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稍作休息弄好饭菜回到医院,这来回奔波,便与傅霄错过,于是先前想与对方一谈的心思也就淡了;如此几天,所有检查全
部没有问题之后,终于底定了傅濯然开刀的日子。
只要是开刀,都有风险,更何况傅濯然开的心脏手术,这是在跟老天赌命的了。傅濯然表面上虽然平静,但眼看日子一天天的
接近,也不由渐渐的感到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沉重压力。
尤其最近又开始做起了恶梦,总是梦到自己手术失败死在手术台上或是手术成功但赵兰矜却头也不回的走了,他心中惶恐不安
,更加时不时都要确定赵兰矜是不是还在身边。
赵兰矜心思细腻,岂会察觉不到傅濯然的情绪变化,不时以言语来安抚宽慰之外,为了让他安心等待开刀的日子,赵兰矜甚至
不再让汤尤娜到医院而是由自己寸步不离的全程陪伴。
又这样过了两天,离开刀日子剩下三天,今日赵兰矜陪在一旁,又开始与他闲聊而起,这一聊,登时说到了傅霄身上。
赵兰矜这时才知道,原来傅霄这十几年间早彻底脱离了傅氏集团,一个人旅居德国,不问世事。而十几年来,他也几乎与傅东
堂和傅濯然断了联系,傅濯然只知道父亲在德国,却不知道父亲身在何处,与谁一起,如何生活。
却没有想到,父亲竟然一直与自己近在咫尺,自己生病的消息他则是从即将替自己再次动手术的医生那得知的,傅濯然自幼孱
弱,傅霄对于不能给他健康的身体总是心怀愧疚,故而遍寻世界名医,找到了德国心脏外科权威替傅濯然动了第一次手术,并
在医院所在的城市近郊买了一栋别墅让傅濯然在那居住养病,傅濯然理所当然的待在那直到研所毕业后才回到国内,却也在返
乡时才知道叔叔傅岚车祸过世,父亲傅霄失踪。
傅濯然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回到家乡,以然天地变色,在傅东堂有意的渲染及误导,傅濯然认定叔叔的死,父亲的失踪,导致
这个家分崩离析始作俑者,罪魁祸首便是傅崧青。
加上傅崧青无所不用其极的寻隙找碴,导致傅氏集团在几次的合作案上受到损失,纵使在傅东堂的洞悉遏止下受损不大,但也
让傅濯然更加深信傅东堂所言,傅崧青是傅家的毒瘤,傅家的诅咒与耻辱。
想到三年之前,一心为他付出的赵兰衿也被利用舍弃,再发现赵兰衿时至如今依旧未曾放下此人,傅濯然对傅崧青的厌恶与嫉
妒怕是到了极致,只是这样的心思,他一直不敢在赵兰衿面前表现而出罢了。
听了傅濯然的解释,赵兰衿虽然对于傅霄此人还是满腹疑问,却早有些心灰意懒,并不想再多了解什么,眼见外头日正当中,
已到中午十分,他正想起身准备张罗午食,谁知人都还没站起,房门突然被人大喇喇的打开,只见汤尤娜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一见两人吃惊的表情,登时顿住身形,嘻嘻笑了起来,“那个……其实……宅子这么大,一个人整天待在那都快无聊死了,
所以我就来了……顺便带了午餐…… ”说着挥了挥手上的袋子。
赵兰衿与傅濯然对视一眼,都不由莞尔一笑,赵兰衿起身走向了汤尤娜,接过了手中的袋子,摸了摸她的脑袋,怜爱的说道:
“那还真谢谢你了,我正伤脑筋等会要去买什么吃呢……”
说着接过了午食,与汤尤娜相视一笑,一同将吃食张罗起来。
在国外半年,傅濯然与赵兰衿都已经习惯了中午轻食,简单解决午餐,汤尤娜国外长大,自然更依循着这样的习惯,准备的东
西无非就是沙拉面包及浓汤。
三人在轻松的气氛下吃着餐点,席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到用完餐,赵兰衿将桌面残羹垃圾收拾好后,转眼见傅濯然有些
昏昏欲睡,于是说道:“濯然,我回宅子一趟,炖些鸡汤带过来,你先让尤娜陪着可好……”
傅濯然听闻,心想赵兰衿寸步不离的陪伴了自己这些天,纵使医院贵宾套房十分舒适,但终究不比家中,眼看着人都有些憔悴
