或是触摸到曾经无比亲近过的事物。我想,也许这就是我多年来一直满世界跑

,唯独不肯回北京旧居长住的缘故。

至少是缘故之一。

我是混时尚圈儿的。那个在进入之前曾被我嗤之以鼻的圈子,在进入之后,却给了我十余年的事业依傍。当初最失意的日子里

,表弟王朕一句建议,我就带着破罐儿破摔的决绝去做了助理。跟着他这个设计师跑遍时尚之都时,大千世界纸醉金迷也曾经

让我以为自己升仙了,或者至少是从过去中走出来了。可等到站在不惑的关口,我却日渐对繁华浮躁越来越心有余力不足,最

终主动又不由自主的,停下了发泄一般奔跑的脚步。

我突然之间想家了。

想北京了。

“大哥,你还是跟我去圣彼得堡吧,有我在,你连俄语都不用学。”收拾好行囊,王朕最后一次问我。

“不了,我得回北京。”抽着烟,看着对方的脸,我竭力让自己那嬉笑惯了的表情认真起来,认真到似乎都会显露出寂寞,“

见好儿就得收,懂吗。”

“那你打算炒股还是开店啊?”

“开店。”

“什么店。”

“黑店呗,比如……人肉包子铺?”吐出烟雾,我冲他做了个从童年时就颇具代表性的犯坏表情。

“你别闹了成吗,我这儿认真问你呢。”那个明明就比我小将近十岁却看似比我老成阴沉很多的设计师大人开始皱眉头。

“其实也就顶多开个咖啡屋吧。”

“挨哪儿开?”

“鼓楼。”

“不是后海?”

“后海恶俗。”

“咖啡屋才恶俗呢。”

面对表弟没辙的打趣,我只是撇了撇嘴。

恶俗就恶俗吧,不管恶俗的是咖啡屋,还是我。

上了几分年纪,就算没有老婆孩子家庭琐事,总归还是受沧桑所累变得沉淀了不少,突然间就是想安定下来,这是我的想法。

然后,在送走了自己血亲兼前老板之后,我直奔了已经看好了门面地界,并且跟房主谈得八九不离十的那处在胡同一角的小宅

子。

说是宅子,其实就是一间半屋子外加一个只能种一棵树停两辆自行车堆几摞蜂窝煤的所谓院子。不过我不在乎,因为在我脑子

里,这儿已经被构想了无数遍装潢了无数遍。

然后,在又花费了一整个春天真的把这儿变成了构想中的所在之后,我觉得,所有辛苦和计划外开销都是值得的。

小店铺名叫“记忆”,在初夏的光透过胡同里鲜绿的槐树叶子,滑过朱红色的雕花窗棂时,它开张了。

临时的服务生有两个。我二弟的儿子——叶一洁,还有他那个假小子一样的女朋友。两个孩子都是刚上大学,漫长的暑期开始

时,他们进了我的“家族企业”。

“三叔~!”性格总是蹦蹦跳跳的侄子突然跑进来。

“干吗!吓我一跳!”正对着电脑屏幕花花绿绿的游戏场景入神,那小子就出现了。

“您至于这么胆儿小嘛?”

“至于,这人一上岁数……哎我说你怎么又叫我‘叔’啊,你爸比我小知道嘛,你爸是我弟,我是你大爷。”

“我爸说了,谁先生儿子谁是家里大哥,所以说我三叔实际上应该是我二叔,然后您是老三。”

“你爹就是个不着调的二货,你就跟他学吧。”

“他是我亲爸爸,不跟他学我跟谁学啊,跟您学?离家出走?少小离家老大回?”嬉皮笑脸的孩子在我终于忍不住抬手的时候

更加嬉皮笑脸的躲开了,然后又突然认真起来朝我凑近了一步,“那什么,我得麻烦您个事儿。”

“说。”直觉告诉我,这小子又没憋好屁。结果怎么样呢?果然,他说有个死党正打算学车呢,胆儿小手潮脾气大,怕过不了

,让我找在驾校当教练队长的铁哥们儿多关照关照。

“照你这么说那就不该学车。胆儿小手潮脾气大……学了也是挨马路上画龙。要说你小子可真会给我找事儿啊,你说这大中午

的,我这儿饭还没吃呢,游戏正打得给劲……”

“您打的是游戏又不是‘飞机’……存盘呗。”小声嘀咕着,叶一洁在我真的动手要甩他后脑勺一巴掌之前就跑到前头的店面

里去了。

当天下午,我顶着太阳,拿着侄子给我写的他那个死党的姓名,直接去了驾校。

老朋友相见,不外乎就是寒暄一场,打趣一番,我说他胖了他说我老了,互相塞烟点火儿,抽了半根儿,才说到正题。

正题解决,跟着便是更不着边际的瞎侃和唯一能定下来的饭局。终于彻底完了事儿,听铁瓷一再保证给安排个最好的教练之后

,我准备离开。

可就在我刚拉开车门,脚还没迈进去的刹那,一个年轻的声音就猝然钻进我耳朵里。

“教练再见。谢谢您了啊。”

菩萨佛爷真主上帝圣母玛利亚。

那应该就是我最开始说过的感觉吧。声音,格外有欺骗性的声音!清脆,清晰,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声音,略带着一丝稚嫩

,披着成年男性外衣的声音。这声音和那个在我耳朵里徘徊了若干年从不曾消散,反而愈加明朗的另一个声音竟然可以相像到

这等地步!

