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不一样了。现在刀枪不入了。”谢让苦笑。

可不，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还是原来那个傻不拉几的许笑哲，能成么！

“你干嘛非要把刀枪往我身上刺啊！多少人排着队等着您刀枪棍棒上身哪！”许笑哲想结束谈话，“我吃饭了。”

“许笑哲，不管你现在同谁在一起感情有多深，就当我们重新遇见，我们再重新开始！”谢让言辞恳切地放下宏愿。

你说开始就开始！靠！许笑哲啪地合上电话，连再见都没说。

“老头，你笑得真难看。”秦方南吸溜一口面，不用怀疑，就是意大利面，秦方南吃意大利面也是用吸溜的。

许笑哲瞪他。

“嘿嘿，吃完饭去哪？”秦方南嘿嘿笑着换话题。

“回家。”许笑哲冷冷道。

“这么早？”秦方南惊。

“不然去哪？”许笑哲反问。

“爬山？”秦方南询问。

“……”许笑哲反手一下敲在他脑门上，看上去狠，其实没多大劲。“快吃吧你，废话这么多。”

谢让在楼上看到这一幕，突然觉得有些刺眼。

秦方南埋头吃面，许笑哲给许静然打了个电话。

“什么事？”许静然的声音有些死气沉沉。

“吃饭没？”

“都十一点了哇！你要是问夜宵的话我正准备吃。”许静然觉得好笑。

“没吃晚饭？懒得做就去楼上吃啊。”许笑哲好心劝，许静然和住楼上的奶奶还有许欣然她妈不对付。

“吃了那顿我会撑死的。”许静然没什么好气，“你今晚回不回？”

许笑哲扫了一眼秦方南，秦方南已经放下刀叉竖着耳朵在听了。察觉到许笑哲的犹豫，秦方南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望着许笑哲。许笑哲认命地叹了口气，说：“不回了。”

许笑哲正准备嘱咐许静然一个人小心要是害怕上楼去找许欣然之类的话，许静然迫不及待地说了句：“那我也刚好出去玩去了。”

咔哒一声，电话挂了。许笑哲还没回过味来，看着电话发呆了半晌。这到底谁是长辈谁是孩子谁照顾谁？

与此同时，谢让看着许笑哲捧着手机发呆，秦方南对着许笑哲笑得很痴呆，觉得他们的世界已经不容自己插进去了。

这让谢让有一秒钟的绝望。

第9章：曲线救国是大道理1

吃饭完出来，晚风清凉。

秦方南刚出餐厅门就在吼电话：“操！老子不去！”

许笑哲惊了一下，第一次见这人这样说话。貌似现在年轻人都流行这个调调？

“顾晓晟你他妈说什么呢！你们合起伙来整我以为我傻啊！不管谁回来我也不去！”秦方南啪地挂电话。

许笑哲觉得，看看人这态度！自己对谢让的态度实在是太没有气势了！刚才怎么就没这样骂呢！这样骂谢让一顿，那该有多爽！转念一想，到底能有多爽？都过去了那么久的事情了。骂人，从来就不是自己的专长了！

这样想来，谢让也曾经愤怒过。那是个愤青横行的时代，还有那些又摇又滚的音乐。上大学之前许笑哲就被人拉着去听过那些地下乐队，当时的许笑哲觉得很震撼，也会被感动，但是就是爱不起来。那个时候的大学，人人都是思想家，人人都愤怒着，人人都急吼吼着“一无所有你何时跟我走”流窜于各个角落。所以，谢让也不例外。许笑哲不敢告诉别人自己思想觉悟太低其实比较起来还是喜欢罗大佑邓丽君，陪着谢让爱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摇滚。

但是真的爱上摇滚是什么时候？当时那个学姐说谢让是跟着简院长的女儿一起出国的时候，寝室里有人正在放崔健，刚好到《最后一枪》： “一颗流弹打中我胸膛， 刹那间往事涌在我心上。 哦，最后一枪。”

