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垮下脸,这得我有那个资本才行啊!
叶绫罗同情地拍拍我左肩,“你放心,这事有人会解决的,我猜你也操不了这个心。”
呼!好冷!我居然忘了穿衣服了,上身现在还光裸裸地,啪地拍掉不规矩在我身上揩油的手,我直起身,飞速套上衣裳,右肩还有些痛,不过不碍事,不影响日常生活。
我刚套好衣服,门又开了,有人破门而入,神情慌张。
“何事如此惊慌?”叶绫罗皱眉,看上去相当不满。
那人立即跪下,“禀侯爷,京城有消息传来!府里出大事了!”
“说吧,什么事?”
那侍卫看看叶绫罗,又看看我,欲言又止。
“你说。”
那侍从想了想,还是悄声在叶绫罗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通。叶绫罗皱眉,看来果真有大事发生。
那侍从说完话,自动退下了,顺便掩上门。
我坐在床边,把玩着剑上的麦穗,漫不经心抬眼看他,当然这剑不是我的,不过叶绫罗说要送我,我没要就是了。
他靠在床头,没说话,只望着我,若有所思的样子。他不开口,我也不开口。
过了一会,他先说了,“府里出了些事,我先回去一趟,你要不要跟我一道?”
第六章:送君
微风拂过,杨柳的枝叶轻轻扬起,静静垂落。湖边的堤岸很长,远远望去走不到尽头。
我骑在马上朝前方人拱手,“有句话叫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送了你这么远,应该够了吧,这个……心意到就行,你看是不是让我回去歇息?”我说着捂住嘴,打个哈气,“我真的很困啊!一大早被你从被窝里拎起来,我容易吗?”
叶绫罗嗤笑一声,“我想我要重新考虑一番了,是不是直接把你架回安国侯府比较好,毕竟你是我的兄长,安国侯府的大公子,怎么能流落在外呢?”
我谄媚一笑,“别别!我的好弟弟,这怎么能?为兄的在外奔波,还不是为了咱们安国侯府的将来?你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的帮你办事,不就是找个人吗?包在我身上了!”我拍胸表示赤诚衷心。
“行,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放你一马,回头别让我听见什么风声,不管你跑到哪我都会把你追回来。”
“那是自然。那么,您上路吧。”
“嗯?”他挑一挑眉。
我立刻展开笑颜,“我是说,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启程为妙,还有路上小心,我会为您祈福的。”我竭力作出虔诚的样子来,其实心里早就笑翻天了巴不得他早早走人。
他点了点头,盯了我一会,忽然说,“其实我……还真想把你打包带走,省的……烦心。”
后面几个字我没听清,他说的很轻,我挠挠头,作出一副不解的样子。
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若是不幸知道了,也别说出来。有句话怎么说的?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既然我没听清,也不想去探究。很多真真假假的东西对我来说并不是这么重要,能活命就行。
他也并不盼望我说点什么,只仰头看了会天色,说,“风云有变,你早些回去吧,我们就在此别过。”
嘿嘿!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我差点欢呼出来。
叶绫罗的视线投向我后方,淡淡的吩咐,“秦归,你好好照顾公子,顺便看着他点,他若是有什么不轨之举,就……”说着作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有没有搞错,有你这样挡着面威胁人的吗?给我立下马威吗?我不满地投了他一眼,当然是用瞪的。
不等我瞪完,叶绫罗一扬马鞭,绝尘而去。他鲜红的衣裳一角随风起舞,长长的黑发在半空飘扬,划过一道美丽的弧度。
他身后十几个侍从立即跟上,一行人迅速往官道的方向行去了,踏起一路尘埃,很快消失在视野中。
我揉了揉眼睛,搞什么?弄这么大动静,不行,眼睛有点酸,是扬起的风沙迷了眼。
归根到底,我这弟弟对我还不错,忽然认了这么一个人,是不是表示我有了亲人?只不过以后要见面却不这么容易了,相隔千山万水的,我也不可能去京城找他,来日,会再见吧。
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柳如风。