下意识猛回过头去看,说话的,是个个子不算太高,身材偏瘦的孩子,看年龄也就跟我侄子不相上下,唯独让我更加愣在原地

的,是那孩子的长相。

平凡,也许可以说是平凡吧。平凡的眉眼,平凡的轮廓,稍显瘦削的脸颊和颜色偏浅的嘴唇,头发和穿着还称得上有几分入时

,但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这孩子的相貌,让我霎时想起了另一个人。

汤路遥。

汤路遥,我的发小儿,我儿时和整个青少年时代的伴儿,和我同一条胡同住着,共同分享了那么些年悲悲喜喜的,我最不愿意

与之分隔两地的那个人。

而眼前这个孩子,分明的,活脱脱的,就是个二十年前的汤路遥。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扶着车门戳在那儿,我自知那么盯着个路人看有失体面,眼睛却总也不配合大脑的命令,又或者也许我的

脑子现在已然乱了。我觉得我失去了一个中年人应该具备的所有镇定自若,变得焦虑慌张,像个临考的学生。

而那孩子,显然比我冷静。

“您有事儿?”瞅了瞅四周,发现我确实在看他,对方停下脚步,停下正要往耳朵里塞耳机的动作,皱了皱眉,眼里是本能的

提防和半大小子才会有的无所畏惧。

“哦,没有,认错人了。”遮掩一样的笑出来,我摆了摆手。

我嘲讽自己愚蠢,愚蠢到以为看见了当年那个永远在意自己衣着是否整洁,脸上是否有污迹,指甲是否干净的小孩儿,那个明

明有轻度洁癖却唯独不怕和我接触,反而追着我,非要和我一块儿爬树捉蜻蜓粘知了的家伙。

没错,那已经是远去的记忆了,远得像个梦,可以做,可以醒。

可是,就在我准备赶快逃离已经有了泛滥趋势的回忆,回到自己的巢穴里图个清静时,那些回忆的载体,却还是跟我狭路相逢

,不期而遇了。

一辆有点儿旧的普桑停在马路对面树阴下,一个穿着一身灰色工作服的男人下了车走过来。

那男人看见那孩子,叫了一声“汤骐”。

那孩子看了一眼对方,应了一声“爸”。

第二章

我又遇上汤路遥了。

哈哈哈!

对不起,容我大笑三声。

你说这人不信命成吗?显然是不成啊!

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该怎么形容呢?就好像万里无云的时候,你脑子里刚闪现了一个“雨”字儿,刹那间就山崩地裂电闪雷

鸣了。

你让即便在盛夏也照旧冰凉的暴雨兜头浇成了落汤鸡,然后又一脚蹬空掉进河里成了落水狗,等你再爬上来,天空又是万里无

云了,烈日当头,晒得你蒸发成了葡萄干。

身上都僵了,脑子都焦了,只有一颗心扑腾扑腾,上蹿下跳。

就是这种感觉。

那种在你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儿时,就已经干枯了的感觉。

而至于惊诧和惊诧之后的悲凉,都可以回头再说了。

我不知道我那种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快意和豪情都是哪儿来的。但总之,我藏了百味杂陈,给了个微笑,伸出

了右手。

汤路遥,你就是再不想见我,再烦我,再躲我,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当着你儿子的面儿,手,你总会跟我握一下儿的吧。

我想他一定明白我眼里的意思了,因为他也藏起了百味杂陈,他也给了我微笑,然后赏脸跟我握了握手。

掌心交叠的时候,温暖还是没变,就像当年分别前的最后一次体验。只是那只手多了沧桑,生了薄薄的茧,不再像小时候那样

柔软,像年轻时那么灼热。

“真没想到。”他笑了笑,侧脸小心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儿子,而后就卡住了。

“啊,可不嘛,造化弄人呗。”跟着应和了两句,我想办法摆脱好像枪炮后坐力一样的,重逢后的窘迫,“那什么,你还在那

厂子上班儿?”