多讽刺的“最后一枪”，还能有这个解释。最后一枪击得许笑哲多少年没缓过劲来，只怪正中要害。那刻起他真爱上了摇滚，但是以后的日子里连歌都不敢听了。

谢让就是这张专辑刚出没多久的时候出的国。那个时候上大学就是个稀罕事，光宗耀祖；出国那个风光啊，据说谢让他老家的娘亲拉着谢让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要他好好做人，一定要学成归来报效祖国，就差没刺上“精忠报国”四个字了。

深夜的街头，依然是车水马龙。许笑哲开着车感觉从前就如同窗外的景一样随着流动的灯光飞驰而去。

可是，总有某一处是自己该到达的。

到水果蛋挞时秦方南已经睡得很熟了，也是，酒足饭饱了不睡能干嘛？许笑哲想把秦方南搬上去，觉得可能会搬不动，再说一定还是会弄醒他的；想直接把秦方南拍醒，又有些下不了手；可是这样看着他窝在车里睡，也不是一回事。

于是又发呆了半晌。从前和谢让爬的那个山，算是这个城里的一个景点，游客众多。郁郁葱葱的树，数不尽的鸟儿叽叽喳喳，山道弯弯曲曲，许笑哲从来都跟不上谢让的步伐，有时候谢让会拉着他的胳膊把他往山上拖。

许笑哲觉得自己走火入魔，一种无法言说的懊丧将他裹了个严严实实，简直无法呼吸。只能就这样陷在回忆里拔不出来，这种无力感让人绝望。

这个时候一只手摸上许笑哲的脸颊，许笑哲转头，正对上秦方南认真的眼神。什么时候醒的？

“老头！你电话响了。”秦方南说。

许笑哲这才算是真正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掏出电话。

何沉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带着笑，“小朋友，周末上我家聚聚？”

许笑哲不由得苦笑，这称呼！自己刚接受被人叫“老头”的命运，这边厢又来个管自己叫“小朋友”的。秦方南觉察出许笑哲的表情变化，警惕地凑上许笑哲耳边偷听。

“您这是欺负我见识少诓我还是怎么？您老人家四十大寿就只是几个人聚聚？你家那位能同意？到时候我没西装革履要不要我进屋啊？”

这个时候蔡家琪一把抢过何沉手里的电话：“诓你又怎地！周六晚上早点来！晚来了让你站外面做门神！”

“你敢！”秦方南就听见蔡家琪这几句了，对着电话那头吼了一声。

许笑哲一巴掌拍在秦方南脑袋上，电话那头蔡家琪和何沉听见秦方南的声音都吓了一跳，惊奇得不得了。

“这哪来的小子呢？许笑哲你在哪呢？这什么时间了？”蔡家琪劈里啪啦一大通话下来。

许笑哲有些厌烦，自己早就不是未成年了。他心知蔡家琪一定是见过谢让了，微微皱了皱眉。秦方南见许笑哲皱眉就更来劲了，“你才是哪来的老头呢！什么时间关你鸟事！”

“闭嘴！”许笑哲立马移开电话，用手护住话筒。秦方南嘴一撇，窝一旁角落里了。

“没什么，还在车里呢。”许笑哲不是不明白蔡家琪的意思，他们总是向着谢让的。

“就几个老朋友，都认识十几年了的。你要是不嫌丢人就西装革履地来吧！穿得越富贵越精英越好。”何沉的声音，估计也是觉得蔡家琪管得太多了于是抢了电话过来。

许笑哲同何沉闲话了几句挂了电话。秦方南又粘了上来。许笑哲顾不得甩开这块牛皮糖，也顾不得再继续追忆往昔，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问题是，周末要见的“几个老朋友”里一定有谢让，这可怎么办才好！

焦头烂额。

第10章：曲线救国是大道理2

“老头，我今天没事，送你去上班啊！”秦方南一边刷牙一边对许笑哲喊。许笑哲心想，你大少爷哪天有事？

许笑哲欲言又止，似乎是想拒绝，而后却又作罢。

秦方南一路开得小心翼翼，许笑哲下车了还非要送人上楼。进了电梯见里面没人，他一只手还揽上了许笑哲的腰，真是越来越嚣张。

眼看着电梯门就要关上了，一个女士包伸了进来卡在门缝，于是电梯又开了。

季年年终于抢在最后一秒赶上了电梯，今天应该不会迟到了！好高兴！

电梯里并肩站着两个人。她家老大和一个陌生的美男貌似亲密状。季年年顿时口水横流。

“老大好！”季年年同许笑哲打招呼。

许笑哲笑着点头，“早上好。”

