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人都这样，这样也没什么错。”

“我更加不可能为了你和我家里断绝关系。如果下回我妈再让我出来相亲，我推不掉的话我还是会出来和人见面的。”

“我知道。”

“你到底知道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知道。何沉之于我是很特别，但是并不是你所想的那种关系。何沉千好万好他也只是何沉。我知道你们都在想什么，但是事实并不是那样。”谢让开了床头灯坐了起来。

“我是真的爱你。可是你呢？小哲，有时候我都怀疑我到底是你的谁。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何沉。你还记得那年过年的时候在你家吗？你妈对我说绑也要把你绑出国，她说你不肯去。我后来问过你几次，你都心不在焉一带而过。我后来以为你是因为我才不肯出的，怕我多想于是不和我讨论这个话题。”谢让苦着脸笑了，“直到我出去半年之后我才意识到，你完全是自己不想出，这里面根本没我啥事儿！你根本没有没心思关心这些。”

“小哲，你缺个心眼儿。可你自己老不知道。你其实也是关心那些人的，只是你缺心眼。知道你大姐和大姐夫为什么离婚吗？许静然发起狠来的样子你不觉得很像一个人吗？”

第43章：恨不相逢早3

“小哲，你缺个心眼儿。可你自己老不知道。你其实也是关心那些人的，只是你缺心眼。知道你大姐和大姐夫为什么离婚吗？许静然发起狠来的样子你不觉得很像一个人吗？”

“谁？”

“朱四。”

“朱四！”许笑哲不敢相信，但是许笑哲想起了朱四爷这些年给他的关照，也想起了朱四爷和许静然之间不一样的暗流涌动。

“静然早知道了？”这是一件大事，这让许静然怎么接受？“谢让你不是瞎猜的吧？”

“这个不难猜。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许静然那姑娘比你聪明得多，估计老早就知道了。不然为什么她跟着他爸那边过却不肯把名字改过来呢？”谢让分析得头头是道。

许笑哲也想起了许静然狠绝的眼神。

许笑哲笑，突然想起十多年前的某一天。那正是自己人生最灰暗的一段日子，意识到自己被谢让抛弃了，又受不了原来的环境执意换了个专业，但是也因为专业问题，几乎和家里断绝了关系。他以为最惨的人生也不过如此。

那一年许静然才八岁，很久没见许笑哲她一个人跑到许笑哲的学校，在宿舍楼下等着。烈日炎炎。许静然举着两根冰棍站在太阳底下，因为没有等到许笑哲所以自己的那根也没有吃。许笑哲下课回宿舍，许静然手里的冰棍已经全化成糖水顺着她细瘦的胳膊滴在了地上。

那一刻，许笑哲是有过心疼的。

许笑哲一直以为，那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温暖的事情。

那个时候许静然还跟着她爸姓。许笑哲鲜少回家对于姐姐姐夫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他也不知道许静然是不是一直都是这样贴心乖巧。但是他很清楚的是，许静然在努力地讨好所有人，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叔叔舅舅的，许静然在尽她最大的努力讨好所有人。似乎她以为只要她听话，父母就不会离婚。只是她再乖巧，该来的总还是会来。

许静然最后还是跟了她妈，改姓了许。许笑梅工作忙带不过来，就把许静然扔给娘家。那个时候许欣然也才一豆丁大，家里所有的注意力基本上都在小的那个身上，许静然的处境可想而知。

原本乖巧的孩子变得沉默其实引不起大人多少兴趣，只要乖乖听话不惹事不添麻烦不哭哭啼啼不翻上翻下就是个好小孩！许家的人意识到问题有多严重是在四五年之后，被两个中年女人牵着两孩子找到家里告状。在大门口叫骂了两分钟许家嫌丢人立马把人请到了家里。