了,心里也是不舍,于是说道:“你跟尤娜都回去吧,我一个人没什么关系的。”
赵兰衿微微一笑,摇头说道:“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要是临时有什么事一个人可就不好了,还是让尤娜待着,我去去就回。”
也不等傅濯然劝说,向汤尤娜取过了车钥匙,问清楚了停车位置,便转身对两人挥了挥手,出了房门。
他陪着傅濯然已经数日,这其间除了购买餐食,不曾离开医院,此时坐着电梯
下到医院地下停车场,找到停车处,开了车门坐了进去,却突然涌起一丝疲惫,竟产生了恍如隔世的感觉。对于这样的日子,
他不禁总是想,待傅濯然完全康复,自己便算了了一桩心事,那时,应该可以毫无牵挂的离开了吧。
一边发动引擎,一边的冥想,赵兰衿的思绪不由飘渺了起来,就在他放开煞车准备驶动车子,猛然一抹身影急速的自他车头闪
过,赵兰衿瞬间回神,眼明脚快的急踩煞车,却已是不及,只听一声闷声,车前的人已经被车子的重力给硬生生撞在了地上。
赵兰衿眼见自己撞倒了人,惊骇交加,迅速无比的将车停下,开门直奔车头前,往那坐倒于地,垂头挣扎想要爬起的人张口大
喊,“喂,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他心下焦急,根本忘了这里是德国,情急间用了中文也不自知,蹲下身,一把拉着对
方胳膊,一边就想将那欲起难起背对着自己的人翻过察看。
就在这时,猛听那人吃痛的“嘶”了一声,阻止了赵兰衿想要翻转的动作,随即,只见他一手撑着地,一手藉着赵兰衿的搀扶
缓慢的站了起来。
赵兰衿背对着他,见他还有些摇摇欲坠,忙不迭伸臂自后将他扶住,口里则是依旧紧张的说道:“你没事吗……还站的住吗,
我送你去医院的急诊室里可好……”
他见这人身形高眺,虽是一头黑发,却皮肤白皙,只怕还是个外国人,于是问话自然而然的用起了英文。
正等着答覆,岂知那人突然伸手覆盖了赵兰衿搭在了他胳膊上的手背,一个紧紧握住,随即慢慢的抬起了头,转过了身。
漆黑如墨的眼瞳,依旧深邃的看不到尽头,挺直的鼻梁,是俊美而熟悉的容颜,只见那略微苍白的薄唇,缓缓轻启,跟着低低
的唤一声“兰衿……”
呼唤的声音沙哑、低沉,听在耳里,却似是无尽的呢喃,带着幽幽的颤抖,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望,带着一抹难以察觉的缠
绵。
赵兰衿瞪着眼前熟悉无比,却也陌生无比的人,一瞬间只觉脑门阵阵发黑,眼前天旋地转,而这一声叫唤,则是让他的心,倏
地碎成了一地。
几乎软脚的赵兰矜,被狠狠扯入一具温热的怀抱,包覆身体的双臂,如同烙红的铁箍,紧紧缠绕,炙人鼻息,消融于心。
“兰衿……兰衿……”呼唤岑岑如丝,不绝于缕,如颠如狂,似痴还迷,彷佛用尽了一切的力气,用尽了一生的等待。
傅崧青将人箝制在了胸膛之上,如同要将其揉碎于身体里,与其灵魂交相融合,方愿意相信怀中这人是真实存在,而非日日夜
夜出现的虚幻泡影。
赵兰衿感受着温热的气息一阵阵的吹拂到了自己的耳旁,聆听着动人心魄的呼唤回荡,心却不由自主的起了悲凉哀伤的抗拒,
他想要挣扎脱离,却浑身颤抖,软弱无力。
“放手……”悲怆的腔调破喉而出,赵兰衿窒息般的狂喊了起来,“放开……放开我……放开……”拼了命似的推拒,却因太
过心伤,太过痛苦,身上的力气彷佛被一瞬间抽干了一样,若不是被人紧紧的的抱着,早已瘫软到了地上。
“兰衿……”傅崧青痛如刀绞,几欲死去,却怎么也不愿松手,只能随着那已经失去气力的身体一同跌坐在地,兀自喃喃的叫
着:“兰衿……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兰衿……求求你,不要这样……”。
流出的泪浸湿了对方洁白的衣领,赵兰衿却一滴泪也流不出,而是咯咯的笑了起来:“不要怎样……你到说说……不要怎样…
…傅崧青……三年前你弄不死我,所以现在巴不得我死在你面前是吗?是吗……”凄厉的质问蓦地响彻着空旷的地下室,撕心
