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阳性内力和阴性内力,将阳性内力在经络内纯化后,传入承方体内,以助承方功力提升。要说这度气,本是有两种形
式,依据两方功力高低各有损耗。
一种是承方主动从授方体内吸取阳性内力,对于承方的内力要求极高,却是历届教主的首选,毕竟这样承方处于主动。
另一种便是由授方主动将内息分离,再传给承方,这样虽然承方看似处于被动,但阳性内力在授方奇经八脉轮回三周,
却是相当纯净,对于功力提升大有裨益。
两种方式,不论选择哪一种,对于双方都是极大的考验。阳性内力性烈,轮回时经络如有火烧,阴性内力极冷,轮转时
经络似被冰冻。度气的过程说着简单,但那极纯的单性内力在体内流转的感觉,纵是亲身经历也难以确切形容。
慕洋当时选定的,是第二种,也是对于授方更为痛苦的一种……
篱瑾盘腿调息,如往次那般将一股内息聚集于丹田,发功分出一小股纯阳内息,从会海穴出发,沿任督二脉缓慢行走,
气息所至之处吸聚阳极内力。
一个周天过去,篱瑾觉得周身升腾起热流,气息行至一穴,便在何处狠命拍击一下,让他瞬间有种窒息感,热浪在四肢
百骸拍击着,灼烧的痛感极不舒服,却还要尽力保持心态平和。因为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两个周天过去,内息已然开始在他筋脉内点火,所到之处如星火燎原,不止是脉络如火烧火燎般灼痛,连筋肉也似被燎
着了一般,让他如坐针毡,恨不得跳起来滚入泉池中灭了体内的火,但他不可以,竭力将内息导流。只是一种陌生的酸
涩感隐隐从下腹传来,篱瑾有些奇异,但火烤的痛苦还是占了上风。
三个周天过去,篱瑾体内那股聚起的阳性内力已然较为精纯,因为他可以感觉到那股气息如被三昧真火煅烧过的利刃一
般划过他的经脉,不见血,痛却更甚,他似乎隐约间感觉到了冲到喉咙的焦糊味道,仿佛自己的内里已然被焚毁,而火
却越烧越旺。
他极力压制着这股要顶爆血脉的阳气,想将它导向掌心。可是这股气在经过小腹时,却被一股力量牵拉住,生生被剥去
了一半。不得已,篱瑾只得引着余下的阳气在经脉内又轮回了一周,却仍旧被截下了一部分。
篱瑾虽然心里奇怪,但又怕教主等急了,最终决定先开始导气,看气息流出一部分是不是可以引出被困住的那一部分。
想到此,篱瑾掌下生风,托着内息从内海穴升起,抵住慕洋背上大穴,将那股阳极内力传过去。
阳气如火龙一般从篱瑾体内呼啸冲出,瞬间他就觉得体内空空如也,下一刻,冰冻的感觉就排山倒海的袭来,每一根经
脉都顺次被冰凝,骨骼发出咯咯的响声,血液也似乎被冻结了。
冰火两重天,这便是度气最最折磨人的地方。
前一刻或许还在火坑中挣扎,下一刻就被丢入冰窟。如同正在被锻造的红热铁块坠入冰水之中,浑身酥麻到没有知觉。
篱瑾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开始抽搐了,可双臂还是不能放下,因为他明显的感觉到,汇集于小腹处的那股气息仍旧盘踞
不散,无法拉取……篱瑾身上痛苦不堪,却只能继续拼尽全力想要推动那部分内力离开身体,如果这样结束度气,怕是
不能满足教主的需要……
坐在一旁为两人护法的顾朗坤渐渐的感觉到不对劲,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远远超出了往次的时间,篱瑾却仍旧没有收
