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只是嘴上闲不住,什么都要拿来说一说。
只是这两人虽有意放低了声音,但隔桌而坐的另二人却将这段对话听了个实在。
“呵呵,我说这事儿传得这么快,边境那些个蛮荒子也不怕丢脸。”隔桌窗边,一声调笑极为轻浮。说话的男子身形不
宽,一张娃娃脸极是惹人瞩目。
“你也不想这没准是故意传的?”身旁的人接了话头,只平常一句,一时却是让人听不出个男女来。
“不值得。”懒散的向椅背内一靠,那娃娃脸的男子渐渐笑得有些别样的味道:“换做是我,才不会带着这玩意儿满皇
城的跑。”
“如今呢,准备怎么处理?”
娃娃脸的男子一笑,向身旁人一挑眉道:“凤曦棠,咱来打个赌。”
“不赌。”斩钉截铁的一句,坐旁人终于抬头,五官精致秀气:“选择一样,没法子赌。”
“嘁。”从牙缝里挤出一声,男子终于站起身,道:“这瑞岳楼还真是小气,我还想着没准儿墨画没了还能出些新鲜玩
意儿呢,合着三宝丢了一宝,还如此顺其自然。”
“又手痒了?”并未跟着身旁人站起来,凤曦棠眼神一变,悠悠道:“卓少昂,我改主意了。”
“说了也不会搭理你。”
“我赌你两个时辰内暴露身份。”
第七章
凤曦棠此话一出,卓少昂竟是收起了先前的不正经,满脸调笑的表情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反观凤曦棠见他如此,却是笑道:“怎么,你不信?”
“你指哪个?”
“自然是你的身份。”似乎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想法,凤曦棠直言道:“境外此番远道而来,贡献皇朝诸多奇珍异宝,
白玉麒麟是最为昂贵的。”
“那西域盛产上好白玉,白玉麒麟取其精华雕琢而成,自然价值连城。若不为它,我哪里用得着出手?”也不反驳凤曦
棠的话,卓少昂拿起一根竹筷往桌上轻轻一敲,笑道:“只是没想,却还有比这更值钱的宝贝。”
两人你来我去两三句,早已是不难听出这被盗的西域贡品与他们有关。只是身旁的人却是没有任何一人注意到,半点都
没有在意。
“还未到这清原城就已经被盗了不少,之后的路怕是要朝廷的官吏前来开路了。”看着卓少昂点在桌上的竹筷,凤曦棠
一双眼里神色一变:“预备怎么处理?”
“你说那些宝贝?不是拿去孝敬师傅了么。”
“我不是说这些。”
卓少昂闻言一挑眉,露齿笑道:“碧玉麒麟?”
自朱雀统一天下,境外西域明显比先前多了几分敬畏之意,不但是隔年献上异宝,更是在献宝的同时,覆上了另一条不
成文的规定——联姻。
天下五族中,若论男子容貌,自然是以玄武族为上。只是玄武族男子多以阴柔者见多,潇洒俊逸者自然占得极少。
故此,除了玄武族外,西域男子便是除了五族外出俊男最多的地方。十六年前,西域二十七代皇室皇子曾与上任皇女联
姻并诞下一对双生女婴,两位公主皆是出落得绝色倾城,正巧到了成亲之年,西域此番前来,其目的明眼人自然能够看
出来。
也因如此,这次西域带的宝物正是特产于境外的白玉所雕的玉麒麟。
这条消息从西域皇子还未踏入五族之地时就已经在清原城被传得沸沸扬扬,只是无人敢大胆去盗。皇室守卫何等森严,
自然是盗不得的。
而偏偏就是这看似不可能的事,还是在清原城外的官道上发生了。
传闻进贡的队伍丢了不少的宝物,可只有两个人比谁都清楚,该进贡的一样都没有丢,只是丢了一件本就不属于西域的
东西。
碧玉麒麟。
出了喧嚣的清原城,卓少昂独自一人提着壶酒沿着侧道旁的小溪一路南行散步,心中不时惦记着凤曦棠的话。
盗了那碧玉麒麟的人正是他与凤曦棠,只是凤曦棠并未出手,从头到尾都只是他卓少昂一个人做的。
生在清原城,就一定会知道一个人——月尘公子。此人只在圆月之时出现,专盗贪官富甲府内最为值钱的宝物,从未失
手。而瑞岳楼里的壁画被盗,也有很多人猜是月尘公子所为。
早在知晓西域要过清原城时,城中就有许多人料到宝物会被盗。如此值钱的宝贝路过清原城,又正遇到十五满月,若说
月尘公子会善罢甘休的放西域皇子过清原城,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果然,西域丢了东西,在清原城外。
对于月尘公子这个称呼,卓少昂其实相当不喜欢。每当听城里人谈起月尘公子,他总要竖起耳朵听个清楚,生怕漏了有
关自己的任何一点评价。
城里的姑娘提起月尘公子,总是满目风情的娇滴羞涩,说是那在满月之下不染半丝碎尘的身影如何迷人。
可在卓少昂听来,月尘两个字更像是在说他月亮底下一身灰尘的逃命。所以他很不喜欢这个称呼,尽管城里的姑娘都着
迷。
选了个地方坐下,卓少昂望着那涓涓细流,又禁不住想起凤曦棠的那些话来。
凤曦棠的消息向来是最准最快的,只是预料的事却是不怎么准,故此面对凤曦棠看似提醒的话,卓少昂向来不以为然。
只是此番,凤曦棠却是信誓旦旦的说要打赌还一脸认真,卓少昂便知道事情怕是多数有了变化。
那碧玉麒麟不是一般的宝物,这个秘密除了他,就只有凤曦棠知道。而且他也最为清楚,除了这尊玉麒麟,进贡队伍里
的其他东西他一概没有碰。只是西域却是大呼被盗之事,怎么看都有些反常。
仰头喝下一口酒,心中大叹瑞岳楼产的就是不一样。芳香过喉还不待回味,卓少昂却是惊觉身后异动,还未作出任何动
作,身前竟落下个人来。
“啊!”连忙慌张后退,就差没有连滚带爬的逃开。卓少昂一概往日里机敏,一副完全被吓到的样子。
被卓少昂这一喊,那落下的人似是也被吓到了,下意识惊了惊,连忙道:“吓……吓到你了?”