裂肺,惊心动魄。
傅崧青身子剧烈一颤,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却似被无形的手指狠狠掐住,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他闭起眼,任凭咸的发苦,
苦的发麻的泪水流入唇舌,而那环绕在对方身上的双臂虽然固执依旧,却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了。
赵兰衿但感身上的箝制的力量消失,身子随即缓缓退开了那起伏不定的胸膛,一字不发,一言不语,只是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蹒跚踉跄的走回车边,一头栽进车里,重新发动引擎,随着煞车一松,轮盘一转,呼啸绝尘而去。
仍然坐在地上的傅崧青猛地捂住了嘴,匍匐于膝,在忍不住,呜咽而起,恸哭出声。
咫尺之间,竟是黄泉碧落这般遥远的距离……
赵兰衿心脏难以抑制的狂跳,身子抖如筛糠,脸色惨澹,紧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则是掐的发白。
他慌不择路,只知道自己必须马上离开,离的远远的,对那人再也不想,再也不听,再也不看。
他好不容易从名为傅崧青的沼泽泥泞中挣扎逃出,不可以在这样轻而易举的深陷而入。
他再也没有心,与他纠缠,更没有命,与他周旋。一生一世,他的一生一世,已不再有他。
眼前一片模糊,原本干涸的眼眶,此时才被泪水朦胧,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只是一心的呐喊着,逃,快逃……赵兰衿
快逃……不然会死……
脑中混乱无比,心绪更是到了崩溃边缘,压抑不住惊慌失措,万分的痛苦,只觉眼前呼啸而过的街道,成了一幕幕的走马灯,
前尘往事一一飞掠,残酷冷漠、疯狂发狠的傅崧青,哀伤乞求、温柔如水的傅崧青,信誓旦旦要与他携手一生的傅崧青,转身
而去,告诉他再不爱他的傅崧青……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不同面貌的傅崧青……
直看到一阵刺眼的亮光袭来,那手中的轮盘终于再也无法控制,一个急转,发出长长刺耳尖锐的煞车声音,轰天巨响中,赵兰
衿只觉身体遭到了一阵强烈的冲击,随即额头一痛,脑门一黑,嗡嗡发鸣的耳朵传来一阵鼎沸慌乱的人声,恍惚间,夹杂一声
凄厉悲怆的呼唤,赵兰衿嘴角不觉微微一弯,泪水滴落同时,意识跟着飘离。
第二十二章:真相
低微的啜泣时断时续的隐隐传来,赵兰衿在梦中不时寻找着哭声的来源,却怎么也寻找不着,正自焦急,猛地一抹颀长高挑身
影自光亮处缓缓而现,他定定的看着那越来越近的人影,心里忽然一阵恐惧,一个转身便想逃走,怎料身体瞬间一阵抽搐似的
疼痛袭来,他“啊~~”的痛叫出声,不由得摔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一声声急切又欣喜的叫唤连连响起,赵兰衿终于自昏睡的梦中逐渐清醒,他缓缓的睁开眼帘,还不及看向上方那遮
光阴暗的人影,便因胸口的闷痛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呻吟。
上方的人凑近了了他,欢呼的叫了一声:“阿衿,你终于醒了……”正是又担心又忧虑的汤尤娜。
赵兰衿有些征忪的看着她,忽然喃喃问道:“我怎么了……”
只见汤尤娜秀眉一蹙,兔子般的眼睛又更红了些:“你出车祸了,撞了安全岛,车头都烂了,幸好车子还坚固,安全气囊也发
挥的效用,医师说你胸口挫伤,有轻微脑震荡,额头擦破了皮。阿衿你是怎么了,怎么就撞车了……我听到消息时吓都吓死了
……傅大哥还差点心脏病发了……”
赵兰衿听闻,闭了闭眼,却是转了话题道:“濯然没事吧?我昏多久了?”