许笑贤的老婆贾琳冷笑，说：你们两个孩子牛高马大的，还是初中生，怎么成我家静然的错了？

其中一个女人拉起自家孩子的手臂，包得像个大馒头，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你们家的？那个有娘生没爹教的？那是上学吗？有带着刀上学拿刀往人身上捅的吗？

这个时候许静然刚好回家，仿佛没有见到家门口那四个人，抬脚就准备进屋。这个时候另一个女人一把拉住了许静然的手，不让她进屋。许静然恶狠狠地看了那个女人一眼，一口就咬在那女人手腕上。

就是这一眼，吓坏了许家人。特别是老太太，老太太觉得那眼神不讨喜，那眼神太狠太恨，不吉利。家里住着有这样怨毒眼神的人，连福气都要全被赶跑了。

许静然咬着那人不肯松口，不一会就有血渗了出来。那女人逼急了一巴掌扇在许静然脸上，许静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血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也不知道是那个女人的还是她自己的。书包也跌开了，里面确实有把美工刀。

许家人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慌忙来拉架。

许静然脸上五个鲜红的指印，就那样恨恨地盯着那两个随着母亲来的孩子。两个男孩子都低着头，有些瑟缩。

贾琳捡起那把刀，仔细看了看，擦得很干净一把刀，一点血迹也没有。她当时觉得如果这个孩子伤了人还这么镇定地回家，刀都这样干净，那这个孩子太可怕了。

许静然任凭家人怎么劝告威吓就是不肯开口。最后老太太说，静然啊，你要再这样不听话，我们可就不带你了。

许笑哲回家就听见这句话，觉得也太严重了点，可是看那阵仗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致是许静然闯了祸，于是他推了推许静然，示意她服个软。

许静然这个时候抬头了，说，还有两个星期我小学就读完了，初中我会出去住校的。

把老太太气得，直叹养了个白眼狼。许笑哲不肯，住校哪有人好好照顾。

贾琳想起许静然咬人时候的眼神，只觉得与狼共眠。许欣然四五岁正粘许静然粘得特别紧，最喜欢这个姐姐，可这实在是让人不放心。不说她会对欣然怎样，就是带坏了欣然也不好啊。

于是她说：静然这个性子，初中出去读也是好的，

许笑贤也没有意见。许笑哲也就没有再坚持。

可惜许静然到底没有在许家待完那最后两星期。许静然乖觉到可怕。外婆舅妈的一个眼神就能带给她无尽的预感。许笑哲是有觉察出许静然在那之后的差别的。许静然去找了她爸，陈云翔第二天就差人把孩子接走了。

从此，许静然除了年节的必要拜访，很少待在许家，但也没有把名字再改回从前的陈欢。后来偶然撞见许笑哲犯胃病，才又住到了许笑哲那里。这已经是十年后的事情了。

许笑哲后来见到流氓样的许静然总觉得她在陈家过得不开心，总觉得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她，没有尽到做舅舅的责任。许静然做过他最温暖的回忆，赶跑过他生命里的阴霾，可是他什么也没有为许静然做过，连欺负上门的坏人也没有为她赶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许笑哲相信是自己家孩子受了委屈。

现在向来，小小年纪就如此狠，怕是朱四的遗传了。不肯改回名字，也是因为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许笑哲突然知道自己差在哪了，他从小被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宠得无法无天，虽然不至于飞扬跋扈也让他缺少了该有的感受力。他的注意力永远都不在旁人身上。如果有人请他帮忙他一定会帮，但是他不会主动去询问，因为他根本发现不了别人身在困境。就像是他在路边看见募捐箱一定视而不见地走过，但是如果有人告诉他该往里面投钱他也绝不会吝啬。

“所以，和我在一起真的很辛苦？”许笑哲颤着声问。

“那个时候我也才多大？我也注意不到这些。和你在一起了哪还顾自己辛不辛苦！”谢让笑，似乎那段时光回忆起来，仍是美好。

他要学习，要生活，要陪着何沉走街串巷，还要照顾他任性的恋人。何沉和蔡家琪必定早已看出谢让的苦处，于是对许笑哲一直都不算友善。他们偶尔流露出一种如果不是因为谢让，完全不想和许笑哲有所交集的神情。这些许笑哲当年都发现不了。