回手。他闭着眼睛,似乎在痛苦的挣扎着,气息较从前更加粗重。顾朗坤侧过头去,发现教主额上覆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眉头微蹙,也不是很顺利的样子。
再这样拖下去,待到篱瑾内力耗尽,度气被迫突然中止,气息回流,便是两厢损伤……
稍加思考,顾朗坤移过身体,来到篱瑾身后,略一踌躇,深吸一口气,掌风凌厉,拍击在篱瑾后心。
顾朗坤的内力猛地被打入篱瑾体内,一下击散了那股顽固的气息,篱瑾体内仅余的阳气也被那内力推着从掌心流入教主
体内。
“呃……”
篱瑾的手臂垂了下来,身子摇摇晃晃,头也垂了下来。
不同以往的入骨寒冷,这次还有心肺撕裂的痛楚,还有小腹针扎的刺痛……
篱瑾神智不清,却也还知道教主仍在调息,自己输过去的阳气还需要几刻钟才能被教主完全融入自身内力,这个时侯的
他,不能发出声音,只能忍……
若是以前,咬紧牙关,死命顶着,想到一会儿可以躲进身后顾朗坤怀里,记忆中的暖意就足以驱赶一切寒冷。
可是今日,用牙咬破了嘴唇,不断回想曾经的温暖,身体内越来越明显的没顶疼痛还是一浪高过一浪的向他袭来,让他
无力招架。胸腔中血气翻涌,有些东西要冲出喉咙,却又被篱瑾强压下去。下腹内牵拉撕扯,有些东西要离他而去,却
最终只是在篱瑾身体内横冲直撞。
篱瑾在疼痛的海洋中沉浮,教主却并未让他等待许久,不多时,一股强大的气流波从神坛中央散开。
“嘭!”
那撼天动地般的响声让被气流推倒的小竹忘记了师父的叮嘱,睁开了眼睛。
只见气场在一旁泉池里激起一道通天的水柱,水花四散,溅落整个神坛。
神坛中央的红衣人腾身而起,气流带起他的衣襟和他金色的发丝,当真是张扬邪魅。
“送篱右使回房。”
留下一句话,几个腾挪,慕洋便失了踪影。
听到教主的话,小竹方才忆起之前师父走上神坛时留下的话,“小竹,把眼睛闭紧,若不是我准许你睁开,就一直闭着
。”
小竹小心翼翼的把目光投向神坛上的白衣人。盘腿打坐的师父低垂着头,似乎丝毫不受影响,却在气流散去之时,跌进
身后顾朗坤的怀里。
方才顾朗坤的那一掌,真是精准,正中后心,那里本就是最适宜的切入点,立时打通经络,还可帮衬度气。
可是他是否忘记了……心肺,从来就是篱瑾的死穴。他的师弟在心疾的病痛中挣扎了十几个春秋,心肺脆弱的每到换季
就会发病,一场高热就可以让他缠绵病榻一整月……这一掌下去,他可能连命都要去半条……
他可能是忘记了,又或者,他选择忽略,选择舍弃……
篱瑾想要睁开眼,看一看那人冷漠多年的脸上,现下是个什么表情,会不会眼含痛惜。可是,他拼了命的挑起眼皮,眼
前却是模糊一片,连他棱角分明的面庞也只是一个影子了……
篱瑾突然很害怕,因为他觉得自己要吸不进气了,被冰冻的身体,被疼痛包围的身体,他甚至没有力气继续咬住自己的
嘴唇,也没有力气发出呻吟……
怎么会,怎么会就这么落幕了……这不是他设想的呢……他的坤哥哥还没有发现他的好,还没有想起那些过往。对了,
还有孩子,还有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篱瑾仍旧执着的睁大眼睛,即使眼中空蒙一片,他想着,或许他的坤哥哥也在看着他也不一定呢……
看不清也好,至少我还能欺骗自己,你也在为我心疼……
眼神追着那抹红色直至消失,顾朗坤方才回神,低下头,眼前那张青白交加的面庞让他身子一震。一把抱起怀中人,箭