“早就不是了。”轻轻喟叹了一声,他指了指自己工作服上还没来得及摘下来的胸牌。那是个社区服务的牌子,社区的名字我

没听说过,但总之,不是我们过去住过的地方。他说那家厂子关了,老职工提前退休,年轻职工合并到同部门其他单位,他不

愿意被大拨儿轰似的塞到别处,就在自己家的社区找了个电力维修的活儿。

“那挣得呢?比原来多还是少啊?”我干脆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多,可也没多多少。”又看了一眼儿子,他脸上有了几分辛苦为生者的骄傲,“不过,也够我们爷儿俩吃喝穿戴了。”

吃喝穿戴,我看你是都给你儿子吃了喝了穿了戴了。你一身儿工作服开着旧普桑,你儿子衣着光鲜手里捏着ipod。你黑了瘦了

,你儿子可是白白净净娇娇嫩嫩啊。

“那个,你现在怎么样?”他突然问。

“挺好。”我说,“前些年一直满世界跑,跟那谁,哎你还记得王朕吗?我表弟。”

“哦,记得。”

撒谎,你忘了,你怎么会记得他呢?你只见过他一面,那时候我们都还小,他更是小。你仅仅是在接我的话茬儿罢了。你仅仅

是在跟我客套罢了。

“算了不提他。”忽然有点儿焦躁,我抬手拢头发,迟疑了极端的片刻后开口,“今儿你是接你儿子回家的吧。那要不,咱们

找个时间再聊?可别说没空啊。咱俩可是发小儿,了解程度可不低,你要是找借口推辞我可看得出来。”

我连着说了一堆,不想给他半点退路,他沉默着听我说完,眼里有了像是不准备寻找退路的怆然。

“成,回头再聊。你给我个电话?”

“ok。”想着这就对了,我转身从车里储物格翻出来昨儿刚找人做好的咖啡屋卡片,拆开包装,捏了一张递给他,“我现在从

早到晚都在这儿呆着,你什么时候来都成。”

他接过卡片,低头看了看,好像要说点什么又没有,只是点头告诉我说那就到时候再说,便又安静了。

他用眼睛看着我的刹那,我只觉得,站在我面前的,还是那个二十年,不,乃至更早更早的汤路遥。我话多,他听着,我话少

,他陪我沉默。我们俩在胡同口满是风化痕迹的石头碾子上坐着聊天。夕阳西下,家家户户门里窗里飘出饭菜香来的时候,他

就会先说一句“该回家了”,而后就是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等着我先跟他说“那明儿见”。

那时我俩都还只是没见过世面的秃小子,手里攥着粘知了的大竹竿,脚边儿罐头瓶里装着从小河沟子里头捞出来的蛤蟆骨朵儿

。听他说该回家了,我有时候会抬起手来捏他挺秀气的鼻梁,骂他一句“小吃货”。

那是一九八一年的北京。

那是我深爱着,离开了,并且永远也找不回来的青葱岁月。

然后,现在,他汤路遥又用那种等着我先开口的态度面对着我,用欲言又止的神色撩拨着我,我只想说,谁来砍掉我真想抬起

来再捏捏他鼻梁的手吧……

那天,我只是再三叮嘱了他一定要来找我或者给我打电话之后,就和他分道扬镳了。他儿子用那和他一模一样的嗓音跟我说“

叔叔再见”时,我笑着点头,却没有再恍惚以为看见了年轻时候的汤路遥。

果然还是不一样的。

就算过了那么些年,就算上了些岁数,他仍旧是他,他的最细节的东西,只属于我们之间,只属于我们那个年代的东西,是这

个十七八岁的小子身上不可能有的。

汤路遥表面上变了,然而,真的从骨子里保持着原样。

从驾校回到店里,我一路上心里翻滚浮沉辗转跌宕,我想了好多能想的不能想的,过去的没发生的,后悔自己有好几句话没来

得及问,提醒自己如果他真的会来找我,有些话决不能忘了说。

停好车,进了店门,看有两三个客人在,我只是和叶一洁点了个头就回里屋去了。

洗了个澡,我光着膀子抽着烟躺在床上吹空调。

正是下午最热的时候,烫手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晃得我睁不开眼。不情愿的滚下床去拉窗帘,我刚拉好一半儿,那总喜欢突

然袭击的孩子就又跑进来了。

“三叔!”

“又干嘛?你就不会敲门啊。”拿开嘴里的烟,我冲他瞪眼。

“您又不是外人,哪儿来的那么些规矩。”臭小子冲我嬉皮笑脸,“还是说您真没打游戏而是在打飞……”

“有屁快放!少没大没小的!”

“得~有一客人问您还没往架上放的那套卡片儿多少钱,就是新做的那套青铜旧京的。”

“哦,上礼拜刚送来那套吧。”

“对。”

“五块钱一张,一套十张卖四十五。你小子以后别把还没上架的东西摆在外人看得见的地方听见没有。”

叶一洁答应着,嘀咕着“反正早晚也是个卖,看见又怎么了。”,转身走了出去。

我叹了口气,掐灭了烟。

换衣服,吹头发,我又回到了店里。

活儿还是要干的,都指望两个孩子太不负责任了。提醒着自己谁是店主谁是店主,我从幕后走到前台,让正在整理架子上各种

明信片的小姑娘先去歇会儿,我蹲在地上开始收拾那些卡片。

其实说实在的,开咖啡屋我有很大程度上是在从世俗角度考虑。鼓楼毕竟是旅游区,愤青、文青、老外,各种喜欢咖啡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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