那一壶美酒早已是被卓少昂从手里甩了出去,一阵浓郁的酒香随即扑面而来。卓少昂转过头,正要学人壮胆结巴骂人,
却在看清来人后,瞬时呆住了。
眼前的少年年纪看似不大,估算也就十六七岁,一身水绿衣衫称得身形纤细却不单薄。脸上的五官细致俊俏,一双眼睛
更是亮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眉间赫然还有一点绛红美人痣,更是点睛之巧,天作之笔。
“善……善财童子?”本想结巴的骂人,却在看清来人的样貌后结巴出这么一句。卓少昂自己也不禁一愣,只想抽自己
一嘴巴。
少年被这么一说,立刻噗嗤笑出声来,道:“大白天的说什么梦话?想钱想疯了?”
卓少昂眨了眨眼睛,在少年看来,这张无比让人想捏的娃娃脸在有了这样一番表情后,更是逗得人想要笑。
“你是谁啊?不声不响从天上掉下来!”
“可不就是你说的善财童子么。”少年似乎并未开够玩笑,上前两步蹲到卓少昂身边,笑着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笑
道:“看你手脚不慢,该是会武功吧?怎么有人躲着偷看都不知道?”
“你看见有人从天上掉下来你不逃?还等着被砸?”给了少年一个白眼,卓少昂刚转过头,又不舍得的转了回来。
不过一个少年,竟是漂亮得令人挪不开眼。
那少年仿佛也发现了卓少昂打量自己的眼神,扬唇笑道:“哎,我问你。”
随着那少年戳过来的手指,卓少昂又是一惊,连忙向后让了让:“什……什么?”
“你可是清原城的人?”见卓少昂躲自己,少年不但不收手,反而是又靠近了一点。
“是……又怎么样。”瞟眼少年手中的长剑,卓少昂又是一退。
“带我去个地方?”少年一挑眉,露齿一笑道:“我初来此地,有些不认识路。不过可别妄想把我给卖了,找到地方我
不会亏待你的。”
这少年如此不怕生,想是在外混过些日子,卓少昂心下并未多想,站起身拍掉身上灰常,故作好奇道:“去哪儿?”
“济仁堂。”
一听这名字,卓少昂不禁一呆,随即道:“济仁堂?你找大夫么。”
少年随少昂站起来,摇头笑道:“猜对一半。”
“学徒?”重新将少年又打量一番,卓少昂再度猜测。
“不是。”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长剑与包袱,少年还有意掂了掂,道:“我是去当大夫的。”
第八章
少年的这句话,着实让卓少昂有些惊讶。
一个眼见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居然说要去济仁堂当大夫,怕是说给人听了,不是以为他是疯子,也会以为是异想天开
。
济仁堂是方圆几百里内最为有名的医馆,也是整个清原城最大的医馆。里头的大夫虽不能说是手到病除,但却几乎没有
医不好的例子。不比神木宫,在五族中也算是佼佼。
“你没记错地方?”以为是少年在拿自己开心,卓少昂不确定的又问一遍。
“没有啊,这不是清原城么。”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城门,少年顿了顿道:“若是你不愿指路也没关系,我可以问别人
。”
“误会误会。”连忙摆手,卓少昂嘿嘿一笑,娃娃脸更是让人看了想要捏一下:“相遇既是有缘,在下卓少昂,敢问公
子尊姓大名?”
“萧忧夜。”报上自己名讳,少年一拱手道:“少昂兄,有劳。”
“没事儿,走吧。”
其实,卓少昂心中是有好奇的。这萧忧夜看似和常人没什么两样,但所说的话却是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他卓少昂阅人不少,眼前这样的还是第一次遇到。从相遇到眼下不过寥寥几句,见他一本正经的说要去当大夫也不像是
骗人,想来定是有目的,抑或他说的就是真的。
若是后者,来头定是不小。
慢悠悠的带着萧忧夜绕了小半个清原城,卓少昂时不时转头看看他,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多大了?”