步往卧房走。
小竹见状,急忙跟上。
以前度气之后,也曾经在他的要求下抱着他回屋,这一次,顾朗坤却有些惴惴不安……
他没有在自己怀里拱动着脑袋,也没有伸出手来捉住他的衣襟,更没有小声哼唧着说自己疼……
这么安静,却偏偏让他更揪心。
回到屋内,顾朗坤把篱瑾轻轻放在榻上。
篱瑾的薄唇因为被撕咬而泛着血色,却仍旧遮不住那青紫色,顾朗坤皱了皱眉头,心里有种抽痛。方才见到情势急迫,
只想保住教主,让他不致因为度气急止伤身,不得已出手,却似乎,伤了篱瑾……
榻上的篱瑾呼吸时重时浅,眼眸半睁半闭,身子微微打颤,连呻吟声也听不到。顾朗坤想了半晌,却只觉他或是心疾发
作,急忙探手入床头的暗格内找药,摸索了半天,却只找到几瓶金创药。
他正着急,小竹走过来,从篱瑾枕下摸出一个瓷瓶,递给了顾朗坤。
顾朗坤愣了一下,反应了过来,急急的倒出一粒,塞进篱瑾口中。
等了一阵,却不见好转,甚至连一点反应也无。
“三粒,”小竹开口,声音里隐隐有愤懑的意味,“师父早就加到三粒了,而且近来夜里时常服用。”
顾朗坤也不和他计较许多,又倒出几粒来送进篱瑾嘴里。
记得那时,曾经答应过师父,要好好照顾这个小师弟的,朦朦胧胧中,好像也在心底对自己承诺过要给他什么……如今
,却还不如一个在他身边呆了不过一月的小童了解的多……
稍稍侧过头,桌上那瓷碟里白生生的梨花糕又刺痛了顾朗坤的眼睛。自己这个小师弟,每年都会做这梨花糕,这般执着
的理由,自己似乎是应该记得的才是,可为什么就是怎么找也找不到呢?
再回首,床内那样了无生气躺在那里的人儿,让顾朗坤心底又升起那股熟悉的悸动……
鬼使神差般,他颤颤巍巍的探出手去,覆上那人染上寒意的面颊。
“坤哥哥最喜欢篱儿做的梨花糕,篱儿记下了!”
一个童音笑着说出的话突然在顾朗坤脑中炸开,让他瞬间如遭雷击,头又开始裂痛起来。可那个声音却循环往复,以环
绕之势将顾朗坤死死困住,他觉得自己的头要爆裂了。
他的手收了回来,霍的起身,快步向门边走去,似乎离开了就能逃脱开那萦绕耳际久不散去的声音。
顾朗坤的步子在门边停下,语带狠绝的说,“等右使醒了,行血祭,之后你把血送到青冥殿来。” 语毕,从腰间解下
那把匕首,一把抛在桌上。
匕首在空中划出一条曲线,“哗啦”一声,敲碎了桌上的瓷碟,梨花糕跌落地面,碎成了满地粉末……
第12章:血色
明月夜,石阶上,一个小小的身影踉踉跄跄而又急促的小跑而下。
小竹喘着粗气,眼睛紧盯着脚下的石阶,一步不停的向山下走。他很害怕,却在心里告诉自己,快些,再快些……
脑袋里方才的那一幕不停的回旋,让他再无心力去担心自己正急行在曾吓破自己胆的阶梯上。
那时他端着盛满师父心头血的瓷碗迈出玄冥坛的大门,只向外瞅了一眼,那不见头的长长石阶就让他心生怯意,在加上
那高度,更是让本就畏高的他双腿打颤。
小竹犹豫了半天还是回身回到卧房门口,敲了敲那扇门。
“师父……小竹畏高……”
等了好久,里面都没什么动静,小竹又不甘心的说了好几遍,仍是无人应。
小竹突然觉得心里咯噔一下,又想到从师父手中接过瓷碗时,师父淡淡的说,“小心些,这血,他可一直很宝贝的,好
歹也是我身上他最待见的东西了。”那时,他觉得师父的双眼似乎空洞无物,失了焦点一般。
该不会……
小竹不敢想了,急急的推开了那扇门。
小竹很庆幸,庆幸自己畏高,庆幸自己打了退堂鼓,庆幸自己冒着有违师命的大罪推开了那扇门。
“啪!”