而这些，谢让一个人扛了下来。当他被压得快要弯下腰的时候他选择了抛开一切，跳上一个新的高度。他觉得待他回来，再面对这些不堪的重负，他便能得心应手。

谢让那时，也不过二十出头。他努力让自己变得阳光，努力放下心中的阴郁，努力对身边的人好。许笑哲偷偷地把自己的脏衣服扔给他，让他洗衣服的时候“顺便” 洗一下；吃饭的时候，永远都把自己不喜欢的菜挑到他的碗里，可曾经有个姑娘用同样的理由把自己最好的都硬塞给谢让。事实上，许笑哲从来都不是谢让的负担，他享受这种亲昵。许笑哲从来不会让别人帮他洗衣，也从没把菜夹到别人的碗里过。

谢让的压力，只来自他的自惭形秽。那种珠玉在侧的无地自容，让他忍不住想逃。

许笑哲突然明白了。谢让放不下自己过去，而许笑哲自己也放不下自己年少的时光。一切正如许静然一开始说的那样，许笑哲所念念不忘也许只是记忆中的自己。

第44章：恨不相逢早4

“或许你在给他多一点时间？”许静然看着西装革履的秦方南，有些不适应地说。

“这不是时间的问题。”秦方南有些绝望。许笑哲又像是在他的生活中消失了一般。许笑哲对谢让到底是感情还是不甘心，秦方南对自己已经没有信心了，对自己的感情也快没有耐性了。

“可是只有时间能解决这个问题。”许静然说完像落水狗一般甩了甩头，秦方南穿这样让她说话小心翼翼的，气闷。

“你说我就那么差？”秦方南失神地问。

“在我心里，你从来没好过！”许静然揉着额角抱怨，“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找我出来聊他的事情？虽然良知于我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可是和你在这里讨论他，总让我有种我正在密谋卖了自己亲舅舅的罪恶感。”

“喂，这种证明你我之间友谊的关键时刻，你就不能说些鼓舞人心的话？”秦方南明显不满许静然的态度。

“我拜托你鼓舞鼓舞我吧！何欢那死贱人还缠着我不放，她要再不收手，我老公可就真动粗了！她这不是借孕装疯么！”

“何欢她是不是一直想你偿命？”秦方南突然对这个有了兴趣。

“偿命倒不至于，就是想让我不得安生吧！老娘不是拉子老娘有罪啊？”许静然最近也是被一堆破事弄得虚火上升。

秦方南仰在座位上，歪着头傻笑，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要不我怎么说你贱。”许静然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包里拿出来一串钥匙。她十指修长莹白如玉，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捏起钥匙圈，伸到秦方南面前左右摆动。

秦方南一开始以为许静然要让他看她新做的指甲，后来仔细看看，许静然这表情也挺贱的，拿串钥匙串就妄图催眠他秦方南，这不是笑话么这不是笑话么！

“秦方南，谁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许静然笑得更深沉了。

于是秦方南一瞬间明白了，傻不拉几地跟着钥匙圈左右摇晃，毫不犹豫地说：“是许静然女王陛下。”

“去吧，我的仆人。这是你忠实于我的奖赏！”许静然乐不可支，不顾会刮坏刚做的指甲，立马从钥匙串上取下了一片钥匙扔给秦方南。

就这么一句赞美，许静然切切实实地把自己的亲舅舅卖了。这就是女王陛下的出息。

同样乐不可支的还有秦方南本人，时至今日许静然的立场如何已经毋庸置疑了，他知道许笑哲对许静然好，有许静然的支持秦方南觉得自己名正言顺多了。

只是拿到钥匙之后，秦方南却不敢贸贸然有所行动。他不知道他想见的那个人是不是也想见他，这个答案基本上是否；他也不知道打开门会不会看见他不想看见的人，这个，也几乎是一定的。