自那日一别,就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他的下落我一直没去问,已经渐渐淡忘。若不是今日一别,恐怕也想不起来。
说来那次算我对不起他,把他晾在那儿了,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样?跟我一样被抓了?落到谁的手里,或者他只有自己一人,可以逃出生天,听叶绫罗的说法他应是个剑客,而且在江湖上有点名气,实力是有的,自保应当没什么问题,只是日后见了面怕尴尬。也许不会的,古人分别大多是很难再见的,天大地大,没有通讯工具,无法联络,谁也不知道对方在哪,是吧?况且我们没有见面的必要,我和他,并不相识。那次他遮了面容,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他也不会想见我的,在他眼里我也许是个小人,自私自利,贪生怕死,卖主求荣,也许还算不上,但不会比这更糟了。第一次见面就给对方留下这样的印象,我做人还真是很失败。心里可能有愧疚,一点淡淡的影子,所以才难忘。如果我去求叶绫罗,他会不会告诉我?晚了。
晚了。天色晚了。那会我出门的时候明明蒙蒙亮,这会有些灰暗了,叶绫罗去时似乎说了四个字,风云有变,心里有种时曾相识的感觉,一种淡淡的怅然。
我回过头对秦归说,“准备一下,一会可能会下雨,我们往前行十里,那边有个破庙,可避避风雨。”
“那客栈那边……”
“我们不回头了,客栈的房钱已经结了,那里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东西,该带的都在身上,我们直接走吧。”
“公子早有准备?”
“是啊!”
“那为何不和小侯爷一道。”
“这个道理我不说相信你也明白,所以我就不浪费口水去说了,那么你明白了吗?”
他踌躇了一下,终是妥协,“属下明白。”
“明白啊!明白就走吧!”
“驾!”我扬起马鞭,得意一笑,“咱们就去云游四方吧,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秦归没有反驳我,只是默不作声地跟上来,我看的出,他的马术比我好太多,只是他从未越过我,我知道他不会这么做,就像一道天蛰鸿沟,阻隔在人心之间。这人心二字,最是难测。
行到半路果然下起了雨,开始只是毛毛细雨,渐渐越下越大,越下越密集。
“前方就是我说的破庙,我们快些吧。”我催促道,秦归应了一声,加快速度。其实我算是个新人,这骑马一事并不擅长,自然拖累了他,他要保持速度落在我下方挺难为他的,我想让他先行一步,他必是不肯。我只能尽量加快速度,好在那破庙已在不远处,不须片刻就能到底。我后头去看秦归,他的衣裳头发湿了大半,渗着水,随着马儿飞驰有水珠子溅出来,怪可怜的样子,当然我也好不到哪去,就是挺想笑的,我果然笑出声来,他奇怪地撇了我一眼,我连忙收声,这笑过后气氛活络了一些,只觉得心中畅快无比,其实偶尔淋下雨也不错,当然我不否认我在苦中作乐。
正想着马吁了一声停下来,原来到了。我翻身下马,与身后之人相视一笑。
夜已经深了,我们错过了宿头,只能在这破庙落脚。
其实我是有些故意的成分在里头,一路上不是没看到客栈,我抱着节约经费的想法绕过去了,说起来还没住过破庙,心中总觉得新鲜,跃跃欲试,
处理好马匹,我找了些稻草垫着,晚上就要在这将就了,秦归很尽职地收集了一堆干柴,点燃,无需我吩咐。
我们俩坐在火堆前,我看着他,他看着地。
由于我们出门太急没有带上换洗衣物,现下只能将身上这身湿的烘干再说。我想了下,也不避讳,当着他的面就除去身上衣物,破庙的门已经关好,还是有冷风呼呼灌进来,我哆嗦了一下,将换下的湿衣服供在火上,等着它慢慢烘干。我折腾的时候他始终没什么动静,依然低着头,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叹了一声,靠近他,本来我们是面对面坐着的,这会我坐到了他身边,挨着他,感觉到他的身体僵了一下,我忽略掉,说,“你也脱掉吧,湿着身子不好过吧。”
看他湿嗒嗒的一身,好像落难的小狗,怪可怜的。
他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他大概是觉得自己光裸着身子太过失礼,不过我都不计较,你怕什么。
我加把劲,“你这样很容易生病的,你要是病了,往后谁和我云游四方去。”
他没动静。
我暗暗咬牙道:“你忘了你主子的话了吗?现在你是我的人了,我要你怎么样你就得怎么样!这是命令!听到没?!”我说的气势汹汹,他这种反应会让我错觉我是逼良为娼的恶霸。
他猛地抬头,睁大眼看着我,我一愣,有种心虚的感觉,不禁低下头,细想一下,不对啊!现在我才是他主子,我怕什么,我又不是要干什么坏事,要怎么怎么你的,你这什么反应啊!