秦方南立马板着脸装出一副和大家都不熟的样子，专注地看着跳动的数字。那数字跳到10的时候许笑哲偷笑着走出电梯，季年年出了电梯还在回头张望恋恋不舍，秦方南一动不动，装作还要去楼上的样子，其实恨得牙痒痒。

想到秦方南那微微脸红的表情，许笑哲就可以笑出声来。季年年真是个宝贝！许笑哲坐定在办公桌旁的时候，想。

手机吱吱震了起来，一条短信，来自季年年：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奸情。外带一个大大的笑脸。

许笑哲几乎能想到季年年趴在桌上偷到油一般的窃笑。

这年头的女孩们脑子里都想什么呢！

许笑哲不怕人都知道他是同性恋，事实上这些年身边总有这样的猜测，许笑哲也没把那些当过一回事。他的态度是自己的私生活旁人管不着，而旁人的想法，他无需理会。都什么年代了，谁还真在乎这个？

接着手机又呲呲响，还是季年年：别怕，我会保护你们的！我绝对支持你们！

许笑哲拿着手机哭笑不得，这孩子，疯了？

于是这一整天大家都可以看到疯了的季年年对谁都咧着嘴，乐呵呵地傻笑。那个傻笑，堪称幸福。

下班的时候，秦方南老老实实在楼下候着，等着和许笑哲一起去买菜。许笑哲下楼的时候就见着季年年在距离秦方南二点五米处傻站着，眼睛闪闪发光，满脸兴奋而又幸福的神采。许笑哲很明显看出那个眼神不是爱慕，而是一种类似于肉食动物见到猎物之后的兴奋感。

“那女的怎么了？中邪？”秦方南被看得莫名其妙。

许笑哲推着他上车，把自己手机递给他，秦方南翻了短信，表情变得很奇怪。秦方南冲着季年年龇了一下牙，那表情，嗯嗯，像孙悟空发怒。

季年年呆了下，红着脸跑了。

接着秦方南手里的手机又呲呲响了，秦方南打开，来自季年年：哇哇哇哇哇哇……你男朋友好可怕啊，他居然对我说再看就要咬死我！！！！！

秦方南脸刷地就白了，许笑哲凑过头去看是什么短信，还没看完就开始哈哈大笑，笑得站不起来被秦方南铁着脸拖到车里。

“笑够了没！”

“没有！你咬死我啊！”许笑哲哈哈地笑，秦方南听到命令，一口咬在他肩膀上，辗转着来到锁骨处，感觉到许笑哲急速地心跳。

许笑哲喘着气推开秦方南的脑袋：“开车！”

秦方南歪着嘴坏笑，最后舔了一下许笑哲的嘴唇坐正了，开车回家。刚进家门，秦方南就扑了上来。许笑哲的心态也颇有些过得一日是一日的意味，于是，极力迎合。两人正准备转战卧房的时候，不知道谁的电话呲呲呲呲个没完！秦方南心想，靠，妈的在这种时候还响得这么理直气壮？

秦方南摸出那个电话，随手甩在了沙发上！那电话还不屈不挠不依不饶！许笑哲瞥了眼发现是自己的，这么个响法还确实像是有急事的样子，于是推开了秦方南扑过去接电话。

许笑哲他妈，许家现任老太太。

“小哲啊，这都几天没回家了啊？工作再忙也要顾身体啊。”老太太说。

“我……”许笑哲平缓了下呼吸，看了眼同样喘着粗气的秦方南：“我加班呢！”

“周末了还加什么班？”

“妈……”