汤尤娜摇了摇头,“你昏了一天多了……傅大哥没什么事了,不过他延了开刀的日期。”
赵兰衿眉头一蹙,挣扎的想要坐起身子,却因牵扯到胸口伤处,疼的他呼吸一窒,脸色发青,汤尤娜见他兀自逞强,心中又急
又痛,慌忙的上前扶他坐好,眼泪却又不争气的掉了出来,“你别乱动了,医师嘱咐过要你躺着休息的……”
赵兰衿却是摇了摇头:“没事的,我问你……濯然怎么就延了开刀,这一延后面有什么变数都不知道,他究竟想跟医师延到什
么时候…………”
“傅大哥说,他都等了半年了……不差这些时候,他担心你,怕你有个万一,说无论如何也要等你醒来,确定你平安无事他才
能安心,所以也没跟医师敲下日期,阿衿……你干什么……别起来阿……”眼见赵兰衿挣扎的要站起,汤尤娜慌了手脚,忙去
扶着。
赵兰矜一手挥开,忍着胸口疼痛,站直身子,一手则是拔掉手上的软针,淡淡说道:“照他这样说法,岂不是我真有万一,他
就永远不开刀,小娜你去把我的病房退掉,我去找濯然,要他明天手术照常……”
“等一下……”眼见他就要出房,汤尤娜一把将他拉住,急道,:“傅大哥现在不在他的病房里……他……他……”
见汤尤娜结结巴巴,欲言又止,赵兰衿疑惑的瞪着她,等着下文,汤尤娜被赵兰衿瞧的心虚不已,一个跺脚,霍了出去道:“
阿衿……你知道不知道是谁陪着你到医院的……”
赵兰衿摇了摇头,心中却不由自主的闪过一抹身影,正自惊疑,便听汤尤娜说道“跟着救护车陪你来的人…… 你也知道……便
是那个……那个……傅大哥的兄弟……”
赵兰衿脸色一变,喃喃道:“是傅崧青……”
汤尤娜点了点头:“就是他……也是他联络我,我跟傅大哥才知道你被送到急诊室……他俩在你醒的不久前就一起出去了……
阿衿你去哪……”
赵兰衿顾不得汤尤娜的叫喊,更忽略了自己身上的伤势,一个箭步的冲到病房外头,此时他胸口隐隐作痛,但是怎样都比不上
剧烈跳动的心脏所传达而来的恐惧。
赵兰衿不知道自己恐惧着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害怕,他只是本能的想起,这两个人,在很久以前,因为自己的错误,在
见面的时候,彼此敌对,互相伤害,也在那一刻,他与傅崧青所营造的世界,天塌地陷,风云变色。
此时会面,又将是怎样的一个局面,赵兰衿是想都不敢想……
赵兰矜的伤势并不严重,原本只需要在急诊区观察即可,偏偏傅濯然无法放心,靠着关系将他安排到了病房,以至于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