“二十。”半点没有隐瞒的意思,萧忧夜指着自己的脸,颇有些调皮道:“是不是不像?”
就像是自己的心事被戳中了,卓少昂脸上僵了僵,尴尬道:“是不太像。”
也不在意卓少昂的不自在,萧忧夜一边跟着他走,一边到处看。时不时伸手拿过些小玩意儿把玩,又放回原处,也没有
半点要买下的样子。
“我师傅说这清原城比青龙镇有趣的多,宝贝不少,是真的么?”
青龙镇?原来他是神木青龙的人。
“你不是来当大夫的么,怎么对宝贝也有兴趣?”隐隐觉得眼前的少年并不简单,卓少昂又瞥眼他手上的剑,道:“当
大夫的还使剑?”
萧忧夜一听这话,终于将目光落回卓少昂的身上,微微一笑道:“少昂兄既是好奇,何必不将想问的一起问出来?如此
拐弯抹角的,不累么?”
心中暗讨这少年果然不简单,卓少昂道:“呵呵,我就想你不是寻常人,还真给我猜对了。”
“是与不是不重要,你我萍水相逢,只是指路之缘。”步到卓少昂身边,萧忧夜依旧笑得无比轻松:“若实在好奇,随
我走一趟济仁堂不就知道了?”
望着萧忧夜眸中调笑的情绪,卓少昂只抬手向左一指,半字不说了。
萧忧夜随他手指的方向一看,便见不远处的牌匾上赫然三个金色大字——济仁堂。
济仁堂有三个大夫,其中两个是御医的徒弟,另一个则是从神木宫来的圣医学徒。
神木宫上任圣医夏憬源未收有半个徒弟,济仁堂的这位与圣医夏憬源是同一个师傅所教所授,论起辈分,夏憬源也要叫
上他一声师兄,而现任的圣医邱禾,更是也要对他礼让几分。
只是辈分虽大,此人医术却学得没有这二人精,被派遣来这清原城,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这三个大夫年岁都不大,全部都只有三十出头。若是在别的医馆,如此年轻的大夫自然让人信服不得,只是在济仁堂,
就大大不同了。
同卓少昂一起跨入济仁堂,萧忧夜四下打量一番,直接便向掌柜问道:“向您打听个人?”
“公子想寻哪一个?”掌柜态度极好,想是医馆的人脾气就是善。
“卫元安。”
“你是……”一听这个名字,掌柜立刻有些讶异。
“在下来自神木宫。”向掌柜表明自己身份,萧忧夜刚一开口,一旁的卓少昂也不禁一愣。只字片语原来只是猜对一半
,原来这萧忧夜原来并不仅仅只是青龙的人。
“你是神木宫的人?”
“不像么?”就好像猜到卓少昂会如此惊讶,萧忧夜倒是一副乐得看戏的样子。
“既是如此,公子稍后,待老夫去请卫先生出来。”连忙掀了帘子到后屋去,掌柜还没跑远,卓少昂的好奇瞬时全被带
了起来。
他比谁都在意从神木宫来的人。
“你真是大夫?”
“真的。”见卓少昂这么不信自己,萧忧夜不但不生气,自己还加上一句:“看起来是不太像。”
“好好的神木宫不待来这儿当大夫?”虽知自己问了废话,但卓少昂却还是乐此不疲。
“师命难为。”
“你师傅……”
“邱禾。”
乖乖,真是不问不知道。卓少昂此时就觉得得是一盆凉水下来,从头到脚清醒了个彻底。
谁让他老觉得眼前这个少年不寻常,闹半天居然是圣医的徒弟,难怪把去济仁堂说得如此轻巧,合着来这地方还真是大
材小用了。
天下没有不知道神木宫的人,而知道神木宫就必定会知道神木宫的圣医。
在他们这些外族人看来,神木宫的圣医不单单只是个称谓那么简单。说得难听些,见圣医一面,不比见朱雀皇女来得容
易,而想要求圣医治病,更是几乎成了天方夜谭。
当年卫元安初来清原城时,百姓们都不知他是圣医的徒弟,若不是神木宫派人来寻,怕是这个秘密就在清原城被一直埋
下去了。
只是这卫元安想是医术未学到家,有些病得重了,他也就干脆放弃不治了。而且他为人冷漠,不善言辞,故此找他医病
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但话虽如此,圣医的名讳自然是好用的,冲着圣医这两个字,清原城的百姓身子有了不适还是会去济仁堂,找卫元安。
掌柜一去多时不见人,好在有小厮懂事送上茶水,萧忧夜规矩的没有动,就连坐都未坐下。反观卓少昂倒是挺把自己当
个人,坐下便也罢了,翘个二郎腿不说,桌上的桃酥点心却也是吃得欢。
怕是在自个儿家都不带这么清闲的。
“你是这清原城的人?”见卓少昂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萧忧夜搬跟圆凳坐到他身旁,问得极是小声。