于是，秦大少的人生，又继续惆怅起来。

一声叹息。

坦白说这些天秦方南也很忙，花了几天的时间让自己大脑去适应那些大同小异的施工图。看惯了游戏里面的立体画面，平面图或者是剖面图都让秦方南觉得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曹瑞好笑地看着秦方南对着图纸眼睛瞪成了斗鸡眼，不过还好秦方南大学没白上，虽然反应慢点，应付还是完全不成问题的。秦方南愿意定下心来上班，秦家大大小小也都算是安下心来了。

“看够了没？看够了快过来帮我看看这个图有没有问题。”秦方南白了曹瑞一眼，曹瑞那种置身事外的看戏表情让他觉得很郁闷。

“到时间吃饭啦，下午再来研究。”曹瑞靠着办公桌，拉秦方南起身。

“挺久没见夏沐晗了？他原来可是干嘛都跟着你的。”两人对坐着吃饭，曹瑞突然说。

“我也挺久没见他了。他也有自己的事吧。”秦方南思索了一下，确实太久没见了，他连夏沐晗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你俩是哥们还是他喜欢你？”曹瑞原本没这么八卦的，不过突然间想起来就顺口问了。

秦方南面目表情呆呆地看了曹瑞很久，吞下口中的饭：“我跟他是哥们。”但他曾经貌似喜欢我。这句没说。

曹瑞若有所思其实什么都没想地点点头，继续吃饭。才吃了两口，就听见秦方南手机嗞嗞响开来了，秦方南接了电话就突然间彪了起来。

“我靠！这不欺负人吗！等着，我马上过去！”秦方南筷子一撂，对曹瑞说：“我有点事，下午可能会晚点到。先走了！”人就跑了。

第45章：恨不相逢早5

“所以，你的意思是？”许笑哲微笑着看着何沉，眼神中探究多过暖意。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了解……”何沉连忙解释。

“没有别的意思又该是个什么意思？”许笑哲语速很慢，他尽量掩饰此刻内心的不耐烦，但仍然有些咄咄逼人。

“何欢她现在情况有些特殊……”

“那你们家的人供着她就好了，好好供着，千万别供出差错来。我还有事，先走了。”许笑哲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好好地听何沉完整地说完一句话。他抑制不住地恶心，只是他不知道他是在恶心自己还是在恶心何沉。

这十多年，并没有把许笑哲身上的刺给磨平，他把它们都藏了起来，如果没有被踩到痛脚，许笑哲是不会放它们出来刺人的。可是这一次，他觉得何沉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起身出了大厅许笑哲给许静然打电话。

“你又干什么好事了？居然这些年过去了都还有人来告家长？”许笑哲沉着声问。

许静然噗地一声笑出来了：“你也不是我家长啊！”

“殴打孕妇，你现在是越来越没个轻重了！”许笑哲沉痛啊沉痛，他不觉得许静然会有错，但是出了什么事有麻烦的还是许静然。

许静然在那边不做声了。

“你在哪？我去找你。”许笑哲说。

“在住的地方。”

许静然称那里为“住的地方”，不是“家”。那是许静然一个人的窝，大学毕业后她就一个人出来住了，许笑梅给了她买房的钱，陈云翔也给了，反正许静然现在是不用工作也衣食无忧。

因为懒得做卫生，许静然一般不在自己那里招待人，许笑哲也只去过两三回。许笑哲一路飙车开到楼下，自己拿钥匙开了门。

门内的卫生状况比许笑哲预期的好太多，干净又整洁。许静然躺在沙发上，一个男孩盘腿坐在地上，拿着一袋子冰给许静然冷敷。见许笑哲进来，许静然说了句：“小舅，来了啊！”那男孩抬眼看了许笑哲一眼，又低下头去，仿佛自己看到的是团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