我立即抬头挺胸,作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来,毫不客气地与他对视,看谁比较持久。
他忽然笑了一下,只是唇角稍稍一下,很快消失不见,不过这怎么逃得过我的法眼。我嘿嘿直笑,认了吧,兄弟。
他撇过脸去,慢慢解起衣裳,我直直盯着他。
他解到一半,小声说了句,“你转过去。”
不是吧!兄弟你这么小气,又不是大姑娘的,看一眼会死啊!我不满归不满,还是乖乖转身了,只不过我转了后对着空空的墙壁,实在太无聊,耐不住了,我偷偷往后瞟了几眼,我只是好奇,我发誓。
但是我瞄到了奇怪的事,我看到他的脸上划过一丝赧红。好吧,这不是重点。重点就是,他的眼睛,沐浴在火光中,散发出耀眼的金色,流光溢彩,十分美丽。
我揉揉眼睛,又看花眼了吗?也许是火光的作用让我产生幻觉吗?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秦归,绝不简单。
第七章:琴音
柴禾拾得够多,火正烧的旺盛,那换下的湿衣裳很快烘干。我很快换好,脑子昏昏沉沉的,困意上涌,身体沐浴在火光中,十分温暖。我的眼睛渐渐阖上,困得很,身子歪倒在一边,朦胧中有人将我扶住,我自然而然靠在他肩膀上,慢慢地,慢慢地往下滑,我枕在那人腿上,舒适地闭上眼睛。
一直迷迷糊糊的,我仿佛听到了一阵悠扬的琴声奏乐,清透的音符鸣乐缓缓荡开,行云流水般划开,没有一丝停滞。我追随着那天籁之音而去,一直往前而去,眼前蒙了重重的雾霭,睁开眼睛时一切景物都不在眼中,只有朦朦胧胧的白,漫无边际,扑天盖地,前面似乎是个树林子,我不停地往前行去停不下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驱使我一直往前走,像个陀螺般身体不由自主,记忆深处有什么被莫名触动了,明明我毫不知晓,却莫名地想流泪,心口有个地方狠狠揪起,耳边回荡着的琴音此刻听来那样凄清哀恸,刻骨铭心。那是一首唱不完的歌,诉不完的衷肠情愁。
那琴音或低沉或高亢,抑扬顿挫,十分的动听婉转,也许它是想告诉我什么。
我在林子里转的头晕眼花,眼前仍是雾霭重重,不得庐山真面目,我拨开身前一道树枝,一路寻来,前方是一座小木屋,迷雾渐渐散去,我终于看清了身前景象,木屋的门是关着的,周围没有人烟,我上前去,下意识打开了那道神秘之门。
门后面,会有什么。
我忽然醒过来,额头出了细密的汗珠,我摸了摸脸,一片冰凉,伸开手掌满是水迹。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样,好几次醒来都是如此,余梦过后梦中那种哀戚之情仍然影响着我,回荡在心中。
我理理衣裳,发现天已经微亮,我正平躺在昨晚铺好的稻草上,秦归躺在另一边,侧着身背对着我。
我起身的时候稻草发出哧哧的细微声响,秦归动了一下,他醒了。他拍了拍衣裳上沾到的草叶细屑,我看了他一眼,我发现他的眼睛周围有层朦朦胧胧的黑雾,看来他昨晚没睡好。再看他的时候他已经收拾得当,低垂着头,不动声色的立在我身旁,等候我的差遣。真是有够敬业的,值得奖励。
我心中暗暗打算着,却一眼撇到他大腿一侧有大片的水迹,已经干的看不大出来,我当然不会认为他有尿裤子的毛病,那么只能是昨晚……
看来不是我的幻觉了。