手中的瓷碗跌落在地。
床上那人半个身子坠在床外,就那么挂在床沿上,身子软绵绵的。
小竹顾不及那许多,几步冲了上去,用力扶起他的身子,把他放平在榻上。
“咳咳!”
篱瑾轻嗽两声,身子弹起又落下。
小竹想唤醒他,可呼唤还未出口,便成了惊呼。
只见篱瑾淡紫色的唇角溢出鲜血来。小竹急忙伸手去擦,那血却是源源不断似的,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师父,师父……”少年的声音轻颤,是恐慌,是担忧。
小竹起身去取帕子来,却在回身的时候彻底慌了神。
血,越来越多的血,不仅仅是从师父口中溢出,还有他的身下……
鲜红如火的血浸染了篱瑾的一身白衣,当真如火焰般要将他吞噬。
小竹很害怕,不敢上前,那下午时还满含慈爱现下却苍白如纸的面庞提醒着他,他不能让这般美好的师父死去,他必须
要救自己的师父。
他抹了把头上的汗水,拉过锦被给师父盖上,对着床榻上的人坚定的道了句,“师父,等我。”接着,转身一路小跑出
了玄冥坛,不假思索的迈下了第一步。
不是不害怕,却更知道不能停下。榻上鲜血直流的师父还在等着他,自己必须救他。
小竹自己也不知道如何迈下了最后一级,如何颤抖着双腿跑进了灯火通明的青冥殿。
他胡乱扯了一个侍从的衣袖,焦急的开口,“左……左使大人……在……在哪里……”
那侍从看他气喘吁吁的模样,自是知道有急事,也并不为难他许多,“左使大人的寝宫在渊冥阁。”
小竹从怀间扯出师父给自己的令牌来,放在那人面前,央求他带自己去。
那人也是有些身份的人,见过右使的令牌,又知是有急事,便说道,“我正是要去那里,不如你随我同行吧。”
行至渊冥阁,又被告之左使自前日就未曾回返了,小竹心下已是火烧火燎的急躁。
他扯住一个使女的衣摆,“小姐姐,我求你,你快告诉左使大人在哪里吧,求求你了。”
那女子被缠的无法了,只得随口说,许是在教主那里,之后却再也不肯吐露半分。
小竹千恩万谢之后,快步跑走了。
一路跑一路问,凭着那块令牌,门人侍者也并未多加阻拦,最后通报之后,竟然有人带着他往内走,可小竹也不清楚自
己行至何处了,绕过无数拱门,在一处殿堂的檐下,他瞥到了自己苦苦找寻的人。
“左使大人!”小竹顾不得礼数,小跑着冲了过去。
正等他等得着急,准备上玄冥坛一探究竟的顾朗坤听到通报,连忙出来查看,却见一路他跑过来,又注意到他两手空空
,不由蹙起了眉头。
“左使大人……救……救……”
小竹断断续续的话语被顾朗坤粗暴的打断,“血呢?你怎么就这么来了?”
他这一说,小竹方才想起那碗被自己泼到地上的心头血,“被……被我打破了……”
“什么?”顾朗坤的眼眸危险的眯了起来。
“我不小心给弄洒了……”
“那你竟然还敢来找我?”顾朗坤语调上扬,手慢慢握起,双眼在他脸上逡巡。
“左使大人,快救救我师父吧,”小竹却顾不上胆怯,他扯住顾朗坤的衣袖,“求你了,他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好多好
多……”
“嗯?”
“是真的,小竹亲眼见到的,求左使大人救救师父吧!”
顾朗坤还未答言,从殿内跑出一个侍女,“左使大人,教主宣您入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