“我知道，老了就叫不动你了，没关系，你大了我就管不了你了，如今想见你一面都这么难……”老太太只会这一招。

“好好好！我马上回去！”就算一招也能永远管用。

许笑哲把扯下一半的衣服又穿了回去，不理会秦方南被抛弃的眼神。临出门的时候，秦方南拉住他又吻了一下，许笑哲拍拍他的头算是安抚。

许笑哲风风火火赶回家，刚好碰见许静然出门，一脸的幸灾乐祸笑得极其猥琐。

许笑哲满腹狐疑地上了楼，没回自己家，直接去了楼上许笑贤家。刚开门就发现里面一片欢声笑语。

靠，谢让。都不用等周末了。

真他妈的其乐融融！

终于晓得许静然那眼神是啥意思，不过已经晚了。怪不得这个点往外跑，独善其身也不拉自己一把，许笑哲想。

“小哲回来了啊，你看看谁来了！”许老太太从前就很喜欢谢让，在得知谢让在国外混得风生水起之后，一直用谢让来挤兑许笑哲。

许笑哲微笑和谢让点头。

“你也是，小谢回来了你怎么不和我们说呢！这变化大了，今天差点没认出来！”许老太太真的很喜欢谢让。

许笑哲有些火大，真是何必装成谦和无害的小青年跑来这里招摇撞骗？难道他们的关系是那些男女情侣，家里会支持吗？家里支持就能强制结婚吗！

有比这还好笑的事吗！

第11章：曲线救国是大道理3

谢让作为许笑哲的学长，从前往许笑哲的家里跑过许多回，甚至有一年的春节，谢让没有回老家，就在许笑哲的家里过的年。足见谢让有多讨许家人喜欢。

也就那个春节，让许笑哲许多年的春节都活在回忆中。他离开后的第一个春节，他离开后的第二个春节……诸如此类的纪年。

比如第二年，老爷子对着电视机里唱着“让我一次爱个够”的白衣小伙子皱着眉说：这都唱的什么啊！说完回头看了眼老伴儿，老太太理都懒得理，径直盯着那个帅气的孩子。

许笑哲当时也在心里默默骂着：老子也真他妈够了！

老爷子那个批评其实不是特别的狠绝，他总是盯着屏幕看得津津有味，继而冒出一句不搭调的批评。算起来，许老爷子应该是最早的一批抨击春晚的人。

起因当然是头一年的春晚，李玲玉上场表演的时候老爷子说了句，这姑娘真好看。老太太不干了，和他杠上了。最后老爷子大年夜一个人凄凉地端着杯茶去卧室里睡觉了。许笑哲和谢让坐在一旁装没看见。

那年许笑贤随贾琳回娘家了，许笑梅在婆家过年。这也是谢让那年这么受欢迎的另一个原因，过节总是热闹点好。

两个人陪父母过年。这在很多年后的回忆里，都给许笑哲一种幸福的幻象。虽然谁也不知道他们真实的关系。

许笑哲总是愿意一厢情愿相信，这也算是一种承认。因为他们断了，他们没有未来了。隐瞒，斗争，反抗，甚至是失败妥协的机会，他们都不会有了。就当那些曾经是个完美的故事也不错。这样的自欺欺人。

“小谢，媳妇儿和孩子这回跟着你一起回来了？”许老太太和谢让聊得很欢。

谢让扫了一眼许笑哲，笑道：“还没结婚呢。”

“没结婚也好，事业重要。只是现在也要开始张罗了啊，有看上的姑娘没？”许老太太从很多年前就钟情于媒婆事业，比正业干得有声有色多了。

许笑哲猛然想起有一句话，那些结了婚的女人都喜欢张罗别人的婚事是因为她们过得很幸福。

所谓幸福，是不是就是多给自己一些假象？有朝一日看清了撕破脸皮一拍两散一刀两断？看不清就稳稳当当满满足足过一辈子？

“算是，有吧。”谢让笑得居然有些腼腆。

许笑哲坐在一旁，自以为这些话在他心里已经激不起半点涟漪。

“那可要赶紧喽！你看我家小哲，这么些年也没见他往家里领过一个人，每天累死累活上班也没见有多大前途！哎。”许老太太习惯性地用谢让比许笑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