我假装咳嗽了两声掩饰心虚,一边不自在地挪开视线,“那个秦归……干粮在哪?我饿了。”
其实我很不情愿再吃那干巴巴的东西,不过眼下身处破庙,有钱也没处买去,只得将就将就了。
和着水吞咽那干巴巴的食物,我不自觉地往秦归那边瞄去。他吃东西的样子蛮斯文的,不想一般侍从那样大口大口的咬嚼食物,看得出他挺有教养,而且他爱干净。他解决手中食物跟我说要折回去采买必需品便牵了马跑了,让我在这边等他。我点点头示意他去吧,我不会干涉他的自由。
他并没有让我等很久,没一炷香功夫他便回来了,他骑马的速度可以用飞来形容,路过的时候扬起一阵风。我朝门口张望的时候只看到一个很远的小点以极快的速度放大在我眼前,我深呼吸再深呼吸,抚了抚被风卷起的乱发,呆呆地看着他。
他换了身紧身的黑色滚边衣饰,绣着金边,窄袖束腰,恰当好处的显现了他的修长身形,他骑在马上的姿态看上去十分利落,英姿飒爽,玉树临风,人物风流,连原本清明的一双眼睛也显得深邃莫测,莫名地吸引人。
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一点没错,我几乎认不出他来了。
只是,他这唱的哪出?
我眨巴眨巴眼睛盯着他,他竟撇开头不与我对视,我注意到他的耳朵有点红红的。
嘿嘿!真是男大十八变,不知他到十八了吗?
我摸了包袱牵出马,大声宣布,“继续赶路!”
秦归回程的时候带来一个消息,有人曾看到林烟往北面去了,我们便一路北向而去。
后来有人问我为何一定要找到林烟下落,我说我答应了人家的事不能反悔,他笑笑说他不相信我的回答,我一定有着某些隐藏的不为人知的缘由,我笑着跟他说他是个特别的人,等你见到他自然明了。
他对我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我想有些事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何必再去追问。
到达前方小镇的时候,天色刚刚暗下来,我越走越奇怪,方才天亮的时候一路行来街上半个影子都不见,怎么天黑了那些人反倒都跑出来,而且街上结起了彩灯,骑马过去满满的一条街挂满红灯笼,照的这条街道通亮无比。
我疑惑地对上秦归的视线,他的双眼同样写满了问号。
又过了一段路,街上行人渐渐多起来,不光多了男人,还有涂脂抹粉,浓妆艳抹的女子,她们多半蒙了层薄薄的面纱,有些还罩着精巧图案的面具,形形色色,有花鸟虫鱼,飞禽走兽,道不尽的生趣盎然,连空气中都飘荡着女子身上的花香脂粉味。一行车马行来,那些马车里坐着蒙面的女子,边上还跟了些侍从,那马车雕琢的十分精致,似乎为今日准备已久,马车行来,香气也迎面扑来,铺天盖地的叫人无所适从。我拉了秦归一把,他似乎呆了一下,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的视线一触到我的脸就转开了,我拉着他避到一边,想不到这样的小城到了夜里也有这样繁华的一面,我不禁想到那些贵族子弟们日日金迷纸醉,醉生梦死又是怎样一番场景。
拐过街角的时候似乎有道视线凝在我身上,久久不动,我回过头去看的时候又没有了,那边根本没人在,莫不是红灯笼耀花了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